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义倒是想起一事,“罗武他们下午来接了罗小言,一同去看赛龙舟了,是不是也在其中?”

那这位胖太监就不清楚了,他上前一步,走到念福和苏澄近前,低声道,“郡主,苏大人。有些事不是小的不想说,是实在不能说。你们也都看见了,我后头还跟着那么些军爷呢。要是我敢乱说话。一刀下去。小的性命就交待在这里了。郡主,您要实在想知道,小的只能说,太后是请您去帮忙的。对了,这还是皇后举荐的。”

念福再跟苏澄对视一眼,做出决定了。“好,我跟你去。不过我家现在有病人,需要拿些药材,这个也请门外的军爷行个方便。”

那胖太监回头跟那些羽林军商量了一下,留下两个人陪苏澄他们去拿药。然后就要带念福走了。

只是随行人员一律不许跟上,连王府侍卫也不行。念福目光一闪。摆出倨傲架式道,“难道本郡主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不能有吗?起码得让我带上这两个丫头吧?”

那胖太监看看玉葱玉椒,勉强点了点头。

回头再看破园众人一眼,念福深吸口气,昂首挺胸走进茫茫夜色里。

那一刻,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苏澄忽地生出几分后悔。

小丫头说得对,暴风雨永远不会在你做好准备时才来临。早知今日,他应该更早就把欧阳康踢出去!

可眼下这场暴风雨来得显然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他们能躲得过吗?

草原上。

欧阳康于夜色中再看公孙弘一眼,颇有几分恼火,“你确定,消息一送到,那个…他哥就会来?”

公孙弘眯眼一笑,“我办事,你放心。咱们眼下可是一条藤上的蚱蜢,我又怎么会害你?”

欧阳康忍了忍,到底忍不住道,“可这样一来,就全盘打乱皇上之前的计划了。”

公孙弘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咱们能逮着老鼠,管它是用什么猫呢?”

有这么打比方的吗?欧阳康气结,想想却又有些道理。

不过目光闪了闪,他还是多说了一句,“那你可得保护好我。可不是我怕死,只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不比你个单身汉无牵无挂!”

公孙弘闷笑连连,“好好好,只要你不自己往刀口上撞,我保你一命。”

欧阳康才给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公孙弘忽地又凉凉来了句,“至于掉几根头发,缺了点胳膊腿啊什么的,那可不能怪我。”

你!欧阳大少恨得磨牙,这个无赖,要是顺利过了这一关,他以后再也不要跟他合作了!

相比起在家中焦急等待的苏澄,在草原上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欧阳康,念福眼下的日子好过得多。

起码,她终于看到了引起这场京城巨变的风暴眼。

明黄色的宽大龙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那只能是一个人——

当今皇上,高显。

他,

遇刺了。

既然已经把她带到了这里,那么所有的真相也就无所谓再隐瞒下去了。

因太医在皇上跟前救治,王皇后把念福带到隔间,跟她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一切缘起于下午的那场龙舟赛,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就跟往年一样,所有的参赛队伍比得很尽兴,皇上看得也很开心。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比赛结束,皇上正高高兴兴的要依例放赏的时候,异变突生。

“…就在那么近的地方,谁都以为那只是个搁东西的柜子,没想到突然炸开,从里面冲出一个人来,持刀就扑向了皇上…”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可王皇后说起这一幕的时候还是面色苍白。神情恐惧,显然是吓到了极点。

“幸好皇上也是有底子的人,当时就躲开了要害,侍卫也迅速上前,把那人拦住了。可谁也没想到,那个刺客只是个幌子,还有一个刺客竟假扮成宫女混了进来,假意护驾。却是蓄意谋害皇上。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他蒙蔽过去了…”

王皇后说到这里喘了口气,才能接着道,“幸好皇上穿了护身软甲,那假宫女的刀剑只划伤了皇上几刀,血流得虽多,且喜没有伤到要害。可要紧的是皇上在博斗中摔了一跤,头磕到了,一直昏迷不醒。”

她冰冷粘腻的手紧紧抓着念福。满是希翼的望着她,“好妹妹,我知道永宁驸马的弟弟上回也是受这样的伤。给你救醒的。你能不能再试一次,救救皇上?”

她的手抓得极紧,勒得念福生疼,可这也比不上念福头疼。

她哪里会救人?

