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年晌午饭,村里赶来凑热闹的,大部分都散去了,留下的,就是为了等晚饭。李太公既然来了,当然得多住几天,至李元青的几个叔叔跟亲戚,都想乘着天没黑,早些赶回家。所以吃过饭没多久,李家院里就冷清下来。

林翠跟郑玉也去帮着一块收拾,洗刷。

本来是叫麦芽在屋里待着的,可她也待不住,走了堂屋,跟李元青讲了一会话,便同二妞回田家去了。

孙茂才吃过午饭,也赶回家了,田家只有田氏一个人在院里忙活,麦芽回到家的时候,她正在扫院子。

二妞殷勤的跑过去,抢过她的扫把,道:“田婶,你去歇着吧,院子我来扫就好。”

田氏不好意思的道:“咋好意思叫你干活呢,还是我来扫吧!”

“娘,没事,就让她干吧,她中午吃的太撑,正好要消化消化哩,”麦芽走过去,把田氏拉到一边。

田氏埋怨她道:“你这孩子,二妞能吃那是福气,哪像你,平时吃的都没小南瓜多。”

麦芽呵呵的笑道:“娘,小南瓜是猫哎,你咋能把我跟猫比。”

二妞干活很快,不一会,就把院子扫利落了,又拿铁锹把扫起来的灰,铲到外面倒掉,等扫完了地,又去把桌椅板凳归置好。

小黑已经长高了不少,小南瓜再也不是它的对手,今儿家里剩的骨头多,它这会正窝在角落里啃骨头。

麦芽知道田氏今儿表面上虽然高兴,但心里总归有点失落落的,不舒坦。人多,一忙起来还好些,等人都走光了,她心里也更加落寞。

麦芽难免要安慰她几句,“我又不是嫁到老远的地方,不就是从这屋搬到那屋吗?你愁个啥呢,以后我不还是能天天往家跑嘛!”

田氏重重的叹口气,“可终归是要嫁出去了,嫁出去之后你就是李家的人,以后要上李家的宗谱,以后娘家是娘家,婆家是婆家,不一样了,明白不?”

麦芽沉默了会,又跟她撒起娇来,“哎呀,你说的那些都是老黄历了,早过时了,再怎么着,我不也是从你身上掉下的肉你就是想甩,那也是甩不掉的!”

田氏被她扯着胳膊,晃的头晕晕的,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嘴巴越来越叼,以前都不见你这般哄我,现在快嫁人了,倒学会哄你娘了!”

麦芽笑着依偎到她跟前,一旁的二妞忙完一圈,走到院里,看她那副模样,嘴里啧啧道:“真是受不了你们,我娘就巴不得我早点滚蛋,她就能多省点粮食,整天在家念叨,田二妞,你咋还不去你婆家哩!”二妞插着腰,学着她娘讲话的样子,表情怪怪的。

田氏跟麦芽都被她讲笑了,麦芽笑的直不起腰,田氏也笑了,可又得板起脸教训她,“你娘讲的那都是气话,你真当她急着要把你轰走呢,你这丫头嘴巴也不饶人,你娘一定是被你气到了才那样讲!”

二妞嘴一扭,“才不是呢,她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女娃大了,就应该早点嫁出去,以前没定亲的时候,她只要一看见我,就得念叨,说我这个模样,哪家敢娶回去,现在好不容易把亲事定下了,她当然得急着把我嫁出去,这样她就省心了嘛!”

麦芽笑够了,勉强从妈妈身上直起身子,“你就是听不懂话,她那是担心你嫁不出去,才发的牢骚,要是真的不关心你,哪还用得着为你的婚事操心!”

“才不是呢,我娘就是心狠,”二妞还是不服气。

“你说谁心狠呢!”

