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夫人颤抖着,勉强扯着干涩的嗓子,结结巴巴的开口了,“我…我前些天在外地的一个酒楼里,好象看到他了。不过,只是背影,也没看仔细,他旁边还有个妇人,抱着对双生子…”

等她把事情前后,事无巨细的交待了一遍,瑞安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子,自言自语的道,“平王妃不就是怀了双生子么?难道真的是作戏?”

她忽地问,“那平王是怎么死的?”

谭夫人咽了咽唾沫,“听说,平王妃是死于难产,而他是自己放的火。”

哈!

瑞安笑了,带着强烈恨意抚上自己脸上的花纹,“肯定又是那丫头捣的鬼!他们全家绝对是诈死。”

谭夫人生怕她要做出些什么疯事来连累自己,大着胆子插了句,“就算是真的。可…那又怎么样?咱们又没有证据。”

瑞安眼神一眯,“不急,没有证据,慢慢找就是。对了。我记得她家原先有个叫兰姑的使女,好似跟她不太和睦。她人在哪里?”

谭夫人老实道,“这个我却不知。”

瑞安鄙夷的看她一眼,“你要真想扳倒一个人,就该去留心她身边的所有人。任何跟她不和的,都可能是你的帮手。过几天再去一趟京城,打听打听那个兰姑的下落。”

听她这样吩咐的口气,谭夫人到底有些不悦,搪塞着道,“我如今可不是自己说了算…”

“放心。很快你们家就会有笔大生意。要上京城了。”瑞安再度鄙夷了她一眼,“其实你不用怕我,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么?”

谭夫人再看她一眼。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瑞安说得对,如果能扳倒念福,甚至于能把沐劭勤还有蕙娘抓回来一起处斩,对她来说,不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所以她也笑了,同样说了一句。“放心。如果能找到那个兰姑,我知道怎么做。”

瑞安望着她一笑,端起了酒杯。

两个月后。

天入了秋,终于彻底的凉快下来了,京城破园里,五颜六色的菊花开得极艳。

老太太之前因念福怀孕。不让破土动工的小院子也搭建复原了,完全跟从前在怀安老宅一模一样。喜得老太太扶着丫鬟,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高兴得跟小孩儿似的。

忽地寻到门后的几处划痕。笑指着给念福看,“你瞧这儿,就是康儿小时候量个子时划下的。他小时候长得晚,老怕自己长不高。天天来量,天天来划,我每回都让贺嬷嬷故意划高一点,好安他的心。你是没看到他那时候,成天愁得跟个小老头似的。直等到十五岁那年开长了,他才不那么介怀了。”

念福听得哈哈笑,摇着怀里胖白薯的小肉手,道,“你要是随了你爹,也长得晚的话,可别跟他似的没出息。娘教你打手鞠,一定能长高,知道么?”

噗。回应她的又是一个口水泡泡,然后胖白薯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还睁着纯真的大眼睛,伸出一只肥肥短短的小胳膊往天上挥了挥。

没节操的娘瞬间又孩奴了,丝毫不介意落在脸上的口水,反而一脸惊喜,“哇,小薯仔真聪明。已经知道手鞠是用手来投的了?那蹴鞠呢?”

胖白薯踢了踢软软的小脚丫。

“好棒哦,都知道分手和脚了。”

啵啵啵,小薯仔的嫩脸蛋毫无悬念的又被人猛啃了几口豆腐。

红果果的把小脸别开,胖白薯觉得,只要不是个傻子,天天跑去看人打球,还一天被问无数遍,怎么着也该分清楚了。

蹴鞠,早已是这个时代广受欢迎的一项运动。工匠们已经知道要用八片的薄皮来缝制皮球,而球里填充的也不再是轻柔的丝毛,而是充气的动物尿泡。这就让球体变得更圆更轻,玩起来的花样更多,也更具戏剧性和观赏性。