真正会救人的是卫宜年手下的那个军医桑多吉。

不过眼下就算桑多吉在,念福也不敢轻易答应。

这不是一个驸马弟弟,这是全天下的皇上啊!

在救治林淮安之前。沐劭勤还敢把丑话说在前头,可要救治皇上,谁敢说救活了是他走运,救不活就是他的命?

看看外头那些胆颤心惊的太医们,用一味药就得反复斟酌讨论半天。让念福放火容易,让她救人。怎么可能嘛!

沐太后早哭得昏死过去几回了,不过奇怪的是,康洁蓉居然跟在旁边伺候着,也陪着一起掉了不少眼泪。

念福没工夫去理康洁蓉是怎么跑这儿来的,她只是不明白,眼下就是哭出金山寺的大水来,能救得活皇上吗?

眼下皇上倒了,太后不赶紧拿出气势来震慑全局,光会哭得死去活来又有什么用?

就连年轻的王皇后,在痛哭一时过后,也知道要打起精神,先把后宫那些哭哭啼啼的妃子们赶回去,不许在这儿添乱,太后未免也太没有担当了吧?

这一刻,念福确信,这绝不是沐家的门风问题。而是这位沐老姑母,从前的沐家大小姐,一定是被过度宠爱着长大的。

正迟疑着要不要把桑多吉走时赠给她的药拿出来,万一拿出来又没起到效果要怎么办,沐太后转头瞧见她,沙哑着嗓子过来发火了。

“叫你来是这么坐着发呆的么?还不赶紧想法子救救皇上?”

我又不是大夫,你吼我有什么用?念福也不高兴了。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家姑母的份上,早翻脸了。

王皇后心说这可太过了,她虽也担心,却还是讲道理的。扶着腰慢慢站起,轻言细语劝道,“母后您别动气,妹妹这不正在想吗?她又不是大夫,也不能全指望她的不是?”

这还象句话。念福如实道,“上回救醒小林大人,我其实就是帮点小忙,主要是那个军医桑多吉的功劳,眼下让我来,我…”

“哀家不管!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皇上尽快醒过来。否则——”

诛我九族?念福还巴不得她这么说。可沐太后到底把那句话咽回去了,“否则就要你好看!”

沐太后发完火,自己也觉有些失态,气势汹汹扔下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掉头走了。康洁蓉看念福一眼,急忙跟上,这种时候,她再不把队站清楚,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念福淡淡扫过一眼,有些事心里头就有了数。

正想跟皇后商量下,要不要拿出桑多吉留下的药物救治皇上,忽地就见有人闯进宫中来了。

“你们这群饭桶,这么点小伤还治不好,要你们何用?”

全副披挂的晋王高长孝公然拔剑指向太医院的院正蒋大人,“本王限你们三天之内,让父皇醒来,否则就让你们集体陪葬!”

他这究竟是来探病,还是来逼宫?

第424章 这一夜

看晋王这样闯进来,王皇后脸色惨白。

右手护在小腹上,便是在隔间之中,仍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喃喃道,“这么快,就来了吗?”

念福也是心头狂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逼宫?

还没离去的沐太后闻讯掉头怒道,“长孝你是怎么回事?在你父皇的病榻前吵吵闹闹,还公然持刀动剑的,你这是想干什么?”

晋王再看她一眼,到底收剑施了一礼,“皇祖母,非是孙儿狂妄自大,而是眼下事态危急,容不得多礼。连父皇身边的人都有可能被假扮,天知道这宫里头还有多少的乱臣贼子和前朝余孽?为了父皇,也是为了皇祖母和诸位母妃的安危起见,孙儿才不得不带兵进宫,守卫父皇。皇祖母,眼下天色不早,您今儿也累着了,先回宫去歇着吧。”

看他这样说辞,沐太后脸色更加变了三分,“长孝,你还要赶我走吗?我就守着你父皇,哪儿也不去!”

趁他们祖孙拉扯之际,念福忽地眼尖的瞧见一角红袍微闪,是一直在龙榻前服侍的太监总管承平,悄然闪身到了她们隔壁的屏风后面。

见念福瞧见了他,他也没有慌张,只是将食指在嘴唇上微竖了竖,然后贴着墙根继续往外。

王皇后转头,也发现了这里的异状。有意无意的又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了晋王有可能看到承平的视线。

趁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承平一个闪身腰着腰就冲出去了。

念福脑子里灵光一闪。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玉玺!

