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转过身,啪!对着他的头,赏了他一记大板栗,“要你管!”

林虎摸着被敲疼的脑袋,气呼呼的瞪着二妞的后背,他手里拿着小木棍,乘着二妞不注意,在她身后使劲戳戳戳,只不过他晃的是虚招,他可不敢真的跟二妞打架,谁让二妞劲大,他不是人家对手呀!

二妞今儿本来着穿着一件蓝底的碎花小裙,下面穿的是长裤,可现在蓝底变成黑底,裤子上面沾了不少的草屑,还有几处被树枝划破的口子。可这会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啥样,她只关心,冬生炒的板栗啥时候才能吃。

麦芽具体也不晓得要炒多久才成,炒板栗跟用水烀出来的不一样,用水烀,只要烀熟了就成,可这炒,就得讲究火候跟时间,他们不了解,只得靠嘴尝。

二妞看的心急,“哎呀,你要尝不出来,就给我尝呗,我比你会吃多了。”

麦芽看她急的那样,好笑道:“你是比我会吃哩,那行吧,你就负责尝,只要熟了就成,我去烧晚饭了,记得这些今儿都要炒出来。”

她这样一讲,林虎也不乐意了,“她能尝,那我咋就不能尝,我不管,我也得跟着她一块尝。”

麦芽道:“行行行,你们都尝吧!”

李和听见吃东西的动静,哪里还坐的住,蹭的就蹿出来,这会动作倒是麻溜的快,“是不是炒好了?那也给我一个尝尝嘛!”

这可是他第一次劳动得来的成果,就算吃到嘴是坏的,那也是甜的。

麦芽去厨房烧晚饭,白天短,所以晚饭得早些烧好。家里的菜都是现成的,只要把饭烧上,再到菜园子挑些青菜回来洗洗漏气锅子,就行了。

她在厨房里忙活,就听见院里吵开了。

说实话,二妞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女娃,她要是再小一些,说不定真的要跟林虎称兄道弟了,现在她娘不在跟前,她放的就更开了,要是被她娘瞧见,免不了又是一顿说。

菜园里的大白菜已经下了菜窖,今年她家种的白菜多,因为要做泡菜嘛,只是光她家种的这些恐怕不够。所以之前,她教了林虎娘,跟黄氏,也教她们腌泡菜,就是不晓得味道咋样,要是味道不差,倒是可以叫他们也拿出去卖。

想到这,她从菜园里直起身子,问了林虎。

林虎正剥板栗吃呢,听见她问话,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好吃,我娘腌的,没放几天就酸了,还烂呢!”

二妞也听见了,便道:“我娘腌的也不行,没有你腌的好吃,麦芽,以后你别教她们了,明儿我把家里的大白菜给你挑来,你腌了拿去卖吧!”

这情况也在麦芽的意料之内,虽说腌泡菜看起来挺简单的,但也凭各人手气。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她这一双手,无论腌什么,味道都好。

就像同样的方法,同样的调料,不同的人烧出来的菜,味道却是千差万别,各家烧饭有各家的滋味。

看来,以后她还是得自己腌制泡菜。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氏跟黄氏见自家孩子都没回来,便一同找来了。

麦芽把晚上要吃的菜,干脆用小号的铁锅装着,就放在刚才炒板栗的土灶上,就是一锅大杂烩,里面啥都有。

再放上青菜烫着,虽然不好看,但味道却是一级棒。

二妞跟林虎,还有李和,他们三个吃了不少板栗,这会哪还有肚子吃饭,三个人就扒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田氏招呼林氏她们来一起吃饭,林氏跟黄氏都是吃过晚饭来的,麦芽便把装板栗的竹扁端给她俩,“两位婶子,你们快尝尝这糖炒板栗好不好吃?”

