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再看她一眼,又勾起那抹嘲讽的笑意,“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向人求婚的人吗?你其实也没什么太好的,不过最大的优点是从没对我撒过谎。不管中不中听,你对我说的都是你心里的实话。而我这辈子,最恨人家骗我。”

这孩子是有心理阴影吧?念福厚道的没再问下去了。只是告诉他,“光凭这一点,不可能说服我嫁给你。”

“但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服我要娶你。行了,你别跟我争了。你喜欢谁虽然是你自己的事,但你要嫁给谁,还是得由长辈作主。等你我日后成了亲,我有大把的时间让你喜欢上我。不多说了,你快回家吧。”

公孙弘在她的马臀上抽了一记,眼看着她到了家门口,下人把她迎进去,这才转身离开。

回头再看一眼他的背影,念福的心情有点复杂。

其实公孙弘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了,只可惜,他错过了最初的时候。

这世上的好男人很多,但你能选的只有一个。念福已经决定了要选择欧阳康,所以其他的,就算再好,她也不会要了。

不过老爹那儿是不是应该再去谈谈心了?虽然很理解他想给自己找个最好夫婿的心情,可是,如果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再去考察别人,不是瞎耽误时间么?

进到主屋,全家人都没睡,等着她回来。虽然公孙弘早打发人来报了平安,但不亲眼见到,哪个放心得下?眼下看她毫发无伤的回来,大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是好好的,怎么就招惹了那些人?”

施老爹这一问,可算把沐劭勤心头的不快勾了起来,“一个好好的男子,居然让女子抢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念福忙道,“这真不关欧阳康的事,谁知道那女人突然就发疯一样冲了出来?”

“是突然的吗?”沐劭勤拉长着尾音,脸色更沉了三分,“出门连个钱袋也不带,办事马虎可见一斑。之前更是连个名字也认不清楚,连个女人也能随随便便把他抢去,也太不堪了!”

呃,看来老爹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要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不过婚书一事,念福也觉欧阳康该打,当初怎么就没想着多问一句呢?不过就因为这样,就把人一棍子打死,似乎也不大好吧?

第348章 姑奶奶来了

面对老爹的不悦,念福努力替欧阳康辩解道,“其实他也没那么没用的,后来还是自己从那个什么摩诃公主手中逃脱了。我们去时,他都已经回家了。”

可沐劭勤更生气了,“既然没事了,怎不快些来报个信,或是回去寻你?也不想想,如果你在后头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这…念福没办法解释了。老爹明显是生气了,越解释只能越描越黑。

往蕙娘求助的瞧去,到底还是老妈心疼女儿,帮着劝道,“算了,既然都已经平安回来了,就不要再生孩子们的气了。明天还有人来呢,让她赶紧去歇着吧。”

沐劭勤目光闪了闪,到底是心疼女儿居多,不再多说了,放念福走了,又叫蕙娘带上伤药去看看念福,“看下她有没有受伤。那孩子,只怕就是有些磕着碰着,也不敢吱声的。”

蕙娘笑道,“明明担心得不得了,怎么闺女一回来又要那样骂她?”

“我哪是骂她?我是气不过那小子!”沐劭勤忿然道,“也不知是长得何等模样,把咱们丫头给迷成这样,连你也总帮他说好话。”

蕙娘噗哧笑了,“莫非你还醋了不成?行啦,咱们闺女才不是那种光看皮相的人。虽然欧阳家的那小子是生得不错,但咱们念福能看上他绝不是看上他的长相,这小子是真心对她好,不管什么事都肯护着她…”

嘁!沐劭勤越发不爽,“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能指望他护住咱们女儿?”

嗳,老丈人的成见已深,蕙娘没什么可说的了,先去看女儿了。

回头念福听说顿时急了,“娘你快去告诉爹,真不是欧阳康没用,是那个女人太强了!一招就把我打下马来了…”

蕙娘吓一跳,顿时上下打量着她。“你从马上摔下来了?摔到哪儿了?要是哪里疼可不能忍着,我还是去请个大夫来吧。”

“娘,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呀,我要是摔断了骨头,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在您跟前晃悠荡啊?我那时是摔下来了,可是给人接住了。”

蕙娘这才放了心,“那是谁接的你?”

念福不想多说,“就一个路人。您回头可得去跟爹好好说说,欧阳康怎么也只是个读书人。比武斗狠的怎么行?当时就是爹在那里。恐怕也没用吧?”

