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显重重一拳砸在御书案上,眉头紧锁,“这老天爷难道就不能好好让朕过个年吗?”

钦天监官员们吓得一哆嗦,没一人敢接这话。天象不好,历来的说法就是天子德行不修,难道还要他们指责皇上不成?

又是苏澄接过话道,“皇上何必恼怒?这天象变幻无常,本非人力所及。眼下我大梁朝虽不能说四海升平,却也安定祥和。区区天灾不过是上天对我等的考验,只要君臣上下团结一心,又何愁渡不过这个难关?”

钦天监的这下服气了,别怪人家管得事多,确实有本事,也会说话。

“没错!”高显重又振奋起精神来,“钦天监回去立即准备祭祀之事,并传三省大人立即进宫觐见。”

“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见苏澄要走,高显犹豫了下,本想叫他留下共同参详,可是就见身边最亲信的大太监承平冲他微微使了个眼色。

高显心知有异,准奏让人都下去了,承平才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进来,那小兵跪下,高举一封红漆封盒,“回皇上,边关八百里急报!”

“呈上来!”

旁边承平才接了封盒,那小兵便倒地晕厥过去。想是一路狂奔,早已筋疲力尽,一旦完成使命,一口气散掉,便再也撑不下去了一面让人将这士兵抬下去好生救治,高显亲手打开了被火漆封印的信盒。取出信件来回看了两遍,高显眼神复杂,脸色更加难看了。

等到苏澄再次回到破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原本的小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寂然无声的落下,优雅高洁,却蕴含着无限杀机。

微叹了口气,暗暗祈祷这场雪灾不要太久才回了房间,下人们早已经吃过了,只杜川欧阳康和念福还在等着他。

看着精心烹制的一桌子好菜,苏澄心中虽是温暖,却是叹道,“明日起大可不必如此丰盛,再过几日,只怕许多人就要吃不上饭了。”

会有这么严重?念福还有些将信将疑。可等到第二天早上,看着已经没过小腿深,还在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的鹅毛大雪,她开始信了。

吴家的几个小孩子不知人间忧愁,还在为这样的大雪高兴,甚至一早就跑出来堆雪人打雪仗,可罗武那些当过小乞丐的孩子们却笑不出来。闷不作声的早早起来帮忙扫雪铲雪,小小的脸上带着大人般的忧愁。

不是他们不想玩,而是有着更加深刻的切身体会,知道这样的大雪下久了,真的是会冻死人的。

为了防滑,扫过的道路上都洒上了一层炭灰,可这么做的效果并不显著。因为雪实在是太大了,不一时就把刚洒上的炭灰给覆盖掉了。念福倒是知道撒盐可以除雪,可问题是这时候的盐可不便宜,他们家又不是很有钱,就算有钱也经不起这样的洒啊?

哎哟!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是打算出门上课的吴勉摔倒了,连带着旁边扶他的下人也摔了下去。

念福要过去看,可欧阳康把她拦住,自己带着几个年轻后生拿草席铺了地这才小心的走了过去,扶了吴勉起来。幸好别的没事,只是脚崴了。

这可绝对不能出门了。

让人把吴勉背回房里,一面让人去请高老大夫,欧阳康自去跟苏澄说,让他们不要出屋,一应饮食会由下人送过来,他去国子监给他们都告个假算了。

再抬头看一眼这样的漫天大雪,所有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要是这雪再下下去,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好了。

第269章 内忧外患

再怎么担心,家里不能没有人出门,所以欧阳康还是义无反顾的走进风雪之中。走前格外嘱咐念福,“今天就不要出摊了,这么大的雪,应该没多少人会出门的,万一摔着伤着就不好了。”

念福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有些不安。都没有通知就这样放假,真的好吗?万一有些老主顾找来了怎么办?

满含担忧的送走了欧阳康,转回屋来坐下,来喜却有些闷闷的道,“要是咱们不出摊,恐怕万大哥他们就要吃不上饭了。”

她说的万大哥是几个每日必到的熟客,都不是有钱人,单身在外没个亲友照顾,自打念福卖水晶卷起,到点就来捧场,还时常打趣着说祝家食铺就象是他们在京城的半个媳妇,只要到了这里就有一口热腾腾的饭菜。

思及此,念福有些坐不住了。再看看纷纷扬扬如扯絮般落下的茫茫大雪,她一咬牙,“走!去开市!”