田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抓住二妞的话柄子,满脸的怒意,看样子是生气了呢。

二妞蹭的站起来,跑过去抱着那人的手臂,嘿嘿的笑道:“我没说谁啊,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我哪会说你的坏话,对了,你那边都忙完了吗?忙完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麦芽对她变脸的功夫,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刚刚还抱怨她娘不疼她,转眼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上去了。

黄氏哪里不晓得她耍的花花肠子,她在二妞额头上敲了一下,“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田氏招呼她进来坐,没过一会,林氏也来了。几个婆娘商议,过几天就得杀鹅,杀猪,腌咸货,准备过年吃的。到时候他们几家谁家要杀牲口,就全到谁家帮忙。

新杀的牲口必须当天打理干净,用盐腌上,要是隔了夜,就该有味道了。

田家今年养了十几只鹅,她打算都杀了,一只活的也不留,等明年谁家抱出小鹅,再买回来喂就是,省得弄个老鹅在家里抱窝烦的很,他们也不会弄,到时候谁去打鹅水(打鹅水:土话就是给鹅配种)

日子就是这样,没过的时候觉得挺遥远,过了之后就会发觉,日子过去的更快。

麦芽就这样觉得,她跟李元青定亲的日子,她觉得像是还在昨天呢,可一转眼,就快要入冬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宰杀牲口,她家的两头猪,卖掉一头,剩下一头杀了,留下一半肉过年吃。

这些事,都得一样一样的来。

因为天气冷了,村里的学堂就放了假,孙夫子本来就是一个人住,过年也不打算到上哪的。

为了表示对夫子的尊敬,村里有娃的人家,便轮番请夫子请吃饭,几来几去的,孙夫子每天都不用做饭,到了饭点就有人一请他去请吃,这里面就属田冬生跟李元青请的最勤快,大都是早退就把夫子请去,一直到吃过晚饭,才将夫子送回家。

期间,孙夫子一有空,就教他俩识些字,虽然每次教的不多,可累积起来,却也是不少的。有时麦芽也跟着他们一块学,反正天冷了,家里也没啥事,她就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跟着他俩一块念书,孙夫子还直夸她学的快,比她哥跟李元青悟性还高。麦芽只是笑,并不解释,也解释不清哪!

她现在做鞋做的很熟练,不做单鞋,改做棉鞋。

棉鞋做起来也不难,就是比单鞋多几道工序,在鞋面上有塞进棉花。田氏有空也教她做棉鞋,麦芽做出来的头一双棉鞋是给田氏的,结果面上的棉花没摊开,分布不均,一边鼓着,一边瘪。后来,还是田氏花了些时间,把鞋面拆了,重新上的。

不过,有了上回的经验,麦芽自信这回做的鞋不会有问题了。这回的鞋是给哥哥做的,先前已经给元青做过一双单鞋,要是再不给哥哥做鞋,只怕他要有意见了。

夫子这两天在教他们认数字,用来计数,就是大写的数字。这些麦芽都认得,可他俩不一样,得一遍一遍的写,才能记住。

身下的炕烧的温热,坐在上面暖的很,瞧这天气冷的,怕是再过半个月就要下雪了。

快到晌午时,麦芽去烧午饭,又从地窖里掏了几个芋头,搁在锅洞里烤。

前几天,林德寿送了些牛肉过来,他农闲的时候,啥活都去干些,就是杀猪杀牛也干,就是给人打打下手,也不讲究工钱,都是乡里乡亲的,所以也能得不少的肉回来。

这回人家给了好牛肉,他便给处的不错的几个邻家都分了些,连李家他也送了些肉去,可李元青转个身就拿来给麦芽了,李娘烧不好,怕糟蹋了东西。于是麦芽干脆烧好了之后,才给他们送去。

今儿中午,她便将牛肉用慢火煮了,做成牛肉火锅,再烫些青菜,给夫子做下酒菜。

在冬天,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家人守着热乎乎的锅子,坐在一起,边吃饭边唠嗑,这才是最幸福的事。

午饭主食是米饭,麦芽还用酱蒸了一盘小鱼干。这里也没有酒精炉,只得用小缩小版的炭炉子代替,这炭炉子小巧的很,两壁上是镂空的,中间可以放上小块的木炭。要是怕烫怕桌子,只要在最下面摆个细铁架子就成。

这样一来,上面搁上装菜的盆子,就成了最原始的火锅。

孙夫子连吃了好几顿麦芽煮的菜,吃着吃着就习惯了,再去别人家吃,总觉得口味不对。他无奈的指责麦芽,把他老人家的胃口都养叼了。

这话跟李太公讲的一样,他在定亲宴之后,也在李家住了好几天,可说是在李家住,其实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田家院里待着,跟小黑都混熟了,小黑没事的时候,就爱爬在他脚边,跟他一起晒太阳,打瞌睡。

麦芽拿起干净的筷子,往小锅里加烫菜,“夫子,你就是天天来吃饭,我们也欢迎,只怕您吃烦了,以后都不想吃了呢!”