她让哥哥试着加了些糖进去,因为不晓得加糖的比例以及什么时候能加,所以这出来的味道也不晓得对不对,反正看着二妞他们吃的那副唐相的样子,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去。

林氏笑呵呵的接过竹扁,“我们自己来,你赶紧吃饭去吧,一会饭菜就该凉了。”说着,她把竹扁拿给黄氏,黄氏抓了一大把,两人坐着剥起板栗来。

炒够火候的板栗好剥的很,外面的壳子一掀,里面那层薄皮,随即也就掉了,就可以吃到完完整整的板栗肉。

这些都是野生的板栗,比那些人工养殖的好吃上几倍,咬在嘴里,甜滋滋的,加之用柴火灾炒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烟熏味,没提有多香。

看着黄氏吃东西的模样,麦芽算是知道二妞爱吃的性子像谁了,黄氏嘴上说吃过饭再来的,可转眼间脚边就积累下一小堆板栗壳。她剥的比林氏快,吃的也比林氏快,一抓一大把,眼睛一眨就没了。

林虎虽然也吃饱了,但是看着黄氏吃的这样凶猛,禁不住直翻白眼珠子,“黄婶,你不是说你吃过饭了吗?那我咋看着你像三天没吃饭似的!”他可不懂得客气是咋回事,他只知道,有啥说啥。

林氏扬手要打他,“臭小子,瞧你说的是啥话,你又皮痒了是不?”

林虎轻易的闪身躲开,跑到一边抱起小黑,对着小黑一顿龇牙咧嘴。

虽然是小孩子的戏言,但黄氏倒真不好意思了,“哎哟,我还真吃了不少,吃的时候没觉着,光觉着香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炒板栗还真是香,你们今儿就背了这些回来吗?那山上还有没有?要是还有,改天我也去背,到时候存着过年吃!”

麦芽瞧她说到点子上了,正好她饭也吃完成,便把碗搁下,清了清嗓子,开始跟他们说正事了,“老实跟你们说吧,我是觉着这些板栗,咱不光能自己家炒着吃,也能拿去卖钱哪!”捡板栗的时候,她注意看了,可能因为那处地势不经常给招到大风,所以树枝上还有不少板栗挂着,地上也有散落的,要是能把这些都捡了,再拿到县城里卖钱,不也是条赚外块的路子嘛!

林氏喜道:“要是真能卖钱就好了,反正咱现在也没事可做,去山上背板栗也不是什么太累的活,就是不晓得能不能卖掉啊!”

黄氏见她犹犹豫豫的,反倒挺直了腰板,道:“咋会卖不掉,这么香的吃食,在冬天卖最好了,特别是都快过年了,谁家不存上些年货,我只怕不够卖呢!”不过,她也有她的担心,“芽啊,这捡板栗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板栗人家拿回去,要是不会炒,那可怎么办?总不能咱再给他们炒好吧!”

冬生听到这,说道:“这有啥难的,我不也是刚刚才摸索出来的,他们要是真的不会,咱可以教教他们嘛!”

麦芽卖板栗的心思是坚定的,因为板栗是季节性的产品,如果现在举棋不定,再耽误了采收的时间,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板栗在树林里一个个的坏死,“不管这板栗能不能卖出去,我觉着都应该尽早捡拾回来,放在自家地窖里存着,自己也好,喂给猪吃也罢,总不至于浪费,你们说是不?”

黄氏明白麦芽的心思,帮着她说道:“我倒觉着麦芽说的对,你们也不想想,她是在替我们着想,想让我们多赚些钱,能把日子过好了,不就是上山捡拾板栗吗?这有啥好考虑的,明儿要是不下雨,我也去背去!”

李氏也道:“就是,他黄婶说的对,麦芽想把板栗卖出去,那是给咱整个榆树村的人谋福利呢!她一个小女娃都肯干,咱们几个老家伙能不支持吗?”

其实本来也没人反对,光是这炒板栗这样好吃,又不会花钱买,谁还不想上山去捡。他们所担心的,是板栗能不能卖出去的问题。

跟大伙商议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将板栗卖出去,或者说,由谁去卖。

晚上关了院门,李氏母子两个也回了家,田家一家三口都坐在麦芽屋里,在炕上摆了个小矮桌,三个人围坐在桌子边上,商讨这销路问题。

第99章 看病

更新时间:2014-8-20 1:07:00 本章字数:14160

田氏手上纳着鞋底,扯线的时候,想了下说道:“我看,要不还在陈掌柜那里卖,咱跟他熟一些,也不怕他占我们的,再说了,咱跟他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要是突然换个主顾,只怕他会不高兴呢!”