林嫂不赞成的劝道,“这样大雪,估计好多人都不会上街了,姐儿何苦还要去白跑这一趟?”

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念福觉得,就算要收摊起码也要跟老客户们说一声,而不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就回了家。

才命下人准备着,却见苏澄站在一块木板上,撑着一只长竿,形象古怪的从那边院子过来了。身后还拖着一把锯了腿底下钉着木板的小椅子,椅子上坐着的正是杜川。

旺财好奇的围着他们左转右转,很有兴趣的样子。

哈,是扒犁!念福彻底服了,这个苏澄,天底下还有什么他不会玩的吗?

“我也要!先生,给我也弄一个,弄一个呗!”

苏澄笑道,“行啊,等我回去取个正经扒犁来再教你玩。不过眼下可不行。”

杜川道,“这样大的雪,我不回去看一眼实在不放心。福丫头,回头你要有空了,再帮我多酿些酒吧。只怕这样的冷天,许多老主顾都等着要呢。”

看着日益长大,身形壮硕的小狼崽子,苏澄笑道,“旺财,想不想跟我们去玩玩?”

去玩?小狼崽子兴奋得直刨地。可以呀!那就走吧。不过。话说能让它也坐下这个东东么?看起来好好玩哦。

“想上就上去吧,带上你也没什么问题。”

旺财激动的扒到扒犁后头,苏澄长竿一撑,借着点下坡的力。一下子就冲了老远。

嗷呜呜,小狼崽子叫得声音都变了调,真的好好玩!可念福同情的看了它一眼,傻孩子,苏先生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这个问题,只有等旺财被苏先生诱哄着套上正式扒犁的缰绳时才能回答了。

看着他们出发,念福也带人去北市了。

做生意要讲诚信,这诚信不仅是答应了别人的事要做到,还包括没答应的事情不能无故不做。

等到念福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几乎是摸爬滚打的赶到北市的时候,就见铺子那里已经围着不少老主顾了,见到他们顿时欢呼起来,那位被来喜惦记着的万大哥也在其中。

“还以为你们不来了,正发愁这午饭要怎么办。你们还没留意到吧。今天好多铺子都贴告示说放假了,眼下看到你们,可算是安心了。”

念福深深觉得,自己来的真是对的。如果不来,这些人该有多失望?

“怎么能不打招呼就不来呢?我们要歇业,也总要提前说一声的。”

连原本有些怨言的伙计们也能理解了,迅速的动手开始卸货搭棚子,念福拿出小本子开始记大家的订单。

可等到交钱的时候,万大哥却多给了不少,道,“不用找了,这样大冷的天,瞧你写字都得哈着气,多给些钱只当给大家添些炭火钱吧。”

“那可不行。”念福硬把钱还给人家,“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这天儿一冷,要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都拿回去吧。要是等到你们改日发了财,那时再来打赏,我可就不客气了。”

万大哥很是感动,“这么多年,我这还是第一回遇到把钱往外推的生意人。行了,姐儿,多的话我老万也不多说了,总之日后有什么事过来叫一声,我老万能帮的一定会帮。”

念福笑笑着答应,开始记下一位的预订了。

漫天风雪中,环绕祝家食铺的那串小彩旗却象是五彩缤纷的小蝴蝶,和着一阵阵食物散发出来雪白蒸气还有各色食物的香气,带给人春天般的温暖。

日中的时候,欧阳康也过来了。这样的大雪,连紫霄也不敢顽皮,老老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走了过来。

见到欧阳康那眉毛睫毛头发上全挂着冰碴子的模样,念福颇为好笑,整个一圣诞老人。

欧阳康不知她笑什么,忿忿然僵硬的下马抖落一身的霜雪,“你要出去走一趟,看是什么模样?冷死了,快拿饭菜来!”

给他打了一份热汤热饭,欧阳康吃饱喝足总算缓过了劲来,没时间责怪他家念福的不听话,投入到帮忙之中了。

虽然这样大雪,人比从前少了好些,可相应的,因为开市的店面极少,生意反而比平时还要忙些。多欧阳康这样一个生力军,还是挺好的。

但纵观京城所有集市,生意最好的还是卖柴米粮油的店面,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排起了长龙。幸亏了苏澄的真知灼见,昨天就提前储备了回来,否则今天光是冒着大雪去排队,就是受罪之极的事情了。

只是苏澄虽预见到了,却不会提前囤积,发这样的天灾财。但有不少粮油商贩却瞧着天色不对劲,故意关了铺子,以图牟取爆利。可对于老百姓来说,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尽量抢购,能囤积一点是一点了。

雪,一直纷纷扬扬的下着。

落在穷人眼里是愁,可落在富人眼里却是诗情画意。

看过厨房准备的菜单,晋王很满意的亲自写了份请柬,“去,送到欧阳公子那里去!”