孙夫子摸着胡子,哈哈大笑,满眼赞赏,“丫头,我哪里能天天来吃饭,叫人看见,还以为我老夫子多贪嘴呢,我只要偶尔吃一顿,就满足了哩!”

冬生为他倒上温好的果酒,“夫子教我们识字,又不肯收束脩,我们心里还过意不去呢,吃几顿饭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夫子要是连饭都不肯来吃,我们倒不好意思跟着您学识定呢,”李元青也道。

孙夫子见他们都这般懂事,自是欣慰的很,他年轻那会,只顾着求学问,对个人的事一直都不在意,直到现在成了孤寡老人,偶尔清静下来,才觉得孤独。能跟他们几个年轻小娃在一起热闹热闹,谈天说地,比给他吃山珍海都强。

小锅里的牛肉炖的很烂,麦芽用干净的筷子,夹了牛肉搁进夫子碗里,“夫子,您快尝尝,看看我今儿炖的牛肉味儿咋样,我足足炖了一个上午,这会应该烂透了。”

“好好,我尝尝,你们也都吃啊,”孙夫子果然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他毕竟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所以每次他来,麦芽都会把菜炖到入口即化,“嗯,烂的很,连我这个牙口不好的人,都咬的动,丫头啊,你费心了。”

麦芽笑着摇头,“不麻烦啊,我只是把材料搁进锅里,只要留些余火就好了,又不用看不用管的,有啥好麻烦的。”

孙夫子喝了几口酒,发现田氏不在,“你娘去哪了,咋不见她来吃饭?”夫子以为,是他来了,让田氏不敢上桌。

李元青替他解惑道:“田婶去了我家,跟我娘两个人开小灶吃饭,她俩还得喝一盅,估计这会还在吃呢!”

孙夫子哦了一声,也不再问了,几杯酒下肚之后,开始侃侃而谈,说古论今,讲的什么,他们也不大听的懂,不过即使听不懂,他们也尽心陪着。孙夫子一辈子都在考功名,临了也没考出个名堂,心里也难过的很,借着酒兴,时常跟小辈们讲讲,讲出来了,心里也就痛快了。

麦芽就负责添菜就成,菜园里的香菜跟菠菜都长成了,这会拿来烫锅子吃,是再好不过。

田家院里晒着腌好的咸鹅,乘着天好,让咸鹅多见见太阳。

杀鹅跟杀鸭子,是不用从脊背破开,而是从肚子上掏个洞,把内脏掏出,里面清洗干净之后,抹上盐。

抹盐全凭经验,以及各家的喜好。有些人家,怕天气骤暖,中间来个暖阳天,咸货盐少了,很容易变质。要是盐太多了,也不行,腌出来的咸货都下不了嘴,也不好吃。

过年除了腌鸡鸭鹅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腌咸肉,跟咸鱼。其中,又属咸肉里面分类最多。

田家的猪还没有杀,所以腌猪肉的事,还得再等等。

吃过热乎乎的锅子,身上也暖了起来。孙夫子年纪大了,不方便坐的太久,本来他是想回去睡觉的,但是冬生坚持个让他就睡家里,他们现在坐的炕,是田氏的,现在天气冷,田氏晚上都搬去跟女儿睡,反正炕头都宽大的很,咋睡都不会挤。

孙夫子喝的也有些晕,也不客气,便就着温热的炕,跟这儿睡下了。

麦芽收拾了碗筷,把要洗的碗都搁进大锅里。先前把饭盛出来的时候,锅里就加了些水,这会经过锅底余温的加热,水都有点烫了,洗碗正好,还不冻手。

田氏扛着铁锹从李家回来,李元青吃罢饭也准备回去了。田氏脸红红的,看样子她俩还喝了些酒。

李元青招呼她,“婶子,你跟我娘吃过饭没有?”

田氏放下锄头,乐呵呵的道:“早吃过了,还跟她讲了好一会话,你们呢,孙夫子回去了吗?”

冬生从屋里走出来,指了指里屋,示意她小声一点,“夫子刚刚睡下,他中午喝了些酒,只怕得睡好大一会呢!”

田氏小声道:“夫子年纪大了,酒让他少喝些,多吃些饭都是好的,你们下午要干啥去?”最近农闲,地里的活又不多,不过那也不代表就是没事。

冬生已经在准备工具,“我跟元青再上山砍些树,昨儿砍的那些还不够。”纪安山已经把荒坡地丈量出来了,所以他们乘得抓紧时间,在荒下筑上篱笆,不然以后承包的农户多了,不好区分。

田氏道:“要我跟你们一块去不?”

