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成冠见她态度和善,泣道,“那你…你留下我们吧,我保证会听话,我不调皮,也会好好读书的。”

谭夫人却厉声尖叫道,“成冠,我们走!这个家本就是我们的,没人能把我们赶走,。娘这就带你进宫去找太后娘娘做主!”

蕙娘望着她,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你爱找谁找谁去,不过别拿着不懂事的孩子当刀使!”

低头看看沐成冠,她的眼中有怜悯,却也有着坚决,“孩子,你记住,你要没地方可去,想回来也行。但你要是回来了,就不能再沐了。这个家里能姓沐,能管那个人叫爹的,只有我的儿女!”

说得好!念福差点给老妈拍起了巴掌。

什么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老妈根本不屑去玩这一套!看好自家大门,把一切花花草草隔绝在大门之外,反正她是大妇,她就是不让人进门,谁敢有二话?

反正这家的另一个主人,她爹是绝不敢有二话的。还是蕙娘心好,把谭夫人母子“请”出家门之后,还让下人把他们房间的细软收拾起来,打算给他们带走。

不过念福不肯,那个卢妈妈干了什么好事,还没查个水落石出呢,凭什么便宜她们?要给只给沐成冠的东西,坚决不给谭夫人的。

可谭夫人看只有沐成冠的一包东西,很有骨气怒道,“不要!我们就这么进宫,让太后娘娘看看我们母子是怎么被赶出来的。”

给脸不要脸,给钱不要钱,那就不要勉强了。

蕙娘才不怕那位大姑姐来找麻烦,命下人把大门一关,发了当家主母的第一通话。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认清楚这家主子到底是什么样,别什么人都往家里放。我这人脾气不好,这话我只说一次,谁要是敢私下里干那些偷鸡摸狗的烂事,我家的扁担可不是吃素的!”

“是!”下人们齐齐应着,气壮山河。

这位主母可不是京城那些闺秀淑女,一言不和,连国公爷说打就打,没有半点含糊,谁还敢指望自己能比国公爷更有面子,能躲过她的扁担?老实点,好好听话吧。

欧阳大少看完好戏,也该走了。

念福想跟去送送,却被沐劭勤叫住了,“念福,今天爹过生日呢,能吃一碗你亲手做的长寿面么?”

看老爹一脸殷切希翼,念福为难的看一眼男友,咋办?

欧阳康大方得很,去吧!他已经决定了,从明儿起就大力讨好老丈人——的媳妇去!老丈人再厉害,可只要有丈母娘撑腰,还怕老丈人作梗?走着瞧吧。

把这个小子赶走了,沐劭勤终于可以安下心来跟妻子叙离情了。只是又有人上门了,不过这回上门的却不是不请自来的,而是特意请来的。

邹元亮乐呵呵的背着药箱上得门来,进门就连声道喜。他也才回京城,还没来得及去太医院报到,暂时回了家,可没想到在家没呆一日就被请了回来。而这平国公府里已是风云变幻,传说中早逝的平国公夫人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这么大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

瞧见大夫来了,蕙娘拍拍脑门,“忙了这么半天,都忘了一个人了。阿姚,阿姚在哪儿?”

管家忙道,“小的见那位姑娘身上有伤,已经给她安排客房歇下了,屋子里还安排了丫鬟伺候,我这就带夫人,还有邹御医一起过去吧。”

“那姑娘什么人啊?”

听女儿在问,蕙娘笑着跟她说起这段传奇。

要说这位阿姚姑娘也是挺有个性的,比念福还小两个月,居然就敢自己一人离家上了京。可谁知因为年轻单纯,在路上花钱又大手大脚,给人贩子盯上了,差点就把她拐了去。幸好遇到蕙娘一家,路见不平把她救下。可她到底是在争斗给人砸伤了臂骨,这一路都在养着伤。

蕙娘也只知道她的真名叫姚诗意,家里老爹据说也是个当官的,她是庶出的女儿,至于上京来找什么人,这姑娘却不肯说了。

 