这样的大雪天。干不成正经事,最适宜约个美人回来喝喝小酒,摸摸小手了。

只是帖子送到破园,欧阳康却是不在,才回家的苏澄接过帖子,笑了笑,“回你们主子,就说必到!”

下人回去复命,听说得到了苏大先生的首肯,晋王越发高兴了。甚至开始想。是不是苏澄也看到自己继承大统有望。所以对他格外的青眼有加?

这样一想。越发飘飘然起来了,原本只是想请美人来小坐一番相处相处,眼下却直接联想到芙蓉帐暖度**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把房间布置起来!最好的美人,当然要给最好的待遇!

可最好的待遇是什么?办事的下人灵机一动。干脆在晋王指定的房间涂上了椒泥,摆上一对大红蜡烛,弄得跟成亲似的,喜气洋洋。

而在晋王府的角落,看着下人们穿梭往来的要为王爷的新宠忙碌,徐子骞一颗心却是越发冰冷。偏旁边还有舞伎出身的男宠打趣,“哟,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王爷迎了新人来。您怎么一点也不高兴?想当初,您到府上来的时候,我们可都是欢欢喜喜的迎接您呢。您这样进过国子监读书的人,怎么这会子反比我们还不如了?”

徐子骞铁青着脸上前,劈手就揍了那男宠一拳。打得那男宠顿时大呼小叫。又扑上去在他脸上颈上狠狠抓挠了几下。一时管事的过来,竟是不由分说就命人把徐子骞赶回房间锁着,连炭火饮食也克扣下来。

徐子骞愤怒的拍打着门窗,“狗奴才,你凭什么关我?”

可那管事的根本就不理他,还是那男宠得意的过来炫耀,“你别这么不识趣好不好?王爷早想赶你走了,你还赖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我虽身份低贱,可起码还知情识趣,是以王爷就算有了新宠,也愿意留我下来。可你这样不知情识趣,看到王爷要纳新宠就一脸妒妇样,莫非还以为自己是王爷的王妃元配吗?真是笑话,说穿了不过一样卖身吃饭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骂得痛快,趾高气昂的走了,可徐子骞在阴冷的房间里,紧握拳头,神情狼狈,目光却是越发凶残,“我跟你不一样,跟你们都不一样!我…”

他该怎么做,才能出人头地,再不被人轻视?

皇宫。

乞颜使节哈斯朝鲁刚刚离开,高显的眉头就紧锁起来,来来回回转了不知多少个圈,忽地似下了决心般,“传苏澄入宫!”

于是,才上了饭桌,苏澄就被火急火燎的小太监拉走了。

“你们别等我了,赶紧吃!”匆匆扔下句话,苏澄转过身来就在想,只怕皇上找他,是有什么要紧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军国大事。

到底是天子,就是心里再烦难,可见到苏澄的时候,高显的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跟他简要把事情一说,又道,“乞颜使节刚刚入宫,证实了边关将士送来的消息。今年的雪灾看来并不是老天爷针对的朕,草原上的雪灾更重。眼下草原上已经有十七家部族决意要结盟出兵,来我大梁劫掠。朕倒不惧跟他们一战,只是若真如爱卿所言,这场大雪也会对我大梁百姓造成重大伤亡的话,朕倒有些犹豫了。”

苏澄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那皇上是想答应乞颜部族的要求,支持他们一家,打乱其他家的部署?”

高显微微点了点头,“朕也知道这样一来,就会令得乞颜部族壮大起来,日后恐怕养虎为患。可眼下,真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苏澄理解的点了点头,“内忧外患,当然得先安内才能腾出手来攘外。”

“就是这个道理!”高显颇有一种找到知己的共鸣,“可这乞颜部族也怕我们不守信用,执意要与朕约在明州结盟,爱卿以为,此事的成算能有几分?”