李元青笑着摇头,“不用,我们带着锯子呢,两个干刚刚好,你们就在家吧!”

说着话,他俩已经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后山上竹子多,树也多,村里谁家要用竹子或者树木,都去山上砍。竹子冒的快,也不愁着用完,树木也多,再往后去,都是无人进去过的老林子,那边的树更多,不用担心会把树砍完。再说了榆树村人口不多,而且村民都比较自觉,只有在冬天,需要烧炕,或者没有干草的情况下,才去山上打柴。如果只是为了烧火,也不会砍成年的大树,只捡些树枝,树杈什么的,回来给烧火就行。

眼下,快到冬季了,不少人乘着有空,都往山上跑,田家门口也经常有人打这儿经过。相熟的邻里,有时也会进到她家喝口茶,或是歇个脚。

麦芽刷好碗出来时,他们早走了,田氏也把猪仔喂了一遍。现在鹅杀完了,鸭子就留四只,留着冬天杀了炖汤。

家里养的母鸡早都下蛋,田家也不用靠卖鸡蛋挣钱,这鸡蛋除了家里吃之外,其中很大一个作用,就是送礼。村里只要有哪家生娃娃,除了去礼钱,就是送鸡蛋跟母鸡,光带钱去也不好看。

农家的每一份收获都是有专门用途的,绝不会随意浪费掉。

麦芽洗干净了手,瞧见田氏在拿铁锹,看样子是准备干活,“娘,你这是要去干嘛呀?”

田氏把铁锹往地上磕了磕,把上面沾的泥土打掉,“反正现在待家里也没事,你先前不是要把咱家周围的土地都开出来吗?现在带着干,明年开了春活也就少些。”

“哦,那我跟您一块去,我带个篮子吧,”麦芽回身去找东西。她家周围的土地,以前也都是荒地,之所以不能耕种,是因为里面夹杂着不少石块,大大小小的都有,都是很早以前就有的。现在要把地挖出来,自然也得把石头都给清理了。

娘俩带着东西,出来之后,把院门关上了,小黑也跟着她们一块,现在他已经长的挺壮实,有时屋外来了陌生人,他就守在大门口,冲着人家汪汪叫几个不休,看门是行了。

小黑精力旺盛,一出了大门,就撒开蹄子四周游荡,这儿闻闻,那边嗅嗅。

田氏要挖的地,就在大屋边上,现在都快入冬了,上面长的野草都枯黄了,“行了,别往前走了,咱们就从这边开始挖吧!”

田氏在手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便开始挖地。

一铁锹下去,经常能听见咯吱的声音,那是土里夹杂的石块。田氏把下面的土翻过来,再用铁锹背,把土拍散,把里面的石块用挑出来,扔到一边。

麦芽便拿着篮子,捡石块,不光捡她娘挖出来的那些,还把地面上能看得见的,都捡走,再用篮子运到路边堆着。

这块荒地的边上,就是通往后山的土路,另一头通往村里。

因为每一锹下去,都有石块,所以挖起来格外的慢,有时只能用铁锹一点点的往外掀,遇到那大的石头,娘俩就得合着搬,才能搬得动。

“田婶,你们娘俩在这儿干啥呢!”由远而近,走来一位背着小娃的少妇,皮肤有些黑,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

田氏直起腰,招呼她,“哟,是满仓媳妇,你咋跑这儿来了?”来的人是钱满仓的婆娘,她家不管是出村还是走亲戚,都不往田家这边来,因为不顺路,不晓得今儿怎么来了。

钱氏走路的时候微弯着腰,好让身后的小娃趴着舒服一些。她走到田氏娘俩跟前,听见田氏问,她脸上的笑褪去不少,有些为难的道:“婶子,我…我想来问你家借点钱,唉,我真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可我也是没办法,这娃还没断奶,可不晓得咋回事,我这奶说没就没了,他还不会吃饭,要是没有奶,娃儿哪长的起来,所以我就寻思着让他爹去买头母羊,看能不能寻些羊奶,好给娃填肚子。”

听她这样一讲,田氏也担忧了起来,“哎哟,这好端端的,咋说没就没了呢,娃这样小,没奶可不成,娟啊,你等着,婶子这就给你拿钱去。”邻里之间,借钱是常有的事。田氏二话不说,搁下铁锹就往家去了。(娟,是钱氏的小名)

钱氏感动的眼睛红红的,“谢谢婶子!”

