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珂不屑的道,“什么平静?也就是你才愿意做人奴才!”

钟山默了默,才道,“也许在你看来。我这生活是不好,不过我真的很满足。我家主人对我很好,他们尊重每一个下人,我在那里,每天能安心的吃饭,夜里可以安心的睡觉,白天可以和家里的人们一起干活,琢磨着要做些什么。空了的时候,我还可以教家里的小孩子们读书识字。我用自己的劳动赚取自己应得的生活,这让我很踏实。你想造反。可你凭什么动摇大梁朝的根基?百姓们经过了几十年的战乱才得安稳。你以为他们会放弃眼前的平稳生活。去跟你们抛头颅洒热血,重新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庄珂辩解道,“这世上总有有志之士!”

“有志之士?”钟山笑了,笑容里有浓浓的嘲讽。“从前爷爷在时,咱们家来过多少有志之士?可真正等到兵临城下之时,敢站出来说话的有几人?我从来都觉得,爷爷死得很光荣,他这辈子都没有违背过自己做人的良心和原则,他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可高显又有什么错?他不过是站在他的位子上做了他应该做的事。你如果要恨,为什么不去恨那些个把大周王朝搞得乌烟瘴气的皇帝和官员?如果不是他们,最后怎么会逼死爷爷?”

庄珂一时语塞,钟山道。“是啊,你该恨的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要不就是找不着了。所以你恨高显,因为是他下令杀了爷爷,抄了我们全家。可是你我的性命。如果不是高显手下留情,能保得住吗?”

庄珂道,“莫非你还感激他?就算他没错,可那些年在升平坊里,你的罪还没受够吗?成天跟狗一样被人欺负,你就不恨吗?”

钟山的表情有了丝裂痕,不过他又很快的摇了摇头,“恨是有的,只是我更珍惜我现有的一切。算了,人各有志,随便你怎样了。你安心在这里住到十五,等到宵禁解除,随着观灯的人群离开京城吧。以后你想干什么都行,哥只求你,好好活着。不管干什么,都小心不要被人利用了。最好,能早些成个亲,给咱们庄家留个后。九泉下的爹娘知道,应该会很开心的。我走了,这些银子留给你,保重。”

看着他的背影,庄珂想说什么,可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来。

等人走了,索普进来道,“其实你大哥是个不错的人,他说的也有些道理。阿珂,你毕竟跟我们不一样…”

“不!”庄珂打断了他,咬牙道,“我是不会忘了我们家的血海深仇的,我哥要做懦夫是他的事,我会证明,是他错了。索大哥,你在城中留些标记,看卓大哥他们回来没有。”

索普一愣,“他们要是逃脱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庄珂道,“难道你忘了卓大哥另一个身份了?卓大哥跟我提过,这京城他迟早是要回来的,我总觉得元宵这么好的机会,他应该不会放过。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道理还是卓大哥教我的。你去试试吧,看能不能联络上。”

那好吧,索普被说服了。

庄珂躺在床上,望着帐子顶握紧了拳头,他有这么一大群志同道合的兄弟,他一定会复兴家业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钟山回到破园,就去见欧阳康了。

欧阳康什么也没问,反倒是钟山主动把事情说明白了,“我弟弟根本听不进去劝,将来也只好各走各路了。反正我救了他这一次,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了,他要是再执迷不悟,有什么下场都是他自找的。”

欧阳康道,“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不过尾巴扫干净没有?”

钟山点了点头,高老大夫当然信得过,箭头他也烧成了铁疙瘩扔进了芙蓉池里。只是想起今日带弟弟离开时,兰姑探究的眼神,他有些不安。不过想想此事毕竟兰姑也不知情,她又一向对欧阳康忠心耿耿,也就什么都没说。

欧阳康也不再多问了,每个人都有遇上心结的时候,钟山的心结就是他的弟妹,能帮他解开这个心结,他才会更加安心的做好钟山。这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象是他家念福说的,这个年代什么东西最宝贵,人才啊。

转眼,就到正月十四,兰姑出嫁的日子终于到了。

按照京城风俗,成亲一般是在正午,所以新郎差不多都是一大早把凤冠霞帔送来,好让新娘子装扮起来,等到他再带花轿上门时,就可以直接接人回去拜堂了。

提前两日,欧阳康就命钟山把兰姑接回了破园,单独给她收拾了一处干净小院,张灯结彩的布置起来,送她出嫁。

看着满屋子的新嫁妆,下人们无不羡慕兰姑。就是兰姑自己,也一扫之前的郁闷,觉得面子上很是过得去了。

十四那日,兰姑五更天就起来了,在喜婆的帮助下,沐浴熏香,绞面梳妆。当费了一个多时辰的工夫打扮停当,再望向镜中的自己,兰姑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样肤白腮红,面貌姣好的美人真的是自己吗?