想逼宫一得要有皇上的诏书,二得要有传国玉玺,否则不足以服从。

晋王若是要控制了皇上,下一步定然是去抢夺玉玺了。

念福和王皇后再对视一眼,几乎都可以从彼此眼中看到那飞快跳动的心脏。这些只在戏台上小说中看到的场景,此时此地,就真实的发生在她们身边!

而她们,根本没有下台的机会。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再彼此对望一眼,两个年纪其实相差不远的女子同时将对方视作自己的战友。这一刻,无论是王皇后,还是念福,都绝不愿意晋王,以此种姿态继承大统。

可是,她们还能做些什么?

王皇后想了想,然后做出了决定。

示意念福在这里等着。她亲自出去见晋王了。

将不愿意离开的沐太后扶起,温言道,“母后。既然晋王有这份孝心。您何不成全了他?您年纪大了,比不得他们年轻人,不如就让几位皇子来陪伴父皇,也尽尽他们的孝心,可好?”

她说着话的时候,暗掐了沐太后好几把。那样明显的力道,就是块木头也能感觉得到了。

沐太后方才那样对念福,那是又担心又着急,更加知道念福是自家晚辈,不敢对她真的放肆。才如此嚣张。

可面对更加嚣张的亲孙子,她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再一咀嚼皇后话里的意思。明白了。

“你说得也是,那好吧,哀家这就把几位皇孙都传过来,轮流排个班,好侍奉你们父皇。”

话音未落,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念福往那儿一看,不觉松了老大口气。

“何须皇祖母传召?孙儿已经来了。”

晋王回头一看,眼皮子却有些突突乱跳。说话的是齐王高长信,和他并肩进来的是皇长子楚王高长忠。

要论资格,没人比长子更有资格侍奉亲爹的。沐太后和王皇后几乎是同时脸色一缓,定下了心。

齐王与楚王皆是宽袍缓带的寻常打扮,再看着一身兵戎的晋王,连素来忠厚的高长忠也有些不悦了,“二弟你这是干什么?穿成这样到父皇榻前来大吵大闹,是想逼宫吗?”

所有人心里的猜测,被这个老实人一语道破了。

晋王脸色僵了僵,打起了哈哈,“怎么会?我不过是怕宫中混进了刺客,所以想给宫中加强些守卫而已。”

齐王云淡风清的道,“那二哥倒是好用心了。不如就请你继续到外面守卫,我和大哥先瞧瞧父皇吧。有劳了。”

晋王一时语塞,是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

齐王再往旁边貌似随意的看了一眼,又吩咐道,“就在那边偏殿加张铺,我们兄弟谁要累了,可以去歇一歇。这边隔间就给太后和皇后准备着,至于其他人,白天过来就可以了。”

“如此安排,很好。”沐太后再看几个皇孙一眼,终于可以放下一半心肠走了。

在她看来,只要这兄弟几个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就作不起怪来。毕竟还是亲兄弟,小时候一起长大了,难道还能骨肉相残吗?

可王皇后显然不这么想。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跟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更因为她刚刚在晋王眼中,清楚的看到那一抹悔意。

他在后悔什么?后悔没有当机立断掌控大局吗?

那么齐王呢,楚王呢,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别样的心思?

若是这些手握重兵的皇子们突然发动突袭,或许沐太后还能仗着血脉,得到他们的善待。可自己一个后娘,凭什么让人垂怜?

王皇后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这般清醒,她知道,她唯一的、能值得信赖的依靠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

所以,在把念福带回她的寝宫后,她直接关了门就问,“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唤醒皇上?只要有一线可能,都得试一试。”

方才,在念福帮她掩饰承平离开时,王皇后就知道,嘉善郡主在以实际行动向她交了投名状。

沐家是外戚。却跟所有皇子都没有瓜葛,皇上还有她,一向对沐氏不薄,她没有理由不帮着自己。

而更重要的是,念福也是个聪明人。该知道皇上能不能及时醒来,对天下的影响有多大。

果然,不必她费神解释,念福就告诉了她实情。“我手里确实有一种药,可以让昏迷的人苏醒,但是从没有检验过,不敢保证一定能行。要是皇后愿意,我现在就回去拿。”

“不!”王皇后抓紧她的手,轻声道,“眼下外面肯定处处都有晋王的人,你这么走太不安全了,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能让她发觉。”

