幸好酒劲仍在,柳儿也没留意,给念福蒙混了过去。等到钻进被里,再摸摸嘴唇,女孩只觉又羞又恼,可心里又有点甜。

都知道要亲自己了,那个君子,终于开窍了么?

是的,君子开窍了。只是这个窍一下子开得有点大,让君子惊了风,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念福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欧阳康却依旧站在那里,象是被蛛丝困住的小虫,脑子里一遍遍反反复复的重放着她刚刚用大拇指抚过嘴唇的那个小动作,怎么也停不下来。

念福不知道,她喝多的时候,在沐劭勤身上就把头发蹭乱了,毛茸茸的蓬松着,不好看,却有一种奇异的慵懒与可爱。

而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眼睛变得比平时格外明亮而湿润,还有那酡红的脸颊,在大红斗篷的映衬下,更加显得象熟透的红苹果一样诱人。

可这一切都只是导火索,最终拨开君子心弦的,是她用拇指去抹下唇上血迹的动作。

欧阳康形容不出来,他只知道,在念福做这个动作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扑上去。再咬一口。

他这是怎么了?他是生病了么?为什么脸会烧得这样烫?为什么全身的热流一股股不受控制的往下腹涌去,还可耻的有了…那种反应?

欧阳康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他一直是循规蹈矩长大的好孩子,虽然在十三四岁。更加懵懂初开的年纪,他就被老太太安排的贺嬷嬷叫去。跟他悄悄的讲过一些事情,但贺嬷嬷也奉老太太之命,很严厉的告诫他,这种事在没有成亲之前,是绝不能多想的。贺嬷嬷说,这种事想得多了,不仅会伤身。还会早夭。

欧阳康被吓坏了,他不要早死。所以他一直很小心的控制着自己,不去关注可能会引起那些反应的事情。时间一长,人就养成了淡泊的性子。对于女色,看得极淡。

等到来了京城,进了国子监,有时听关耀祖他们开些家里丫鬟的荦笑话,他也总是淡淡一笑了之。

关公子曾经半开玩笑的说。象他这样漂亮的人,确实是看不上寻常姿容的女子,所以才会不感兴趣。

可欧阳康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在他的认知里,一直觉得这种事是成亲之后才应该有的。而这种事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繁衍子孙。延续血脉。如果只是为了享乐,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自然不会有兴趣。

可是刚刚,他一直以来的想法突然就不那么坚定了。

他突然觉得,这种事似乎确实会让人喜欢。就算不是为了生孩子,他也想亲亲念福,抱抱念福,和她更加亲密。

可这,这些不是不合理的吗?他们又没有成亲,就算是他们日后一定会成亲,可现在做这些事,难道就是对的吗?

欧阳康矛盾了。

他可以肯定,自己喜欢念福,首先还是因为在上京的路上那回生病,念福看过他的身体,他开始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有了一份责任和义务。

虽然在后来的相处里,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不是简单的责任和义务,还有一种相互支撑,相濡以沫的温情与体贴在里面,但欧阳康依然觉得,跟那方面完全没有关系。

可是,就在刚刚,或者还要更早,这种情感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而念福刚才那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好象突然是打开了一扇窗,把欧阳康推到了一个全新而陌生的领域。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孩的情感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多得多。

那不仅是责任与义务,也不是认定了对方,就会一路相伴,为对方去争取的勇气和决心,还掺杂着一种很奇妙的,让人怦然心动,无法扼制的想要靠近,想要亲近的感情。

就好象人人知道喝酒多了会伤身,却忍不住一再去试那个一醉方休的味道一样。

欧阳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堕落了,无耻了,不够君子了,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念福抓到自己怀里,恨不得揣进衣兜里,就这么抱着,亲着,看着。

太多的事,他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可他就是想跟她拴在一起,粘在一起,最好是长在一起,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脑子里象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楚。但欧阳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想要念福的心比从前更加坚定和灼热了。在她面前,他绝对绝对做不到君子的。只要有机会,他肯定还想去牵着她,抱着她,亲吻她。

天啊,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看欧阳大少把自己扔在床上,拿厚厚被子裹住,还发出好象很痛苦的奇怪声音,旺财从床底下钻出来,疑惑的歪了歪小脑袋。

难道这个主人其实跟它是同类?要不然,他为什么会突然咬人呢?还咬嘴唇,实在太奇怪了。唔…嘴唇很好吃吗?有腿上肉多吗?

