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数日,当她终于回了家,进门见鲁兴也在,脸上堆笑道,“我就说没事了,官府不过请我去问些事情,没事的。”

幸好那日童朝仪带她走得隐秘。也没说什么,想来哄哄就过去了。可是,鲁兴坐在厅里没有动,只看着她的脸色有些阴沉。

谭夫人感觉不太对劲,再仔细看看,赫然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人。竟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卢大石!

浅浅的惊呼一声,她后退半步,可随即又奔上前道,“老爷可千万别信他的话,这刁奴惯会骗人的!”

鲁兴看着她。“你都不知他跟我说了什么,怎么知道他在骗我?”

谭夫人给问得有些说不出话,还想赔着笑脸解释,鲁兴却蓦地问起一事,“听说,平王从来没有和你圆过房?”

谭夫人脸色微变,“老爷你怎么问起这个?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鲁兴却不放过她,“一把年纪的人就能不清不白的过日子?我只问你,是也不是。”

谭夫人给他凌厉的语气吓着了,眼神不由自主的躲闪起来。

而那卢大石却阴阳怪气的道,“夫人,您就不必再装了。平王从未和你圆过房,而你嫁给鲁老爷时又非完璧。要说您这年纪也不算很大,怎么就忘了,在您十六岁时还曾经做过军爷夫人?”

“你胡说!”谭夫人脸都白了,口不择言的道,“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姓褚的,你别诬赖人!”

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鲁兴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三分,额上青筋都爆起来了,“你若没做过,怎还记得那男人姓什么?”

谭夫人眼见无法挽回,索性老着脸道,“老爷若要冤枉我,我也没法子。不过你娶我时也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子,不过是半路夫妻,大家搭伙过日子罢了。只要我一心对你,何必计较从前那些?”

鲁兴气得脸黑了一层又一层,半天才憋出句话来,“婊子!”

谭夫人大怒,“你骂我什么?”

鲁兴抬手就给她狠狠一个耳光,“还说一心对我,你以为你背地里攒的那些私房,我不知道?原以为你再怎样也是官家小姐出身,起码知道礼义廉耻,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还成天的给我招祸!你知道我是怎么还能好好坐在这里的吗?花银子。几乎把我大半辈子的积蓄都花光了,才买了一条命!”

谭夫人这下真的惊了,想想也是,当日就算那些禁卫只抓走了她,怎么可能不把与她有关的人软禁起来?而就算最后没事,但从官府底下过一趟,怎么可能不放些血?

几乎是须臾之间,谭夫人就做出决定,“你既这么看不上我,那写休书吧。”

从官夫人跌到商人妇已经够委屈她的了,可要是连这个商人也没了钱,她还跟着他干嘛?

鲁兴忽地冷哼起来,“想带着嫁妆私房离开么?可惜我不会如你的愿。来人呀,把夫人送到马车上,准备出发了。”

“你,你想干什么?”谭夫人慌了。

鲁兴道,“既然你毁了我半生积蓄,将来自是要伴我终老。你无儿无女,我倒养了几个还不错的女儿。大女婿知道家里出事,已经收拾了一处农庄,让我去养老。将来,你就在那儿操持家务,种地喂*。”

不!谭夫人拼命反抗,被扔在乡下的那些年,太让她知道乡下的家务是多么难操持了。可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被塞进了马车里。

自此往后,她便被鲁兴强押着在乡下种田喂猪,劈柴挑水。不出半年,便被磨出两手老茧。蓬头垢面十足乡村老大嫂模样。

偶尔,她也会想,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但每每生起这个念头还不到片刻,她就鼾声如雷的睡去。乡下生活实在是太累了,就连想死,都提不起了力气。

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也渐渐麻木。便如被蒙眼拉磨的老驴一般,辛苦操劳,终此一生。

