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收了杜川送来的酒水,又有吴勉打发家里的厨子来报菜单,这回请客的不止是欧阳康和苏澄,吴勉也要请些京城的亲朋故旧,所以人数不少。

不过破园里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够大。尤其新修好的亭台楼阁那边很是宽敞,招待客人足够了。

外面第一进院子里修好门窗之后,也足以容纳这些人带来的下人奴仆。只是停放马车的地方还需要收拾一下,钟山已经领着下人们在侧边开了一扇大门,按念福做的那个活动大棚的样式,重新搭了个草棚。到时把马匹什么的安放到那边,就是下雨下雪也不怕了。

不过宴客最重要的还是菜。

这回念福进步多了,比起上回只能准备几道小菜,这回她打算再推出两个热菜。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还不够,依旧请了宋思源和孙百希来帮忙。

宋思源倒是很乐意来看看她又要做什么好菜,孙百希却是来不了了。说是如意居那边也有贵客要来走不开,不过却把他两个得意弟子荐了来帮忙。

这也就够了。只是听说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凤哥终于回来了,念福倒有几分意动。自她拜师,一直想跟小凤哥见一面,说说祝四霖的事。虽说祝四霖说已经立过誓终生卖身于柴家。但念福总觉得为人弟子,不能不去尽份心力。

可小凤哥一直不在,既然他好不容易回来了。那可得抓紧时间见见。可惜的是,念福专程跑过去,人还是出门了,她只好留下一张请帖。

“虽然知道这样有些冒昧,可我家摆酒,也想请公子前去坐坐。条件虽然简陋了些。但好歹也是我们一番心意。”

大管事的是个精明又客气之人。收了她的帖子圆滑的道,“要是我们爷有空,必然会去。”

等念福走了,他回身就进了后院。走进一间书房,再转动多宝格上的一只花瓶,就见旁边墙上的一扇暗门打开了。

进了那扇暗门,再把门关上。往里下了一道台阶,再转了个弯,他走进一间密室跟前,“爷,是我。”

“进来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密室跟前的机关撤掉,大管事才敢进去。

才踏进屋子。只闻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小凤哥躺在一只精致的床榻之上,形容憔悴,胸前白衣处还隐隐透着血迹,足见伤得不轻。

旁边有个哑女在服侍着他,见大管事进来,她施了一礼。退到外头的隔间里去了。

大管事把念福的帖子递上,“那个沐姐儿又来了。估计是想说老祝头的事,说了您不在,她便留下了这个。”

小凤哥接过帖子看了看,“真看不出,那个老祝头倒是个人材,只是你既知道了,怎么还让他去背炭?”

大管事道,“爷您有所不知,老祝头刚被咱们救回来的那阵,意志消沉时曾经酗酒酗得厉害,后来虽是改掉了这个毛病,可一双手却是废了,总是哆嗦,再也做不了精细活。他眼下教那姐儿,都是无法亲自上阵的。我也曾经问过他,能不能给些菜方我们。可他说他们师门规矩,传菜不重方子,只重形意,故此无法相传。眼下虽说那沐姐儿三番五次想替他赎身,他倒是忠义,说既卖身于柴家,有生之年必是仍在此为奴。”

小凤哥眼中露出一丝满意,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张请帖,道,“这个丫头倒是当真不错,这么快就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了,她们家这回摆酒,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大管事很快会意,“对呀,这也是个好机会啊!咱们放了这么久的两个棋子,可以送出去了吧?只是说来对这丫头,倒有些对不住了。”

小凤哥看着请帖,眼中的怜悯一闪而逝,却是很快就坚定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岂可有妇人之仁?可眼下还不是时候。不过是请些京城名流,影响力毕竟有限。太后的千秋宴马上就要到了,到时那个女人一定会回京祝贺。若是到时再送上这样一份大礼,可不是更好?”

看他森冷的目光,大管事有些胆怯,“还是爷思虑得周全,不过这样一来,这个丫头恐怕…”

目光落在手中的请帖上,小凤哥目光淡然,“天塌下来上面都有高个顶着,顶多连累得她在京城混不下去,到时多赠些银两给她也就是了。不过要是早知道她这么能闹事,当日我还真不如留在京城,就是借着平国公府那件事,都不知能闹得多大。枉自去了趟龙门山,还白挨了这一刀,差点送了性命!”