第305章 一家欢喜一家愁

邹元亮给姚诗意细细检查了一番,她手臂上的断骨虽然因为天冷,痊愈得很慢,但所幸之前蕙娘请的跌打大夫倒是有些水准,骨头接得很正,这就避免了重新校骨的麻烦。至于她的身体虚弱,那也是因为伤情引起的,只要开几副好药,调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就没有大碍了。

等到出得门来,蕙娘悄声对女儿道,“你跟她年纪相近,回头多来陪她说说话,问问她到底是要找什么人,这姑娘人不错,咱们救她一场,总要负责到底才是。”

念福却笑得促狭,“那还能找什么人?不是表哥,就是邻居大哥呗。”

“休得妄言。”冷不防旁边沐劭勤触动心事,嗔了念福一句,又对邹元亮道,“大夫既然来了,就请帮岳父岳母,还有拙荆和小女也都请个脉吧。”

蕙娘顿时道,“我没病!要看就给爹娘看看,对了大夫,你再看看我女儿,她这脸上给人抓的这印子,会不会留疤啊?”

沐劭勤顿时紧张起来了,“念福,你脸上还有伤,是谁打的?”

你姐。念福当着外人不大好说,撒了个小谎,“是我自己不小心挠的。”

“怎么可能?”蕙娘是个直肠子,半点不信,“自己挠能挠成这样?说,是秀秀还是你舅妈?要真是她们,娘给你打回去!”

可这还真不关她们的事,念福只得往地上某只摇着尾巴的大白毛团望了一眼,“是旺财。也怪我,跟它疯的时候被它挠的。”

呜呜,旺财好委屈,才不是我。只是沐劭勤却已经会过意来,再看向女儿的目光,有些歉疚。也有些欣慰。

怕老妈继续追究,念福忙岔开话题,“大夫。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们家的狗啊,它的爪子都磨破了。肯定很疼的。旺财,抬个爪子给大夫看看。”

嗷呜呜。旺财一听说要给它治伤,顿时夹着尾巴倒退着想溜。

念福眼珠子一瞪,“你敢跑试试?”

邹元亮乐呵呵上前拍拍狗脑袋,“别怕,这样小外伤没什么大事,一会儿进去给它清理下伤口上点药。包起来养两天就是了,保证不疼。”

真的不疼?旺财有些将信将疑。不过看在这个大夫跟白胡子的高老大夫不是同一个人的份上,狼崽子决定信他一回。可事实证明,大夫就没一个不骗人的!

上药是不疼。可是清洗伤口会很疼啊。包好四爪的狼崽子含泪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相信大夫了,全是坏人!

念福脸上的伤没什么大事,手上脚上给镣铐磨出的也只是些皮外伤,至于施老爹和施大娘。身子虽然不大好,但以他们这个年纪来说,亦属正常。只要老来好好保养,益寿延年自不在话下。

等轮到蕙娘了,她又别扭起来。“我这年轻力壮的,看什么病呀?”

还是沐劭勤最了解她,硬把她摁着坐下,“你就放心吧,多看一个也不会多收钱的。”

邹元亮忍笑配合着道,“我们都有朝廷俸禄,来国公府看病都不要钱,只收些打赏就是。夫人您要不看,那可就亏了。”

“那你也不早说?来吧。”蕙娘果断把手伸了出去,可没想到还真给邹元亮瞧出点毛病来。

“请问夫人这一两年内是不是得过很严重的风寒?”

“是啊。”念福顿时想了起来,“去年冬天,娘在那欧阳家,冒着大雪整整磨了一天的豆腐呢,回来就病倒了。”

沐劭勤的眉毛顿时竖了起来,“欧阳家?”

呃…念福反应过来,忙道,“不关欧阳康的事,是他婶娘欺负人。”

那也是欧阳家的!沐劭勤先不追究了,只问邹元亮,“那我夫人现在如何?”

邹元亮道,“国公爷别担心,夫人虽落下了病根,但身子还算强壮,只不过这个强壮却是外强中干,已有虚耗之兆。如果我瞧得没错,夫人的月事应该许久不来了吧?”

饶是蕙娘素来泼辣,脸也腾地红了,“你这大夫,怎么当这么多人就说这种话?”

