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看了两人一眼,道:“暹兰大帝观天象得知塔玛河水要干,他提前带领百姓迁徙避难,那时河水定然未干。暹兰古国在大漠深处,百姓一路迁徙,无水不成,他们定会沿着塔玛河寻找新的家园。后来他们来到了乌尔库勒草原,见到了桑卓神湖,发现了窟达暗河,这条暗河一定离塔玛河不远,暹兰大帝在桑卓神湖百里外建造陵寝,我猜塔玛河应该就在那里了。草原部族各有信仰的神灵,唯独桑卓神湖是他们共同的信仰,可见草原人对水源的崇拜。大漠里更依赖水源,暹兰人对水的崇拜应该更甚,塔玛河是暹兰古国建国之本,对暹兰大帝意义非凡,他将陵寝建在塔玛河附近,应有永伴神河之意。圆殿的出路在水门,一因塔玛河水历经千年必已干涸,二因暹兰大帝建此地宫意为挑选继承者,入圆殿者大智大勇已具,尚缺一样,那便是继承他的意志。他的意志便是对神河水的崇拜,所以我猜出路一定在水门。”

一席话尽,四面无声。

呼延昊提着羊皮酒袋,酒袋口忘了塞上,烈酒醇香乍一闻冲鼻上脑,再一品醇厚悠长,余香回味不绝。

上瘾,似她。

这般才智果然适合做他的王后,就是不知姿色如何。

步惜欢低头品菜,唇角噙一抹不出所料的笑意。

嗯,就知道精彩。

唯独元修未动,眸中含着赞叹意,嘴上继续问道:“那日狄王先出了殿去,我等在后头耽搁了些时辰才一同出殿,刚一出去殿门便关了,我总觉得此事并非巧合,你觉得呢?”

那日暮青在圆殿撞了额角,晕了之后便不知后事了,她不是个爱打听的人,月杀就在她身边,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从未问过一句,今日听元修说起才知一些事,想了片刻道:“我那时未醒,只听你这么说未必能推断准确,只能推测青铜台上有机关,若有人在上面,殿门便不会关,一旦人都走了,门便会关上。但这只是推测,地宫已封,真相如何大抵要永埋地宫了。”

元修点点头,世间事是无法都弄清楚的,知道真相的或许只有暹兰大帝了。

两事说罢,暮青便又沉默了下来,只低头吃饭。

步惜欢抬眸望见呼延昊正盯着暮青,目光便淡了下来,往桌面上扫了眼,见暮青面前的菜动了些,这才将筷子懒懒一放。

喀!

声儿虽轻,那远远侯着的捕快却一惊,忙跪了下来。

“沿途州府城县无一个晓事儿可心的,净是这么些菜。”步惜欢淡淡拂袖,意态微倦,袖口滚着的云龙绣线金红,堂中灯烛照那一袖寒凉刺目。

捕快跪伏在地,不敢出声,心道这一桌皆是越州特色菜食,奉县虽小,却在西北与越州交界,占了地利。奉县乃越州第一处接驾之地,圣上应是头一回用越菜,不该腻了才是。难道是越菜不合圣上口味?

这般猜测着,忽听帝音又传了来。

“成日食荤,朕腻嗓子,叫厨子做些清粥小菜来。”

步惜欢说得漫不经心,捕快跪在地上险些吐出一口血。原来不是吃不惯越菜风味,而是吃荤吃腻了?

圣驾来奉县,知县大人怎敢以清粥小菜招待?挖空了心思从越州首邑请了名厨,这一桌特色好菜竟还不如清粥小菜?

