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解除,可以进门,小胖子欧阳庆高高兴兴的进去找堂哥了。

可老太太有点不高兴,虽说时候还早,天气又冷,但孙子睡到现在还不起床实在是有些不象话,这是没人管就放羊了么?

看她神色,钟山赶紧解释,“老太太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家里最近出了点事…”

等欧阳康被人捏着鼻子摇醒时,还有些浑浑噩噩,尤其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小胖脸,他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堂哥!”小胖子坏心眼的在他耳边大叫一声,欧阳大少一个激灵吓醒了。

再看看眼前之人,欧阳康下巴快掉下来了,“阿庆?”

“就是我!嘿嘿,没想到吧?我上京城啦!哈哈,本来爹娘不让我来,可我偷偷摸摸的跑出来,追上祖母的车,跟了好几天,才跟他们相会。这样一来,就是想把我送回去也不行了,我聪明吧…嗳,你要去哪儿?”

欧阳康连洗漱也顾不上了,随便抓了件外衣套上,趿拉起鞋子就往外冲,“祖母,祖母!”

老太太在楼下坐着呢,听钟山说起这些天的事情,简直是心痛如绞。忽地见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形神消瘦的冲过来扑到自己怀里,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是祖母的错…我就不该让你上京,不该让你来呀!”

再多的成就,再多的功名利禄,在真正关心你的亲人心里永远比不上你的平安健康。快乐幸福。

看看孙子憔悴成这样,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老太太当真是心如刀割,老泪滂沱。欧阳康伸手替老太太拭着眼泪,想让祖母不要难过,却哽咽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念福受了委屈的时候会想娘,他又何尝不会想他的祖母?

不管长到多大。是男是女,每个人在真心疼爱自己的长辈面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有了委屈,有了心酸,都只能也只敢在他们的面前尽情的哭一哭,说一说。也只有他们才会无条件的包容着,心疼着你受的每一分委屈。体会到的每一份心酸。

“老太太…”

刚刚得到消息的念福也哭着下楼来了,她比欧阳康稍好,起码衣服穿整齐了,头发梳好了,也简单洗漱过了,但看看她脸上未消的伤痕,还有眼底浓重的青黑。想着孩子遭过的罪,老太太淌着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把她也揽到怀里,祖孙三人是抱头痛哭。

一屋子人都哭了。

尤其是破园的下人们,这些天他们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不公委屈,所有念福和欧阳康经历过一切,他们都一同经历过。所有他们承受的风雨,他们也全都被波及到了。

因为看到家里这两个年轻的主子一直忍着,撑着。大家也都跟着一起忍着,撑着。可是现在,在这样的氛围里,大家都不想再忍,也不想再撑了,他们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尽心中的委屈忿懑与不平!

别说章大嫂舞儿她们哭得不轻,就连钟山这样理智的男人。在这样的氛围下,都受不了的走出房间,到一旁捂着脸默默流泪。

好半天,还是老太太自己想起一件要紧事。忙忙收了眼泪道,“福丫头,你娘他们也上京来了。”

什么?念福抬起泪眼,震惊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刚一进门就问过钟山了,所以知道蕙娘她们还没到,所以要赶紧告诉念福,“还有你姥姥姥爷,在慕兰她们刚回家,听说你们的消息时他们就上路了。想是怕麻烦我们,也没来打个招呼。后来我决定上京时,他们已经走了好些天了。可他们走的是民道,想来会比官道慢上许多,我后来每到一处总在当地打听,可总也没跟他们遇上过,也不知眼下走到哪儿了…”

老太太接下来的话,念福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她象是被兜头泼下一盆雪水,又象是给雷劈中一般,只觉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恍惚了。

天哪!

娘居然上京了?她还带着姥姥姥爷?他们这样的老弱病残要怎么走上京城来?

回过神来的念福只觉全身毛孔倒竖,血往上涌,连头皮也一阵阵的发着麻!一屋子人就见她忽地状若疯魔般的往外冲。

“站住!”反应过来的欧阳康也顾不得避嫌了,一把将她拦腰抱住,“你干什么?”