冬生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把炒板栗的法子跟小二讲一下,他们可以批发生板栗,也可以炒出来论斤卖,不管咱卖,他们也能赚钱,这买卖他们能不想做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麦芽想的却不止于此,虽说他们家跟陈掌柜家,一向关系都不错,但再怎么说,陈掌柜家是开饭馆的,他们家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山货拿到县城去卖,没个专门接应的人,那可不成。只是可惜了,田二叔没那个人脉,也没那个经济头脑,要不然她哪里不想把山货放到他那里去。

她想了下才道:“我看我们得在县城里再找个店铺,或者说,咱应该还找个合伙人,这样咱们卖东西也更方便一些。”

田氏闻言惊诧道:“丫头,你不想跟陈掌柜做生意啦?哎哟,这样…怕是不太好吧,他对咱家不错,要是没有他,只怕我们还过不位现在的好日子呢!”田氏是属于,别人对他一分好,她就得回人家三分好。陈掌柜为人确实不错,若是他们送货不往陈掌柜那儿送,以后碰见了,那咋好意思呢!

麦芽笑着宽慰她,“娘,我不是那么个意思,以后咱家卖熟食,或者卤肉,当然还得往他那儿送,只是这生货,得批发,得称量,他要开饭馆,哪里有空做,如果能有个专门的店铺,咱就不用费心,只要把东西送去,怎么卖,怎么做,跟人家支一声,以后哪还用得着管?这是长久计划,咱现在不得不考虑。”

冬生比较同意妹妹的看法,“娘,我觉着妹妹讲的对,咱也不能总指着陈掌柜一家,要是您实在担心,那我改天进县城一趟,跟他好好谈谈,我相信他也是知理的人,不会计较这些。”

第二天一早,麦芽忙完家里的活之后,便把昨儿分剩下的板栗,用小篮子装了,怕是有四五斤的样子,准备送到林大姑家去,她答应了大花跟小花,可不能失言了。

昨儿其余炒出来的板栗,都让二妞跟林翠他们各自带回去,带给她们老爹尝尝。现在田家就只剩下生板栗,小二可能要过几天才来,所以冬生准备今天把板栗炒好,带到县城里。赶早不赶晚,宜早不宜迟嘛!

在经过福婶家门口时,瞧见孙良树蹲在自家院子里喝玉米糊糊,福婶正端了凳子从门里出来,准备坐到大门外吃饭的。她看见麦芽跨着篮子打她跟前过,笑眯眯的招呼道:“哟,这不是田家丫头吗?一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儿啊?”她最近经常看见田麦芽从门串户,偏偏她又是个爱讲闲话的人,最近村里没啥事可说,把她给急的,抓心挠肝,别提有多难受。

要是换个人问,麦芽肯定会抓些板栗出来给她尝尝,但是对福婶,她说不上有好感,也说不上有多讨厌,冲着当初她能借给田家钱的份上,她就不能多同她计较。所以她只是冲福婶微微笑道:“不干嘛,我去林大姑家买些豆腐。”

“哦,去买豆腐啊,”福婶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瞧了又瞧,忽然道:“她家晦气,我劝你还是少去为好,说不定她家豆腐吃多了,也能沾上晦气呢!”

麦芽被她这番话说的莫明其妙,难道家里有病人,就是晦气了?虽然心里不服她讲的,可麦芽也不能真跟她辩驳,“福婶,您还是慢慢吃饭吧,我先走了。”再讲下去,只怕福婶能讲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话呢,谁都知道她是有名的长舌妇,而林大姑家故事最多,也就成了她的头号话题。

“你这丫头,连好话坏话都听不出,我能骗你吗?”林大姑瞧见麦芽不理她,可又忍不住在那唠叨,“她不光克丈夫,还克小娃呢,现在一家四口人,就她没病,这不是命里带煞嘛…”

她后面的话,麦芽却没听清,只听见她讲到克小娃,她心里一沉,难不成连大花跟小花都病了?