捕快心中直道君心难测,嘴上却不敢言,忙退下传旨去了。

过了一会儿,清粥小菜端了上来,步惜欢一人赐了一碗,看着暮青喝着清粥,唇角牵起笑意。

她喜食清淡,在宫里时就这般,太精致的菜不爱吃,反倒是家常小菜胃口好些,倒也不是挑食,若无清淡的菜,荤菜她也照吃,只是吃的少。她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吃食太素淡了不好,他又不想腻着她,只好开了宴过些时候再叫清淡的粥菜来,这般便可叫她都吃些,免得偏了一样,对身子不好。

这几日步惜欢总挑剔过往州府进上的膳食太腻,日日都叫清淡的来,元修和呼延昊已习惯了,见他每回都喝一碗,只当他是有帝王家的富贵病,荤腥吃腻了,才将寻常百姓家的清淡菜食当山珍海味。

唯独暮青喝粥时用的慢,似知道对面那人无微不至的心意,喝起来格外珍视。

一张方桌,四人围坐,气氛古怪难受,却有些深藏的情意,悄无声息。

一顿难受的饭吃完,步惜欢免了元修的护送之事,自出了客栈,回客来居。呼延昊见今夜再无机会与暮青独处,便也出了客栈,客栈外一队王军披裘衣戴雪帽,一顿饭的时辰便成了雪人,见呼延昊出来,肩头的雪一抖便跟着他往驿馆而去。

月隐云后,夜色黑沉,雪下得正大,长街上早没了人,呼延昊的人出来时也未提灯笼,就这么摸黑在长街上行远。

待风雪遮了一行人的身影,客栈外屋檐下立着的西北军里有一人呸了一口。

一口唾沫砸出个雪窟窿,那人恨恨道:“胡人崽子!杀我将士,扰我百姓,现在还大摇大摆住上我大兴国的驿馆了。”

客栈外站岗警戒的都是元修的亲兵,旁边一人听见道:“待大将军回了朝中,把他娘的议和事搅黄了,咱们照样杀胡人!”

“对!杀!”那人恶狠狠道,“不但这些胡人该杀,朝中那些主和的狗官也该杀!俺们村有个族规,长舌妇乱嚼舌根子的就把舌头割了,把嘴缝起来!那些翻翻嘴皮子就想跟胡人议和的狗官,俺看着也该这么办!”

朝中主和的是元相国,大将军之父,割舌缝嘴之刑也就是说者过过嘴瘾,听者听听罢了,那听的人没再接话,屋檐下沉默了下来。

北风呼啸,大雪不绝,这夜奉县下了一夜的雪,知县一夜未眠,在县衙大堂里搓着手来回走了一夜。这雪下得太大了,可别把圣驾留在奉县,今夜定会压塌几间屋子冻死几个人。圣上昏庸,应不会理会几个百姓的死活,元大将军却是大兴战神,为人正直,若回朝在相国面前说句什么,他的官途可就无望了。

提心吊胆了一夜,天将明时雪总算停了,奉县知县命衙役上街扫雪,连城中几个富户府中的小厮都差去街上,命务必在晌午前将路清好,莫要耽误圣驾离开。

但世间事由来是怕什么来什么,天刚亮,长街上的雪尚未清好,福顺客栈的小二便奔了出来,在长街上一路惊嚎,边嚎边指着客栈的方向,面色惊恐,说不出话。

福顺客栈里昨晚住着的是朝中议和大员,街上扫雪的捕快一看福顺客栈出了事顿觉不妙,刚要进去查看,里面便冲出来一队铁甲护卫,分两路奔往圣驾歇着的客来居和西北军歇着的永德客栈。

驰报——

泰和殿大学士李本,昨夜遇刺!

李本遇刺,护卫是如此奏报的。

元修以为奉县进了刺客,一边派人去客来居询问圣驾安危,一边随护卫到了福顺客栈。

一看之下,沉着脸回来,敲开了暮青的房门。

“怎这时才叫我?”暮青刚起身,早饭用到一半,元修来敲门才知出了事。

“以为只是刺客。”元修眉心紧锁,疏朗的眉宇染了阴霾。

议和之事天下皆知,李本是朝中议和使团的钦差大臣,他听闻李本遇刺,起初以为是有心怀不满的人混入奉县,夜里趁机行了刺杀之事。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早城门未开,刺客定然还在城中,要追捕刺客只需在城中挨家挨户搜查便可。朝中死了二品大员,事虽大,但刺客好查,用不着暮青出马,但没想到…

“如今呢?”暮青放了碗筷,净了手披了大氅便往出了房门。

元修在房门外等着,一副不好说的模样,只沉声道:“你去看了就知道。”

*

福顺客栈。

暮青到了客栈时,大堂里满满的人,步惜欢坐在正中的桌旁品茶,左侧聚着朝中议和使团的文官们,右侧跪着奉县知县、县丞和主簿等人,左右人人面色惊惶。

二楼甲字间的房门开着,门外两旁站在铁甲护卫。

暮青进了大堂便皱了眉,“血腥味好浓,人死在房里?”