当初欧阳康表示要建一个运动场时,全家上下投票最高的就是要一个踢蹴鞠的地方。

后来,在念福的唆使下,又诞生了具有破园特色的手鞠。可因为球不能拍,弄得比较象打橄榄球,但也深受大家的欢迎。

如今不得不在破园建起了第二个球场,每天下午收工直到晚上就寝前,两个球场始终人声鼎沸,连女孩子都爱玩。

当然,肥白薯也多次表示要上场的强烈意愿。可他那个娘除了塞给他个球摸摸啃啃外,任他怎么嗷嗷叫也不肯放他下场。

这让白薯每看一回球,就得郁闷一回。可不让他看,小球迷更得嗷嗷叫了。

老太太也才笑着要来逗小胖子几句,忽地有圣旨到了。

第540章 小小校尉

破园的菊花开得再好,又怎及宫中的明艳?

尤其走进东篱馆,简直象是到了菊花的海洋。那一片姹紫嫣红,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的菊花,几乎让人以为置身在春天一般。

头一次进宫的小薯仔被狠狠的震惊了一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白嫩软糯的包子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似是在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王皇后看得忍俊不禁,“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家哥儿好玩,果然有趣。”

念福抱着儿子,嘿嘿赔笑,“小孩子家,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百日来还是他第一次出门。哪里比得上十四皇子,小小年纪就从容淡定,到底是天家之后,哪象我们,乡下来的一样。”

在别的家长面前,哪怕再不甘心,也要自损一千,夸人八百,这才是最好的必杀技。

果然王皇后被迅速带歪了楼,看着自家那已经会满地撒欢的宝贝儿子,顿时难掩得意,明贬实褒的道,“他也是成天淘气得很,不过比常人多见了些世面,在外人前能装个样子罢了。”

念福呵呵笑,把胖白薯从酸软的左胳膊挪到右胳膊,“这天虽然不热了,可日头仍大,叫他进屋歇歇吧,瞧那一头的汗,仔细吹了风。”

胖儿子好重,她也要中场休息一下了。而且阳光太好,看长了对宝宝的眼睛不好。

王皇后正有此意,忙把儿子唤了回来。原本小薯仔对进屋有些不乐意,可看到东篱馆里同样摆着的满屋子菊花,他不闹腾了。

才坐下,寿宁就笑吟吟的捧了只托盘出来,将两碗菊花蜂蜜水搁在皇后和念福面前,“这可是父皇亲自教小言做的,你们快尝尝。”

然后就来讨要好处了,“小姑姑。把薯仔弟弟给我抱抱好么?我保证不会摔了他。”

念福看着躲在门口,悄悄瞅着胖白薯的罗小言笑了,“你要不嫌烦,就抱去玩会儿吧。只不过不许出屋。不许把他弄哭。”

好,寿宁满口答应,抱着胖白薯,吭哧吭哧的到隔壁去跟罗小言玩了。反正有奶妈丫鬟跟着,念福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边王皇后看着人给儿子擦了汗,换了里衣,又盯着他也喝了碗蜜水,才有精神来跟念福闲话。

开始无非拉些家常,后头见时机合适,念福就开始试探了。好好的。皇上下旨把她召进宫来干嘛?虽说是想看看胖白薯,可这样召她,会不会有什么事?

别怪念福多心,哪个欺君瞒上的能不有点小小心虚?所以她吞吞吐吐的问,“莫非。是前头军情不利?”

王皇后听得笑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可能是皇上想给薯仔个什么封赏吧?应该是好事,你别紧张。”

又坐了一时,皇上来了。

算算日子,念福从怀孕到生产,差不多有小半年没见高显了。乍一看。真把她吓了一跳。

高显本来就瘦,但他个高挺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显得很是精神。可如今却象是老了十岁,人虽养了些肉出来,却明显让人觉得发虚。精神也大不如前,头发白了不少,还是坐着肩舆来的。

只是见了念福母子,神情尚好。还特意把胖白薯要去抱了一会儿。胖白薯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老妈的忐忑,在这个陌生表叔怀里表现得相当给力。