“你放开!我要我去找我娘!我要找我姥姥姥爷!”念福嘶声尖叫着,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她无法想象,在没有马车,又没有钱的情况下,她娘要怎么带着行动不便的姥姥姥爷千里迢迢的上京来?还是走那样弯弯曲曲的民道,这一路上他们会遇到多少危险,吃多少苦头?

还有,还有这连日来的数场暴风雪,许多从前的小康之家都没了饭吃,来京城逃荒,那她的娘呢,她的姥姥姥爷呢?

她们有没有饭吃,有没有火烤?她们要如何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中一步一步走向京城?

在她们遇到难处的时候,有没有人帮她们一把,给她们一口饭吃,给她们一堆火烤,给她们一片屋檐遮风挡雪?

如果没有,让她的娘要怎么办,让她的姥姥姥爷要怎么办?

“你快放开我!”念福几乎是使出浑身的力气推打着欧阳康,没有半分留情。她要走!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得去找她娘,找她的姥姥姥爷!

可欧阳康不肯放开她,不但不放,还抱得更紧了,“你冷静点!先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要是我娘和我姥姥姥爷出了什么事,你能赔得回来吗?”

念福眼珠子都红了,她没办法冷静,只要一想到蕙娘还有姥姥姥爷在大雪纷飞中挣扎着往京城而来,她的心就会痛得象要死掉一样!

欧阳康明白她的心思,可眼下不能意气用事,“要找人先得准备东西的不是?这样大雪你怎么走?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准备马车,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去找。你放心,我一定会陪你找到她们的!好不好?”

念福哭了,伤心的倒在他的怀里,浑身的力气都象被抽空一般,“欧阳康,欧阳康…要是我娘她们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欧阳康懂的,所以他告诉她,“没事的,他们一定会吉人天相,我们一定…”

话音未落,突然,有大队宫人闯进破园,为首太监高声喝道,

“太后驾到!”

这个时候,谁还管她狗屁的太后?没人有心思招呼,可又不得不准备招呼。

“打开大门,迎接凤驾!”

刚刚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杜川和吴勉指挥着家丁们稍稍把屋子收拾了一下,然后站进了欧阳家人之中。

念福不想理什么太后,她满脑子都是找人,她一刻也呆不下去,她想走,却被欧阳康死死拖住。虽说平国公把她从天牢中救了出来,谁敢保证这个太后不会再把她抓进去第二次?

有些时候可以冲动,但有些时候真的不能。再说来了这么多人,她能走到哪儿去?

下了马车,又换了顶肩舆,沐太后进了破园。

这个破园子在她的眼中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遍地都是原本搭了给灾民住的草棚,眼下人走楼空,也没怎么收拾。要不是想到要做的事情,她一辈子也不会走进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

全家人眼看着那个身穿橙黄凤袍的女人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都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老经世事的老太太先反应了过来,“民妇率家人恭迎太后娘娘!”

眼看这家有位应对得宜的老太太,沐太后的脸上客气了三分,“都起来吧。”

她自己走上前头主位,居中坐下了。再看一眼旁边满面泪痕却站在那里不跪不拜的念福,眯了眯眼,不紧不慢的道,“把东西都拿上来吧。”

宫人答应着,鱼贯而入,捧上许多金银珠宝,一时明晃晃的耀花了人眼。

沐太后清了清嗓子,道,“前些天出于误会,令祝姐儿你受了一点委屈,不过昨日,平国公已然跟哀家说明真相,那之前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做出那样过分的事,眼下就是一句轻飘飘的过去了,就想当所有的事没有发生过么?

众人很气愤,只听老太太道,“既然查清楚了,那便好了。只是能否请太后娘娘再传一道旨意,让百姓们知道?”

老太太精于世故,自然知道空口无凭,落地才能为据。要替念福洗涮罪名,就得有真凭实据拿出来才让人心服口服。

沐太后瞟她一眼,“你是祝姐儿家的亲戚?”