现实就是如此,往往你最怕什么,她就会来什么。当麦芽推开林大姑家大门时,以往蒸气四溢的豆腐坊,今儿却冷冷清清的,没有烟火的迹象。

“林大姑?”麦芽站在豆腐坊里,朝后面的院子喊了一声,却半天没听见回音。她紧张了,怕真出什么事,就直接进了林大姑家的后院。

只见四五十平米的院子里,到处堆着坛坛罐罐,里面有刚泡的黄豆,还有泡好的,有些长时间没清洗,上面都长霉了,好在这几天没下雨,要不然这院子根本无处下脚。

正作坊的,是一排三间的瓦房,墙壁,门窗损坏都挺严重,这样的屋子到了冬天就得钻风,虽然不至于把人冻死,但也足以冻坏了。

她正端看这处院子,里屋的林大姑终于听见动静,掀了竹帘门,走出来,一看来的是麦芽,她震惊的很,“哎哟,是麦芽啊,这么早,你咋来了,快进来坐,”她冲麦芽招手,唤她进去,又觉得自己家这样脏,怪不好意思的,“我家太乱了,也没空收拾,你别介意啊!”

麦芽勉强的笑了笑,进了堂屋之后,才把挎着的篮子搁下,她一路走来,都没见着大花姐妹俩,想起福婶的话,心里就有些忐忑,“婶,没事的,我就是来送板栗的,我前儿答应了大花跟小花,说好了,炒好了板栗,就给她们送来吃,咦,她俩这是还没起床吗?”

就在这时,左边的屋里传出几声脆弱的咳嗽声,麦芽听出是小花在咳嗽。

林大姑眼睛又红了,“她俩昨儿发热,昨儿下午就开始了,昨晚又烧了一夜,唉,我正愁着不知道咋办好呢!”

“婶,你别急,我进去瞧瞧,”麦芽心里也紧张了,这里缺医少药的,要是真病了,只怕还得送到县城里请大夫瞧瞧呢!

林大姑见她要进去,急忙拦住,“丫头,你还是别进去了,万一要是被传染上,那可就遭了。”

她说的情况,麦芽是知道的。有些瘟疫的病症也会高烧不退,林大姑一见着孩子发烧,就害怕是不是瘟疫,更不敢出去找人帮忙,就怕人家说孩子得了瘟疫,要是到时候村里人再嫌弃她们,说三道四的,那可怎么得了。恰巧昨儿孩子在外面的玩的时候,小脸红通通的,叫福婶看见了,所以她才知道

麦芽安慰她道:“婶,咱们这里今年既没涝,也没旱,哪来的瘟疫?但是咱们得知道娃儿究竟是啥毛病,这样才能对症下药,我哥等下要去县城,真要不行,咱用驴车把孩子带到县城里去,请大夫瞧瞧,总不能就让她俩在家躺着,啥也不做吧?”

林大姑听了她的话,也心软了,她哪里是不想给娃儿瞧病呢!只是这一没钱,二没能力,光靠她一个人,又能怎么办?

麦芽还是掀帘子进去了,大花早听见她讲话的声音,便趴在床上,小脸红通通的伸在被子外面,一直盯着房门瞧,看见她推门进来了,咧嘴笑了,“麦芽姐姐!”

她讲话的声音沙哑,麦芽估摸着有可能是嗓子发炎,她笑着走过去,一旁睡着的小花也翻过身,笑容可爱的瞧着她,“麦芽姐姐,你说给我们送板栗的,今儿带来了吗?”

麦芽笑了笑,“当然带来了,我们昨儿炒好的时候都太晚了,所以才拖到今天早上才给你们送来。”她摸了摸她俩的额头,又仔细查看了她俩的手心,以及前胸后背,又听了听她们呼吸的时候也没有太喘。中医的望闻问切,她都不懂,也没有听诊器,光凭着肉眼看,也难以看出啥端倪。

小花一听说有板栗吃,赶忙就要从被窝里钻出来。

“小花,快钻进去,别又招了风,这会烧都还没退呢,快听话,”林大姑一见她要爬起来,迅速冲过来,又把她塞回被子里去。

大花也是,只不过她比妹妹动作慢些,还没来得及爬出来,就被她娘给按了回去。

麦芽笑道:“你俩别急,我把板栗都给你们带来了,等下剥了壳再给你们吃,那我去外面剥板栗,你俩就在这儿乖乖睡着,等一会再给你们把板栗肉送来,好不好?”