不过他咬的是另一个主人,这是不是表示他们其实在打架?可要是下回再打起来,它要帮谁呢?

平国公府。

沐劭勤回去得有点晚,可谭夫人依旧没有睡,冒雪相迎。

可沐劭勤见此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只淡淡说,“以后不必如此。早些去睡吧。”

谭夫人哪里睡得着?从前几十个丫鬟婆子就伺候她一个,现在除了卢妈妈,她的身边甚至没一个可以用得上的人。

伴随着俸禄的削减。是生活待遇的各项打折。炭火没有以前的精致,燕窝不能想吃就吃。虽然比起一般人家已经算是天堂。可是比起从前呢?也就是不久之前好不好!

把丫鬟刚捧上来的茶水喝下一口,又呸地吐掉,谭夫人恼道,“这什么破烂茶叶,也拿来哄我?”

丫鬟委屈之极,“不是奴婢不去拿好的,是从前的茶叶喝完了。库房总管说。下剩好的都是国公爷的,其余…只有这个了。”

一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谭夫人想发火极了,可到底还是克制着,只骂了个一个字。“滚!”

回头等人走了,才看着卢妈妈道,“瞧瞧瞧瞧,都给人欺负成什么样了!这个府里往后还有咱们说话的份儿么?”

卢妈妈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从前有那么多的人手。她基本相当于二太太,自己都一堆人服侍,哪里用她干什么活?可眼下人手短了,那些粗手笨脚的谭夫人用得不顺心,于是好多活重又落到了她的头上。从前干惯了倒不觉得,可如今停了这几年再捡起来,卢妈妈是觉得各种累。

而更让人生气的还是她儿子的差事没了,家里少了一大注来源,儿子天天跑来吵闹,虽然卢妈妈也觉得自家儿子太过懒惰,不思进取,但她更恨那个害她们失去财富的人。

此时见没有旁人,便道,“夫人可知,国公爷向圣上讨了那白狐皮拿去做了什么?”

“不是做了件斗篷给瑞安了么?”

卢妈妈摇了摇头,“县主,不,咱家姑娘那里可没有,听说,给破园那个丫头了。”

“什么?他疯了么?”谭夫人是又惊又怒,要是沐劭勤把那件斗篷给了瑞安,她是会嫉妒,却不至于这么生气。可要是沐劭勤把斗篷给了一个陌生的全无半点关系的女孩,这问题就严重了。

卢妈妈也不多说,只等谭夫人自己做决定。

“那女孩到底是做什么的,去查一查!不要用府里的人了,宁肯花些钱,用外头的人。”

看她一脸的阴鸷,卢妈妈知道,有她出手,那丫头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她是想替孙子积福,可要是积这个福会影响到自身的利益,那她还积了干什么?

房间里。

沐劭勤还没有睡,他睡不着。

今天念福的举动,让他无比思念起他的妻子,也是同样的一杯就倒,然后会滚进他的怀里,象小兽一样各种磨蹭,让他又好笑又无比怜爱。

他甚至都开始想,要是念福是他的女儿,那该多好?可那是不可能,对吗?

如果瑞安并不是他的女儿,只是太后拿来安慰他的赝品。那么,她既然能知道那么多的多事情,是不是代表他真正的妻子和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心中忽地烦闷异常,推窗任那雪花飞进屋来,扑打在自己脸上。沐劭勤闭了眼,从心底发出沉沉的叹息。

他此刻是多么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看得见,那么,他就可以亲自去找寻她们。

不,还是不行。

有那样一个可怕的诅咒存在,为了让长姐生活得更好,为了让皇上放心,他这辈子注定都是不可能离开京城的。

苦笑着任那越来越多的雪花悄无声息的落在身上,沐劭勤默默祈祷,如果真的神灵有知,苍天有眼,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带给他真正的,关于他妻子孩子的消息?

十六年了,都快十六年了!

就算他们一家从前做过什么错事,可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已经够了?苍天啊,能不能对他们一家稍稍仁慈些?让阿顺父子带回她们的消息吧,求你了。

一行清泪潸然落下,和风雪一起揉进男人单薄瘦削的衣襟里…

第214章 好男人是要抢的

归仁坊。

欧阳锦的心情很不好,皇上赐的东西没了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把平国公给得罪了,那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

谭氏还不知道他干的好事,跟他说起一事,“今儿不是陈家夫人过生日吗?我去吃酒,遇到鸿胪寺丞傅大人的夫人了,她也不知打哪儿见过庄儿一面,倒对他印象不错,言谈中提及她娘家侄女,似有结亲之意。若论品级,倒是咱们家高攀了,况且没见过那姑娘,我也不敢十分答应。傅夫人就说,她兄弟年下要带着家眷回京考核,等到了会约我去见一面,若是中意就把亲事定下,她家也好省个心事,我先来给你说一声,应该没问题吧?”