田氏都快到家门口了,听见她的话,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意思是叫钱氏别客气。

瞧见钱氏背后的小娃睁着大眼睛,四处乱看,麦芽也搁下篮子,拍了拍手上的土,笑着跑过去,“钱嫂子,你家娃有五个月了吧?”

钱氏见她喜欢小娃,便把背带解下,把小娃转过来,抱在怀里,“快了,再过几天就够五个月了,你瞧瞧这口水流的,一天得换好几个围嘴。”

五个月的小娃最是粉嫩,可能是因为衣服穿的多,小娃够不上吃自己的手,加上肚子又饿,急的他直哼哼。

麦芽笑着对他拍拍手,“来,姐姐抱一下好不好?”

钱氏笑道:“他不认人,谁抱都成,”说着,便把小娃塞到她怀里。

大概真是饿的紧了,一凑到麦芽怀里,他就像个小猪似的,在她怀里拱啊拱。麦芽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娃,只觉得又新鲜,又好玩,而且这小娃身上还股子奶香。

麦芽很喜爱这个小娃娃,“钱嫂子,你家小娃叫啥名字?”

“他大名就叫钱壮,他爹说这娃长的壮实,干脆就叫钱壮,以后人壮,钱也壮,我跟他爹大字不识几个,就只能取这么个名字。”

“钱壮,钱壮,这名字很好啊,都说人如其名,这小子以后一定壮实的很,”麦芽笑着看怀里的小娃,“是不是,小钱壮!”

田氏拿了钱很快就出来了,前些日子刚给麦芽定了亲,所以他们存下的钱也不多,“娟啊,我家钱也不多,就这一百文,你看够不够?”

钱氏接过穿成一串的铜钱,感动坏了,“谢谢婶子,要不是娃儿急着要喝奶,我也不用急成这样,婶,你放心,等过几天把猪卖了,我一定把钱还你!”

田氏道:“哎呀,你跟我还客气个啥,我家现在也用不着花大钱,你不用急着还我,等有了再还也不迟。”

钱氏真不知道说啥好了,从麦芽手里把娃儿接过来,又对田氏谢了又谢。

等钱氏走了之后,田氏瞧她匆忙的背影对麦芽说道:“她一定是从村里一路借过的,怕是没有借到钱,才一路走到我们家来的。”

麦芽疑惑了,“不可能吧,村里人咋会见死不救呢!”

田氏直摇头,道:“上回你生病,娘去村里借过一回,要不是看在你病的快不行的份上,哪里能借到钱,就是那福婶,我也是去跟她求了半天,又答应给她利息,她才肯借给我们,原本我也没想到能把钱还的这样快,不然光是她家的利息,就不老少呢!”

麦芽生病的时候,她把村里能借的人都借完了。林家跟黄家也借了不少,可他们两家本来底子也不厚,村里除了谢家之外,就只有福婶家条件好些。谢家,她是万万不会去借的,所以只有去福家借了。到现在她还记得福婶借钱给她的脸色,所以后来她也不愿意跟福婶家打交道。

麦芽想了想,道:“买一头羊很贵吗?那得多少钱?”

“那我哪知道,估计得要几两银子吧,要是母羊,还要再贵一些,”具体多少钱,她也不清楚,她又没买过。

娘俩又干了会活,瞧着天色不早了,冬生他们出去也该回来了,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做晚饭去。

孙夫子睡了一下午,精神不错,站在院子里,对着院里的香醇树捋着胡须,见她们娘俩回来了,笑呵呵的道:“老夫今日又给你添麻烦了,每回来你家都要喝醉,老夫都快成喝成酒鬼了!”

麦芽放下篮子,笑道:“夫子要成也不是酒鬼,那得叫酒仙,是吧娘?”

田氏也笑道:“夫子能来是咱们家的荣幸,哪能叫麻烦哩,要不是赶上学堂里休假,我们想请都请不来哩,你老先坐会,等会就要吃晚饭了,吃过饭我让冬生再送您回去。”

孙夫子连连摆手,“不了,我中午吃的太多,又睡了一下午,一点都不饿,连晚饭都不用吃了,正好消化消化。”

麦芽不同意,“那哪行,要不晚上我煮些稀饭,清淡一些的,这晚上不吃饭可不行!”