大花使劲点头,“好,我们听话,我们就待在这儿不动。”

小花干脆用行动证明,一下钻进被子里,只露了两个小眼睛出来。

麦芽拉着林大姑到堂屋去了,她家堂屋右边,是小花爹的房间,这会门也关着,里面听不出有啥动静。

林大姑招呼麦芽坐下,本来想给她倒杯水,可又一想,锅灶都还是冷的呢,哪来的热水。

麦芽道:“婶,你别忙了,坐下吧!”她将带来的篮子掀开,里面尽是开了口,油亮饱满的板栗。等林大姑坐下之后,麦芽才轻声的询问她,“婶,我看她俩不会有啥大毛病,可能就是天气突然冷了,她俩底子弱,我听着她俩讲话声音哑哑的,可能是嗓门发炎引起的发烧,不过具体是啥病,还是得带到县城里找大夫瞧瞧,正好我哥等会要进城,你要是忙的话,我带着她俩去给大夫瞧瞧?”

林大姑闻言欣喜不已,“这…这怎么能麻烦你们呢,冬生要是真去县城,要不我跟他一块去吧?你家活也多,哪能总麻烦你们。”

麦芽笑道:“我家现在没事,昨儿我跟二妞他们上山去捡板栗了,哥哥想把板栗带进县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卖处,咱这山里板栗树都成片的长,不拿去卖,就都得烂在林子里,太可惜了,要是带上大花小花,我哥哥一个人可不成,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干脆陪着她们一起去,你在家还要照顾叔叔,别跑这一趟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替她们找个好大夫,再把她们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林大姑感动的直掉眼泪,这么大块头的人,内心却脆弱的不成比例,“瞧你说的,我哪里是不信你们,就是觉着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有你陪着,我还放心些,真要我去了,还不晓得要去找谁呢!上回请的大夫,我是托大全给我找的,每回进黄豆,也是托他给我联系的货商,人家进接就把黄豆送来了,要是让我跑县城,只怕连路都找不到哩!”

麦芽心下了然,看来黄大全这小子,面上油嘴滑舌,心还是挺好的。她坐着剥了一小碗板栗,剩下的就都留给林大姑剥,也让她端些给小花爹尝尝。临走时,她又跟大花姐妹俩个说好,等会用马车来接她俩进县城。一听说要进城,两个小娃激动坏了,要不是还生病,这会只怕都得在床上蹦翻天了。

不晓得哥哥有没有走,麦芽加快步子往家赶,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就瞧见哥哥在整理驴板车,就准备上车要走了。麦芽赶紧把事情跟他讲了,冬生听说大花跟小花病了,也担心不已。

田氏在院子里,听见他们兄妹两个讲话,冲他们高声道:“你林大姑过的也不容易,既然咱们知道了这事,就不能不管,你就带着小花她们去吧,要不要带上点银子,万一诊费不够怎么办,这不行,我回去给你们拿些钱去,”田氏自说自话,转个身又往家去拿钱了。她也是当娘的,当初麦芽寻短剑,她四处求医问药,其中的那心疼跟苦痛,只有当娘的才身有体会,所以现在她也见不了邻家的孩子生病,都是乡里乡亲,林大姑家条件又不好,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病着吧?

李氏站在自家门口,看见她们娘三个叽叽咕咕的,便扯高了嗓门询问。见她问了,麦芽又只得跑过去,把事情又给她讲了一遍。李氏的反应跟田氏一样,她转身也叫李元青去家拿上几十文钱给麦芽带着,以防万一。

李元青正在家里做家具,听见李氏喊他,赶忙放下东西,过一会又去拿了一吊子钱出来塞进麦芽手里,“就你们两人去行吗?要不要我陪着一块去?”