沐劭勤脸一沉道,“邹大夫是好意,这里全是自家人,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快如实跟大夫说了,好帮你调理。”

施大娘也道,“蕙娘,阿沐说得对,这可不是小事情,你可别犯浑。”

好吧,蕙娘闹了个大红脸,声如蚊蚋的回答了邹大夫几个问题,邹大夫斟酌一时,给她开了方子,“这是先治你从前留下的病根,吃上十天后我再来看,要如何调理你亏损下去的气血。”

念福忙道,“那饮食上可有要注意的地方?需不需要炖些药膳什么的?虫草可用吗?人参燕窝红枣枸杞那些可用吗?”

邹元亮诧异的看她一眼,“小姐倒也懂药膳?”

念福如实道,“懂得不多,略知些冷热药性而已。”

邹元亮笑道,“那便够了。饮食上注意荦素搭配,冷热均衡,清淡适中就好,刺激辛辣的调料少用,人参虫草那些大补元气之物也一概暂且不用,等到去了病根,要调理身子的时候再慢慢进补。”

念福一听就明白了,点头记下,“那我回头有不懂的再慢慢请教大夫。”

“小姐客气了。”邹元亮收拾东西就要走了,可蕙娘却道,“大夫,你既然来了,也替他看看呗。他这眼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能治好么?”

说起沐劭勤,邹元亮还真有些不好说。

太医院的各位御医,早就翻来覆去,不知道给沐劭勤把过多少次脉了。肝主目,肝主解毒。他的眼睛是从前中毒伤了肝所致,这个原理大家都知道,可要完全肃清他体内的毒素,重现光明,又谈何容易?

沐劭勤自己倒挺想得开,“蕙儿,此生能够再与你们重逢,我已经余愿足矣。看不看得见,当真没什么关系。”

他虽说着这话,可神色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淡淡伤感与落寞,看得念福心里不觉有些难过。相见而不得见,怎么可能会好受?

“怎么可能没关系?”蕙娘直白的道,“你都没见过念福呢,你不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怎么可能不想?沐劭勤一哽,再看向女儿的方向,神色中越发掩饰不住那份伤感和难过了。

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从一生下就没见过,就算可以抚上女儿的脸,描摹她的眉眼,可这又怎么比得上亲眼所见?

蕙娘径直问向邹元亮,“大夫,你就说吧,到底要怎样才能治好他的眼睛?”

这个问得邹元亮只能苦笑,“这个我也实在不敢妄言,不过国公爷要是能够好好保养,身子骨肯定得调养得好些。”

“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蕙娘有些不悦,“你不是太医么?怎么着也该厉害点吧?”

这话说得邹元亮很是尴尬,他是太医,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包治百病?

可念福心中蓦地有个想法,“大夫,如果在饮食上加以调理,再加上针炙,会不会更有效果?”

饮食?针炙?邹元亮有些不解。

念福一下子跟他解释不清楚维生素a对眼睛的好处,但她记得在后世里,有些酒精中毒导致失明的病人,如果抢救及时,治疗得当,是可以重见光明的。沐劭勤也是中毒,他又不是全瞎,仍保有光感,这样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我的意思是,我爹的眼睛长期不用了,就好象长期瘫痪在床的病人手脚都会萎缩一样,如果适当的给他做些针炙按摩,再加上药物和饮食的调理,会不会更有康复的希望?”

这倒是个很新鲜的点子。邹元亮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们从前只想着从身体内在调理,还当真没有想过从外部对眼睛进行刺激一事。但人的眼睛周围是有不少穴道,如果不时的加以刺激,会是个什么效果?

看邹元亮半天不说话,沐劭勤还怕是女儿把人家为难住了,忙道,“念福,你又不懂医术,就不要…”

“不!”邹元亮蓦地回过神来,“国公爷,小姐说得很有些道理。不过这件事我还得回去再好好的想一想,回头再来找您。”

他急匆匆的要赶回去研究这个事了,蕙娘倒是挺高兴的,“咱们家念福就是聪明,可比那些个光会吹牛的太医强多了!”

汗。念福心想,人家那一辈子的水平是自己能比得过的么?老妈你不要偏心得太过分哦。

“娘您陪爹好好说说话吧,我去做面条了,姥姥姥爷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如今我可学了不少手艺,厉害着呢!”