既不认生也不犯蠢。还很纯真的卖了卖萌,逗得高显心情大好。果真下旨给小薯仔封了个官儿,从七品的小小校尉。

虽是虚职,却是个有俸禄的实缺,当即就有人要去给胖白薯做朝服朝冠的。想象着自家白白嫩嫩的小包子穿着小青袍,戴着小乌纱帽,呆着一张小脸,站在一群叔叔爷爷当中的模样,念福很无耻的被萌了一脸的血。

不过表面上,却得急忙跪下辞谢。

朝廷荫封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可大多等到三五岁时才会有这样的恩典,象小薯仔才出生百日就受封的,实在很罕见了。

皇恩浩荡,受宠若惊啊。

可高显却立意如此,还道,“无妨,横竖他还没有大名,不怕折了福。回头再多给他拿几个好东西镇镇,就更不怕了。”

念福只得道谢,高显有些抱不住,把胖白薯交给旁边奶娘,“人都说你家小子生得好,好多人想见,让他也到后宫去转转吧。”

念福心里明白,怕是老姑母想见吧。脸上却只笑着打趣,“那又得劳烦各位娘娘破费了。”

高显哈哈笑了几声,想说没事,却不妨又咳嗽起来。

念福看着他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忧心。又怕犯了忌讳不敢讲,倒是王皇后顺势向念福讨教起有没有适合皇上吃的菜点。

念福不敢乱说,等召了个太医来,才报上几个小菜,太医点了头,她才敢把做法说给御厨听。

这边拉拉杂杂说了小半个时辰,到后宫巡游了一圈的胖白薯终于给人抱回来了。身后果然收了一堆礼物,而小薯仔一手抓一个的,更是一对难得一见的白玉狮子。

狮子历来是镇妖辟邪的神兽,而这对玉狮子更是通体润透,滑若凝脂,意头好,品质也高。足有胖白薯的拳头大小,雕得憨态可掬,还是同一块料子雕的一对,就更难得了。

胖白薯明显也很喜欢,听人说,当时抓着就不肯松手了,一手一个拿着啃满了口水,就开始对打。

幸好他人小,玉质坚硬,怎么使力也打不出个名堂来,只那呆萌呆萌的样子,倒是引人发笑得很。

念福红果果的瞅了儿子一眼,你那高贵的格调呢,你那对金银珠宝的不屑一顾的淡定范儿呢?怎么人家一拿了好东西,你就掉节操了?

没人说这东西是谁给的,可整个皇宫,除了皇上皇后,还有谁能拿得出这么稀罕的玩意儿?

老姑母的忏悔念福不是不知道,可若不是爹娘诈死,她会后悔吗?如今还不知怎么折腾她们一家人呢。所以念福心中虽有怜悯。但并不同情,更不会因为一对玉狮子就对她透露些什么。

当小薯仔毫不虚伪的打着大大哈欠,哼哼唧唧的闹着要回去找他师公听睡前故事时,念福轻松愉快的皇宫半日游也要结束了。

有了小孩子。总是特别能让人谅解。

皇上也不多留,说要到延英殿处理政务,让念福跟他同行。

不过分别的时候,皇上特意让肩舆停了停,问了念福一句,“你见朕这么半天,怎么都不问问郡马的事?”

念福心头一跳,当即老实答道,“皇上不说,自然是没事。我若乱问。反倒扰了圣心。”

高显欣慰的点了点头,却跟她交待了一句话,“自来领兵出征的将领,没几个不传些流言蜚语的。你一个妇道人家,别理外头怎么说。专心管好孩子就行。”

念福应下,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皇上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说这样的话,再想想荣升七品官的胖白薯,着实让人不安。

这事又不敢跟老太太说,只好私下跟苏澄讲,苏澄听了脸色也不大好,良久只说。“那就静观其变吧。”

没两日,消息传来。

平西将军欧阳康,贪功冒进,急于赶路,害得大军掉进山沟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整个京城顿时炸开了锅!

男神军团连个仗也没打,就这么挂了?那他们家孩子呢?

一时之间,镇远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没错,就是镇远侯府。

平西军是关天骁着力打造出来的,眼下孩子们出了事。不找他找谁去?