麦芽知道他这会正忙着,哪里分得开身,便道:“不用了,有我跟哥哥去就行了,我瞧着她俩应该就是一般的发热,不会是啥疫症的,再说了,我到县城里请陈掌柜帮我找大夫,他对那里的人比较熟,有他照应着,人家不会多收我们钱。”

李氏一听说,不是疫病,心就放下了,“不是疫症就好,小娃儿有个小病小灾的,那也是正常的,行了,那你们赶紧去吧,赶早回来。”

“哎,知道了!”

因为要带了她们两个,于是田氏又从家里抱了两床旧棉被铺在上面。之前他们拉砖的板车,早都坏了,后来李元青琢磨着,又自己用木板做了一个板车,这车轱辘当然是从专门的铺子里买的。不过这板车经过了改良,由原先的两轮,改为四轮,这样人坐在上面就舒服多了,而且他们家的驴子也长大了,喂的料子也好,身板长的很结实,拉上几百斤的货物都能跑上一天,这也得归功于麦芽平时对它的照顾。

板车上面没有挡风的地方,所以田氏在棉被下面又垫了些稻草。等他们弄好之后,天也不早了,于是冬生拉着妹妹赶到林大姑家,准备接上她们两个就往县城去。

林大姑在麦芽走了之后,赶紧给她的两上娃穿好衣服。因为发烧,大花跟小花从头一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直到麦芽给她们带了板栗姐妹俩才有胃口吃东西。林大姑带孩子粗糙的很,基本就是有什么吃什么,不会专门为她俩说饭,经常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她俩身板才这样瘦弱。

听说要去县城,一穿好衣服,两个小娃就顶着风,眼巴巴的等在家门口。瞧见板车来了,两人欢叫着迎上去。

冬生把她俩一个接着一个的抱上板车,麦芽急着替她俩脱了鞋,让她俩钻进被子里去,又试了试她俩额头上的温度,还是没退烧,瞧着体温,只怕是有三十九度了。

孩子的抗病性比大人强,若是大人烧这种程度,哪还想动弹,可小娃不一样,烧成这样,都还有精神嘻嘻哈哈。

林大姑听见动静,赶忙追出来。

冬生对她道:“婶,你放心,我们会把她俩照顾好的。”

林大姑还是愁眉不展,她拿了个布包塞给麦芽,“丫头,你把这些钱带上,要是不够的话,回来我再给你们。”

麦芽道:“你家困难,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娘跟李婶听说她俩病了,都拿了钱给我,这些钱够她们看病了。”

“哎哟,这哪成,我哪能用她们的钱给娃儿看病,谁家庭也不容易,麦芽你听话,把这钱带上,一定得带上,”林大姑哪里肯答应。

冬生见她俩推辞不下,就让麦芽先把钱都带着,等回来之后再说。

林大姑也道:“就是就是,万一不够呢,都带着吧!”

麦芽只得把钱收下,看着准备好了,冬生便挥鞭子赶着驴车走了。经过二妞家门口时,又碰上二妞。她听说大花跟小花病了,又听说她们要去县城找大夫,便自告奋勇的要同他们一块去,要是不找陈掌柜,找她哥哥帮忙也行啊!二妞是急性子,不等他们同意,便回家跟她娘讲了一声,随后风风火火的跑出来,窜上板车,就嚷嚷着冬生快些赶车。

麦芽被她弄的哭笑不得,瞧她坐的那样稳当,只得带着她一块去。也因为路上有了她,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的讲个不停,这一路才没那么寂寞。

路上小花体力差一些,再被板车一晃一颠的,很快又睡着了,大花好一些,可也经不过摇篮似的摇晃,眼睛一闭一闭的打着瞌睡。

麦芽冲二妞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再讲话,让她俩睡一会。

她跟二妞一边坐一个,给她俩挡着些风,冬生边走着路,边赶着驴车。

快到城门口时,她俩才睡醒,冬生问道:“咱们是不是先去陈掌柜那?”