看他动怒,大管事劝道,“谁能未卜先知呢?说来爷能回来已经是上天庇佑了。谁知横空里杀出那么一队人马,恰好就救了你的性命?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这话小凤哥爱听,“那位卓先生只怕来头不小,你好生着人招呼着。”

大管事点头,“眼下让孙师傅专门伺候着在,只他们吃不惯米饭猪肉,偏爱牛羊肉和面食,想来是草原上来的,只不知是哪个部落。”

“不管哪个部落,想跟朝廷作对就是我们的朋友。而且草原骑兵历来彪悍,能够交好,日后说不定还有大用。”

大管事道,“这回龙门山起事,爷也算是尽心尽力帮他们了,可那帮子乌合之众却是一团散沙,上万的人马,怎么就给几千官兵冲得七零八落?”

小凤哥轻叹,“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大家没有个能够共奉的明主,是以总不能齐心协力。”

大管事道,“那爷何不自己——”

小凤哥摇了摇头,“前些年那样的乱世之中,我家都没能找到机会,更何况是如今的我?咱们柴家有钱不假,可毕竟没落了这么些年,再要想让人追随,却不是光凭银子就能使得动的。”

大管事有些不甘的道,“可难道真要为他人做嫁衣?”

“也可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小凤哥轻叹一声,“只是想找到这个让众人臣服的人,倒是当真头疼得紧。这些年,我让你追查前朝皇子皇孙的事,可有下落没有?”

大管事为难的摇了摇头,“就有当年那么一个,可惜那个老宫女坏事,还是功亏一篑。也不知她到底把那个孩子藏在哪儿了,眼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找!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就这么放弃。”

小凤哥眼中流露出似乎执念的坚忍,“别老盯着最后那任皇帝,连他爹,他爷爷的一起查,只要是正统的皇家血脉就行!对了,你再注意观察下京城的局势,选妃的流言已经放了这么久,眼下京城应该来了不少人吧。适当的找人去挑挑事,这也算是咱们送给陛下的回礼,看看他究竟要怎么应付!”

大管事答应告退,小凤哥重又倚回枕上,看一眼那张请帖,随手就扔进了火盆里,任由它被无情的焰火吞噬。

平国公府。

谭夫人微笑的望着新上任的库房总管,“太后的千秋节就要到了,我想挑几匹好料子给太后娘娘做几样针线,你这会子可有空陪我去库房么?”

总管微一蹙眉,却是很快的回道,“如果夫人只是要做小针线,也不需要亲自到整个库房去。让小的挑几样颜色素净的给您送来,您瞧瞧要做什么,裁了就是。”

谭夫人笑得有点僵,但只能应了个好字。等人走了,不觉将桌子重重一拍,差点敲断她精心蓄起的长指甲。

丫鬟站在一旁,半句不敢吭声。沐劭勤虽然走了,但国公府的天再不是从前的天了。谭夫人想拿什么拿什么,想用什么用什么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管事们不会克扣她的吃穿用度,可她想要把手再伸长一点,却是不能够了。

才生着气,就见卢妈妈匆匆赶了回来。

丫鬟识趣的告退,任她主仆说些见不得光的话。反正她的差事又不是盯着她们主仆,该管什么自有人会操心。

卢妈妈连水也顾不得喝一口,讨好的道,“夫人知道我查到什么了么?”

看她这神色,谭夫人就知肯定有好消息,“快说!”