越是危险的处境,越能激发起人全部的潜能。尤其是女人,天生敏锐的直觉和第六感让她俩商量了许久。才做出决定。

弯弯的月亮一点一点从越来越浅的云层中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启明星在大放光明。

五更未尽,人还未醒,一道懿旨就送到了郑贵妃的宫里。

昨日那样一场大乱,郑贵妃自然要把来看龙舟的寿宁带回宫中。而寿宁听说平王府也来了人,当然要去找罗小言,也就自然把破园那一干人带回了宫中。

虽然只是安排在皇宫最外层的杂役处。但却让他们侥幸的躲过了那场浩劫,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但宫中毕竟不是他们的久留之所,所以,皇后这道懿旨下得虽然有点鸡肋,但也在情理之中。

身为六宫之主。她有权掌管宫中一应大小事情,自然也就能责令郑贵妃在天亮之前立即把这帮人送出宫去。而此时。派几个宫女太监随行,顺便问候下亲戚家安好,安抚人心,也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实。

“收拾好了?”

“好了。”

看换好宫装的“念福”和“宫女”从屏风后面出来,王皇后很是满意。

别以为涂脂抹粉就不是门本事,有些手巧的,就能让人面目全非,或者变得无端端相似起来。

让玉椒在此假扮念福,念福却换上了宫女装束,随玉葱还有其他宫女一起混出宫中取药,救治高显。

眼下这个局势,有些事站在明处做,不如躲在暗中进行,才好给人迎头痛击,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只是临行前,看着那些忙碌的太医,念福忽地想到应该带些好药给老太太。这个容易,王皇后命人立即去取。

正等候的工夫,王皇后却又去而复返,临时塞了颗蜡丸给念福,“刚想起件事,帮我把这个带给王舍人,要是不行,就立即毁了。一定不能落在第三个人的手上,知道吗?”

王粲素来跟他们交好,这个忙念福自然会帮。

想来王粲毕竟和皇后同族,又是年轻一辈之中最有希望的官场新秀,眼下这样的大乱,皇后要私下嘱咐些密语也是有的。

所以念福没有半点疑心,也没有注意,王皇后将蜡丸交给她时,异样凝重的表情。

出宫很顺利。

当看到罗武青儿,那么多熟悉的面孔赫然都完好无损时,念福忍着心里的激动,垂下视线,不去一一关注。

宫规森严,没有人敢大声喧哗,甚至连咳嗽都不闻一声。静默着上了车,静默的一路伴随着稀薄的星光前行。

因怕惹人怀疑,所以一行人不得不集体行动。

先去破园送人,苏澄他们显然也是一夜没睡,一直守在大门口,俱是熬得两眼通红。眼见家人平安归来,全都松了口气。

尤其吴氏,熬了一夜的她再见到三个儿女平安归来,再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不过幸好眼下这里已经有了从高老大夫那里搬来的药材,想要救治也不是难事。

念福拿出药盒,递给苏澄,压着嗓子道,“这是郡主特意求了皇后,从太医院要来,给老太太治病的。”

苏澄再看她一眼,认出来了。他心思最为机敏,顿时就一语双关的问道,“老太太已然安好,郡主在宫中可还安好?”

念福道,“郡主安好,只挂心老太太情势危急,叮嘱切不可掉以轻心。”

苏澄神情瞬间凝重几分,再看她一眼,沉声道,“我等自会小心,也请郡主多加保重。”

念福微福,告退。

第425章 谋算

从破园离开前,念福没忘叫苏澄派两个家丁跟上,去看下归仁坊那边的消息。

就算欧阳锦再讨厌,可那边也有老太太的儿孙,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老太太肯定也不能静心养病。

不过念福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苏澄一清点人数,顿时发现了,“怎么一共三十四人?还是一个是谁?”

罗武顿时举手,“是罗小言。昨儿去宫里就没瞧见他了,是不是跟寿宁公主在一起?”

不可能!这么多人都送回来,怎么可能独留他一个?

苏澄脸色微变,待要追上念福说个清楚,奈何人已远去。

“怎么了?”看他脸色不好,杜川急忙上前询问,可苏澄再看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虽不知罗小言身世究竟如何,却知道肯定有些文章,否则沐劭勤不会单把他一人接到王府里去。

如果他是在混乱中与人失散了,会流落到哪里?要是被有心人带走了呢?