而当时那卢大石离开鲁家之时。有个神秘人给了他十两银子,算是答谢他告密的酬劳。

卢大石感激不尽,拿了钱就去吃喝嫖赌,至于他的媳妇和儿子,都早已在被赶出那所房子。失去卢嬷嬷庇护之后,给卖了。

至于卢嬷嬷,对谭夫人一辈子忠心耿耿,至死也没有透露过她半点秘密。却不知自己死后,竟连尸骨也不得入土,在义庄里放至枯烂,多年后被当作垃圾一样清理了出去。

当谭夫人初去乡下时。京城已是繁花盛开的仲春时节。

只不过朝局的不稳,让再美艳的花朵也失了颜色。

在二月初四的朝会里,谁也没想到,门下侍中,三丞相李希烈突然发力,当众参奏第一丞相贺宪。

指他与盗匪勾结。贻误军机。纵容乡邻,欺压百姓。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还有他家乡的地方长官王粲带着百姓亲来作证,贺宪当庭锒铛入狱。

皇上震怒。下旨查抄贺家,结果搜出巨额资产,来历不明。

权倾一时的贺氏,就此败落。

而此面前,对于平西将军的处置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嘉善郡马虽说平定西南有功,却因罔顾军纪,私自入京,被夺了兵权,勒令回家反省。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件事是贺宪在朝堂之上提办的最后一件公务。

他处理完欧阳康,就轮到人处理他了。简直绝妙的讽刺。

不过嘉善郡马倒是老实,皇上让他回家反省,他就闭门不出。听说整日弄儿为乐,实在没甚出息。

至于那位神奇的嘉善郡主,更是深居简出,彻底消失在京城社交圈中。不过关于她的传闻,在民间还是私下流传。

有人说她是天上火神派出的使者,也有人说她是灶王奶奶转世。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神仙都是好人,少有人说她是妖女。

百姓眼睛是雪亮的。

嘉善郡主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她给穷人开饭庄,她在雪灾时救活那么多人。就算是她那回暴露自己的能力,也是为了救一个小男孩。

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是妖怪?

但这些话,大家只在私底下说,明面上却都不提。

不是不想赞美她,而是不想给她惹麻烦。

所以,就算破园的下人出来走动,大家也是善意的平常待之。只是偶尔看着破园,会露出几分敬重。

如果真的是天女下凡,那应该是人间的福祇,他们应该保护她,而不是让她受到伤害。

破园。

主母专用的小厨房里。

束衣束袖的女子正在紧张的忙碌,热锅里炸着切好丁的红薯块,等到时候差不多了,迅速放糖。糖遇高温,立即融化,颠着锅,让融化的糖均匀沾上红薯,然后出锅。

一瞧这拔丝红薯上盘的颜色,都不用试,女子就悲愤的大叫一声,“又过了!”

旁边小厮打扮的男人似是不信,伸筷去挟,丝是能拔出来,却和他之前吃过的差距甚大。

“没事。”男人好心安慰她,“一般人还做不到你这水平。”

女子红果果的看他,“你能换个儿词表扬我么?”

嗷呜——

门口忽地传来一声稚嫩的大叫,吓了二人一跳。

就见他家的胖白薯,沾着一身草叶和泥土,兴奋的扒在门槛那里,拍手大叫。

***

薯爹:儿子终于会爬了。。。

旺财:你咋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薯爹:你难道忘了昨天是谁死活爬你背上不下来,弄得你来向我求救的?

白薯:是谁捏?

薯爹:不许卖萌!

白薯:那又是谁捏?

薯爹:旺财,我们走吧,把拔丝红薯带上。。。

白薯:老爹你不带上我,跑去偷吃,真的好吗?

薯爹:儿子你这么凶残,真的好吗?!

第560章 寂寞的小薯仔

大人坐了一屋子,当中放着只脏兮兮的胖白薯。

小东西浑然不知大难临头,还在当中拍着小手咧嘴傻笑,以为大家在跟他做游戏。

“欧阳山!”

随着苏澄一声暴喝,小薯仔老实了,小脑袋显著的点了一下,连那对小耳朵似乎也有竖起的迹象。

是的,念福从前的担心终于成真了。继有了一成二成两个苦逼弟弟之后,她的儿子,光荣的排行老三了。

欧阳家这一辈从山,经过苏澄冥思苦想,欧阳康再三斟酌,二人一致决定,小薯仔的大名就叫欧阳山。

当然,他们俩可以引经据典,把一个山字引申出许多许多复杂深奥的含意,可在念福接到儿子命名通知后,只对儿子表示深切同情,并对自己这个没文化的名字表示无比满足。

不过眼下,她却对欧阳山那个苦逼小朋友暗自磨牙。

谁家孩子象这样?才八个月,居然就能躲得过一屋子丫鬟婆子,从他们那院一直爬到厨房来?小小年纪就熊成这样,要是不好好灭掉他的坏毛病,将来还管得了吗?