老太太微微摇头,“我是欧阳康的祖母。不过祝姐儿跟我们家是乡邻,也曾与民妇相识,眼下她家长辈不在,故此冒昧替她说两句话,还望太后娘娘勿怪。”

沐太后却是笑了,“哦,原来是乡邻长辈,那替她说几句话也不算什么过错。眼下正好哀家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您也可以替她高兴高兴。”

天大的好消息?

为什么欧阳康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297章 护国神女

就见太后望着念福,微微一笑,“哀家已经查过了,原来祝姐儿就是那个为了护母,反抗强暴的怀安弱女吧?你可知在你们家乡,百姓已经把你的模样刻在石桥上,祭拜供奉?都说你是天上的福女下凡,来保佑凡间的呢。”

念福神色一变,她怎会知道此事?

沐太后心中得意,这要感谢那位季越季大才子了。在念福被抓入狱后,他写了封奏折递上,仗义执言,替念福申辨。而念福的身份确认,却是王粲告诉他的。

王粲也是一番好意,他不仅鼓动季越上了书,还私下授意关耀祖,让他去找一帮国子监与欧阳康交好的同窗们联合替念福写了折子申辨。就连吴勉,也寻了些他的好友做了类似的事情。

前朝和后宫从来都是紧密相连,沐太后起初听说这些事是气愤之极,不过眼下,她却有了个极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原先我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心的人,可这回从你赈灾施粥一事上,连哀家也不得不信了。”

沐太后笑意更深,悠悠说出她今天前来的目的,“所以哀家决定封你为护国神女,去宝光寺出家修行,替天下祈福。连法号哀家都替你想好了,就叫妙定。”

什么?

老太太惊呆了,欧阳康惊呆了,全家人都惊呆了。

而被宫人带来的施瑞一家谄媚的笑着上前,“丫头呀,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你还不赶紧谢过太后娘娘?”

要是念福出了家,她的所有东西可就全归他们了!且不说念福自己私藏起来的宝贝,光看眼下这些太后赏赐之物,哪一个不是价值百金,够他们荣华富贵一辈子?

要是平常,沐太后连眼角也懒得扫向这些下等人,可是眼下她却保持着优雅的得体的微笑,接受着他们的赞美。望着一脸震惊的念福。

没有人能挑战她的权威,绝对没有!

管她是不是沐绍勤的女儿,她不喜欢这个女孩,就是不喜欢!可她还要顾及着和沐劭勤的姐弟之情,所以她不能杀了她,但她仍可以叫她出家。

奉了太后的旨意出家,这是多么光彩。多么荣耀的事情啊!可实质上呢,小小年纪就要长伴青灯古佛,她这辈子心里都会憋屈死的对不对?

沐太后心中掠过一抹快意,谁叫这丫头要做好人?你既然要做,我就让你做个大大的好人!就象那个孟珺妍,死了还有史官为她立贤后传。可有什么用呢?丈夫不爱她,儿女一个也保全不住。再贤惠又有什么用?

孟珺妍,你比不上我的,永远也比不上我!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妙定,走吧。”

什么,她这要把人带走?欧阳康脸青了,他无比的责怪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让念福走开?如果她走开了,眼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现在。现在还能怎么办?

眼光不自觉的往身后扫去,那儿有个花瓶,砸了就是利器,就算拼死一博,他也不会让人他家念福送去出家!

太后眸光一冷,正要吩咐宫人动手,一个男人忽地闯了进来。

一把拨开挡在前面的施瑞,大步走上前。态度坚决的道,“念福不会出家,我不同意!”

呀!施瑞在看到这个错身而过的男人时,差点惊呼起来。可很快,他的嘴巴就被高氏手急眼快的捂住了。

就听她在耳边低低而又快速的道,“你若是还想要这些荣华富贵,就什么也别吭声。他瞎了,看不见!”