“原来那个住在破园的丫头跟城中最有名的戏子小菊仙,合伙办了个糕点铺子。”

谭夫人一皱眉,“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话一次说完,别吞吞吐吐的。”

“是。”卢妈妈再不敢卖弄,上前密语一番。

谭夫人听完踌躇了一时,“这倒是个好机会,不过——”她往门外看了一眼,把声音压得极低,“这事还得放一放,国公爷如此喜欢那个丫头,听说走的时候还把她叫到城外去见过一面,保不齐对这府里的人也有些交待。咱们要做就得做得滴水不漏,不能让任何人疑心到咱们身上来。”

她忽地想起一人,颇为惋惜,“只可惜那个贱丫头不在,否则让她去挑头闹事,倒是极好的。”

卢妈妈想了想,“那也不难吧。太后的千秋节就快到了,到时宝光寺肯定也要准备法事,替太后祈福的。如果趁着那边一乱,那丫头自己偷跑了出来,可不关旁人的事。”

(今天有三更。。。)

第232章 新邻居【懵懂数字君和氏璧+】

谭夫人想了一想,“这倒也使得,只是要怎么做我还得再想想。说来上回不是有伙人要砸她的摊子么?结果也没砸成,后来还惊动皇上太后,赏了供菜的殊荣。咱们可别贸贸然的乱动手,万一闹出事来不好收场,到底还是要祸连到自己。”

卢妈妈点头称是,又觑着她那神色,有几分讪讪的开口,“夫人,这就快过年了,今年没了田庄那些进益,我家可是半点也没置办呢。”

谭夫人眼中现出几分厌恶,“怎么?当我是个无底洞么?这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儿子给你也惯得太不象话了!成天除了吃喝玩乐,他还会什么?”

卢妈妈给骂得抬不起头来,勉强辩驳道,“其实这回打听事情他也帮了些忙的。”

“他不添乱就好了,还指望他帮忙?少替他脸上贴金了!眼下我什么境况你也不是不清楚,你要钱,就从我的月钱里支十两银子给他,可别不知足。这要是寻常人家,都够过两三个月的了!”

卢妈妈心里很为难,她儿子享受惯了,张口就要五十两,眼下只拿十两回去,只怕又要在家打孙子做给她脸色看了。说不得,她只好再把自己私房东西拿出去变卖一些,好歹凑个三四十两先把他打发了再说。

想及此,她不怨自己教子无方,反倒更加憎恨起念福。觉得全是因她才害得自己如今没有好日子过,回头又在谭夫人那里痛诉一番,说得谭夫人心头也是越来越气。

而念福近来却是春风得意,好得不得了。

在破园里的山洞,看着新鲜长出又一茬的蘑菇,章大嫂却有些发愁,“姐儿,蘑菇这菜不来事。一煮就没了。别看现在有这么多,可咱们这回一共可有十几桌呢,根本不够分的。要不还是拿来熬鸡汤吧,只是那个却有些上不得台面,咱们自家吃倒没什么,上桌却不太好看。”

念福却是一笑。“你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等到请客那天。你只管把我叫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就是。”

那章大嫂就放心了,“这些事都交给我,出了岔子姐儿只管来问我。”

眼下大伙儿的责任心都挺高啊。念福一笑,跟她出了山洞,顺手还赏了看守山洞的旺财两块饼干,把个小崽子喜得左蹦右跳,十分开怀。

回头见着欧阳康,他正带着人要去东边的敞轩里挂画,叫了念福一声。“你跟寄生哥是怎么回事?怎么偏把开业的日子和咱们摆酒选在一天了?这哪里忙得过来?”

念福无奈的一摊手,“这你可不能怪我。日子是他选的,说这个月就那一天是好日子,跟他的八字又合。横竖他那边也请了有师傅伙计,我不过早上带几个学徒过去撑撑场子,弄完就能回来了。”

欧阳康还想多说几句。可钟山已经打发人来请他过去看位置了,这是苏澄专门交待过的,欧阳康不敢马虎,只得暂且走开,念福怕他回头又要找自己麻烦,顿时脚底抹油的溜了。

一边开业,一边请客。处处都要她照管着,她又不是神仙,哪能管得这么多事?说来要不是欧阳康把那帮子酒楼老板收伏,现已加入到她的祝家食铺去试运营,她就是长出三头六臂来也不够用。

可就眼下这样,也忙得她脚不沾地了。是以念福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当总裁的料,她应该做董事长,一年就出来那么两三次,开个会投个票签个字就好,至于那些具体的经营事务,还是交给姓欧阳的吧。最多,她利用剩余时间给他多做点好吃的,他也该知足了。

哼着小曲儿的念福畅想着未来的沐董生涯,去做好吃的了。而此时,施瑞一家愁眉苦脸的还不知道今天的晚饭在哪里。

不是没有钱,也不是没有炉灶,欧阳康给他们租的这套小院子虽说环境没那么好,但生活用具还是一应俱全的,只是这家人都懒得很,没一个愿意动的。

施瑞看一眼高氏,“嗳,日头都要落山了,你也不去烧饭?”