苏澄没说话,却是走到御书房里挂着一张山河地理图前细看起来,然后扳着指头左算右算,最后告诉高显,“七分。”

见高显微一颔首,他讲解道,“皇上请看,从明州到京城,快马大概五日可到,眼下就算天时不利,耽搁上两日,来去也就是半个月的事。如果乞颜没有诚意,不会把地点选在离京师这么的近的地方。如果他们想借此设了圈套谋害皇上,趁着天下大乱入侵大梁,似乎不大可能。毕竟他们眼下的损失比我们更重,必须要我们的粮草支持才能度过寒冬。二来,他们也没这个一口吞下大梁的实力,而且这样结仇的代价也太过巨大大。否则的话,除非是他们被人胁迫,否则臣觉得此事的成算应是十成。”

“那好。”高显眼睛一亮,“那爱卿就陪我走这一趟!”

第270章 闹事

饶是苏澄素来镇定,此刻也不禁有些吃惊,“皇上,您是九五之尊,难道要亲身犯那险境?”

高显却是反问,“那你说,当朝还有谁的身份足够贵重,可以去当这个使臣?”

苏澄一时语塞,朝中能人不少,可思来想去,能担些重任的,却是一个没有。当然,如果皇上现在设立太子,让太子代天子订立盟约还是可以的。但是想想几位皇子,连苏澄自己都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不好,而是皇上现在还不能做这个事。几位皇子本就有了明争暗斗的苗头,他要是陡然立个人出来,先不管群臣能不能达成一致,就是立出来,那也绝对是是个活靶子。

高显倒是挺想得周全,“眼下大雪虽然要紧,可也一时酿不出什么大祸,只要把赈灾事宜安排好,朕就是离开几天也不怕。对外就说是朕偶感风寒,上不得朝。咱们定下立即就走,抓紧些年前便可以赶得回来,不至于耽误新年元旦朝会等等大事。可要是拖拖拉拉,可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苏澄更加吃惊了,“难道皇上想连朝臣后宫也瞒过了?”

高显道,“后宫是一定要瞒的,只让太后知道一声就行了。朝臣里,朕打算就告诉姚璟一声,他那个人不显山不露水,沉得住气也藏得住事。等朕走了再告诉贺宪和李希烈。有他们三人在,应该出不了大的岔子。”

看他都想得这么细了, 苏澄知道肯定劝不动,只好问起旁的,“那随行护卫是谁?这个可不能马虎。”

高显一笑,报出个名字,“公孙弘。他跟你一样,官职不高,走起来也方便,没那么多人关注。明州一带多是公孙家的旧部,他去到哪里。咱们干什么都便利。他刚刚已经回去准备闹事了,苏卿家,你打算怎么走呢?”

他问到此处,已经带了几分笑意。

苏澄眼神一闪,索性道,“回皇上,晋王约了臣的弟子明晚去赴宴赏雪,如果皇上要臣生出些事来,那能否小小开罪下晋王?”

反正欧阳康那张脸也藏不住,不如借机就在皇上面前把此事先备个案再说。

高显会过意来。当即脸色就有些沉了。尼玛他这个当爹的看着下雪就犯愁。那个当儿子的还好意思设宴冶游调戏美人?

“那爱卿就好好给他个教训吧!”

遵命。得了皇上答应的苏澄出得宫来。嘴角就带上笑了。想打他宝贝徒弟的主意,当他是死的么?

送他出宫的小太监看他笑得满面春风,很是不解,“大人很高兴?”可为什么皇上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呢?

苏澄又是一笑。“还好,还好。”

这笑容太高深了,小太监看不出来究竟,只是在宫中历练出的本能,提醒他还是离这位先生远点比较好。

因是皇宫征召来的,所以宫里还安排有马车送他回去。

等到苏澄回家的时候,就见一个高大男人正顶风冒雪的在破园门口闹事。

“丫头,姓沐的丫头你快点出来!别再这样矫情了啊,闹长了可就没意思了。”

这谁呀。胆子也忒肥了点吧?居然敢来他家门口闹事?就在苏大先生撸胳膊挽袖子打算上前去讨伐一番时,却见门里冲出一人,比他还气愤。

在他身后那明晃晃的灯笼映衬下,苏澄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他那个漂亮徒弟吗?