“鼻子真好使。”步惜欢揶揄一句,“朕闻爱卿断案素来有一手,那便上去瞧瞧吧。”

这是变着法的免了暮青的君臣之礼,直接让她上楼查案去。

“谢陛下。”暮青道了一声便上了楼去。

案子发生在奉县治下,大堂里有奉县知县在,验尸有仵作,查案有捕快,审案有县官,武将查案实不合朝规,但此时人人惊魂未定,谁也无心纠错,一群朝官县官抬起头来,看着暮青上楼进了屋。

屋里布置简单,一榻一桌一屏风,一目便可望尽屋中摆设,只是这摆设透着几分诡异。

榻前绛红的帐帘儿扯了半幅下来铺在圆桌上,桌正中摆着颗人头,两眼睁着,嘴唇被缝,血染红了下巴。人头两旁摆着两只茶碗,一碗里满着茶水,一碗里放着一条舌头。

桌上情形颇似供案,而桌后有扇窗,窗关着,两旁挂着的字画被翻过来挂在了墙上,字画反面蘸血书两排大字——卖国奸佞人人得诛!祭西北将士英魂!

那人头的确是李本的,但屋里只有一颗人头,并未见到他的尸体。

榻旁帐上有喷溅血,桌后地上有大滩的血泊,屋里没有乱七八糟的血脚印,只在窗台下的墙上有半只擦滑下来的血脚印。暮青走去窗边,将窗打开,往下一看,见窗后便是福顺客栈的后院,后院角落里种着棵老树,枝头落着厚厚的雪,树下立着只雪人。

那雪人白胖,半人高,无头,面向西北,背对窗口,跪伏在地,像只矮山包。

树前皆是脚印,想来是早晨有人看见树下的雪人上前察看,碰落了雪人胳膊上的雪,露出了一截绛红二品官袍,这才知道里头有尸,没再敢细细察看。

暮青眉头皱起,转身出了屋,直往后院而去。

第三章 口诛御史

后院树下,尸体已经冰冻。暮青清理出尸体上的雪,见尸体躯干和四肢已完全冻硬,朝西北呈跪伏姿态,腔子里的血已冻成了冰渣,身上穿着的确是二品大学士的官袍,官袍后背处的锦缎磨破了。

暮青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儿,见后院不大,下人房、厨房和柴房都在这院子里。她从柴房里提出把小铲来,来到二楼窗下慢慢地清理地面上的雪。

昨晚下了一夜雪,墙根下两指多厚,险些没了短靴,暮青蹲在窗下,一层一层将雪铲开,在地面和地面上方的雪层里发现了大滩血迹。她抬头看了眼树下跪着的无头雪尸,自窗下到树下开始清理了起来。

一刻的时辰,一条移尸的道路显现了出来。

“来人!”暮青朝客栈大堂里唤了声。

两名捕快应声进了后院,帘子一打,见到后院的情形皆停住脚步。只见窗下有一大滩血迹,一路拖往树下,血痕清晰可见,树下雪尸已见真容,身穿官袍跪向西北,没有头颅。

元修跟在两名捕快身后进来,暮青见那两名捕快呆怔,便直接将手中的小铲递给元修,吩咐道:“柴房里有梯子,搬到窗下,别踩到这条路。”

元修很自然地接了过来,纵身一跃便到了柴房门口,进去便将梯子提了出来。

那俩捕快哪敢让元修搬梯,这才慌忙要进后院,暮青见了道:“别进来了,人多添乱。”