轻轻抬袖,就能闻到一股馥郁芬芳的香气,那是洗完澡之后喜婆给她全身涂抹的一种香膏,不仅好闻,还能让皮肤变得更加柔滑细嫩,连自己都觉得年轻了好几岁。

在一旁帮忙的林嫂忍不住道,“兰姑,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大少爷让钟管家给你请的喜婆可是京城最好的,光是手工费就得二两银子了,再加上这些香膏东西,起码得七八两了,一般人家还真没几个舍得的。”

兰姑没说话,可心里也是暗暗欢喜。那喜婆办惯了喜事,最会说奉承话,拿起桌上脂粉道,“府上这样人家,自然就得用最好的。瞧这脂粉,还是宫制的呢,可比我们带来的强,用上去也更好看。”

林嫂得意道,“那当然,这可是郡主娘娘亲自赏的。”

喜婆笑道,“谁不知府上出了个郡主娘娘?还送了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能让老婆子见识下么?”

林嫂有心炫耀,道,“兰姑,你就拿出来嘛!”

可提起念福,兰姑心中却有些膈应了,笑容也淡了些,“也没什么,麻烦婆婆给我把头梳了吧。”

喜婆却道,“头要等到送来凤冠霞帔才好梳,否则梳了也白梳。”

那就只好等一时了。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午时,别说兰姑等得心急如焚,连那喜婆都坐不住了,“这是谁家办事这么不靠谱?又不是第一回了,要是误了好时辰可怎么办?”

兰姑听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米家是第二回,她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幸好午时刚过没一会儿,在门外伸长脖子望眼欲穿的孩子们终于瞧见吹吹打打的人来了,连忙热热闹闹的喊了起来。

钟山赶紧让人挂上鞭炮放起来,把新郎和花轿接进家中。

欧阳康早等得不高兴了,不过那位米家四爷,米富盛进来就四处赔礼道,“真不好意思,家里原雇的那轿夫病了,临时换人,这才耽误了时候。抱歉,实在是抱歉得很。”

此人倒是长得一表人材,做小伏低起来也很讨人同情。于是欧阳康也不说什么了,只让人赶紧把凤冠霞帔送进去,让新娘子赶紧装扮起来。

可等到米家人拿出用大红布盖着的凤冠霞帔,欧阳康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第340章 救不了一世

“慢着,把东西拿来我瞧瞧。”看着米家人送来的凤冠霞帔,欧阳康起疑了。

一般来说,凤冠霞帔是每家迎娶的门面,都是摆在面上给众人展示一番,哪有用布遮起来的?

见他要看,米家人顿时有些慌了,米富盛眼神闪烁着道,“还是别看了,给新娘子装扮起来要紧。”

可罗武身手灵活,一个箭步蹿上前,趁人不备就将那红布掀开了。

这一看,大家都愣了。

新郎新娘,结婚的东西历来都讲究一个新字。就算是穷人家,置办不起金珠银线的凤冠霞帔,也会去喜铺里付些手工费,租一套翻新的过来。可眼前这副凤冠霞帔虽然模样还算精致,可颜色暗沉,显然就是旧物。

章大嫂上前拿起细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就见表面虽然光鲜,但里面却有些划伤破损的痕迹,明显是刚刚弄坏又补起来的。

欧阳康顿时火了,“你们米家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诚心想结这门亲,那就作罢!拿这样东西来糊弄人,是瞧着我们好欺负么?”

米富盛尴尬之极,支支吾吾的道,“欧阳少爷,真的不是这回事。这,这也是意外,小孩子不懂事…可临时又找不到新的了。”

章大嫂嘁了一声,“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临时发现坏了,你就不会赶紧再去买一个吗?拿着钱还怕喜铺不做你生意?”