施瑞瞪大眼睛再看一看那个男人,果然看到他的眼睛虽是亮的,可眼神却是找不到焦距的。有些犹豫的看了念福一眼,可再看看那些金银珠宝,他的眼中明显流露出更多的贪婪之色,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高氏放心了,松开了手,施秀秀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

可高氏凌厉的一眼就把她瞪回去了,那样凶悍的眼神是施秀秀从没见过的,顿时吓得不敢吭声了,可往旁边退开半步,却不意瞧见一脸疑惑的弟弟。

施瑞和高氏方才的小动作,施贵全都看到了,却没听到他们的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就见那个闯进来的,长得特别有气质,特别好看的男人走到太后面前,坚定的看着她,又说了一遍,“长姐,我绝不会让我侄女去出家的。”

沐太后恼了。

她本想着一大早办完这事,将生米煮成熟饭便算,怎么会知道沐劭勤居然也一大早的跑到破园来了?

沐劭勤昨晚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念福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说不好长姐就要闹什么小动作,哪里防得住她?

所以昨晚,他几乎是一夜没睡,折腾着下人在他院里,就在他的卧室隔壁给念福布置了一间闺房。又怕下人弄得不好,自己亲自一样一样摸索着指挥他们来弄,直到四更天才躺下眯了一会儿,于是赶来的迟了些。

可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亲耳听到这样的事情。他的长姐,他一向觉得明理懂事又亲切和善的长姐,居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来对付一个小女孩。

所以沐劭勤觉得有些失望了,甚至被伤到心了,“长姐,我们家就剩下咱们姐弟二人了,眼下难得多了口人,虽说绍勤不是咱家亲生的,可毕竟跟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您就这么狠心,一定要把他唯一的女儿送去出家吗?”

沐大后被弟弟的话刺痛了,“我狠心?让她出家是坏事么?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她从此可以享受皇家供奉,尊贵无比!钦天监也说,有这样一个身份贵重的女子出家,必然会保佑我们大梁朝风调雨顺,平安渡过这一次天灾!”

沐劭勤默了默,沉声道,“若要身份贵重,宫中王府有多少贵女千金?这样好事长姐何不去寻她们,又何必一定要念福?这个时候,您就不嫌她出身卑微了?”

沐太后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只能强词夺理道,“那不是她好事做得多,得万民敬仰么?”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让她在民间,好好的多做些善事。至于那些吃斋念佛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不好吗?”

沐太后给堵得没话可说了,愤然道,“哀家旨意已下,难道还能收回?再说她家长辈皆在,他们都同意了,你又有什么话说?不信你问她舅舅去!”

“舅舅?”沐劭勤冷哼一声,面沉似水的转过身来,“谁是她舅舅,站出来!”

施瑞早被他这气势吓坏了,哪还敢出来说话?倒是高氏,壮着胆子故意粗着嗓子道,“国公爷其实不必动怒,让福姐儿出家是太后抬举,我们全家都乐意得很呢。”

沐劭勤轻轻笑了,笑得极冷极寒,“那本国公现在也想抬举下你,让你去出家行不行?”

高氏打个哆嗦,屁也不敢放了。

沐劭勤眼神一眯,目光有如实质般看得施瑞一家遍体生寒,“记住,你们虽是他舅舅,可我却是她叔!她是跟我姓沐的,宗法亲疏,哪有表亲凌驾于堂亲之上的?天下你们去寻个讲这样道理的地方,我就让她听你们的话!”

沐太后只觉一张脸火辣辣的烫,这话明里是骂施家,实际上还不是说给她听的?

却见沐劭勤又转过身来,跪下恳求道,“长姐,请收回成命吧。之前的事皆是平国公府的责任,臣弟恳请削爵为民,将所有家产捐于国库,以平民愤。”

沐太后怔住了,他这是要拿自己的爵位身家财产名声来替这个女孩求情?

震惊过后,沐太后莫名的愤怒起来。

自己跟这个弟弟多少年的感情?又是多么亲的血缘关系,可他居然会为了一个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相识不过短短数月的女孩做到如此地步?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夺走自己的挚爱?

忽地,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在沐太后即将发怒之前,念福跪下了。一片静默中,甚至可以听到她的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太后娘娘,我愿意出家。”

欧阳康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妥协了,她居然妥协了?

念福定定看着沐太后,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般串串落下,“我愿意出家,请你不要生平国公的气…”

沐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三分,还算这丫头识趣!