高氏又啃了一只芝麻烧饼,拍了拍手,“我还不太饿。你要饿了,就吃这个吧。”

施瑞看得直撇嘴,“这玩意儿甜滋滋的能当饭么?快去烧饭,我肚子饿了。”

高氏不愿意,“你要饿了,就自己去呗。”

施瑞急道,“哪有大老爷们下厨的?快去!”

高氏不高兴了,“那你家从前,你娘没空时,你爹不一样烧饭?凭什么你就不行?”

施瑞叫不动老婆,去叫女儿,“秀秀!你去烧个饭。”

可施秀秀在隔壁屋子道,“没空!我晚上不吃了,听说皇上都喜欢瘦一点的,你们看我这两天是不是瘦了点?”

她一面说着,一面挑开门帘过来,乍然看到她涂脂抹粉的脸,施瑞吓了一跳,“秀秀,你怎么画成这样了?”

施秀秀给了老爹一个鄙视的眼神,“欧阳公子派来的送脂粉的伙计们说了,这才是京城最流行的样子呢。你都不懂的!”

那好吧,要是皇上喜欢这个调调,那施瑞就不多说了,只是有些遗憾,“没想到这个欧阳公子这么穷,连客栈也请我们住不起,还让我们搬到这儿来。听说他在那边园子里,还要替那丫头写字管账,才能混口饭吃,也真是不容易。”

提起念福,高氏顿时来了气,“那死丫头才是狼心狗肺,居然都不认我们。自己在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却把我们赶出来,真是没有天理了!”

“这还不都是你们没用?”施秀秀也很不高兴,“眼下爷爷奶奶,姑妈都不在,你们就拿出长辈的威风来,当日若是抓着那丫头往死里打一顿,看她还服不服?”

高氏忍不住讽了女儿一句,“是啊,你当日倒是想打她来着,怎么就没打着?”

施秀秀给呛得一摔帘子又走了,“等我选上贵妃,你们看我怎么收拾她!”

可高氏接下来也埋怨起施瑞来,“我这个做舅妈的毕竟还算是个外人,你这个做舅舅的也实在太没种了,除了哭鼻子,你就不能拿出点大老爷们的威风来?”

施瑞忿忿嘟囔,“我哪知道那丫头这么狠心?”

忽地就听施贵在外头问,“我要烧饭了,你们吃不吃?”

“吃吃吃!”顿时屋里三人一迭声的应着,施秀秀还道,“弟弟你多煮点,我中午就没吃饱。”

施贵揶揄道,“你不说不吃了,要瘦一点么?”

施秀秀不悦的瞥他一眼,“我想了想,还是胖一点才好生养。再说,你姐这么漂亮,皇上一定看得上我的。”

施贵无语的动手去烧饭了。

京城地皮紧张,大杂院的房子都没有专门的厨房,家家户户都是在屋墙边的空隙里垒一个简单的灶,要做饭时,就抱着自家柴禾过来生火。

施贵才洗好米下锅,把火引着,忽地就见一个大汉似是新搬了来,带着几只大箱子就住进了斜对面的屋子。

施贵专心看火烧饭,并没有多留意此人,可施家那三口却是闲着没事,打量着新邻居。见那人虽生得有些凶恶,但衣饰倒还不错,象个老爷模样,便高看了一眼。

高氏眼珠一转,把自家吃剩的烧饼抓了一个,往盘子里一放,就想往那大汉处走动走动,看能不能讨些好处。可施秀秀快手接过了盘子,抬脚就往对面而去,“我去!”