米富盛徒劳的辩解着,“眼下过年,不是都没开门吗?”

章大嫂嗤笑起来,“都十四了,哪里还没开门?我家现就请了个喜娘,不如请她过来,新郎你赶紧跟她买去。”

“可…可眼下再买,不就误人吉时了么?” 米富盛吞吞吐吐的说着,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出钱。

欧阳康觉得真没什么意思了。也根本不想跟他讲什么道理了。就算是二婚,可也没有这样不尊重人的吧?连成亲这样的大事都能如此儿戏,还能指望他怎么重视续娶的妻子?

“去告诉兰姑,这门亲事不用结了。米家也请回吧,横竖我们家也没受你们家彩礼,大家就此作罢!”

“嗳嗳,大少爷,你听我说…”

米富盛还想解释,可破园一众下人们同仇敌忾的开始赶人了,“走走走!瞧你家这办得叫什么事?有点来结亲的样子么?”

就在米家人自觉站不住脚。快被赶走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兰姑出来了,到欧阳康面前跪下,“大少爷!我想,我想他们家也不是有意的。再去换一副新的凤冠霞帔来就行了吧?”

“对对对,我马上就去换!”米富盛见新娘子都出来帮他说话了,顿时底气大涨,“到底是订了名分的夫妻,哪有说变就变的?家里还摆了酒席呢,请大少爷消消气,我这就去换还不行么?”

欧阳康无法了,“兰姑,你可想清楚了。你确定还要嫁吗?”

兰姑惶惑无依的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围观的一群人,心乱如麻。

米家人拿破了的凤冠霞帔来迎娶,她也不是不生气的。可她要是眼下不嫁,回头会不会成为众人的笑柄?若是此时替米家把难关过了。日后他会感念自己一辈子的吧?

左思右想,其实也不过短短一瞬,兰姑决定通情达理的做个好人了,“只要把这凤冠霞帔换个新的,也就好了。”

欧阳康没话可说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米富盛终于带着新买的凤冠霞帔过来,喜婆根本没时间梳妆,只能草草的给兰姑挽了头发,盖上大红盖头,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就慌慌张张的出门了。

欧阳康心里有些堵得慌,总觉得米家靠不住。可老太太劝道,“你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兰姑本性良善,兴许往后生儿育女,慢慢就会好起来了。这人呀,你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往后再怎样,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了。”

欧阳康也只能往好里想了,可等到送嫁的钟山回来说起米家情形,又是一肚子气。

因一路催得急,好歹赶在午时前把兰姑送到,将堂拜了。可米家所谓的婚宴,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启齿。

他家根本就没请外人,只是全家老小一起摆了两桌,那菜有许多都是过年剩下的,比破园每天下人们吃的还不如。所谓的新房不过是在米富盛的屋里贴了几个大红囍字而已,什么都没布置。

后来还是因为在破园闹过一场,又看兰姑带了那么多嫁妆来,米家有些不好意思,重在外面酒楼叫了一桌酒席来请钟山他们。不过那菜也就比他家吃的稍好一些,要不是给兰姑面子,钟山他们连吃都不会吃。

连最老实的墨云都道,“瞧他们家那些人的样子,都不象是好说话的。兰姑嫁谁不好,怎么偏要嫁他家呢?”

欧阳康也很无语,可路是兰姑自己选的,眼下堂都拜了,他还能怎样?只盼着日后会好吧。

米家。

直等钟山他们走了,兰姑这儿还没人照管。一大早的忙到现在,起初是没心情吃,眼下兴奋劲过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又不好意思自己出去要东西吃,只好忍着。

忽地门帘一动,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带着帮小孩子冲进来了,一下掀开了兰姑的盖头,拿手指刮着着脸道,“不要脸不要脸!丑八怪不要脸!”

兰姑给骂得又羞又窘,可她生性柔善,觉得不好跟这些小孩子计较。望那为首的小女孩,隐约猜出是谁了,勉力笑道,“你是紫霞吧,我听说过你。你要吃糖吗?我这儿…”

她才把春生斋的糖果捧出来,就被那女孩一巴掌打在地上,还凶巴巴的指她骂道,“你就这么没人要,非要嫁我爹来当后娘么?我可告诉你,你就是嫁来了,以后也别想管着我。还想讨好我?做梦!给我抢,谁抢到就算谁的!”