所以她非但半点也不同情,还无比期盼着苏澄手上那根戒尺快点落下去。打屁股,打手心,随意!

小薯仔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左右看看也没发现最好说话的曾祖母,小东西想了一会儿,瘪着小嘴作出一脸的可怜相儿,想往欧阳康跟前爬。

我象是最好说话,会姑息你的样子吗?当爹的越发冷着脸,斜睨着那个小东西左耳上挂着的一片花瓣,纠缠在柔软的胎发里,很是喜感。

可师公的板子终于带着风声落下了,没打在小薯仔的身上,打在了他身边一只几乎与他等身大的玩偶布狗头上。

旺财看得一缩脖子,躲到了桌子底下。

呜哇——

小薯仔愣了一下。立时哭了,他的旺酒!他天天搂着睡觉,陪他玩耍的好兄弟!

看儿子爬过去抱着那只蓝色大狗,伤心得号啕大哭。晶莹的眼泪珠子大滴大滴往下掉。完全没有半分作伪。

欧阳康忽地在想,要是哪天他没了,儿子能哭成这样,他也算是含笑九泉了。

看这小东西还知道护短,就算是自家玩具也不怕挨打的扑上来护着,苏师公的脸色总算柔和了三分。

不过依旧拿戒尺指他,“欧阳山,看到没有?要是你以后再不打招呼的到处乱跑,这就是下场!”

小薯仔也不知道听懂了几句,依旧抱着大狗哭得伤心。

欧阳康有点不忍心了。要不要去给孩子说个情呢?

可还没等他行动,他家儿子行动了。

一面哭,一面径直从苏澄手上抢过那把戒尺,然后飞快的爬到门边,把那把戒尺大力的扔了出去。

转过头上。小小一张脸上,满满的写着悲愤二字。

欧阳康捂眼,想说情的心顿时化为片片自求多福的同情。

护短护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敢挑战师公了,他该说这儿子不畏强权,勇气可嘉吗?

连念福颇为无语,看着苏澄那样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很犹豫,是把儿子拖回来先打一顿,还是把他送到苏澄跟前打一顿?

“哟,这是怎么了?”就在一屋子大人怀着各种矛盾复杂的心情,注视着那个小熊孩子时,解围的人回来了。

杜川笑吟吟的拿着那把戒尺。把扒在门槛那儿的胖白薯抱了起来,伸手拈掉那片充满喜感的小花瓣,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珠子。

“你是不是又乱跑,惹师公生气了?要知道你还这么小,到处乱跑很危险的。万一磕到摔到怎么办?要是掉到水里怎么办?”

小东西委屈的指着旺九脑袋。幸好他还知道怕,不敢指苏澄,只红果果看了他几眼,又转过头跟杜川哼哼唧唧。

杜川抱着他坐下,皱眉宠溺的拍着他那一身的土,把那戒尺塞他手上,“你做错事了,师公当然要罚你,你还好意思发脾气,这样对吗?去跟师公认个错,说你以后不再犯了。”

小薯仔低头对手指,不过杜川塞他怀里的戒尺他没勇气再扔第二回了。

杜川趁机连人带尺一把塞到苏澄怀里,他就只顾跟旁边那对干坐着的爹娘说话,“卢大石已经把什么都说了,谭夫人也给带到乡下去了。估计她这辈子,就那样了。”

小两口对视一眼,迅速转移话题,“那女人算计我们家,皇上不杀她,咱们也不能让她好过!”

“对。”欧阳康忙狗腿的跟媳妇一样摆出恶霸状,“死算是便宜她的,就得留着她活受罪!”