“一起!”高氏急忙跟上,两三步走到对面,就见那大汉正好转过头来,拿钱打赏给他搬东西的挑夫。

转头看着施秀秀,那大汉顿时张大嘴巴,神情变得十分古怪,连钱掉到地上都没发觉。

施秀秀还以为人家是看自己漂亮看呆了,得意的把沾满香粉手绢把那人面前一甩,娇笑着道,“傻看什么呢!这位大哥,你是新搬来的啊?”

那大汉瞬间打了个喷嚏,倒退一步,再看看施秀秀,那一张面皮绷了又绷,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憋出话来,“是啊…那个大姐,你们也是新搬来的?”

“什么大姐不大姐的,叫我姑娘!”施秀秀还想多说,高氏已经悄没声息的偷捡了几个铜板起来,想往兜里揣,旁边的挑夫不干了,“嗳,这是我们的钱,你捡个什么捡?”

“我这不是捡起来给你们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高氏讪讪的把钱交出去,撇着嘴跟那大汉嘀咕,“你这钱赏得也太多了,哪里要得了这些?”

大汉咽了咽唾沫,总算是正常的说起话来,“没事儿,爷我是做大买卖的,不在乎这几个小钱。对了,你们吃过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去外头馆子里吃顿饭?我请客,大家邻居嘛,认识一下。”

“好啊!”已经从屋里赶出来的施瑞顿时喜笑颜开,“这位兄弟真是豪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那大汉嘿嘿笑着,只是再看施秀秀一眼,笑得着实有几分凄苦。

偏施秀秀以为人家对她有意,送一个秋波过去,拿帕子捂着嘴道,“那先等我进去梳妆打扮一下,你们可要等着我哦。”

然后,她还刻意扭着并不算纤细的大蛮腰,一步三摇的走了。

(猜猜福娃派这位大汉来干嘛?嘿嘿,总觉得好欢乐~~~ 求粉红,求抚摸~~~)

第233章 好消息

看施秀秀都进屋了,那大汉的目光还追随着女儿回不神来,施瑞不觉得意显摆道,“我这闺女生得好看吧?”

大汉应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控制着自己点了点头,“是啊,真是…好看哪。我这第一眼看过去就…就喜欢得不得了,请问她,她可有人家了?”

高氏咯咯笑得见牙不见眼,象是看到一个钱袋子掉到面前,“不好意思,我家女儿可是要选妃的呢。不过,咱们如今能做邻居也是有缘,往后你们做个兄妹也是很好的嘛。”

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女儿勾着这个汉子,好混吃混喝了。

哦。大汉不知是甚为遗憾,还是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去吃饭吧。阿贵,快点熄了火过来。”

可施贵心疼,“这米才烧了一半,要是不管岂不没用了?要不你们打几个菜回来吃吧。”

施瑞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扫兴?人家都说了去外头吃,那就一起走吧,家里有什么好弄的?”

“那我不去,你们自己去吧。”施贵继续低头烧饭,可冷不防瞧见那汉子似是被他家爹娘的热情弄得有些冒汗,习惯性的想捋袖子,可刚一露个头,施贵就眼尖的瞧见左胳膊上面的一个生字了。

姥爷曾说,纹身的就没几个本分人,这人怎么会有纹身?施贵好奇了。才想问问,可那汉子察觉到他的目光,忙把袖子又放了下来,带着施家三口匆匆出门了。

想想自家的娘和姐姐都是那样泼辣人,也不怕人占她们便宜,施贵于是便放心的自己把饭烧熟,简单炒了个青菜。饱饱的吃了一顿。

才收拾了碗筷,把剩饭添起来,打算留着明早弄个蛋炒饭,忽地就见一家三口又慌慌张张,象是被饿狗追着似的跑回来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

“快关门,快关门!”施瑞三人七手八脚的把门闩上。又拿桌子凳子抵上,还来不及喝口水。就见方才那个大汉也追着跑进来。

“叔、婶,你们跑什么呀?刚刚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快让妹妹出来吧!”

施贵吓一跳,只听高氏已然骂道,“谁跟你说得好好的?一个猪鼻子插葱净会装象的穷光蛋,少来跟我们攀亲带故的。表面上看着光鲜,原来全是哄人的,还妄想跟我们认亲戚,趁早滚一边去!”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方才不还说跟我有缘的吗?”