就见欧阳康黑着一张脸。亲自提了桶水出来,对着那人当头泼去。看那水白汽腾腾的,显然还是热的。

“你干什么?干什么!”那人抱头挡着,明显脚步有些踉跄,似是喝醉了的模样。

“帮将军醒醒酒!”随着欧阳康一声令下,下人们从前仆后继的从四面八方站出来,或桶或盆,全是拿热气腾腾的热水,很快把那人浇了个透湿。

干得好!苏澄心中暗暗鼓掌,不愧是他的徒弟,知道干了坏事还不能授人把柄。大冬天的泼冷水太缺德了,泼热水是多么的仁慈?至于这热水会不会很快变冷,再凝结成冰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不过听徒弟喊一声将军,苏澄却要细瞧一番。要是不好惹的货色就交他来打发吧。离着还有几步,就闻见那人满身的酒气了,再仔细一瞧,咦?这不是公孙弘么?

呃…苏澄的目光顿时变得同情起来,可怜的孩子,大冬天遭这份罪,也真挺不容易的。

不过皇命在身,他们身为臣子的,吃点亏也只好认了。

所以苏澄雄纠纠气昂昂的上前,当头痛骂,“公孙弘,你深更半夜的跑我们家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马上就要宵禁了吗?你身为羽林军,可知道违反宵禁的处罚是什么?”

公孙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不知道他也算是同伙,戏演得很逼真,“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再怎样也用不着你一个国子监的夫子来管我吧?算了,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沐姐儿呢,快让她出来见我!”

“公孙弘,你眼下不过区区一个七品官,竟敢以下犯上,这样侮辱朝廷命官,你还有没有把圣上放在眼里?”

只见苏澄怒发冲冠,欧阳康还有些吓着了,忙上前守着,万一动起手来好拉架。他从前不知道,还以为他家先生最厉害的就是一条毒舌,可是近日开始跟他学剑了,才知道苏澄也是个武林高手啊。还是从小练的童子功,功底深厚。就算公孙弘有万般不是,可要是失手把人打伤总是不好的吧?

可苏澄不动武,只指着送他回来的小太监道,“你们看看,这大胆狂徒在我面前都敢如此放肆,想他背地里是如何的不守法纪?我也不想多说了,你们直接把他带到圣上面前去吧!”

小太监哪里敢管这种闲事?苦着脸道,“想来公孙将军只是喝多了,所以有些酒后失德,还请苏大人网开一面吧。”

“那你们就把他扔回定国公府去,要是明天定国公那老头子不来赔礼道歉,我就去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行吧。小太监心想总比把人带回去给皇上添堵强。于是迅速把公孙弘扯上马车,调转车头,就往定国公府而去。

公孙弘还在叫嚷,“我没醉,我才没喝多!”只是那话音里已经打着颤了。

这是多冷的天啊!滚水提出来没柱香的工夫都能结层冰,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衣服开始冻硬了。可还要咬牙吼几嗓子,“等明日,看本将军带上兵马把你这破园夷为平地,到时你那死丫头还不是任我处置?”

够了!大爷,别嚷了。行么?小太监头痛无比的吩咐车夫赶紧走人。苏大先生是好惹的么?万一又闹将起来怎么办?

好了。赶走了公孙弘,苏澄也要赶紧进屋去暖和暖和了。天太冷了,站在外头演这么久的戏,也就是公孙弘那个傻缺才想得出来这种笨招。

可是欧阳康忽地凑上前来。阴森森的低声问,“先生,你们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表面上看,是苏澄把人赶跑了,可实质上,让浑身透湿的那个家伙上马车回家,这是睚眦必报的苏澄会干出来的事吗?要是欧阳康还看不出这点猫腻来,那真是白在他门下学这么久了。

这徒弟还真是越来越难打发了!可苏澄眼珠子一瞪,端出师长威风。“不该你问的就别问!有这工夫,回房看书去。”

欧阳康暗自撇嘴,却是不走,只问,“那先生吃过没?”

当然没有。他这一提苏澄才觉出饿来。“还不赶紧摆饭?”

可欧阳康却很是关切的道,“皇上这么着急把您请去,也不管个饭?”

这是在笑话他混得比较惨,还是在报复自己不肯告诉他实情?无论那一样,都是反了天了!必须掐!

苏大先生笑得更加温暖,“既然徒弟你这么心疼为师,要不你下回见着皇上替为师说说?”

好吧,师徒过招,徒弟完败。

欧阳康灰溜溜的去给先生拿吃的了,回头去找念福诉委屈,念福却半点也不同情他,还给他一个嘲讽的小白眼,“该!人家修炼多少年了,你才几年?跟他斗,是嫌活得太舒坦么?”

欧阳康更委屈了。

可念福却不再安慰他,只是奇怪,“那个公孙弘是不是脑子抽了?干嘛跑这儿来闹?难道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她是谁?你在说什么?”