蕙娘不禁有些好笑。伸指戳了她额头一记,“这种话留着你自己去跟你爹说吧,我帮那小子说了几句,你爹连我也气上了。你要愿意火上浇油。我不拦你。”

念福无语的瘪了瘪嘴,老妈说话都不管用,看来这回老爹是真生气了。

看过女儿无碍,蕙娘完成任务,正要回去向沐劭勤汇报。可沐劭勤到底是不放心,又让人扶着,亲自过来了。

蕙娘只觉好笑,揶揄道,“这样不放心。早自己来不就完了?何苦要我跑这一趟。”

沐劭勤脸上有些挂不住,绷着脸道,“我是怕你忘了说家里来人的事儿,你说了吗?”

呃…蕙娘还真给忘了。

听她不吱声,就算瞧不见妻子的表情。沐劭勤也不禁得意起来,“我就知道你记不住,幸亏我过来了吧?”

蕙娘撇撇嘴,“是,你最本事行了吧?反正是你们家的亲戚,你跟女儿说去!”

念福没空理老爹老妈在这里打情骂俏,她只是奇怪,老爹不是家里人都死绝了吗?怎么还有亲戚?

这个问题说起来就需要一点时间了。

翌日便是正月十六,年过完了,节过完了,百姓们也都恢复了日常的劳作。

从早上七八点开始,整个京城就忙碌了起来,等到日上中天,京城已完成恢复了从前的热闹,要不是有那些灾民组成的小分队在大街小巷打扫,购粮依旧需要凭票供应,几乎看不出曾经受灾的痕迹。

此时,京城东门外,一队马车正在接受入京检查。前面两辆里坐着人,后面三辆拖着行李,看起来也不是很了不得的模样,所以也要例行检查一番。

不过随着那家下人递出一块昭武校尉的令牌,马车里有个老妇人却很傲慢的道,“看看吧,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赐的,只怕你们这辈子也没见过吧?”

那守城门的小兵一窘,讪讪的还了令牌,放他们通行,却有些不忿的小声嘀咕道,“便是太后给的,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一个六品官家的老太太,说得好象自己就是太后似的,真是的!”

且不提这小兵的腹诽,那队马车一直走到平王府门前方才停下。

门房迎上前来,正待询问,车里的老妇人老气横秋的道,“沐劭勤呢,让他出来见我!”

门房一愣,心想这谁呀,竟敢这样直呼他们王爷的大名?要知道在这京城里,就是皇上尚且也要敬他们王爷三分,难道此人的来头比皇上还大?

忙赔了笑问,“请问老夫人要怎么称呼?今儿真是不巧,我家王爷不在家呢。”

什么?车帘顿时掀开了,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王爷不在?”

门房还晕了,这不是前国公夫人么?她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老气横秋了?

可是很快,另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露了出来,“你说沐劭勤不在?他上哪儿去了?”

原来还有一位,可这是谭夫人从哪儿请来的大神?门房明白过来便带了三分小心答话,“王爷一早就带王妃郡主去宝光寺烧香还愿去了,估计还得有一阵子才能回来。唔,要不老夫人改日再来?”

这…那老夫人和谭夫人对视一眼,彼此的士气都低了三分。满怀斗志而来,居然没见着人,那这戏要怎么唱下去?

“真是不象话!当姑姑的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怎么家里连个人都没有?娘,您也累了,先下车进去歇着吧。”说着话,后头车里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上前就要扶那鹤发鸡皮的老太太下车。

可那门房瞅着谭夫人却道,“主人不在。要招呼多有不便,还是请贵客改日再来吧。”

谭夫人可是王妃明令禁止放入家中之人,谁敢不听?

老夫人不高兴了,顿时骂道,“真是岂有此理,一个下人还敢拦着主子不让进门,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怪不得连正经妻子和儿子都能赶出家门了!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谁敢拦着我进门!”

听着这话不好,几个门房赶紧对视一眼,派一个进去传话了。虽然主子不在。管家也不在。但管事的好歹还有几个。这种大事还是让他们来作主吧。

很快,一个谭夫人瞧着面生的管事走了出来,见面就赔礼作揖道,“请问可是康家的姑奶奶来了?”

那中年男子听得这才顺了气。“既然知道,还不快请我们进去?”

可那管事的却恭顺赔笑道,“不好意思,虽然小的知道康家这门亲戚,可到底不认得。眼下主子不在,也不好招呼。不如这样吧,几位且请到后边的园子里休息一时,我这就派人去禀报王爷,等主子回来再作计较。可好?”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中年男子望那老夫人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那你就在头前带路吧。”

管事的笑了笑,却是不动。只问,“请问车中的都是大爷家的女眷么?”