眼神往旁边一瞟,小薯仔在苏澄怀里揉揉眼睛,蹭蹭脑袋,似是要睡觉了。

聪明!不愧是我儿子。

小夫妻有志同心的想着,继续歪楼,“这回真是辛苦杜叔了。您吃饭了没有?晚上想吃点什么?让厨房赶紧做去。”

杜川笑着继续歪,“我这趟还带了些新鲜的鱼虾回来,已经送到厨房了,念福你去收拾一下,先生喜欢什么吃法,你是知道的。”

呃…念福期期艾艾也学儿子对起手指头,“我,我如今不会用火,只怕做不好。”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澄一面黑着脸扶着在自己怀里借睡遁,逃脱指责的小坏蛋,一面问了起来。

这件事,虽然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可全家人都没问过念福,连欧阳康都没有。

“从前我家不是发了次火灾么?当时一根横梁倒下来,我去推姥爷,结果被砸到头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手上多了个疤,然后,无意中发现自己会生火了。”

念福无辜的把袖子挽起来,给他们看自己手腕上的疤,“不过上回,就是把兴哥儿带回来之后,就再也生不出火来了。”

火去疤留,要不要这么悲催的?

不过这讲解。还真是…简明扼要。

苏澄横了她一眼,“这事,你师父知道吧?”

点头。念福道,“我们师门在控火上颇有些门道。要不是如此,师父也不会收我。不过我们真不是妖怪,也就是在做菜时,对火候的把握比常人好一点。”

苏澄讥讽的给了个小白眼,“一帮厨子!就算是妖怪,也是不成气候的妖怪。”

您这样职业歧视真的好吗?念福红果果的挪开目光,决定不跟这个不会做饭的老男人一般见识。

还是杜川最温柔,“既然没了,那就没了吧,你再好好学着点也就是了。”

可苏澄想想却道。“这件事保不齐还会有人拿来做文章,咱们家信你,可不代表外人也信,尤其你从前做菜又有些名声,可得小心点。”

是是是。欧阳康一个劲儿的点头,“先生您看要怎么做,我们都听您的。”

苏澄不受这份马屁,“你不挺有主意的么?又会打仗,又会挑时候回家,连儿子也刚好被你救了回来,你怎么不替你媳妇出谋划策去?”

徒弟吃瘪。可不敢象徒孙那样勇于反抗。他没有小薯仔又会撒娇又会卖萌,又能厚脸皮的倒在苏澄怀里睡大头觉特殊技能,只能老实听训。

还是杜川打圆场,“阿康做得好,不也全是你教的?再说了,要不是他故意提前回来。留个把柄给皇上处罚,皇上有这么容易收了他的兵权,不追究念福的事么?”

苏澄气鼓鼓的道,“我这是在赞他聪明能干呀?”

“可这个家里,最聪明能干的是你呀。”杜川面不改色的给他扣上一个无法拒绝的高帽。“眼下事情闹得这么复杂,哪里是他们几个孩子能应付得了的?你要不帮着想想办法,难道日后要带着薯仔去送牢饭?”

低头看一眼怀里晾着小肚皮,果断睡着的胖白薯,苏澄眼角有些抽搐,一言不发的走了。

全家人都松了口气。

苏大先生不否认,就是把这差事接下来了,有他费心,小两口又可以偷懒了。

杜川却瞟一眼过来,“你要是不会做菜,那岂不是酿酒也不成了?”

念福赔笑,“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别的没办法,生孩子你总有办法吧。”杜川扫一眼她的肚子,走了。

只在门口悠悠叹息着丢下一句,“小薯仔一人,也实在是太寂寞了,难怪总是捣蛋。”

寂寞…寂寞这种东西能跟他家白薯沾得上边?

他一个就能把全家折腾得鸡飞狗跳了,再来一个,大家还活不活的?

欧阳康凑到耳根泛红的她身边,贱兮兮的小声道,“要不,咱们再生一个吧。生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再哄哄先生。说不定那小子做了哥哥,就会懂事了呢?”

“那要万一生个跟那小子一样的怎么办?”

“不可能。你我都这么斯文,怎么可能生出那样的?”

“是啊,你我都这么斯文,这小子哪来的?”

好吧,这个问题还有待破解。

只是苏澄的担心却并非多余,时隔不到两个月,念福的麻烦事就来了。

统一草原的乞颜部族派来规模不小的使团,由他们的新任族长,也是草原上的新任汗王卓日烈率领,即将出访大梁。

而经由使节哈斯朝鲁指点,人家点名要尝一尝嘉善郡主的烤肉。

这种小事皇上当然要成全,一道口谕送到破园,把烤肉的任务正式交待下来。

***

白薯:吼吼,我要妹纸,漂亮的小妹纸!