田氏也道:“就是啊,夫子,吃过晚饭再走吧!”

孙夫子拗不过她们娘俩,便点头应了。

麦芽赶忙下厨房烧稀饭去了,今晚的稀饭,除了白米跟红豆之外,她还加了些红枣跟花生米,几样搁在一起,大火烧开之后,用小火熬到粘稠即可。

等到她稀饭煮好,却见李元青急急忙忙朝家跑。

田氏正巧就在院子里,瞧他一个人空着手回来,不免担心的问道:“咦,元青啊,你咋一个人回来了,冬生呢,他没跟你一起吗?你俩砍的树呢!”

第94章 新花样

更新时间:2014-8-20 1:06:59 本章字数:14692

即使是天气比较冷,李元青从山上一路跑下来,也难免热的满头大汗,“我回来拉驴子,他在山上等我,我俩看到山上有些木材不错,便多花了点时间,一并砍了,没有驴子拉,我们可拖不动。”

田氏道:“那行,你赶快拉上驴子,要不要我跟你们一块去?你们俩个弄的动吗?”

李元青惦记着冬生一个人在山上,急着就去拉驴了,听见田氏说要一起去,赶忙拒绝,“不用了,山路不好走,你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有驴子在前面拉,我们很快就能把木头运下来。”

本来,麦芽跟田氏听着是没觉着有什么,可再一听,李元青竟然说运下来,也就是说,他们砍木头的地方比较高,而不是在后山那块。

后山那个地方,木头都较为偏小,都是常年生的灌木丛,那里的树林用来烧火可以,但要是想找到更好的木头,就得再往山上去,那里的木头生的年份比较久,材质也更好一些。

所以,现在不光是麦式跟田氏不放心,连孙夫子都有些担心了,“元青啊,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你们还得拖着木材,要不进村找几个人帮忙,免得再出什么差错。”

李元青这时已经把驴子牵出来,给它套上了绳套,“山上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其他人,要是我们弄不动,再找他们帮忙也成,没事的,你们放心吧,我们过会就回来了。”

田氏始终不放心,一路追着把李元青送出去老远,直到瞧不见他的影子,才作罢。麦芽也担心,不过她却不得不安慰田氏,“娘,没事的,他俩成天就在山上跑,咋会有事呢,大不了走慢些,晚回来也就是了。”

孙夫子也道:“他俩都是精明的男娃,这两天又没下雨,山路也不滑,不会出啥事。”

田氏转过脸,扯出一个笑容,“夫子啊,让您见笑了,我让这两个娃还有她爹弄怕了,少吃少喝,我都不怕,就怕他们有个闪失,哎哟,瞧我这嘴,呸呸,当我没说!”田氏自知讲多了,忙对着面,吐了几口唾沫。

孙夫子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有一句话,我还是得跟你讲,自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些先去的人,都到天上享福去了,这也没什么不好,一切皆有定数,要是真的来了,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去,那也是无济无事,听天由命吧!”

他老人家的这番话,麦芽倒是很认同,不过也有她不同意的地方,比如这‘听天由命’,她却相信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的日子,还是得努力过好了,而不是干瞪眼,等着天上掉馅饼。比那些一生苦穷,而去埋怨老天爷的人,要好的多。

不过,话是这样讲没错,但田氏怎能不担心。每隔一会,她就要往门外跑去看一眼,看看他们回来了没。

麦芽也不说她,她忙着去烧饭,又给孙夫子泡了杯菊花茶,这是今年秋天,她跟林翠她们几个一块摘的,每家都存了不少,足够喝到明年春上。

孙夫子也喜欢上喝这茶,一闻到菊花的清香,就觉着神清气爽,“丫头,这茶老夫喝上瘾了,要是一天不喝,还觉着浑身难受呢!”

麦芽笑着道:“我都给您包好一些菊花茶,好给您带回家慢慢喝,等您喝完了,再跟我说。”

孙夫子道:“这怎么好意思,只要我每回来的时候,你泡上一壶,让老夫品上一品就成了,不用给我带着。”

“您老客气,这菊花又不是买来的,花不了多少钱,我都给您装好了,等会走的时候,别忘了就成,夫子,您先坐着,我去隔壁把李婶叫来吃饭,”麦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