说笑着,念福去下厨,二老也识趣的回了房,让久别重逢的女儿女婿去互诉衷肠了。

而此时,谭夫人又回到仁寿宫中,对着沐太后哭哭啼啼。

“…那女人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我好声好气的跟她讲道理,都说了我和成冠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接进门来的人,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也要给我们母子一个容身之所。可她听也不听,只说那个家是她的,就这么把我们就这么赶出了家门。太后娘娘,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第306章 太后的苦涩

沐太后才得了一会儿清静,就被谭夫人哭得头疼起来,心中怒火也重被勾起,“这女人,也欺人太甚!你暂且回去,待到明日,哀家再为你们母子作主!”

谭夫人听得有希望,心中欢喜,可让她走,却不甚乐意,“眼下,眼下让妾身母子往何处去?”

沐太后不耐烦道,“难道你除了国公府,连个娘家也没有了?”

谭夫人心说,那个破家有什么好回去的?况且自己身无长物,这样回去岂不得让人笑话?可看太后不悦,她也不敢反驳。

只是要走之前,太后却道,“明日记得把卢妈妈带上,一起把事情说清楚。哀家要给你作主,也要你自己立得住脚才行!”

谭夫人心头一跳,已经明白过来。躬身答应退下,眼中掠起一抹狠毒。

等她走后,善音忍不住低低劝道,“太后,此事恐怕不妥吧?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况且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国公爷对发妻又是那般情形…”

沐太后笑得有几分自嘲,“你以为哀家还能过得好这个年么?之前闹出那么大的阵仗,难道就这么没有下文了?那让哀家的颜面还往哪儿搁?”

善音听得暗暗心惊,难道太后还要让念福出家?

可沐太后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如果不让念福出家,那若是有人追查起之前粮食的事来,她要怎么自圆其说?就算她愿意把谭夫人推出去顶罪,可光她一个人能服众吗?

再说,姑且抛开她对蕙娘母女的成见,谭夫人是她一手扶上位的,沐成冠也是她作主过继来的,如果就这么给蕙娘赶了出来。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还有沐劭勤带回来的那些粮食,她必须去要来。谭夫人母子,也必须送回国公府去。至于念福。就算拼着对不起九泉下的爹娘,她也必须把她送去出家。

否则在世人眼里。她这个太后哪里还有威信可在?

头一回,沐熙华觉得太后这个字眼,不仅代表着荣耀与尊贵,也有着一份沉甸甸的份量和苦涩。

一步错,步步错。

她已经无法去思考自己在事情的最初,为什么会因为那么一点不顺眼就动起这么大的肝火,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她现在只想赶在皇上还没回来之前,赶紧把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出来,省得贻笑天下。

看她揉着太阳穴,一脸的憔悴。善音无话可说了。却也暗暗自责起来,如果最初,在太后看到念福画像的时候,她不顺着太后的心意那么说,或者在更早之前。她没有帮着隐瞒蕙娘母女的真实信息,那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现在,哪里还能有这些如果?

咚,咚咚。

浑厚的鼓声响起,随着沉闷的吱嘎。是皇宫开始关门落锁了。

一阵穿堂风攸地从温暖的脖颈间穿过,蓦地激起善音一阵鸡皮疙瘩。

看一眼乌沉暗黑的天,善音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了。再怎样,希望明天会好起来吧。

可明天,真的能好起来吗?

月黑疾风夜,大雪满弓刀。

在离京城五百里外的一处荒岭,一小队骑兵正顶着风雪急速奔行。除了马蹄砸在雪地上沉闷声响和马上人们粗重的呼吸声,竟是半点动静也无。

只是忽地,当先领路的马儿一个失蹄,摔进一个雪坑中,那骨头断裂的喀嚓声清晰入耳,听得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阵心惊。

“对不住了!”那马上的骑兵倒是好身手,就在如此境地也能反手操刀,割破马儿咽喉,将那未出口的悲鸣戛然而止。随后接过同伴甩过来的绳索,跃到他的马上,继续前行。

而队伍中又有一人毫不迟疑的冲到最先领路,但就是这样的小小耽误,却已经又让人听到身后追兵的马蹄声。

“该死!”忽地,队伍当中一人勒马慢下脚步,“老这么跑不是办法,这样赶路实在太危险了,必须想法把他们解决掉!”