念福哽咽着道,“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求求您,能不能先让我带人去找找我娘和我姥姥姥爷?他们上京来寻我了,可走到现在还没到…我很担心,我怕他们会在路上出事…我家没钱,也坐不起马车,我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在火灾中受了伤还没养好,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娘她一个人,要怎么带着我姥姥姥爷上京…”

念福哭得说不下去,伏在地上,眼泪迅速在身前的地上积出两滩小小的水洼。

一瞬间,欧阳康就明白了。他家念福不是真的想出家,她是想拿自己的出家换蕙娘和姥姥姥爷的平安!

毕竟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可要是有了官府的帮忙,再找起人来是不是就会容易许多?

可是,她要当真答应了,她下半辈子要怎么办?她让自己怎么办?

傻丫头!简直是傻透了!

 

第298章 谁敢欺负我女儿【粉红40+】

看念福哭得这样情真意切的样子,太后也有几分动容,忽地,就见身边的善音也面有戚容的冲她微微颔首。

再看自己亲弟一眼,太后的心软了下来,“好吧,哀家就成全了你。不过你要即刻随哀家去宝光寺剃度,至于你娘和你姥姥姥爷,哀家自会派人替你去寻。”

高氏听说蕙娘也上了京,吓得面如土色,心想若是让她到了京城,那岂不什么都要拆穿了?她忙推了施瑞一把,上前道,“回太后娘娘,我们愿意去寻人。”

施瑞多少明白些媳妇打的主意了,还挤出几滴眼泪来,“是的,毕竟是我们爹娘,我们愿意去!爹啊娘啊,呜呜。”

可是沐劭勤听到他的哭声,却是觉得有几分异样的耳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施瑞忙掩了嘴,不敢再哭,高氏干笑道,“我们不就是福姐儿的舅舅舅母么?”

不对!沐劭勤瞎了这几年,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他听出些不对劲来了,这个妇人一直在捏着嗓子说话,她究竟怕自己听出什么来?

可沐太后却不愿意在此纠缠,要带人走了,“既然是祝姐儿自己同意的,劭勤你也不要阻拦了。我都通知宝光寺做好准备了,可不要误了好时辰。”

可念福不肯。要是让舅舅舅妈去接蕙娘和姥姥姥爷,那还能有个什么好?

“不,太后娘娘,我刚刚答应你的是要我自己去接。您如果不放心,让欧阳康去也行,可绝不能让我舅舅舅妈去,他们不是好人!”

施贵听得心里难受,“表姐。那我去行吗?”

不行!不是念福不信他,是他年纪太小了,根本扛不住事。“太后娘娘,求您成全了!”

沐太后又不高兴了。“你当这是菜市场,还讨价还价不成?说好了去就去,难道哀家答应过了还要骗你不成?快起来,走!”

真的不行。念福跪在那里拼命给她磕头,“太后娘娘,求求你了,就让我去吧。要是他们有个好歹。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您也不希望我敬奉佛祖时不诚心吧?”

她的额上很快就磕得红肿一片,还渗出隐隐血迹。

沐劭勤听到那样的磕头声,心痛不已,循着声音摸索着走去。“念福,念福你快起来!长姐,你就让她去吧!”

他已经打好了主意,一旦帮她找着亲人,就安排她们全家离开。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了!

可沐太后已经不愿意再磨蹭下去了,直接递个眼色,上来两个粗壮有力的太监把沐劭勤扶开,又有几人将念福从地上拖起。

“走!”

“不要!”欧阳康扑上前,却只抓往念福的一角衣袖。又被人生生的扯开。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用那带着无限哀伤,无限不舍,无限祈求的眼神看着他,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可她的心思欧阳康全都明白。

她求他去帮他找她娘,找她姥姥姥爷,她想跟他说对不起,她想跟他说不要等她,她要他好好的。

可没了她,他要怎么好好的?

旺财咬着她的裙角,四只爪子一起死死的撑着地,徒劳的想留住她,可四只爪子都磨出血了也没用,到底是一起被拖了出去。

不可忍,不能忍了!