中年男子微有丝尴尬,瞧着谭夫人道,“这位是你们王爷的夫人。”

管事的笑道,“大爷可说笑了,我们王爷的夫人是王妃娘娘,已经随王爷出门的,这是哪来的夫人呢?”

谭夫人脸色一黑,瞬间又变得说不出的委屈和可怜,却也不辩解,只管泪盈盈的瞅着那位老夫人。

老夫人给她瞅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威严道,“怎么?你们还当真要把她们母子赶出家门么?”

那管事却不卑不亢的道,“小的是新来的,许多事都不太清楚,只知道我们府上的王妃娘娘是受过皇上册封的,而从前那位国公夫人却是拿了遣送书离开平王府的。如若老夫人一定要坚持带这位夫人进来的话,小的做不了主,只能请老夫人换个地方落脚,等到王爷回来,再作计较了。”

这…老夫人很想发火,可这个管事的说话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挑刺的地方。主子不在,一个下人能做到的也就这样了。你要认真跟他生气,除了显得自己蛮不讲理不说,也失了身份,还解决不了问题。

可看着是谭夫人那样一脸委屈的含泪望着她,老夫人想想来前答应她的话,又不好意思叫她走,这可怎么办呢?

后头车里,有个年轻姑娘挑开车帘似是想说什么,却被一个中年妇人拉住,她自下了车,很是圆滑的到谭夫人跟前道,“既如此,也只好请谭家姐姐受点委屈,先回去歇着吧。等咱们安顿好了,必来接你。”

她上前两步,拉着谭夫人的手,作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道,“我素来知道你最是个通情达理的,眼下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横竖娘都亲自来了,还能不为你作主的么?不是我们走到家门口了反要抛下你,好歹你还有个娘家可以投奔,可我们在这京城却是半点法子也无,总不能进宫去叨扰太后吧?况且娘年纪大了,这一路本就辛苦,就先让她歇着吧。”

谭夫人眸光沉了沉,似是有气,可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瞧嫂子说的什么话?你们就先进去吧,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报信。”

那妇人笑着拍拍她的手,“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快去吧。”

谭夫人又回头给老太太行了个礼,带着两辆马车走了。

那管事的眼中闪过一抹讥嘲,转过头来,把这一行人往园子里带。

那个花园就是从前谭氏借过摆酒的园子,在平王府的角上,因临着水,大冬天的越发显得清冷,也没人过来,很是冷清。

但里面的客房倒是着实不错,应是日日有人打扫,很是干净。等把火炉生上,干净床褥换上,好茶好饭的送上来招呼,便任谁也不能挑剔什么了。

只是此处离正屋着实有些远,光看着就觉得累,步行过去起码得一两柱香的工夫,这样冷天,坐在温暖舒适的屋子里,就更没人愿意动了。

于是,这位康姑奶奶一家便暂时安生了下来,等着沐劭勤回府。

此时,在宝光寺里,正带着妻女和一大家子来给菩萨烧香还愿的沐劭勤很快得到家人的禀报。

当得知康姑奶奶已经安顿好了,谭夫人已经如他们安排那般给打发走了,念福皱皱鼻子,轻哼了一声,“该!弄这起子人来,还要让她进门,那才是没天理了!”

 

第349章 神奇的表哥(下)【粉红320+】

沐劭勤没有理由拒绝康守靖。

就算他已经把谭夫人和沐成冠逐出家门,但在他没有亲生儿子的前提下,万一哪天有个什么事,沐成冠跑来闹事的话,还是会给念福带来很大的麻烦。毕竟是曾经养在自己名下的儿子,他确实有资格来平王府分一杯羹。

如果沐劭勤把事情做得太绝,对自己,对妻子女儿的名声都没什么好处。所以不仅是为了不让外人看笑话,更是为了自家妻女留一份保障,沐劭勤决定卖康守靖一个面子。所以他才会借口做法事,故意避开姑母一家。不是怕她,是没必要去生这个闲气。

只要谭夫人被打发走了,接下来再切断她跟姑母一家的联系,她就翻不起什么浪。至于姑母,所求者无非为了名利二字。而康守靖已经明确表示不会靠着他家,如果只是破点小财就能买个安宁,又有何不可?