芋头:抱歉,这个愿望无法实现。

白薯:摔,为啥?

芋头:去问你爹。

薯爹:为啥问我,不是应该去问你娘么?还有,你是谁?

芋头:…

第561章 烤不出来

皇宫。

徐子骞跪在御书案前,“皇上,眼下既有证词在此,是不是要彻查此事?”

他的心情很好,甚至带着几分雀跃。谁知道居然能从兰姑嘴里问出这么个把柄来?

背着官府私自容留异族人,还医治了带着箭伤的人,这件事可大可小。

这人是什么人?药是哪来的?只要皇上发个话,他可以立即顺藤摸瓜的查下去,铁定把事情越闹越大。到时候,欧阳康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唯一遗憾的是兰姑那个蠢奴才,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少了,要是她当时偷偷把箭头藏下来也好啊,偏偏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有皇上点头,他还真动不了手。

只是皇上的心事实在有些摸不透,要说他不忌惮嘉善郡主吧,偏偏欧阳康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也没有封赏。可要是说皇上生了猜疑之心,偏偏又没有刻意冷落破园.逢年过节,该有的赏赐,什么都不会少,是以弄得徐子骞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

御书房里静默了好一时,忽地听到有孩童软软的娇笑声,“父皇!父皇!”

太监还来不及阻拦,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跑了进来。十四皇子手上高高举着一篮枇杷,炫耀的跑到高显面前。

“父皇,这是儿臣亲手摘的新果,请父皇品尝。”

徐子骞忙给小皇子行礼,而高显看着年幼的小儿子,也露出三分和蔼之意。摆摆手,示意徐子骞退下,这边逗弄起儿子来。

徐子骞躬身退出,却见王皇后正带人过来,他连忙回避。只听皇后进门就笑,“这个皮猴,一下子没看住,就又跑你父皇这儿来捣乱了…”

徐子骞听得屋中隐隐笑声。心中暗自思忖,都说皇上如今极宠幼子,看来是真的吧?朝中虽未明言,但已经有人在底下向皇上建议。要早立储君,那是这十四皇子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徐子骞还不太敢赌,毕竟孩子太小了。

他出宫回了衙门,手下问起兰姑一事,他想了想,让人把她放了。反正她已经把欧阳康从小到大,几乎所有她知道的事都说了,再留下去,又有何用?

走出大门,重新回到阳光底下的兰姑本能的抬手挡住眼睛。有一瞬间的惘然,随即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

她不敢去想,自己留下大理寺的都是些什么,这一刻,她只想回家。

回到那个。有她儿子,唯一血亲的地方。

低头匆匆的快步走开,一路上连人也不敢看。等到终于进了家门,她才松一口气,却在打开门帘时,看到她的房间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正以主人之姿歪在炕上。和她的丈夫偎在一起,如寻常夫妻一般打情骂俏。

而她那小小的儿子,正站在地上磕瓜子,一粒一粒磕出米来,放到炕桌上的小盘子里,给那女人吃。

兰姑认得。这女人是街口卖绒线的寡妇,有几个小钱,也不时做些绣活交到绣坊。米富盛总是在她那里买线,所以眼下,她只是来卖绒线的吧?

兰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以那么平静的声音打招呼,“邢家嫂子,你来了啊?”

米富盛和邢氏愣了愣,忽地都是一脸的无所谓,。尤其米富盛,没有半分赧颜的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把事情说开吧。你这去过公堂的女人,实在是名声不雅,做不得妻了,况且你还在外头过了那多些夜,更加说不清楚。但念在你也曾生了个儿子的份上,我还是不赶你走了。往后你就是妾,她才是妻。你放聪明点,好好洗衣做饭,侍奉我们,知道吗?”

屋子里出奇的寂静,默了默,兰姑走到米富盛跟前,低低说,“我是你娶回来的填房,不是妾。”

米富盛眉头一皱,听邢氏冷哼一声,忙道,“什么填房?别不知羞耻了。听说大牢里头的男人可憋得很,我肯把你留下就不错了。你再闹腾,我就写休书了。”

又沉默了半天,兰姑依旧低着头,干涩的道,“那你写吧,我带儿子走。我没坐牢,也没跟别的男人怎样。”

米富盛反倒愣了,旁边邢氏推了他一把,“怎么,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