欧阳锦一听,却忽地想到,不管那平国公为何喜欢念福,总之他要是喜欢,那成全他不就行了?把那么大个儿子放在那里碍眼,只怕平国公也是不喜欢的吧?

再说了,欧阳康日渐长大,身后结交的关系越来越多,老是放在那个破园子里于自己有何益处?倒不如想法拘回家来,或许慢慢的还能把这个儿子收归已用。

想及此,他顿时摆出正直面孔道,“哪有哥哥没成亲,先给弟弟说亲事的?若是那傅家小姐不错,倒是很该说给康儿。”

你就装吧!谭氏睨他一眼,“我又不是不帮他说,从前帮他说,你不还嫌我多管闲事么?这是傅夫人自己看上的庄儿,况且那姑娘比庄儿还小两岁,跟大少爷并不般配。就算订了亲,要迎娶也是两三年后的事情,怎会抢在大少爷前头?”

她这一说,欧阳锦想起来了,“你之前是说那个陆家有结亲的意思?”

谭氏道。“人家也没肯定,就是那么一说。”

欧阳锦却道,“这种事总不能让女方主动。你去请个官媒,明儿就去提亲!”

啊?谭氏诧异了。“这么急?这件事,只怕还是要跟大少爷商量下吧?”

欧阳锦不以为然的道,“婚姻大事,自来父母作主,有什么好商量的,就是陆家了。”

谭氏一头雾水,想想这件事自己可不能管。省得回头又落一身不是,况且陆家也未必会答应,于是便道,“老爷要怎么做。您自己去吩咐下人吧,妾身毕竟是后母,不好管得太多。”

我来就我来!欧阳锦心想,等到成了亲,他就不信那个儿子还能呆在破园不回来!

于是乎。没两日,陆家就有媒婆上门,向陆滢提亲了。

这初次上门是先问问意思,如果双方有意,再进行下一步的具体措施。因陆滢生父已逝。媒婆自然找的是她的生母陆文氏。

陆文氏一听,二话不说,“行,这事我同意。你回去告诉欧阳家,择个好日子,正式上门提亲吧。”

媒婆欢欢喜喜的拿着赏银走了,回去把好消息一报,欧阳锦是喜不自胜,可谭氏却着实吓了一跳。

陆家居然同意了?陆滢不是打算要进宫的么?这就改变主意了?

不行,这么大的事,不能由着欧阳锦一人胡来。谭氏立即悄悄的使了个心腹出府,把这事报给欧阳庄,让他赶紧去通知他哥一声。

而陆家,陆滢同样对母亲答应欧阳家的亲事震惊不已。

“娘,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就答应了?”

陆文氏瞥她一眼,鼓着脸道,“因为我知道,一问你,你准得想想,再想想,然后就没下文了。”

“可你也不能这么草率就答应吧?上回人家出那么大事…”

“就是上回出那么大事,我才同意的。”陆文氏打断女儿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上回他为了救你伤得那样重,咱家却不肯出力,太不仗义了。可是滢儿,如果你这回嫁了他,岂不就刚好把上回的过错全补回来了?不对,应该还是他占便宜,娶了我这么好的女儿,可不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么?”

看母亲一脸骄傲的自说自画,陆滢只觉很是无奈,“可是…”

陆文氏道,“你就别可是可是了!上回那小子肯不顾性命的救你,娘其实是很感激他的,后来你几个叔叔拦着不让你去请御医,不也是娘作主,让你拿了咱家的药去看他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阿滢,你听娘说,他能在那种时候不顾危险的来救你,足见心地厚道,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人。眼下,他放着自家不住,硬是在外头撑起一个家来,可见也是个有本事有担当的男人。你信娘,你嫁他真不会有错。”

“可是他…”人家还有沐姐儿呢,看沐姐儿都敢去国公府那样闹腾给他讨公道,二人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可陆文氏不听,“阿滢,你就听娘一句劝吧,这世上好男人是要抢的。你要不抓紧,很快就没了。娘都打听好了,他眼下正跟着苏先生读书呢,虽说苏先生有些不太好的毛病,但实实在在是个有本事的人物。那欧阳康马上要进国子监了,听说跟状元郎关系也极好,这样人才,保不定日后会有大出息。况且说句不怕丑的话,他娘死得早,跟爹又生分,你嫁去后上头没有正经婆婆,不用立规矩,公公就更不好管你了。他家又有你二婶那份情面在,你们那小日子绝对好过得很。你要是怕你爷爷和几个叔叔不同意,娘去跟他们闹。想把你送进宫,我绝不答应。滢儿,咱把这事就这么定下吧。”

“可…”

“你要还当我是你娘,就安心备嫁!其余话我都不爱听,也不说了!”