所以做完了法事,用过了素斋,沐劭勤也不急着回去,而是又带着一家出城散心去了。借口很好找,带岳父岳母去看病。

邹太医虽在太医院有居所,但因房舍窄小,便在京郊置了一所宅院安家。早邀请过沐劭勤来走走了,且喜今日天气晴好,一家子就浩浩荡荡的跑去做客了。

只是快要走的时候,有个丫头匆匆跑了出来,送给沐劭勤一本经书。当然她是先递给管家,再被一层层送上来的。

那本经书还没打开,沐劭勤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皱了皱眉,想收起来,可是蕙娘却好奇的打开了。

经书是用鲜血写就的,已经干涸得变成一种接近暗黑的乌红色。

“这,是用血抄的?”念福有些讶异,她实在想不到,瑞安居然会做这种事。

可如果不是用自己的血抄的,她又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的送到沐劭勤面前来?她的身边虽然还有从前沐劭勤送来的两个丫头服侍,但已经被彻底打落尘埃了。绝不敢再做什么欺瞒之事。

蕙娘略带不忍的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丫头,难道真要让人一辈子念经吃素啊?要说起从前的事,也不是她故意撒谎。”

念福没有回答,沐劭勤也没有说话,可念福已经看出老爹脸上那丝怜悯了。想想便把原本想讲的话咽了回去,反而大度的道,“要是爹娘你们都不忍心,就把她放了吧。”

沐劭勤道,“你不生气?”

其实念福是不愿意的。

就凭瑞安从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本性恶劣。难以管教。一辈子把她关在庙里还是便宜她了。最好把她赶出去自生自灭。

不过那么做的话,只怕善良的爹娘会于心不安。于是便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她也没真的伤到我什么,要不给她点银子。让她走吧。”

省得她成天在佛堂里也不安心,又整什么幺蛾子。

可沐劭勤沉吟一时,却道,“那还不如给她找个婆家,把她嫁掉。你觉得可好?”

“那她万一嫁不好,岂不又怪到咱们头上来?”念福很干脆的摇头,她觉得这法子不好。

可蕙娘却道,“你爹说的是。咱们寻个好人家,问她愿不愿意嫁。她要同意了。就把她嫁了,她要不乐意,咱们就给些银子,让她自己去嫁人,不就完了?”

老妈想得太简单了。就算瑞安眼下愿意嫁人,可等到将来有了家庭矛盾什么的,只怕就要难说了。

可沐劭勤显然更倾向于蕙娘的意见,“那就回头问问她的意思吧,横竖也费不了多少银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要是能玉成此事,也算是对她有个交待了。”

看爹娘已经商议定了,念福只好闭嘴不言了。

其实他们的心情念福可以理解,无非是看一家团圆了,所以就不想再计较从前的那些事。可这世上有些人就象毒蛇,你对她好,她可能一时会感激,可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反咬你一口。

不过以平王府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就算是瑞安嫁人之后有所不满,应该也不会对自家产生什么威胁吧?所以念福很快也就不再谈论此事,反而说起一个笑话。

她的笑话很简单,不过是把狐假虎威的改编了一下,讲的是几只小动物相互怂恿要去打老虎的故事。因言辞风趣,蕙娘被逗得哈哈直笑,可沐劭勤笑过之后,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儿。他已经听出来了,女儿是在变相替欧阳康说好话。

可真要选那小子么?沐绍勤也不能免俗的犯了天下所有老丈人的通病,看女婿时总是各种挑剔,要他下定这个决心,还真有点困难。

不过念福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说服老爹,只要老爹能明白欧阳康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她相信老爹迟早会接受他的。

在他们一家出去游玩作客之际,平王府里的康老姑母也得到回禀了。

原本提着十分气来要主持公道,可进门时被泼熄三分,等待中又被磨掉三分,眼下更是彻底没了脾气。

带老人家看病是尽孝,没什么可指责的。就算康氏自恃姑母辈份,可她也高不过施家二老。比起亲近来,那更是隔了一层,所以沐劭勤完全有理由舍她而就岳父岳母,任谁也不能挑理。

反正平王府的下人们都客客气气的招呼着,那就索性等着吧。康老姑母自我安慰着,不知自己浑身的气馅早就没了。

只是那边,谭夫人的日子可着实难过。

再次回到娘家,她发现自己竟然连客房都没得住了。不知是不是为了怕她回来,在她才走之后,那里就被堆进了不少砖石杂物,说是要整修,可又说正月不宜动工,所以就放在那儿,根本没法住人。