至于嘉善郡主那儿,就算大家心里有怨言,也不大好意思找上门去。去了不是摆明欺负一屋子老弱妇孺么?当然,那儿还有位苏大毒舌坐镇,也是大家忌惮的原因之一。

只苦了关天骁,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他儿子还在队伍中呢,他要能知道到底什么情况,还会坐在家里么?

危急关头,破园差来信使。

“…侯爷若是扛不住,我们郡主请您上我们家去。反正他们也不好意思来,来了我们郡主也不怕。回头我们郡主会对外头说,是她找你哭闹,要你想办法的,这样外头可能对您就好些了。”

关天骁心中感动,啥叫真情,这才是真情啊。假装把他骂一顿,实则是在帮他转移矛盾。

“告诉你们郡主,区区小事,我还顶得住。让她也莫要担心,此事到底如何,咱们等等再说。”

可再等几日,坏消息似乎更加确凿了。

因为副将军贺淳带了一路兵马,成功突围,平安无事。虽然他回报的奏折言辞温和,并没有怎么针对主将,但底下却有人大骂,说是贺淳早劝了欧阳康,可他一意孤行,才葬送了那一路官兵。

这一来,可算是把那锅开水底下又添了把火。

关夫人是第一个顶不住倒下的,她唯一的亲生儿子啊,又做了欧阳康的亲卫,如果说欧阳康那一路全军覆没了,她儿子难道还能逃出生天?

说句诛心的话,好歹欧阳康还有胖白薯了,可她儿子有什么?

就连关天骁也又气又急的生起了病,谁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关老夫人大发雌威,拿着拐棍站出去了。

喝令裴俊卿关门闭户,堵着门口对那些人大骂,“出征的时候又不是我们家拿刀子逼你们去的,还不是看着有功劳可赚,才愿意跟来?如今出了事,就个个跑我们家来嚎,难道打仗是去游山玩水,不用提脑袋冒风险的?我家老侯爷就是死在战场上的,我家独孙如今也生死不明。你们要说法,好啊,拿了我老太婆的命去,看下到阴曹地府,阎王爷判是谁的错!”

念福在破园得知,竖起大拇指,到底姜是老的辣。

这才是真牛叉!

***

胖白薯:呼叫老爹,听说你出事了?

白薯爹:那你是不是要来救我?

胖白薯:(美滋滋)果然我才是真男主,你快去领盒饭吧,小心凉了。

白薯爹:…

第541章 再也不偷嘴了

倒霉的时候,往往也是拼人品的时候。

欧阳康出了事,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不少,但也有愿意雪中送炭的。

前脚送走了永宁公主,后脚申夫人就登门探视了,并带来一个重要消息。

“…老爷悄悄打听过了,贺相的公子虽是带了人逃脱,但只有三百不到,大部分人还跟在郡马身边。况且又没有战报说那边当真出了事,所以这件事到底如何,还未为可知。”

看着她那隐晦的眼神,念福多少明白一些了。

怪不得朝堂上虽然参欧阳康的御史很多,但真正的大佬们都很谨慎的没有表态。就是身为唯一的“功臣”之父贺宪,也低调之极,只作一副忧国忧民状,要调兵遣将赶紧去寻人。

皇上虽然允了,却没有用他提议的贺淳等人,而是体贴的令他们原地休息,另调了一路当地驻军前去打探。

至于弹赅欧阳康的折子,一概留中不发,只等有了确凿消息再说。

感念申氏一片好心,念福笑道,“表嫂放心,我不着急。我家郡马这人吧,虽谈不上足智多谋,也不骁勇善战,但他绝不会投敌卖友,更不会背叛朝廷,就算是打了败仗,皇上看他到底一片忠心的份上,总不至于砍了他脑袋。就算给革了职赶回来,不过也丢些面子,没事儿。”

饶是申氏素来端庄,听得也未免笑了,“你能如此想得开,倒是好事。”

念福俏皮的眨了眨眼,换了话题,“表嫂今儿来,没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么?你上回拿的那个家乡藕粉做得真好,不仅我爱吃,薯仔也爱吃。就是太小了。不敢给他多吃,每回我吃时给他舔一两口而已,馋得他不行。”