可眼下,最着急的还不是这个。

念福方才的话他已经听懂了,情势依旧危急,要多加小心。而回来的人已经告诉了他们事实的真相,皇上遇刺,现场大乱。

苏澄深知,要是高显有个好歹,别说一个罗小言了,还不知有多少生灵涂炭!

也不知念福此时出宫到底是什么任务,他只能干着急,却帮不上半点忙。只盼着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能在暴风雨中经受考验。安然渡过此次危机。

此时,在距京城只有半日路程的望月庵里,同样一夜未睡的了烟小师父,或者应该说是阮菡雁,终于盼回了一点消息。

慈航师太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跟去的了缘师姐和平王府几个家丁。

“王爷情况好些了没?”

阮菡雁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反倒是了缘恶声恶气的一句,“走开。别耽误事!”

看她眼中血丝,显是一夜未睡。而进庙只喝了几口水,就进房去拿药锄勾索那些,已经在这住了好几个月的阮菡雁知道这是要去采草药了。

来了这些天,阮菡雁也基本摸清了庙里几人的禀性。

给贵人办事虽是辛苦,但事后的酬劳肯定不会少。了缘年纪已大,跟慈航师太一样,都想多攒些银钱防老,如此美差怎会让给她这样一个毁了容貌。给家族抛弃的外人?

可能不能攀上沐劭勤,已经是濒临绝境的阮菡雁最后一线希望了,她绝不能错过!

心中一横。她假装低头避让。可后脚跟一踢,巧妙的把放在地上的一张小凳子挪动少许。心急赶路的了缘不查,拿了东西抬腿就往前迈步,正好一脚踩翻了小凳子,摔了个狗啃屎。

下巴膝盖全磕破了不说,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痛得她眼泪长流,别说走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阮菡雁心中微觉歉意,忙把她扶起,“师姐。你没事吧?”

可此时的了缘能说什么?反倒是外面等着的沐家下人着急的道,“这怎么好好的就摔了?那谁带我们上山采药?我们王爷还急等着治病呢!”

“要不我去吧。”阮菡雁让丫鬟灵芝过来照顾了缘。顺手就把采药工具拿过背上了,“我也随师太采过药,基本上的药材都认得。说说,都要些什么?”

沐家下人没时间耽搁,立即迎着她走了,后头的了缘虽是气闷,却也无可奈何。

路上再一打听,阮菡雁终于得到点有用的消息了。

沐劭勤眼下的情况,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

念福从京里带来的药还是好东西,一副下去,沐劭勤的汗就发出来了,烧也退了大半,但情况还是不太乐观。主要是他身子弱,有些药对于他来说,太过霸道,所以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

慈航师太到底也行医几十年,很有些经验。虽然比不得太医,但沐劭勤的烧能退,那最凶险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她也就敢治了。

问问从前太医开的药方,估摸着沐劭勤的体质,她给沐劭勤又重新开了剂方子。只是要用到几味药,她那里刚好用完了,只得让徒弟了缘回山上采。

因她长年行医,在她们后山也种了不少常用草药,只不过她也年纪大了,平时俗务也多,没精神打理,多是洒的种子,听天由命的任它们存活,虽是不多,但基本够用了。

听那些家丁说要的几味药,阮菡雁心里有了数。

要是那么轻松就采到,也显不出她的诚意。故此,她特意带他们到一处陡峭的斜坡那儿采药。

看那地势险要,沐府家丁俱吓了一跳,“小师父,不如你指给我们看了,我们下去采吧。”

可阮菡雁却道,“我纵是指给你们看了,你们也未必懂得采药的手法,还是我下去吧,你们帮我拉着绳子就行了。”

看她一个小姑娘,这么勇敢的要下去采药,几个男仆都很感动。攥着绳子看阮菡雁惊险万分的爬下去,几乎是在九十度的直坡上艰难的采药。

忽地,她脚下一滑,手上绳子猛地一沉,竟似要摔下去。几个男仆吓得不轻,齐心协力拉着绳子,好容易等她说声好了,把人拉下去,个个都是一头的汗。

有个领头的就说,“小师父这份大恩,回去必当跟王爷王妃禀告,非得好生谢过才行。”

“没什么,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误了大事。”阮菡雁推辞一番,索性连望月庵也不回,直接随他们去了羊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