欧阳康转身冲回房间,拿出先生给他的剑,还有那瓶药,走到楼下回到老太太跟前磕了三个头,“祖母,请恕孙儿不孝!您老的晚年我已经有了安排,眼下既然大妹妹回来,我就更放心了。您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我会好好活着,和念福一起活着!”

他转头一声口哨,召唤出了紫霄,就追了出去。

可老太太能不担心吗?急得泪雨滂沱,“这个傻孩子,他到底要干什么?干什么呀!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吗?”

杜川更是又气又急,苏澄你个王八蛋再不回来,家里真是要出大事了!拜托吴勉照顾这乱成一团的一大家子,他也回房去取了些东西追了出去。

欧阳康没疯,也不想死,所以他的目标是宝光寺。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找到这里的水源,迷倒这里所有的人,就不信救不出他家念福。可是好容易找到地方,他傻眼了,宝光寺的防守森严,院墙高达数丈,他连水源的影子都找不到,要怎么去投迷药?

忽地,身后有人拍了拍肩头,轻喊了声,“欧阳康?”

本能的刚一点头,欧阳康只觉得浑身一僵,竟是给人点了穴道提着飞了起来!

此时,在京城南门外,有一辆小马车晃晃悠悠的进来了。

这车没有车厢,所以可以看到后车板上坐着风尘仆仆的四个人。因为地方小,四人挤作一团,一对老两口,一个三十许的年轻妇人和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家。

四人象是一家子,又不太象。因为那年轻姑娘虽然衣衫朴素,可面容却俊秀细致许多,象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象那三人,一看就知是长期为生活操劳的平民百姓。

“南门。大叔,我们这就算是到京城了吧?”那年轻姑娘明显是在生病,声音很虚弱,一条胳膊上还吊着绷带,可在看到城墙上的字时,仍是露出几分兴奋的神情,问那赶车的汉子。

“是啊。”汉子和气的看了这个活泼姑娘一眼,“你们进了城,要去哪儿?我可以再送你们一程。”

可这话一出口,车上的四人却有些沉默。

还是那个一路管着事的年轻妇人先说话了,搂着那姑娘道,“不管怎样,阿姚你总得先跟咱们在一处,等找到你要找的人再说。否则你一个姑娘家,还受着伤,又生着病。在这京城也太危险了。”

那叫阿姚的姑娘单纯的面容里满是感激,往她怀里靠了靠,带着浓浓鼻音道。“婶儿,你们真好。这一路要不是遇到你们,我早不知给人拐到哪儿去了。”

那位老爹笑道,“什么谢不谢的,咱们能遇上也是有缘。况且你可是个小财主,这一路咱们跟着你,日子可好过不少呢。”

连那车夫都笑了起来,不过笑过却还是要问。“怎么,你们不知道上哪儿找人么?”

跟这车夫走了一路,彼此也有些熟悉了,知他不是坏人。又到了天子脚下,那妇人便放下戒心,说了实话,“我知道我闺女来了京城,却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是个破园子。大哥,您知道这京城有几个破园?”

这下可把那车夫问倒了,不过他做这赶车拖货的营生多年,对寻人问路还是很有经验,想想就道。“那你们闺女可有做什么营生?”

“有的有的。”那妇人忙道,“听说她在什么北市卖个水晶卷,也不知现在还做不做。”

哎呀!那车夫顿时怪叫起来,再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说你怎么长得有些眼熟,你不会是祝姐儿的娘吧?”

妇人一愣,“什么祝姐儿?我女儿姓沐。”

那车夫挠头,“可你们真的很象。我跟你们说,整个北市就一个卖水晶卷的祝姐儿,后来天冷就改卖饭和串串了,我们常去她家吃饭的。”

车上大娘道,“那咱们先过去看看吧。”

可那车夫又道,“不过现在那里可不卖饭了,改施粥了。我也离开京城好几天了,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不如干脆送你们去里仁坊吧。我虽没去过,可听说过祝姐儿就住在那边。”

好。车上一家人都同意了。

马车调了个方向,一路往北。因那车夫对京城极熟,所以走起来是驾轻就熟,避开了那些繁忙的主干道,虽然兜了些圈子,却是很快就到了里仁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