她一声令下,那帮孩子不客气的冲上来,七手八脚的开始抢夺兰姑身后红纸包起来的嫁妆。甚至有个胆大的,直接去拔兰姑头上的银簪子。

兰姑吓坏了,既不敢骂,又不敢动手,只能无力的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下,放下!”

可这帮孩子根本不听她的,抢了东西就一哄而散。而紫霞最坏,专门撕屋里的喜字,很快就把这屋子闹得一团乱。

“紫霞你这是在干什么?”终于。米富盛回来了。他已经看到被抢走的嫁妆了。上前劈手就打了女儿一个耳光。“早上毁了凤冠霞帔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眼下更本事了,胳膊肘往外拐,帮人来抢自家东西。你这败家丫头,是欠揍吗?”

兰姑看女孩被打得哇哇大哭,又不忍心的上前护道,“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呀!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人,怎么还给帮孩子抢了东西?”

米富盛话音未落,紫霞又在后面哭道,“爹,这女人现在没嫁妆了。你把她赶走吧。我不要后娘,不要后娘!”

“滚一边去!”米富盛把女儿一推,着急的指着兰姑,“快点下东西,看少了什么。管他们要去!”

兰姑慌里慌张,哪里记得这些?

就见一个妇人也不打招呼的就进门了,踩着门槛拉长着下嘴唇道,“怎么这后娘才进门,就有后爹了?啧啧,瞧紫霞哭得,可真是可怜哦。我说弟妹,你一进门就闹得这鸡飞狗跳是为什么?”

兰姑尴尬之极,捏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好。

米富盛黑着脸道,“二嫂,你也别说这么没用的了。方才我看到你们家老大老二从我这儿出去,拿了什么让他们还回来!”

米二嫂撇撇嘴道,“小孩子的事情谁知道?方才弟妹不是在这里么,就算是拿了什么,也是新弟妹这个做婶子给的见面礼,哪有再要回去的?”

“那…那就算了吧。”兰姑习惯性的又想息事宁人了。

可米二嫂顿时接着她的话道,“看,弟妹都同意了,四弟你也别这么小气了。紫霞,走,上婶子那儿吃东西去,让你爹好跟你后娘圆房。”

兰姑听得又羞又窘,真等人走了,心里未免也有了三分期待,看米脸色不好,努力堆起温柔笑意,“都是一家人,要不就算了吧。我,我肚子有些饿了…”

谁料米富盛却反手把她往外推, “没用的女人!连自己嫁妆也保不住,还想吃什么饭?”

兰姑给吼得怔住了,眼泪顿时漫上了眼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居然这么对她?

可米富盛看她呆立在那儿的样子,却嫌弃的瞪了一眼,然后留后开始拔她身上的首饰,清点剩余的嫁妆,一一装箱锁起后,又翻出她的嫁妆单子核对一番,迅速列了张纸塞在兰姑手里,把无声啜泣的兰姑推出门去,“去去去,把这些东西要回来,不给你就哭!总之拿不回来,你也别想进门了!”

兰姑愣愣的站在那里,连眼泪也止住了,她这是…被赶出来了?

可今天是她新婚第一天啊,她的夫君,怎么忍心把她赶出门来?还就为了她的那点子嫁妆?

忽地,一颗石头砸她身上,紫霞满怀敌意的看着她,“我爹都把你赶出来了,你还不滚吗?快回你家去,别死赖在我家!”

回去?

有一瞬间,兰姑真想就这么回去算了。就算给人笑话,也好过受这种窝囊气。可是,才迈了半步,她又忽地一阵悲从中来,眼泪再度落下。

媒婆早就说过,米家人际关系复杂,嫁来又要做后娘,只怕日子不好过。钟山也早就说过,米富盛是做生意的人,长得虽好,却有些过于油滑,只怕会斤斤计较。

就在早上,欧阳康的话更是言犹在耳。他都说了叫她不要嫁,是她自己固执的非要嫁,眼下都已经拜了堂成了亲了,她就算回去了,哪还有脸见人?