那俩捕快下意识停住脚步,这时元修已将梯子提了过来,依暮青所言放在了窗下,搭去了二楼窗户口。暮青二话不说上了梯子,元修扶梯嘱咐她慢些,俩捕快看得瞠目结舌,没见过堂堂一品大将军给个五品小将当下人使唤的。

暮青从梯子背面往上爬,细细查看墙上,房体墙上刷着红漆,要找血迹需费些眼力,但奉县乃小县,福顺客栈已旧,房体年久有些脱漆,暮青一寸一寸地细辨,还真找到了几处飞溅的血迹。

找到了之后,暮青才点点头,从梯子上下了来。

“进大堂吧。”暮青对元修说了声,两人便往大堂去,走到帘子处时,暮青才对那俩捕快道,“把树下的尸体搬进来,尸体已经冻硬了,不要试图掰开腿脚,就这么抬进来吧。还有,别踩到移尸的路。”

县衙里当捕快,死人自是见过的,只是抬尸这活儿以往都是仵作干的,衙门公差都嫌晦气,能不碰便不碰,有那抬尸的,为何要自己来?但今日暮青指名让他们两人抬尸,两人得罪不起,便只好垂头丧脑地往树下去了。

大堂里,朝中文官听闻尸体要搬进来,脸上皆露出几分惊惶。

那凶手是冲着议和之事来的,为祭西北将士而杀了李大人,凶手不知是否在元大将军的亲兵中,但显然此事还没完,说不定凶手想把朝中的议和使都杀了泄愤。

李大人死了,下一个就是他们!

“陛下,回朝之事…沿途各州府接驾的旨意早下了,回京的日子都定好了,朝中为迎圣驾和我西北将士还朝已备下宫宴,此乃大事,不可耽搁,臣以为不如让英睿将军留下查案,陛下与大将军和五胡议和使团先行回京。”这时,一名三品朝官奏道。

暮青和元修进来,正听见此话,道:“没必要,凶手很快就会查出来。”

那朝官乃都察院左副督御史,名叫刘淮,听闻此话不由问道:“将军何以如此肯定?”

“有诸位大人在,凶手自会再次作案,蛛丝马迹自然也就多了,总能抓到。”暮青面无表情道。

刘淮的脸顿时绿了,其他朝官也惊住,顷刻炸了锅。

“这、这…”

“英睿将军之意是要将我等当做诱饵?”

“荒谬!”

“罔顾同袍性命,何等冷血!”

暮青是仵作出身,她的传闻在边关时听了一耳朵,几个朝官却未放在心上。古来文武相轻,暮青乃贱籍出身,连庶族子弟都不是,官级也不过五品,论出身论品级皆在他们之下,哪知她半点恭谨也无,竟如此胆大妄为!

“这话还给诸位大人!李大人与诸位同朝为官,亦是同袍,还望诸位大人念着同袍情分上,莫要如此冷血,不想着擒凶,只想着逃。”暮青反唇相讥。

都察院本直属于帝王,御史乃言官,刘淮等人既被派来议和,必是元派之人。御史本该是朝中清流,却参与了党争,自身不正,何以查察朝官?

暮青不喜刘淮等人,句句如刀,割得刘淮等人脸色青红难辨。

“将军此言可笑!我等食朝廷俸禄,自要以陛下为先,以国事为先!如今陛下与五胡议和使团皆在奉县,倘若凶手伤了圣驾或是伤了胡使,英睿将军可担当得起?况且本官方才也奏请过圣上了,留将军在此查凶,圣驾先行回京,如此既顾全了圣驾的安危,又不至于弃李大人的命案于不顾,岂非两全?何来本官不顾念同袍情分之说?”刘淮不愧为言官,辩才了得,义正言辞。

“嗯,岂止是两全,简直是四全。”暮青点头赞道。

刘淮一愣,不知暮青怎又称赞起他来了,只觉那四全之说定非好话,便没问另两全乃何事,只拱了拱手,冷道:“不敢当。”

“敢言敢当者大丈夫,敢言不敢当者小人也。”暮青道。

“你!”刘淮气得发抖,怒问,“英睿将军何意?”