“有缘你个奶奶!”施秀秀在窗户跟前破口大骂,“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姑奶奶怎么可能看不得上你?呀!”

忽地,那汉子冲到窗前,竟似想把施秀秀从窗户里拖出去,“好妹妹,你别恼,咱们进屋去。好好说话。”

一家人唬得魂飞魄散,拉得拉扯得扯,好不容易把施秀秀从窗户里拔河似的拔进来,施秀秀已经吓得浑身直哆嗦了。

再听那汉子说话,施贵也听出不对劲来了,“那人是个傻子么?”

“不是傻子也差不多了。”施贵没好气的道,“才走到饭馆点了几个菜。就听人说原来他姓牛,是个花疯子,想老婆想出毛病来了,成天拿几只空箱子搬来搬去的想哄人家年轻姑娘小媳妇呢。怎么偏租到咱们这儿来了,真是晦气!眼下看上你姐了,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施贵很无语,“要是你们先不去招惹他,能弄出这事来吗?”

“你还怪你老子是不是?家里还有饭没有?赶紧拿来,都没吃两口,白给了一桌菜钱,快饿死老子了!”

“饭就在桌上,要吃自己去拿。”施贵懒得理他们,自己去睡了。

反正花疯子么,只会见到大姑娘发花痴,于他是无碍的。

只是接来的,施瑞家那三口因为有了这位花疯子的存在,变得相当的惊险而刺激。连门都不敢出,还能去找谁的麻烦?

只是对门那个姓牛名大力的花疯子,同样觉得很苦逼。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得罪祝家那个姐儿,接来一个这样的差使?他宁愿天天给人胖揍一顿,也不想对个那样姑娘发花痴啊,简直太挑战极限了!

破园请客的前一日,又下了一场大雪。

不过等到客人们陆续到来的时候,却见破园门口已经把积雪扫清,两边路上还点缀着红梅青松的盆景,映着大雪,分外精神。

入得园内,进了东边那片待客区,更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檐下已经挂起了许多彩灯,甚有节日的气氛。

王粲带着妻儿和友人进来,宝儿见着那些漂亮彩灯,就拍手欢呼,“过年喽,过年喽!”

欧阳康从屋里迎出来,宝儿顿时就冲他跑过去,王粲连忙去拦,“你这伤还没好完,可别抱他。宝儿乖,快下来,当心弄痛你康叔叔!”

可宝儿搂着欧阳康的脖子不肯撒手,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亲亲康叔叔,他就不痛了。上回我摔了一跤,福姨姨就是这么说的,她说亲亲就不痛了。”

大人们听得忍俊不禁,王许氏上前道,“福妹妹呢?快让她来。”

还是念福对付小孩儿有办法,得赶紧把这小子弄走,大人们才好说话。

可欧阳康道,“她那点心铺子也是今儿开张,早上带人过去了,一会儿才回。赶紧进屋坐吧,她专门给你们把点心都留着了,不过宝儿可不许多吃,一会儿还要吃饭的。”

宝儿赖在他怀里,认真的问,“那我吃不完,可以打包吗?福姨姨说不浪费就是好孩子。”

大人们笑着,随着欧阳康进屋参观。王许氏拿了糕点,终于把宝儿哄走了,王粲这才好将身边的人对欧阳康做了个介绍。

左边一位个子略矮,敦厚温和的男子是王粲的同僚,也是皇上身边的中书舍人彭允初,和王粲颇谈得来,二人关系不错。

再旁边一位略有些腼腆的是王粲的族弟王粱,“这也是我们家的美男子,只是跟你一比,还是差远了。”

王粲笑着,最后着重介绍了下右边那位颇为英武的高个男子,“说来他也是你们同乡,这便是那位上过万言书,为你们那位怀安弱女说话的季越公子,眼下在刑部当差。”

这位就是给他家沐姐儿说话的人?欧阳康再上下打量他一眼,顿感亲切许多。

季越性子爽朗,也不掩饰的直言道,“其实我与王兄也不太熟,只是爱好书画,听说你家今日有好书画展出,便死皮赖脸的缠着王兄不请自来了。欧阳公子不必招呼我,只带我去看看那画,我就可以走了。”