日落西山,寒气渐重。

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兰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她无助的站在那里哭了良久,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安慰她,劝劝她。相形之下,倒是有那么个敌视着她的紫霞,让她觉得,自己还不是完全透明的。

最终,她只能在冰冷的院中跪下了。无助的啜泣着,哀求着,“求求你们,把东西还给我,还给我吧…”

苍白冷漠的寒冬里,那样一抹大红跪在萧瑟冷硬的石板上,就象是泼在地上的血,哪怕起初再热烈,也终究会失了温度,变得凄楚而冰凉。

第341章 绝对第一【喜气羊羊和氏璧+】

隔日便是十五,四处一片喜气洋洋的过节气氛。

破园里早早的就张灯结彩,挂满了花灯。就算还没有点上蜡烛,但那样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花灯也是十分吸引人的。

虽然不算精致,但这些花灯却是破园的下人们自己动手利用园中的废旧材料做的。虽是取材简陋,但在大家的灵思巧作下,却丝毫不觉得失了档次,反而有不少出彩之处。

看得楼上的关耀祖很是赞叹,“你家这些下人也真是能干,光这些花灯就不知给你省多少钱了。”

那当然!欧阳康才不会告诉他,他早跟下人们说过,花灯的开销是有的,但大家要是能自己动手把钱省下来,就发给大家做过节补助,回头还要评个一二三等奖,另行奖励,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创作热情激发出来了,看着那样琳琅满目的花灯,欧阳大少也觉自己越来越会当家了。

随手将窗子关上,“行啦,看一会儿得了,老这么吹,你不冷的么?”更重要的是,屋里暖气放跑了,那不得费炭来烧啊?

幸好关耀祖这个败家子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否则更要鄙视他了,眼下只是瞟了欧阳康一眼,道,“你现在不也成天跟着苏先生练剑么?怎么还这么怕冷?都不如我了。”

欧阳康理直气壮的道,“我这南方人跟你这北方人能比么?行啦,你回去吧,郡主如今都不住这儿了,哪还有汤圆给你吃?”

就算关公子不说,他也知道他来了没安好心。

可关耀祖却道,“她就是不住这儿,这大过节的未必不送些来?”

“送来也不关你的事啊?还吃上瘾了!成天有事没事往这儿来顺这个顺那个,我家开饭馆的么?”欧阳大少正怨念着,下人来报,“郡主送东西来了。”

欧阳康还来不及拦着,那人就嘴快的道。“不止是上回的佛跳墙,还有过节的汤圆,里面还有几个新花样呢。”

关耀祖眼睛亮了,“什么佛跳墙?什么新花样?快带我下去瞧瞧。”

欧阳康一个嗳字刚出口,关公子就道,“我也不白吃你的,回头还要送个天大的消息给你,跟你家郡主有关的。”

欧阳康这回不吭声了,楼下果然就见有不少大小坛子,还有几盒五颜六色的元宵和汤圆。因怕室温化了。都放在室外冻着。

平王府的管事正跟钟山交待着。“我们郡主说了,上回老太太要十坛子佛跳墙,可我们郡主想了想,这样大坛子吃多了也没意思。况且剩下也不好吃了,就只做了四坛大的,是给府上今儿吃的,估计加上下人也都够了。这几坛小的,是给你们拿去送人的。里面配料有些不同,坛子上头都贴了标签,那些汤圆和元宵也是,可别弄混了。我如今也才知道,原来汤圆是包的。元宵是滚成的,口味不一样,煮时也要注意区别开来。不过王舍人、关侯、还有裴先生、崔大人几家,我们郡主都准备了,可别送重了。”

关耀祖听得喜笑颜开。“还是郡主娘娘厚道,惦记着兄弟们。哪是给我的?还有我先生的呀,一并给我吧。”

那管事见他施礼笑道,“我们郡主说上回赈灾时裴先生那么仗义,早该去谢谢他的。不止是这些菜,我们王爷说,回头还要把粮食还来的。给你们两家的一早已经打发人送去了,这会子也该到了。”

关公子很满意,“那你们姐儿今儿这汤圆做了什么新口味?”