看着母亲欢欢喜喜的离开,陆滢的心情很复杂。

她也知道欧阳康不错,可是,真的就要嫁了么?

破园。

今天是御医上门的日子,所以就算再忙,念福也专程跑回来了一趟,赚钱是要紧,可人更要紧。

白御医小心的把欧阳康包着伤口的棉布打开。半晌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应该不会留疤。”

呼,念福长出了一口气。

欧阳康忙问。“那我现在不用忌口了吧?”

白御医却摇头笑了,“恐怕不行。这伤口虽是收了,可还没长好呢。你再忍一忍,等过完这个冬天就好了。”

还要过完这个冬天?欧阳大少顿时觉得人生黯淡起来。

冬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过年呐!过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数好吃好喝的!

家里早已经商量起做些什么好东西了,要是一直要忌口。那不是全都没他的份儿?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欧阳大少还想为自己的福利抗争一把,白御医却又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觉得伤口会很痒?”

是啊。尤其是晚上,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更会觉得痒。

看他点头,白御医转脸对念福道,“以后晚上睡觉时。把他手也包起来,不能让他抓到伤口,否则会很麻烦的。”

他来过多次,早知道念福当家作主的地位了。

欧阳大少更加郁闷了,“这个。没有止痒的药吗?”

白御医笑了,“这又不是病,要止来做什么?长新肉自然会痒,你只要记着敷我给的膏药,再不去抓它就好了。要实在痒得狠了,索性把他手也给捆起来,熬到新肉长好就没事了。”

看念福扔过来的不善目光,欧阳康颇觉心惊肉跳。她不会真想把自己绑起来吧,那也太不人道了。

“大夫,那他能上学了么?国子监就要开课了,不去不好的。”

白御医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不怕。反正他脸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眼下又是冬天,戴个围脖也就不怕风了,放心去吧。只是有些骑射课暂时就不要上了,等伤好彻底了再说。没事也少出门,可记住,坚决不能饮酒。”

念福点头一一记下,转头提了自家做的糕点送上,白御医收得是喜笑颜开。

“这可真是谢谢你了,这点心我娘可爱吃呢。直问你的铺子什么时候开张,到时一定要去捧场的。”

念福笑道,“不过是些小东西,只是表个心意。等过几日定下开张的时候了,我再给您家送一份去。对了,这糕点我分了两份,这一份是平常吃的口味,这一份是单给老夫人的,减了糖和油的份量,老人家年纪大,一般都好甜食,可太贪嘴却也是不太好的。”

白御医有些刮目相看了,“你也懂医理?”

念福摇了摇头,低调的道,“不懂。不过从前在老家,曾有幸见过一位前朝的孙老太医,蒙他指点了一下,略知些皮毛。”

白御医却是惊喜了,顿时感觉跟念福亲近不少,“是孙大夫呀!那可是一代圣手啊,从前我刚进太医院的时候,他还指点过我呢。他老人家如今可好?”

念福道,“我上京之前见他时老人家身体挺好的,儿女也孝顺,在老家颐养天年,过得挺舒心的。”

白御医感慨的点了点头,“人这一辈子,到老不就指着这么个终局么?”

他本还想多说几句,却见欧阳庄匆匆赶来了,便一笑收了话道,“这真是手足情深,弟弟也来瞧哥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我送您。”念福还要回铺子里干活,只跟欧阳庄打个招呼就送白御医一起出门了。

欧阳庄见没了旁人,转过脸来,满是焦急,“哥,不好了!”

欧阳康还气定神闲得很,“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爹给你订亲了!”

(连续几天三更了,也让桂子喘口气啊,歇两天再加这月的粉红还有和氏璧,我都记得的,不会赖账哦~~)

第215章 去问祖母

听说自家那个不靠谱的爹给他订了亲,欧阳大少差点失手摔了白御医刚留下的药。

幸好兰姑扑上去捡着了,可她却有些不懂,“怎么?老爷给大少爷说的亲事不好?”