麦芽替她俩盖好被子,才道:“先去找他,不然咱也不晓得哪个大夫好一些。”

到了陈掌柜家店铺门口,门口招揽客人的小二,认得他们,瞧见他们来了,赶忙招呼着请他们进去坐,又替他们把驴子牵到后院去了喂料子。

他们上回到陈掌柜店铺的时候,也是在二楼雅间坐的,现在快临近中午了,他的店里热闹不已,进进出出的成绩,看样子生意还不错,在跨过门槛时,麦芽回头瞧了眼宏记客栈,大概是还没到中午,他那边住店的客人不多,显得冷冷清清。想起林翠跟宏宝的事,她还真想冲过去把宏宝臭骂一顿,或者干脆将他痛扁一顿。想归想,现在还不到真要找他算账的时候。

陈掌柜一如既往的热情,即使店里客人很多,楼上雅间也紧张的很,但还是将他们引到了楼上,替他们安排了个雅间,又叫小二给他们上两个热锅子,再烫些青菜,想着这锅子也是麦芽烧出来的,陈掌柜又叫厨子另外做了几个新鲜菜色,给他们尝尝。

二妞怀里抱着小花,冬生也背着大花,到了雅间之后才将她俩放下。二妞头一次进这么贵的酒楼吃饭,一到里面眼睛就转个不停,嘴里还在啧啧称赞。

麦芽却惦记着请大夫的事,便对陈掌柜说道:“陈叔,您这附近有相熟的郎中吗?这两个娃生病了,我想带她们去瞧瞧去。”

打从他们一进店,陈掌柜就瞧见大花姐妹俩,小脸蛋泛着不一样的红色,像是发热的模样,他也是个善心人,听麦芽问了,便道:“有有,出了我们店几步远,就有家药铺,里面坐诊的郎中就是药铺的老板,他为人实在,也好替穷人看病,而且医术也不错,你们找他一定行。”

此事不宜耽搁,反正菜也没上来,他们便决定先给两个小娃看病。陈掌柜马上搁下店里的事务,亲自带他们过去找郎中,反正店里的一切事情都分工明确,他离开这一时半会的,也没啥问题。

于是,二妞抱着小花,冬生也将大花背起来,麦芽跟陈掌柜在前面走着,他们几个一道往药铺去了。

那家药铺的确没多远,才经过三个店面,就瞧见一处古色古香双开的门脸,门上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同济堂,三个字。还没走进里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香,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的不得了。

陈掌柜第一个进去,走进去便问:“秦大夫在吗?”

坐在堂中,一个身着青布粗衣的年轻男子,闻言站起身,只见他面容清瘦,身材挺拔,眉宇间有股子书生气息,要是细看了就会发现,他的面容,已不光是清秀可以形容,甚至算得上俊朗。他一见陈掌柜来了,连忙起身,拱手对他施以一礼,“原来是陈掌柜,您是来买药,还是要看病?”

“是来看病的,劳烦您给这两个小娃看看,”陈掌柜招手让麦芽他们进来。

走到药铺里面,那股药香更浓了。

麦芽进来的时候,快速扫了一眼这间药铺,正对着门的,是一排药柜,零零总总有不下上百个小抽屉,与外面隔开的地方摆着个高木柜子,显然是他们抓药称量的地方,而这位秦大夫问病看诊的桌子,则是摆在门的一边。陈掌柜进来的时候,他大概正在看书,因为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书卷。

二妞跟冬生两个,将小花姐妹两放下。秦大夫见陈掌柜带来的是两个小娃,又见她们脸色很红,便赶忙叫她们过来看诊。

他看诊的时候十分专注,陈掌柜便小声的招呼麦芽他们在一边坐下,麦芽不想再耽搁陈掌柜的时间,便让他先回去,等这边看完了,再过去吃饭。

陈掌柜心里也惦记着自己的生意,便跟秦大夫张嘴打了个无声的招呼,转而回店里去了。

二妞坐不下来,就在药铺里面到处转,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冬生不像她那般好奇心重,他也跟麦芽一样,十分担心大花姐妹两的病情,他便跟麦芽一同坐着,等待郎中问诊的结果。

秦大夫仔细看了两个小娃的眼睑,舌头,以及手心,甚至连脚心都看了,然后问道:“她俩发热多久了?”