“多的小的也说不清,不过那个白的里面有一种金沙馅,是用咸蛋黄做的,很是特别,早上我家王爷吃了很是喜欢。就是这时节的咸鸭蛋太少,做的份量不多,每家只能送几个尝尝。王爷说等到天热起来,多做些腌鸭蛋,明年就能多做些了。”

关公子豪气的拍胸脯表示,“回去跟你们王爷说,明年的咸鸭蛋不用劳烦你们了,我们家包了,到时多分我家一些就是。”

管事呵呵笑着应了,又给欧阳康行了礼,就告辞走了。

关耀祖回身暧昧的拍拍欧阳康,悄声道,“你如今可不止多个贤内助,还多个好岳父啊。”

什么好岳父啊,那也是个人精好不好?欧阳康一点也乐呵不起来,从前他送什么都算是和念福一起的,可如今却是不得不分开了。就象牛郎织女,隔着老丈人划下的迢迢银河…

可关耀祖收了礼,心情大好的把他拉到一旁,告诉他个重大消息,“别板着个脸了。平王府为了你,把定国公府的亲事都推掉了,你岳父对你还不够好?”

欧阳康一愣,“定国公府?公孙弘去求亲了?”

“你不知道吗?虽然还没传开,但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啧啧,要说公孙弘那小子也真是有眼光,居然知道向平王府求亲。这要娶回家,不说别的,每天光好吃的都少不了了。”

他望欧阳康笑笑,勾肩搭背的低低道,“不瞒你说,连我娘都动了这个心思,不过已经被我打消了。”

什么?欧阳康更加震惊了,连镇远侯府也看上他家念福了?

“这有什么稀奇?”关公子一副少见多怪的神情告诉他,“要是京城现在出个名门闺秀待嫁排行榜,嘉善郡主绝对第一。条件多好啊!出身好,家境好,既没有兄弟姐妹来捣乱,还有个皇上表哥在背后撑腰。说白了,真的是有钱有势。而且关键上回赈灾,她自己积攒的人品和名声也都那么好。就算学问教养上可能差了一点,但只要不是那些死抱着规矩不放的世家老古董,现在谁家不想把她娶回去?”

这…欧阳康还当真没有总结过,他家念福居然有这么多的优点?可是,这些全不是重点,重点是居然有这么多人在打他家念福的主意?

不行,欧阳康有些坐不住了,他得去摸摸情况。

老丈人嫌现在嫁女太早,要他等,可以。但他不能等着一堆虎豹豺狼出来跟自己争吧?到时万一有个闪失,他岂不哭死?

有些东西还是得吃到嘴里才能安心。就算老丈人一时半会儿的舍不得嫁闺女,能不能先把婚事定下呢?

平王府。

吃过早餐的一家很悠闲的围在火炉边喝茶聊天磕瓜子,看着施老爹带着念福施贵姐弟两个做花灯。

两位尚宫姑姑都放了假,给她们一人也送了份小坛子肉还有汤圆元宵等物回去过节了。所以蕙娘很没形象的拿个高凳坐在自家相公身后,一边张嘴接他剥好的瓜子,一边给他揉眼睛。

邹太医说了,要经常对沐劭勤的眼部神经加以刺激,对恢复视力很有好处。所以念福结合后世的眼保健操加面部美容按摩,研究出了一套集拍打揉捏于一体的健眼美容操。还别说,没事的时候弄一弄。真的很舒服。全家人不管盲不盲的都喜欢。

刚刚念福给老爹按摩了没一会儿。沐劭勤就生怕闺女累着,让她去玩,眼下就换蕙娘过来伺候相公了。没两下沐劭勤又生怕妻子累着,可蕙娘比女儿彪悍得多。她要按谁拦得住?于是沐劭勤只好给夫人剥瓜子,以换心安。

眼看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灯在老爹手下成形,蕙娘又赞又妒,“爹,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只从前我们小时你怎么不做?只偏心孙子外孙女。”

施老爹笑道,“你小时爹不是还在外头逃难吗?等你一岁多才回家,那时你都会叫爹了。成天追在我屁股后头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你爹成天为了填你那张嘴都来不及,哪还有空做这个?”

念福不厚道的嘿嘿笑了。拿张彩纸递给姥爷,“原来娘小时候也这么嘴馋啊?”