欧阳庄也不知道好不好,虽然就一般人的眼光来看,这桩亲事还算不错,可他却隐隐有种感觉,他哥不会喜欢。

果然,一听说是给他和陆滢订了亲,欧阳康二话不说站起来了,“给我更衣,我回去跟他说!”

兰姑急忙把他拦住,“御医才说了,伤虽好了,可不能随意出门…”

欧阳康急道,“若是等这亲事订下,就是养得再好也没用了!你快让开,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

“可…”可那个陆小姐有什么不好?漂亮大方懂事还门当户对,为什么他这么着急的不同意?

难道,是为了沐姐儿?脑子里才涌上这个念头,兰姑又觉得不可能。再怎么说,沐姐儿就是一个乡下村姑,她怎么配得上自家大少爷?可要不是为了她,欧阳康为什么会这么激动的立即就跑回欧阳家去,要跟欧阳锦理论?

归仁坊。

欧阳锦的心情实在很好,难得大方一回的给那媒婆封了个大红包,客气递上,“那就有劳你走一趟了。”

“老爷实在太客气了。”媒婆喜笑颜开的接了钱袋,满意的揣进袖里,“麻烦您把大少爷的庚帖取来,老身这就给陆家送去。”

呃…欧阳锦往旁边下人一瞟,“去,把大少爷的庚帖取来。”

可下人进房回禀谭氏,谭氏却是冷笑,“又不是我生的,我哪知道他的生辰八字?问他爹去!”

可他爹就是不知道才来问谭氏的啊,这下欧阳锦有点抓瞎了,他这儿子到底哪天生的?似乎当年这儿子生产时。老家是给他寄了信的,可那信放哪儿去呢?他总不能为了问个生辰八字还要专门回去问下老太太吧?

略带几分讪讪跟那媒婆道,“要不今天就算了,回头我写了庚帖,再请你来拿。”

媒婆有点奇怪了,怎么这当爹的连自己儿子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才应着要转身出门,不妨一人进来了。

抬眼一瞧。哗!媒婆惊呆了。

枉她保媒半生,还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青年男子。虽是戴着高高围脖,包着半边脸,但只露出的那一截,就足以让所有春闺少女怦然心动了。

欧阳锦见着此人倒是分外高兴,“你回来的正好,赶紧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人家报上,急等着用。”

哈,原来他连自己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居然还想给自己说亲?急匆匆赶回来的欧阳康此刻倒不着急了,只明明白白的告诉媒婆。“麻烦您去跟陆家说一声,这门亲事,不成。”

哦。媒婆还在呆呆看他出神,随口应了一声,才忽地回过味儿来。什么?不成?

欧阳锦顿时垮了脸。“你这个孽子,在胡说什么?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作主,都答应好的,怎么能不成?快把生辰八字报上,好让人家出门办事。这是好事,又不是害你,你可别犯混。弄个忤逆罪名,就是苏澄也保不住你!”

欧阳康却睨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小小心心的打开。又从中取出一方丝帕,再将丝帕打开,取出里面一只通体艳红的红翡手镯,“请问父亲大人可还认得此物?”

欧阳锦瞪大眼睛,露出几分垂涎之意,好玉啊!哪来的?

欧阳康脸色更冷了几分,“恐怕父亲已经不记得了,这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之物。听祖母说,我出生时母亲就曾说过,这镯子将来是要传给她儿媳妇的。这红翡玉镯本有一对,我上京前由祖母亲自作主,将这玉镯给了一只旁人,替我订下了亲事,眼下父亲大人又要替我说亲,那岂不是忤逆了祖母?这道理儿子不太明白,还请您来分说!”

欧阳锦这回真是干瞪眼没法子撒气了,老太太是他亲娘,她订的亲事自然得排在他的前面。要说欧阳康忤逆了,那也是他先忤逆了他的亲娘!

“可那…她给了哪家小姐?”欧阳锦想管人要回来。

“不知道。”欧阳康淡定的瞟了他爹一眼,重又把镯子妥妥收回,藏进自己怀里,“这种事儿子怎么好打听?岂不于礼不合?上京前祖母只让我把这玉镯收好,说将来要是谁家闺女能得出另一只玉镯,那就是我正妻。”

欧阳锦的脸彻底黑了,老太太办事糊涂啊!