欧阳康听着笑了,“季兄说的哪里话来?你这样的稀客我们请都请不来,又是同乡,既到了我家,难道就不能请你吃个便饭么?快别如此客气了,否则就是瞧不起我这老乡了。”

季越先见他容貌俊美,还怕他性子忸怩高傲,相处不易,此时听他说话也是一派落落大方,不禁大有好感,“既然欧阳公子这么痛快,那咱们就算交个朋友了。”

“本就应该。”欧阳康笑着把人往里请,闲谈之间便问起季越的师承来历,却不想原来他的书画竟是出自当世大家倪泰宇倪大先生门下,欧阳康惊喜了,“我有个表弟崔珩,如今也在倪先生门下,不知季兄认不认得?”

季越很是意外,“崔珩是你表弟?我没见过他,不过先生给我的信上曾提过他,说这位小师弟极有天份,又肯下苦功,将来于书画上的成就必将在我们一众弟子之上。没想到竟是你的表弟,这可真是太巧了。”

两人这一说开,都觉亲近不少,季越又道,“我早想问了,又怕冒昧,既是熟人,那就大胆问上一句,欧阳公子,听说你也曾与石家姐儿的案子有所牵连,可曾见过她本人么?”

欧阳康一愣,“什么石家姐儿?你是不是弄错了,她是外祖家姓施,可跟石姓没有关系。”

啊?季越也大呼意外,“那是我道听途说弄错了吧?这下可糟糕之极,只希望到时朝廷发下的补偿可不要弄错才好。”

“此话怎讲?”

季越坦率道,“先告诉你一声也无妨,就因为连接出了怀安弱女和那个因四两银子,差点逼死一个新媳妇的案子,皇上本来早想传旨刑部,将此事立法。可奈何朝中争议太大,一直没能施行。说来此事也算是沾了你的光,那日你不是当街被人烫伤,后来平国公主动站出来领受鞭刑了吗?就因为有了此事作榜样,皇上已经晓谕刑部,修改律法条文了,等到明年新春就要施行。以后再有这类不平之事,百姓们再也不用顾忌对方财势而不敢反抗了。只要是为了维护性命名节,哪怕是致人伤残甚至是死,都不用再承担罪责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欧阳康顿时觉得,自己这伤没白挨。能推动国家律法前进哪怕这么一小步,对于一个任何百姓来说,都是足以骄傲的事。

至于把沐姐儿的姓氏弄错了,那错就错了吧,反正她现在也要低调做人,能藏着就藏着些。至于补偿问题,他倒是相信朝廷不会发错。毕竟念福的事在他们家乡人尽皆知,又怎么可能会弄错?

第234章 锅勺女侠

季越还想跟他再打听打听这个怀安弱女之事,勉也带着客人过来了。

吴勉跟倪泰宇是好友,季越也认得他,忙又给吴勉行礼,“听说先生到了国子监,可我早去打听,都说您不在,怎么却是搬到了这里?”

吴勉这里跟他叙起话来,欧阳康那边又有客到,赶紧出去相迎,正好就把话题撂开了。

而那一边,在京城西市,一家名为“春生斋”的糕点铺子静悄悄的开张了。

这个店名是梅寄生起的,寄生是他的本名,春是取了沐绍勤那个绮春娇艺名中的一字。用梅寄生的话来说,如果没有当年的绮春娇,就不会有后来的小菊仙,今日的梅寄生,所以起这个名字,也算是一种纪念。况且春生二字虽俗,却读来琅琅上口,且有逢春新生之意,也暗合了他洗却脂粉,换下戏子身份,重新开始的意思。

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也是梅寄生的意思。他本是当红戏子,虽然受捧,却也实在是人红是非多。现在突然改行,难免引起围观,万一引出些不好的事来,倒是不妙,故此与其闹得人尽皆知,不如先低调的做出口碑再说。反正念福在这个店里只管分红,一应赔钱全算梅寄生的,所以她也没什么意见。

认真说起来,这个店的钱算是念福赚得最轻松的。因为除了管了些糕点教几个小学徒,这家店里全是梅寄生花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