蕙娘瞪她一眼,施老爹却毫不留情的继续揭女儿的老底,“你娘小时候那哪儿叫馋啊,简直是个无底洞!吃得多。又贪玩,比男孩子还皮实,上树捣鸟蛋,下河摸鱼虾,就没什么她不敢干的。有一回嘴馋了,还学人上林子里去掏野蜂窝,结果给蛰得哇哇大哭的跑回来,给我气得哦,真想把她塞回你姥姥肚子里去算了。”

“爹!”蕙娘急了。

念福笑得肚子都疼了,施贵不好意思笑姑姑,忍得很辛苦,只有沐劭勤面色如常,很温柔的摸摸妻子的手,替她辩解,“那不是小么?不懂事也是有的。”

“说得对!”蕙娘嘴巴撅得老高,“我就不信爹你小时候没干过几件蠢事。”

施老爹嗤笑起来,“你爹还真没你这么疯过,要说你再小也是个丫头吧?人家闺女都斯斯文文的,哪家丫头调皮成你这样了?有时候我都怀疑你这丫头到底是哪来的,一点也不象你老子。”

看老妈气鼓鼓的模样,念福越发乐不可支,只施大娘目光微闪了闪,道,“行啦行啦,她现在也是当娘的人了,那些从前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

“就是!”蕙娘忿忿的嗔老爹一眼,“爹你再说我可生气了。哼,嫌我不象你闺女也做了三十几年了,你想退货啊,没门儿!”

施老爹乐了,“我这不是说着好玩么?又没外人!”他忽地看念福一眼,感叹的道,“唉,说来这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我回家时,瞧见你才那么一丁点儿,可如今你的女儿都大得要嫁人了。”

念福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引到自己身上,忙道,“我才不要那么早嫁人呢!我还想多陪你们两年,咱们一家好好享享天伦之乐。”

蕙娘翻个白眼,“算了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过了年你也十六进十七了,差不多也该嫁人了。是吧?”

后一句,是对沐劭勤问的。念福竖起了耳朵,只见老爹迟疑了一下,才道,“不急,过完她的生日再说。”

念福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这跟她自己预期的时间也差不多。

毕竟他们一家才刚刚团圆,怎么说也要在一起好好呆一年,充分享受下做爹娘女儿的乐趣再嫁人比较好。等到嫁了人,就会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生活重心不可避免的会发生转移,念福不想留遗憾,更不想让老爹留遗憾,所以这个时间是最恰当的。

再说,有这一年的时间,也能让老爹充分了解欧阳康的为人,到时再谈婚论嫁也比较合适。

蕙娘也没有意见,望女儿笑笑,“也是,准备嫁妆也要时间呢,那就这么定了。”

一家人这就算达成默契了。

只是念福却不知道,她爹想要考察的,可不仅仅是欧阳康一个目标。唔…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想给她最好的。

 

第342章 以身相许

听他们议论念福的亲事,施贵还有些糊涂,表姐到底要嫁给谁?只这样的问题不是他应该问的,看施老爹做出一只小兔子,他也尝试着拿了材料来做。虽然没有爷爷做的好,但他手很巧,多试了几次,竟也做得似模似样了。

施老爹很是满意,摸摸他的头,“等你去读了书多学些本事,将来肯定比爷爷强。”

在破园住的那几天,欧阳康已经带他们去拜访过那位黄老先生了,确实是个非常踏实认真之人,而且为人并不拘泥,不会因为自己是读书人就看不起劳苦百姓,施家二老跟人见面聊了之后非常满意,当即就行过了拜师礼,约好节后就上课。

施贵给爷爷夸得有些脸红,害羞道,“我要是能象爷爷一样做好豆腐就很了不起了。”

施老爹道,“做豆腐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比不上你表姐,你瞧她的食铺开得多好?”

提起这个,念福倒是想起一事,“谁说做豆腐没什么了不起的?姥爷您也太嫌虚了。从前咱们是小本经营,没办法做大,要是咱们把豆腐的生意做大,比如水豆腐老豆腐、豆干豆皮豆腐花这些全都经营起来,做个豆腐坊,那生意也未必没有做头吧?”

这倒是个很不错的构想,施贵眼睛亮了亮,“那我一定好好学,争取以后开个这样的豆腐坊。”

这才有志气。一家人正说笑着,却是有人来送礼了。

先是镇远侯府,又是崔家,都是他们一早送了礼去的几家,无非是些过节的应景之物,倒是过后贞顺公主府上,送来一份厚礼。

蕙娘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仍是觉得有些重了,“咱们又没送什么东西过去,她怎么回这么重的礼来?只怕要再加些送去吧?”

念福却知是谢她指点如何通过调节饮食来生儿子。笑道,“先不必了,以后有机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