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就自作主张了?天知道她说了门什么亲,不过想来顶多也是哪个乡下土财主家的闺女,对他能有什么助力?最最麻烦的是,眼下这弄得他要如何做人?

媒婆回过味来,当场也翻脸了,“欧阳大人,您是特意来消遣我的么?消遣我倒也不要紧,可您怎么能这么消遣陆家?人家说来也是这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他们家的闺女也不是没人要硬要赖上你家的。您既答应了,又弄了这一出,让我怎么去跟人家回话?”

欧阳锦实在是下不来台,再望欧阳康一眼,索性狠心道,“只送个镯子,又没放定,作不得数。这事我跟老太太回去,你就上陆家提亲。有什么事,我回头跟老太太说去!”

对不起!媒婆才不肯干这坑人的事,“欧阳大人,您这话说得倒轻巧,要提亲是不难,可我们官媒都是在官府留下名姓的,要是让人知道我明知你儿子有婚约在先,还去替你家提了这门亲事,这不是连累着我要吃官司么?万一到时你家原先的亲退不了,难道让陆家姑娘进门当二房?我也是一把年纪,也有儿有女的人了,这种黑心钱呀,我不赚。”

她从怀里取出欧阳锦刚刚打赏的银两,啪地往桌上一拍,走了。

欧阳锦给堵在那里,脸都快青了。

心里正想着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媒婆,他就不信换个人还提不了这门亲,没想到欧阳康瞧他一眼,忽地对一旁刚刚得到消息,出来探风声的谭氏道,“有劳太太即刻去陆家跑一趟吧,解释解释,否则若是这话一旦传开,只怕顿时就会坏了欧阳家的名声。知道的倒也罢了,不知道的岂不以为我们欧阳家都是些贪慕富贵权势,随随便便就能抛弃糟糠之妻的人?不管老太太给我订的什么亲事,父亲太太看不看得上眼,我总是认的。到时纵是只得一间茅草屋,我们也自过去,必不劳烦你们费心!”

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得欧阳锦是无话可说,连谭氏也大觉羞惭,她进门这么多年,有些事只是恃着离得家乡远,闭着眼睛装糊涂而已。如果这个长子真心要挑她的刺,说真的,谭氏从过门就站不住脚。

况且,他眼下这话也是一番好意。陆家肯与她家结亲,也有一半是看在她与陆方氏的交情上。得罪了陆家人,于欧阳锦来说是面子上不好看,可于她来说,却会害得自家好友无法做人。她还指望把闺女嫁过去呢,这可是她万万不愿的。所以反倒跟欧阳康道了个声谢,急急忙忙的更衣走了。

欧阳康自不多留,转身要走,可欧阳锦忽地把他叫住,脸色阴沉的问,“老太太给你订的到底是什么人家?说!你肯定知道。”

不管怎样,他都要退了这门亲。

可欧阳康却耍起了无赖,“您也说了,儿女亲事,当由父母作主,儿子自己说起来,未免于礼不合。您要想知道,就去问祖母吧。”

他一甩手,走了。把个欧阳康留在当地,气得无语。这小子回头肯定会把自己订亲的事说得尽人皆知,到时他还怎么作得了他的主?

送别了白御医,念福重赶回祝家食铺的时候,生意正好。她之前烧出来备份的几百份饭都快卖光了,全靠罗小言一个人在那儿盯着火。小家伙累得够呛,小脸蛋沉得都快下雨了。

念福过来,揪揪他的小脸蛋,把他从高凳抱到地上,示意他去休息,迅速挽袖投入战斗了。

好容易忙过这一阵,来喜疑惑着来报,“方才有些人来买饭,可奇怪了,也不着急,每样要一份,还四处东张西望的,不象是吃饭,倒象是来打探消息的。”

念福抬袖抹一把额上的汗,“别理他,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完。你抓紧时间去吃饭,一会子忙起来可就没工夫了。”

看她如此镇定,来喜也安下心来去吃饭了,可念福心里却是有了数。只怕是生意太好,惹了同行来打探虚实了。回头可得吩咐钟山一声,近来做事要格外小心,千万别给人有可趁之机。

念福料想得不错,那几个人在祝家食铺买了些饭菜回头就去了间酒楼。明明是吃饭时间,这里的生意却冷冷清清,伙计甚至闲得坐一堆扔起了骰子。

进了后头房间,已经有十几位掌柜模样的人等在那里了。把饭菜取出,大伙儿一一尝过,相顾良久,都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