念福不肯跟他细讲,只把人往外推,“明天还要开市,没工夫跟你闲扯。快走快走,我要睡觉!”

欧阳康诧异道,“明天还要开市?”

念福无奈摊手,“我也想休,可北市已经没几家开市的铺子了,我们要是再不开,许多人真是没饭吃了。今天不少人都打了招呼,这样大冷的天,真要不管,实在于心不忍。”

那好吧,欧阳康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今天雪下得这么大,国子监已经提前放假了。

念福一笑,“好啊,欢迎来打工,我也付你工钱哈。”

嘁!欧阳康甩她一记小白眼,走出门,却是在想,他不收工钱,能折算成别的啥啥吗?

剩下念福自己,开始欢快的脑补公孙弘和“她”之间相爱相杀的虐心戏码。

别问那个“她”是谁,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他和常国公主之间要是没一腿,念福就能把姓倒过来写!

第271章 初恋

次日,京城上下都传开了,定国公府那个刚刚洗心革面的不肖子公孙弘又惹事了。

大雪夜里不好好在家呆着,他跑到苏澄徒弟家里去闹事,害得一把年纪的定国公还要一大清早的跑到苏澄跟前去赔礼道歉,这才让那张毒舌消停。

可苏澄不追究,却并不代表别人不追究。

御史是干嘛的?要是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管不问,那他们拿着俸禄是当摆设么?马上就参到皇上跟前去了。

身为公职人员,还是羽林军里的将领,最应该遵纪守法的人居然干出此等事来,这也太不象话了!

没得说,皇上顿时把他停职反省了。本来还要军法处置打一顿的,结果听说他受了很严重的风寒,根本爬不起来。

定国公都没脸给孙子求情了,还是常国公主站出来说话,“虽是罪无可恕,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公孙弘本是一员骁将,要是这样打坏了,倒是朝廷的损失,不如先把他的过失记下,容他日后戴罪立功吧。”

言之有理。皇上顺坡下驴,表示把这笔账记下了。

等下了朝,常国公主立即就找到定国公,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好端端的跑苏澄家闹的什么事?

定国公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实在没脸说这样的事,“总之是那混球不争气,老夫家门不幸,实在羞于启齿,公主还是问别人吧。”

等常国公主回了宫,奉召又来献菜的陆滢笑笑告诉她,“要说公孙将军也挺冤枉的,也不知他跟那祝家姐儿闹些什么,居然就给捅出来了。其实这种事,又有什么好追究的?”

高绣茹心中咯噔一沉,回头又召来人细问,都说是公孙弘喝多了,大晚上的跑去纠缠人家小姑娘,才被泼了水赶出来的。幸亏苏澄还算厚道。还给他送回府去,否则那样的冷天,岂不冻掉半条命?

高绣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脑子里不住转着四个字——打情骂俏。只不过不巧被苏澄撞上了,才闹成这样。

可是,小弘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就算他们有缘无份,可作为普通朋友,知道他生病了,去探视一番总该行吧?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高绣茹亲自到了定国公府,打算问个究竟。可公孙弘根本不肯见她。只推说头疼要睡觉。竟是连院门也没让她跨进半步。

说不清心里那样酸楚失落的心情是什么。离开定国公府的高绣茹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约了驸马,要陪他去小杜酒坊买些好酒的。

听下人回禀了公主的行踪,卫宜年黯然垂了垂眼,然后独自去了小杜酒坊。上回在这里订的一千斤酒。兄弟们都说好,他还想多买些,留着过年家里请客。

因雪天路滑,马车走得很慢,快到小杜酒坊时,忽地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快速的掠过。

这是什么东西?

卫宜年的马车虽然外表低调,但里面用料却是一等一的讲究,那窗纱是用特殊技法织成。从外面看里面是什么也看不见,可从里面看外面却是清晰无比。

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坐在一只扒犁上,指挥着一只毛发雪白的大狗拉着她在雪地上飞奔。

卫宜年不觉来了兴趣,多看了两眼,就见那姑娘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一面拉着缰绳,一面给那只大狗鼓劲,“旺财,加油啊,马上就快到了,到了给你好吃的!”

那只大狗显然平时没干过这样的体力活,已经累得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可在主人的激励下,还是呜呜低吼着奋力的冲向终点。

女孩很快就跟卫宜年错身而过了,只留下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听得人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白雪飘飘,思绪止不住的就回到了许多年前,初初见到高绣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