麦芽如实将林大姑讲的话,同她说了,也加上自己的看法,“大夫,她俩除了发烧之外,一路上就叫嚷着嗓子疼,而且呼吸的时候肺部还有杂音,要不您瞧瞧她们的嗓子是不是红了?如果是红了话,可能是支气管有炎症,所以才倒置的发烧。”

秦语堂颇为惊讶的看着眼前清灵秀雅的少女,其实从他们几人一进店门起,他只注意到两个生病的女娃,因为在一个郎中眼里,除了病人之外,其他人基本都长的一个模样,直到听见她这一番话之后,才对她另眼相看,“你刚刚说…肺部?还有支气管?那是什么?”

麦芽听见他的问话,才恍然回过神,她刚刚一时情急,没注意到自己说什么,现在被人家逮个正着。完了,这要她怎么解释呢!难不成她解释出连人家郎中都不知道的东西?那人家还不把她当怪物看!

本来她想糊弄过去的,可秦语堂一直盯着她,身为大夫,强烈的求知欲是肯定要有的,不然还怎么提高自己。

麦芽清了清嗓子,眼睛滴溜溜的转,“呃…我以前看过一本医书,就说过什么内器分五脏,当时也不懂,就随便记着了,以前人家不也说嗓子眼,嗓子眼的,而且我娘杀鸡的时候,都要抽出一截气管,我…我就想着既然鸡都有气管,人当然也有了,你说对吧?”她这番解释,若是仔细去琢磨,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因为秦语堂问的绝不是名称,他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晓得炎症会倒置发烧的,这个就连他也不敢妄下断论。毕竟这里没有专业检测仪器,看不到身体内部的病症。

冬生见妹妹为难,一时也不知道怎样替妹妹解围,只得询问起两个小娃的病,“大夫,她俩得的不是疫症吧?”

秦语堂终于拉回心思,又细细给她们把了脉,才说道:“不是疫症,如果只是一味的发烧,还伴着咳嗽的话,就只是普通的风寒,我看她们身骨瘦弱,应该是因为她们体质太弱,加上时节骤冷,风邪侵入肌表而引起,才会久热不退,我给她们开些去风寒的药,不过即使是普通的风寒也得小心调理,内经有云,冬伤于寒,春必温病,若是现在不调理好,总会留下病根。”

其实麦芽刚刚进来的时候,瞧见里面坐堂的大夫是个年轻俊雅的男子,着实有些意外,按着她的想像,大夫应该都是五十多的中年人,脸上蓄着山羊胡,说话的时候慢慢腾腾,不急不燥。却没想到陈掌柜介绍的人,竟然这么年轻,要说不怀疑他的医术那是假话。

但是看他刚才的一番讲述,的确是句句在点子上。就像他说的,即使是风寒之症,但因为患者本身体质较弱,需得小心调养,免得留下后患。古代的医疗条件,以及生活的环境,虽说十分的纯朴,但相对的,生病得病的几率也要大上很多。甚至小娃在十岁之前夭折的比例都高的惊人,所以就算是小小的风寒,也不能怠慢了。要是换作其他郎中,说不定就是开几副药,让他们自己回去煎服就成了。

病症找到了,秦语堂便专注着写下药方,然后自己亲自去抓药配药,他这店里连个抓药的学徒都没有,什么事都得他亲自来。

在称量分装的时候,他居然也跟冬生闲聊起来,“你们是哪儿的人?这两个是你们的妹妹?”

冬生一直站在柜台边上,看着他抓药,他可能没想到人家大夫会主动跟他讲话,所以在呆愣了片刻之后,才微笑着回答道:“我们家就住榆树村,您不常下乡,可能没听过这个地方,哦,她们两个是我们邻居家的小娃,因为家里大人病着,正好我进县城有事,便随道带着她们一块过来了。”既然人家大夫主动开口问了,冬生便把麦芽跟二妞都一一介绍了。

见秦语堂看过来,麦芽淡淡的笑着,冲她点点头,并没有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福身施礼。而二妞干脆就冲他挥挥手,就算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