谭夫人回去一瞧这情形,气得扭头就走,先去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又去了卢大石家的小院。

这处宅子虽然小了点,却是她花了五百两私房银子置办下的。至今屋主仍然是她,她当然有权收回。

可卢大石却不吃这一套,见她回来反又讹上了,“正好我娘还没找着好位置下葬呢,太太既然回来了,就再支二百两银子来使吧。”

谭夫人当然不肯给,气得跟他又大吵一架,最后房子也没要到手,还生了一肚子气。

回去只好托人找牙行重新找房,可她住惯了平王府,差点的地方看不上,好点的地方又嫌贵,这样弄来弄去,自然是什么房子也找不到的,更添了层恼火。

第350章 东窗事发

好容易伢行给谭夫人想起一处房子,既便宜又够档次,却有个很麻烦的问题,就是得与人合租。

谭夫人原本一听就不乐意了,可那伢行却道,“虽是与人合租,却有道小门相隔,除了进去必须从一道门里走,回去之后锁了门,便也是单门独院了,且那地方离里仁坊近,很是清静又没有闲杂人等,要不夫人先去看一眼,觉得合适再租,如何?”

谭夫人心动了。

里仁坊可是好地方,基本上都是高官要员,连常国公主也住在那儿。要是租到那个地方,和这些官夫人们联络交际也便利些。再者说,常国公主从前也给自已送过礼的,她跟念福又有些不对付,日后倒是可以趁机跟她走动走动。

心里盘算半天,竟是利大于弊,于是谭夫人点头答应,随伢记去看房了。

只是路过里仁坊的时候,却正好遇到常国公主出门,谭夫人忙打开车帘打了个招呼,可高绣茹却象是没瞧见她似的,心事重重的骑马走了,那样的神色,似乎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那是什么呢?谭夫人心中暗暗猜测。只高绣茹却是一肚子火,怎么她闭门家中坐,也被人弹赅了?

延英殿。

高显强压着怒火,把一份折子冷冷的扔到了高绣茹夫妻的面前,“你们自己先看看吧。”

卫宜年二话不说打开了奏折,他的文采虽然起初也不行,可这些年辅佐着高绣茹,对于一应公文处理已经是得心应手,所以他抢在前面拿了来,高绣茹也不怪罪。只是在他脸色大变时急问,“究竟怎么了?”

卫宜年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忽地对着高显伏地叩首道,“皇上。辩解的话臣也不敢多说,可您是知道绣茹的,她会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么?我不是要摆功劳,可如果她真的要贪那一点口腹之欲,我们在西南有多少好东西吃不到,偏要到京城来现眼?”

高绣茹听得还一知半解,却不知道,自己今天在早朝上已经被人狠狠参了一把。

面对卫宜年的辩白,高显虽然还是生气,但神色却缓和了许多。“朕当然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可问题是天下人知道吗?你们也知道眼下是在京城。难道上回家丁的事闹出的教训还不够?怎么又闹出这样的事情?”

卫宜年不再解释,只是伏地请罪。

高显再看依旧懵然无知的高绣茹一眼,略带痛心的叹了口气,“原本朕还想着。你上回丢失军粮之事要怎样从轻发落,可眼下看来却是不行了。”

不忍心的再看义女一眼,高显略顿了顿,颇为艰难却依旧斩钉截铁的道,“常国公主,骄奢淫逸,押运粮草不力,着革去公主尊荣,降为郡主。并收回隶属常国封地的八个县。只余常都在内的三个县,以儆效尤。”

高绣茹一下子呆了。

说她押运粮草不力她承认,可她什么时候骄奢淫逸了?那封奏折是放在她手边,可那文辞过于华丽,又用了许多典故。实在是出身草莽的她看不太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显显然没心情跟她细说,挥了挥手,让卫宜年把人带下去解释了。

比起高显仅用了骄奢淫逸四字,那封奏折可就骂得厉害多了。简单翻译成老百姓能懂的大白话,上面的大意是这样的。

常国公主,好吃懒做,贪图享受,皇上交待的正经活不好好干,押运个粮草还要贪功冒进,害死了无辜将士不说,竟然还在国难之际,穷讲究饮食。为了吃一盘鹅掌,竟能炮烙十几只鹅,为了喝一碗汤,竟能剖开母鹿的肚子取未出生的小鹿,实在是残忍之极,令人发指。

而最为恶劣的是,她在明知自己犯错之后,仍不思悔改,在皇上责令她闭门思过期间,依旧饮酒作乐。这样的人要是不从重处理,那简直就是没有天理!