他虽然穿着与士兵一样的衣服,可那样卓而不群的气质,在人群中依旧十分显眼,正是大梁皇帝高显。

又一人闪了出来,“那陛下先走,臣留下断后!”

没有人认得出来,这个满面冰霜,胡子拉碴的男人,竟是国子监玉树临风的苏大先生。

“不行!咱们的人已经够分散的了,再分散下去,反而更加危险。好在公孙弘已经把他们的大部队引开了,对付这几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咱们集中全力一拼,反而更有胜算。”

高显不愧是马背上打出来的皇帝,一路跑,一路就制订出了策略,“苏澄你带人先走,装作要再分兵的样子,朕留下抵抗一阵,留出时间给你布几个陷阱,朕再将人引过去,如何?”

“那还是陛下先走,臣留下吧?”

“领兵杀敌,你不如朕。但若是说到陷阱机关,朕不如你。他们也肯定不会想到,朕会亲自留下,所以你走才是最合适了,别啰嗦了,快走!”

在他的马臀上狠抽了一鞭子,苏澄只得带着四五个人先行一步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这次到明州结盟没有出岔子,偏偏在快要回到京城之时,却不知被哪路人马盯上了,一路劫杀。

这些人算得很准,因为这一路只有这个地方是个空档,想要求援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只得由公孙弘带着大队人马把他们的主力拦住,让高显带着苏澄和一众轻骑先跑。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天亮之前就能赶到京城边境,所以今晚无论如何必须脱险。

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时,苏澄立即停下,让那几个士兵去搬石头过来布阵。

这一路之上,靠着苏澄这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很是阻拦了几次追兵,所以士兵们对他的本事非常信服。二话不说就去干活。

垒好了一个暗含陷阱的阵法,后面的厮杀声已然响起,想来已经交上了手。苏澄心中焦急万分,却强迫自己沉稳下来。又看着周边地形想了想,示意几个士兵在那阵前之前垒了一堵矮矮的雪墙,旁边又摆了一个阵。

士兵们纳闷,人家过来,顶多闯一个阵,弄两个干嘛?

可他们天生的执行力强,就算苏澄不解释也迅速照做了。然后那边高显已经把人渐渐引过来。苏澄带着士兵们躲在一旁,高显很快把他们引到阵前。

“小心有埋伏!”

一看到又出现那种古怪的石阵,已经上过当的追兵们有了警惕,都不肯轻易上前。反而往那雪墙的地方跳,可一旦跳进去,再想出来就难了。

苏澄趁空恨恨的射出一箭,对着那个领头之人射去。这人听着声音粗嘎,也不知多大年纪。但着实诡谲机变,数次本可以逃脱,都是被他坏事。

啪地一声,正中胸膛,那人应声而倒。

“阿珂!”

苏澄清楚的听到那边同伴的一声惊呼。

“杀!”随着高显一声令下。大家重又掉头杀了回去。

没想到那帮人倒是很讲义气,杀出一条血路后,把那重伤之人护送着跑了,余下断后的宁愿战死,也没有一个投降的。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追上了。只是在回头检查这些死人时,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些人不仅有普通的汉人面孔,也有西北部族的面孔,要说到底是哪路人马,实在是有些困难。

只是在个男人怀里苏澄找到一枝镶着珍珠的银制头钗,借着火把还可以看到上面刻着两个小字——珍珠。

这头钗并不贵重,却很新,一看就是要送人的。只是这本来就是枝珍珠头钗,为何又要刻上珍珠二字?

苏澄觉得有些蹊跷,却没时间细想,只收在怀里,便重又上路了。

等到渐渐天明,远远的看见京城轮廓,所有的人,包括高显都忍不住心头一热,更加的归心似箭,策马狂奔。

平国公府。

虽然旅途疲惫,施家老两口还是保有着大半辈子养成的习惯,早早的醒来了。

才睁开眼,就有丫鬟进来服侍,端来热水热茶,还有从里到外的新衣裳,全是一直焐在熏笼上,热乎乎的。

老两口半辈子也没受过人这样的服侍,很是不惯。让丫鬟们出去,自己收拾。

施大娘才说笑着,“我怎么竟还觉得跟做梦一般,咱们随便捡了个女婿,怎么就是平国公呢?”