说起胖白薯,申氏笑意深了些。“你倒胆大,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敢给他吃别的了。不过我今儿带来的,你可千万别给他碰了。”

她一招手,贴身丫鬟就捧了只鳝鱼黄的精致小坛送了上来,“回郡主,这是我们家夫人自己新鲜腌的蟹酱,可好吃呢。夫人想着这东西性寒,府上人弱,之前收了活蟹也不敢给您送,特特带我们挑了几天的蟹肉蟹黄。才做了这坛子蟹酱。别看这么一丁点东西,足足上百只螃蟹在里头了。拌饭炒菜时只要搁一点子,都是极鲜的。”

申夫人嗔道,“真没规矩,哪有这样夸自己的?郡主可是吃里大行家。咱们这些小玩意,也好意思拿来卖弄?”

“那可不一定,各家有各家的专长嘛。”念福听到一个蟹字,眼睛已经亮了。

天可怜见,去年她在返乡途中还曾吃蟹吃到肚痛,可今年愣是没开过荦。老太太弱,是早戒了的。苏澄倒是喜欢。却因为怕勾起胖白薯的馋虫,生生的忍了。

那小子现在快长牙了,成天口水滴答的,贼馋,闻到香就非要去看看人家碗里到底吃个啥,啃不动肉。也得给他蘸点汤尝尝。

所以眼下不仅是念福这奶妈子的饮食要注意,全家人的饮食都得注意,象螃蟹这种大寒之物,哪里敢上桌?可把念福憋坏了。

此时打开一只坛盖,闻到那螃蟹独有的鲜香。再看里面那鲜红油亮的蟹酱,她不淡定了。迅速要了双干净筷子,挑出尝了尝。

“好吃,真好吃!”鲜香柔滑,完全掌握了蟹酱的真谛。念福当即决定了,“今晚吃面条,就拿这个拌。让厨房只管把面条弄好送来,我自己拌。”

就算不是厨子,可看到自己做的食物这么受吹捧,申氏也是开心的。不过还得告诫她几句,“这蟹酱虽没有螃蟹那么寒凉,毕竟也是蟹,少吃一点,不许贪多,否则回头闹起肚子,可不是好玩的。”

念福痛快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蟹酱的一百零一种吃法了。

胖白薯在一旁傻乎乎的啃着自己的脚丫子,全然不知大难临头。

不过是晚饭后眯眼打了个盹的工夫,胖白薯就拱到念福怀里,伸出带着肉窝窝的小狼爪,扒开她的衣襟,凑上去撮了几口奶。

最近老妈不太喂他了,也没多少存货,小薯仔吃得不太满意,但他本也不饿,只当溜牙缝了。

等到念福被这小子弄醒,大惊失色,头一个念头不是掩住春光,而是很想把这小子倒拎起来吐一回。

她刚吃过那么一大盘子蟹酱拌面啊,会不会过给他?

鉴于那个胖儿子的体重,念福考虑了一下,排除了自己能把他倒拎起来的可能性,所以决定心存侥幸了。

不就是喝几口奶吗?应该没事的。

所以这一重大军情,除了母子二人,并无第三者知晓。

可是等到半夜,胖白薯嗷嗷叫着,把事情闹大条了。

小薯仔真的不是自愿的,可有些情况是他也控制不住的呀。

奶娘急急来报,“小少爷怎么拉肚子了?这要去请大夫吧?”

念福莫名心虚,但仍没把事情想太糟,“没事,喂他点清水,再观察观察。”

可这一观察,小薯仔就接连拉了四五回,等大夫黑灯瞎火被赶紧赶忙的请来时,小薯仔已经拉得两眼无神,眼窝泛青了,活脱脱象是一只浸了水,奄奄一息的小鼠仔。

苏澄那样一个优雅理性的帅大叔,当场发了脾气,“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要是说不出个原委,统统发卖出去!”