高绣茹听完种种指责,脸上的血色一层层的褪了干净,“你是说…这上面是说陆滢她…”

卫宜年露出一抹苦笑,却不再多说什么。

再说什么呢?早说了让她不要跟陆滢走得太近,早说了让她夹起尾巴老实做人,可她就是不听。眼下给人拿住把柄,皇上还能给她留下一点封地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可这样的处罚让高绣茹怎么接受得了?

她不是贪财之人,如果皇上现在表示要收回封地,她可以二话不说的拱手奉上,可这跟犯了过错被强行收回的性质能一样么?

“我找她去!”

回过味来的高绣茹简直牙根都生生的咬出血来,那个陆滢,她怎么能这么害她?亏她还以为她是好心,总是做好吃的来讨好自己,原来竟是断肠毒药!

卫宜年将她拉住,“你现在还找她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要人再骂你过河拆桥,吃完了东西就翻脸不认账吗?她不过一个厨子,就算有罪,自有皇上定夺。就算你去把她打一顿,也于事无补啊。”

高绣茹一时噎住,此事说到底,是她错了,可这个错实在让她憋屈!

卫宜年安慰的拍拍她背,“算了,回去吧。好好的替皇上再办几件差,会把名声慢慢挣回来的。我们从前不也什么都没有么?眼下这样,也省了好些人妒忌,没什么的。”

话虽如此,却让高绣茹怎不闷气?

可眼下,还有一件让她更加气闷的事等着她做。

“去小舅舅家道个歉吧。”卫宜年苦笑的看着她,“不说之前的事,光是小姑姑帮忙救了林大人的情份,咱们都很应该亲自上门道谢的。之前皇上没有处罚,也不好出门,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去了。”

高绣茹一想起要去见念福,还要跟她道歉,那心里顿时是各种不情愿,甚至比起面对陆滢,更让她觉得难受。

可平王府是不得不去的,不仅要去,还得带上厚礼和笑容去。先让人给沐家送了个帖子,卫宜年开始准备上门的礼物了。起码有一条,就是得比上回送给谭夫人的更好。

高绣茹不心疼这个钱,就是心里各种别扭,把这些事扔给卫宜年,她去探望那些受伤的将士们了。

相比起来,面对他们,更让她觉得容易一些。

可是,当那些受伤的将士们望着她依旧信赖的,友善的,单纯的,包容的笑时,高绣茹又难过了。

就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这些淳朴的将士们要白白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甚至有些人还不得不面临伤残的命运,高绣茹的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可她除了在经济上做些补偿,还能怎么样?

“公主?”

看过这些伤兵,高绣茹正黯然离开军营,却忽地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本能的一回头,就见到贺淳带着个异族青年男子带笑向她走来,“刚才还说到咱们大粱朝的女英雄,没想到就遇上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乞颜部族的二王子卓格,奉命前来递交文书的。”

一听说是乞颜部族的人,高绣茹马上一扫之前的阴郁,绷起了战争的弦。乞颜部族可是大粱朝在西北的巨大威胁,虽然没有正面跟她交过手,可高绣茹却是听说过这个部落的骁勇善战,可他们来递交什么文书?

“原来是二王子,失敬。听说你们部族的大王子卓日烈倒是难得一见的好汉,他有来吗?”

卓格一听,深邃的眼神之中顿时掠过一丝寒芒,不过快得还来不及让人看清楚,他就如常笑道,“大王兄要协助父王处理大事,哪里有空前来?所以只好打发我这个闲人来了。要是公主有意,不如改日到草原上去,相信大王兄一定会非常热情的欢迎公主的到来。”

高绣茹淡淡应了一声,“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叫我郡主就好。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行告辞了。”

卓格一愣,倒是贺淳在老爹贺宪那里听到风声,非常热情的道,“那些烦心的事就别提了,卓王子是好武之人,正想到军营里去练练,公主要不要一同前来?”

高绣茹有些犹豫,她是很心烦,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可她现在能干这样的事吗?

贺淳看出她的顾虑,道,“没事,这也是皇上同意的。我还约了公孙弘,他一会儿就来。大家好久没有切磋过了,等比试完了,我做个东,请大家一起去喝酒如何?”

听说公孙弘也要来,高绣茹有些心动了。

她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当面跟他说声抱歉。连累了他的士兵受伤,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当然,如果公孙弘愿意的话,她也想跟他说说自己委屈。就算是朋友之间,这样不也是很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