“意思是刘大人奏请之事一全了圣驾安危,二全了同袍情分,三全了自己性命,四全了凶手性命。凶手若在我们其中,圣驾一走,岂非放了凶手?”

“你…本官…”刘淮一时竟被噎得说不上话来。

步惜欢喝茶看戏,眸中笑意沉沉,她这嘴,御史都不敌。

元修转身咳了声,李本死了,西北军嫌疑最大,此事压在心头,本是一桩沉重心事,却不知为何有些想笑。这些朝中的文官,他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这时,大堂外一名御林卫进来道:“启奏陛下,狄王请见!”

大堂里众人皆怔,步惜欢淡道:“看热闹的倒是来得快。”

元修略一沉思,道:“陛下,当初在青州山,狄王杀我三名新军,手段残忍,李大人一案凶手手法一样残忍,不如让狄王进来一见。”

“嗯。”步惜欢懒散应了声,放了茶盏,“宣吧。”

那御林卫领旨出去,一会儿便见呼延昊大步而来,进了大堂往二楼瞧了一眼,闻见那血腥气颇为喜爱地多吸了几口,瞧得刘淮等人大皱眉头。

“大兴皇帝陛下!”呼延昊跟步惜欢打了声招呼,有人搬了把椅子来,放在跪着的奉县知县等人前头,他便坐了下来。

呼延昊这么一搅局,刘淮的情绪便缓了回来,不再和暮青多辩,只问道:“那英睿将军多久能抓到凶手?君前无戏言,将军身为武将,既领了此案,总该有个期限。”

他想诱暮青君前立誓,眼下年关将近,太皇太后和相国在京中等着大将军回去过年,朝中早就准备好了年节时迎接议和使团进京,共商议和之事。此事早就定好了,圣驾不会因此事在外拖太久,若暮青破案的期限太长,延误了圣驾回京,太皇太后和相国饶不了她。若她给的期限太短,没能抓得到凶手,她便是欺君之罪,罪当处死。

步惜欢淡淡抬眼,瞥了眼刘淮,倚去椅子一边,笑意懒散,眸光寒凉。

呼延昊玩味地一笑,左脸伤疤顿现狰狞。

元修眉头深锁,怒笑一声,刚要开口,暮青已接了话。

“似刘大人这般只顾扯皮陷害,凶手自然抓不到。”暮青没上刘淮的当,反倒讥讽了一句,道,“此案疑点太多,线索不少,诸位配合些,凶手就不难抓到。”

疑点?线索?

众人皆怔,早晨发现李本尸体时,场面让人惊惧,谁都没细看,哪知线索疑点在何处?

“衙门里可有仵作?”暮青转身问奉县知县。

知县还跪着,朝中二品大员死在自己治下,正担忧圣上降罪官帽不保,听闻暮青有差遣,赶忙道:“有!有!县衙里有奉职的老仵作,因贱役不敢污圣目,下官便命其在外头候着。”

暮青闻言眸光微寒,知县不知所觉,对身后县丞使了个眼色,县丞便跪着退到门口,寻仵作去了。

一会儿工夫,进来个年近六旬的老仵作,背有些驼,哆哆嗦嗦地跪了,话都说不利索。

“李大人遇刺,凶手穷凶极恶,圣上亲自督审此案,验尸定要仔细!”知县瞧不上那老仵作,暗地里剜了他一眼,连拍马带恐吓地嘱咐道。

“不必,尸体我已验过了,寻仵作来只是帮把手。”暮青道。

那知县呐呐盯着暮青,不知她一武将,为何会验尸。

这时,步惜欢已赦了那老仵作起身,暮青将人一扶,道:“我亦是仵作出身,老前辈莫惧。”

暮青一身五品将袍,那老仵作瞧着,以为自己花了眼。

“仵、仵…”知县瞠目,险些咬了舌头,心中悔极。

这小将军原是仵作?

完了完了,他方才那般不待见仵作,莫不是惹恼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