却是施贵也早起进来了,只是看那神色颇有些闷闷不乐。

就算施瑞夫妇再不好,也是他的亲爹娘,眼下他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却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过得怎样,实在是放心不下。

施大娘和施老爹对视一眼,望着这个心地仁厚的孙子俱有些不忍。从二老的内心来说,真是对施瑞高氏包括施秀秀都寒透心了,唯独对这个亲孙子却仍是抱有希望的。

施贵心地好,又明白事理。可要是再让他跟爹娘一起,二老真怕他们会把这个施家唯一的好男孙也给带坏了。可他们做老人的,总也不能拦着孩子,不让他跟亲生爹娘亲近吧?

要不回头还是跟蕙娘母女商量商量,看有什么好法子,能把孩子往正路上领。至于施瑞那一家子过得好不好,二老才不想操那个心了。

只是那一家子,眼下说不上好,可也不能说差。

第307章 除夕

如意居。

这样销金窝里绝对不会缺吃少喝,只是施家三口从昨天到现在,哪怕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敢动桌子上任何一样食物,任那些生平见也没见过的山珍海味从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直放得冰凉透心。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们整整一晚上都没合过眼了。屋子里一直生着火,很暖和,越发让人昏昏欲睡。可他们却连个哈欠也不敢打,一个个老实得跟鹌鹑似的,一动不动的坐在凳子上,就是想极了上茅房也只能生生憋着。

要说他们的手脚也没有被绑住,嘴巴也没有被堵住,行动完全没有被限制。只是,在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的相貌也不算太过凶恶,也没有提刀拿枪什么的,他只是坐在那儿,却让一惯欺善怕恶的高氏不由自主的想到从前村里的那个老屠夫。哪怕是再凶悍的野狗,一旦看到他,也会夹着尾巴远远的逃开。

高氏当然不会把自己比做野狗,可她本能的知道,这个人绝不能惹。所以她消停下来了,那施瑞和高秀秀还用说吗?更加的噤若寒蝉。

忽地,柴荣带着满面春风走了进来。

“哎,你们怎么不吃?是做得不好吗?”

此时再看着他,高氏再不觉得初相见时的亲切随和,只有误上贼船的后悔。不敢有半分不敬,战战兢兢的答,“没…只是柴大爷,您,您把我们带到这儿来,是想让我们干什么?有什么事…您就尽管吩咐吧。”

柴荣笑了,“不过是请你们吃个饭。瞧把你们吓得。都别愣着,动筷子呀。”

可这些冰凉的菜要怎么吃?高氏才想说点什么,旁边那个满身杀气的男人忽地冷冷道。“我们大爷让你们吃,你们没听见么?”

施秀秀吓坏了。施瑞最为胆小,连忙挟起只肉丸塞嘴里,可那肉丸早已冷透,就算再美味又有什么好吃的?可他还是不敢不强吞下去。

高氏不敢不吃,施秀秀更不敢不吃,还个个吃得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

看他们个个将嘴塞得满满当当的。柴荣才满意一笑,悠悠道,“这顿饭就算给三位道喜的吧。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家的妹子已经跟平国公夫妻相认了。啧啧。真是没想到,原来你家那个沐姐儿竟是平国公的亲生女儿呢。”

噗!最沉不住气的施秀秀刚喝的一口汤尽数喷了出来,一桌子菜,全毁了。

高氏嘴里的一块鸡骨头也咣当砸到面前盘子上,来不及擦嘴。就瞪大着眼睛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柴荣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还摇起一把象牙折扇,慢条斯理的道。“当然是真的。眼下平国公已经将你家爹娘,还有你家小姑子与外甥女全都接回府中去了,想必正在全家团圆呢。”

“怎么可能?”施秀秀震惊之后,尖叫起来,“那死丫头怎么可能是平国公的女儿?要是也该是我才对!是不是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