眼看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念福只得硬着头皮承认错误,“是我…晚上吃了碗蟹酱拌面,然后,他来吃了几口奶…”

两把眼刀顿时狠狠丢过来,苏澄似是早猜到了,黑着脸没说话,只和杜川张罗着给小薯仔善后去了。

洗屁屁,煎药什么的事小,喂小包子吃药事大。

这是小薯仔出生至今,头一回生病。也让念福第一回见识到自家儿子,对于治病的极端不合作态度。

连接打翻三碗药,又吐过两回后。小家伙闻到那股药味靠近就开始号啕大哭。不同于平时心情不爽时,带点发泄性质的干嚎,人家这是真哭。

委屈啊,伤心啊。他不想喝啊!

可不喝是不行的。

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杜川亲自抓了小薯仔的双手,又叫了两个丫鬟按他的两条腿,把那么个小人儿生生的禁锢在小床上,再叫来喂药。

念福下不去这样的狠手,早躲屋里默默掉眼泪去了。

这一刻,她万分自责后悔,要是时光能倒流,她绝不贪嘴了。听着孩子哭得声音都哑了,她真的宁肯生病的那个是她。也不要是她的小薯仔。

“给我。”最后,到底是苏澄,做了那个坏人。

眼看小家伙哭得快没劲了,他把孩子搂在怀里,拿着小勺一口一口。硬是把那碗药汁给他灌了下去。

“小薯仔乖,只有吃了药病才会好,听话啊,乖。”

他的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温柔,却听得一屋子的人都红了眼。而念福在屋里,早哭得唏里哗啦了。

她的小薯仔,太可怜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药快吃完的时候,早睡下的老太太终于也瞒不住的被惊醒,赶过来了。

看着小曾孙被折腾得那个可怜兮兮的小样儿,老人家也跟着掉起了眼泪,却无比耐心的劝哄着,“小薯仔这是病了吗?不要怕哦。把药吃完,曾祖母就带你去玩,跟你讲故事…”

被满屋子大人“虐待”了大半夜的小薯仔总算寻着一个好人了,紧紧扒着老太太的脖子,委屈得直掉眼泪。也不管老太太抱不抱得动。总之意思就是要跟她走了。

几个伶俐些的丫鬟赶紧上前,托着孩子,扶着老太太,送回去休息了。

满屋子大人皆松了口气,才觉出前心后背全被汗透了。

念福红着眼睛从屋里把那坛惹祸的蟹酱交了出来,老实认错,“我以后再也不偷嘴了。”

苏澄冷冷的横了她一眼,走了。

杜川把那坛子酱接过,倒是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都是孩子啊。”

念福满心愧疚,新妈上路,她能请大家多多包涵吗?

大人生一晚上气,第二天也就好了。

奈何小包子记上仇了。

第二天念福去老太太那儿看他,他一瞅见念福就红果果的扭过脸去,只留给老妈一个表示我很生气的光屁股。

念福百般心酸,儿子的小屁屁好象也瘦了点吧?努力打起精神,重新跟儿子建立感情。

幸好小家伙还处在天真无邪的年龄,比较好哄。当念福没有节操的趴下,跟他左扑右闹,上下翻滚了几个来回之后,小薯仔咯咯笑了,勉强给那个老妈刷了点正分。

可等到接下来的吃药时间,又开始拉仇恨了。

幸好小薯仔身体底子强壮,只吃了三副药就彻底好了。不过小脸还是瘦下去一圈,看得人心疼。

而念福不知道应不应该拿因祸得福来形容的是,从这之后,他彻底戒了他妈的奶了。给他都不吃,可怜的孩子,都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一番折腾,全家人都把欧阳康那点破事忘光了。管他掉哪个山沟去了,能有把瘦白薯重新喂得白胖圆润重要吗?

所以,当康守靖也带着媳妇上门来慰问时,念福深刻觉得没这个必要。不过瞅他夫妻二人的脸色,唔,似乎还有事?

***

白薯爹:儿啊,听说你受苦了?来,么么。

瘦白薯:没空理你,别来抢我男主的风头。没发现自从多了我,小剧场都多了吗?一天一章还坚持天天来看我的,都是真爱啊!躺平任揉搓,不要玩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