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假勒丹神官的事,他只记得她问过一些话,可那假神官并未答,那她是如何得知答案的?

暮青回头看向元修,她刚从军西北时,魏卓之曾提醒过她,察言观色之能乃天下利器,不可轻易说与人知,她在西北时也确实未显露过多。方才在牢里,她明知林孟想问,却没给他问的机会,也是有意瞒着此事,但元修既然问了,她便不瞒了,她信得过他!

“边走边说吧。”暮青看了眼刑曹府衙,提防着隔墙有耳。

元修点点头,两人便结伴离开了刑曹府衙,待转过街角,暮青才道:“那假神官虽未答,但我读懂了他的神态。”

“神态?”元修诧异。

“嗯,我称之为微表情,你也可以称之为察言观色。”

元修闻言,心中诧异更深,有些听不懂。

暮青也没解释太多,只道:“此事一时说不清楚,改日再说,你先回府陪你爹娘守岁吧。”

她虽对元相国没有好感,但没见过元修的娘,人伦之情不该与朝堂恩怨混淆。她想与爹娘守岁都已不能了,元修尚有此福分,理应珍惜。

“我先送你回府。”元修却坚持道,“放心吧,送你回府,我轻功回去,来得及!”

“刑曹衙门在东,鹭岛湖在南,相府在北,如何来得及?”暮青没忘了元修会轻功,但他们从宫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假勒丹神官一事又耽误了不少时辰,哪里还来得及?

“来得及!”元修朗声一笑,揽起暮青脚尖一点,两人便离地而起。

自那破庙带着她到刑曹大牢,他便觉得心情颇好,还想着再试试了,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暮青怔愣时已被元修带起,两人踏着墙头屋瓦而行,暮青一时有些怔愣,想起在汴河时,亦有人携她高行,那夜星河照着宫城,人在其中,月明风清。今夜却只见飞雪如花,天地茫茫,朔风摧,星夜遥,别有一番阔大景致,痛快心境。

元修借着轻功而行,即便带了个人,速度也比两人走夜路快上许多,两人直接落进了左将军府花厅前的院子里。

刘黑子和石大海在门口等着暮青,正等得焦急,见有人从头顶上进了府里顿时惊住,以为是刺客,追进来才看到是元修和暮青。月杀从后院过来,脸色自不好看,道:“大将军怎不把我家将军直接送回后院阁楼?”

元修往阁楼方向看了一眼,他不是不想去,只是她终究是女子,那阁楼是她的闺房,他还是不要随便进的好。

“不了,我把你家将军送回来了,赶着回去守岁,就先走了!”元修对月杀道,又看了暮青一眼,说道,“你早些歇息吧,明日再叙。”

那察言观色之事,他还想听听呢。

暮青点了点头,见元修原地而起,纵去花厅屋顶,眨眼工夫身影便被雪幕夜色遮了。

暮青的目光却未收回来,望着漫漫大雪,她竟恍惚想起江南的雨,那青瓦珠帘,一间小院儿。

爹走时,她只觉悲愤,半年来尚未体会得真切,直到这大年夜,她才知道,这一生真的要自己走了。

“人都走了,还看!”月杀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暮青的思绪。

暮青瞧他的脸色就知他想歪了,她也不解释,直接往后院去了。一路上没见着杨氏,暮青想着许是在厨房忙活年夜饭,便上了阁楼。

还没到阁楼屋里便闻见了饭菜香,暮青走上去一瞧,见杨氏正忙着往桌上摆碗筷,一人坐在桌后,见她上来,淡道:“回来得倒晚。”

暮青怔住,“你怎么来了?”

“陪你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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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北方的娃来说,最难熬的就是四月份,暖气停了,天还冷,冻成狗

第二十八章 各自的心意

杨氏摆着碗筷,听闻此言不由心生诧异。

哪有君王陪臣子守岁的,这可真是稀奇事,将军不过四品,出身贱籍,陛下缘何如此恩宠?

今夜将军前脚刚走,陛下后脚就来了,在此等了好一阵儿了。她自不敢问陛下这大年夜的来将军府有何事,奉了茶来就退下了,刚才被唤进来摆膳,那时还想着将军尚未回府,陛下怎就叫摆两副碗筷,哪知刚这么想着,将军就回来了。

杨氏摆好碗筷,回身便要接暮青解下来的紫貂大氅,暮青自己拿去搭好,道:“你们久等了,且去吃年夜饭吧。”

杨氏应了声,偷偷给暮青使眼色,悄声道:“陛下瞧着可不大开怀,伴君如伴虎,将军需小心着。”

暮青瞥了步惜欢一眼,杨氏便福身退下了。

“你竟能出宫来。”暮青走到桌旁坐下,瞧着对面的步惜欢。

步惜欢执着酒壶,缓缓斟酒,淡道:“出宫不易,等人更不易。”

暮青伸手便将那盏斟好的酒拿了过来,低头浅尝了口。酒液清醇,淡淡梅香,入喉甘甜,竟与在宫宴上饮的勒丹烈酒差别甚大。暮青有些意外,不由扬了扬眉。

步惜欢瞧她喜欢,眸中隐见舒心之意,语气却还是淡的,“宫酿梅酒,摘一年初雪后开的梅花,装坛浸于山泉里,四十九日后将花瓣取出煮酒,随后挖地三尺封于梅林中一年,今晨才起出来。”

“埋了一年?”暮青执着酒盏在手心里转,点头道,“怪不得味儿发酸,埋久了都酿成醋了。”

对他,她依旧毒舌,步惜欢气得发笑,伸手便将她手中的酒盏又拿了回来,也放在手心里转,边转边瞧。玉杯清酒,杯不及男子手指玉色温润,酒不及女子品过后在杯沿留下的水珠儿清亮。

步惜欢瞧着,含了那杯沿儿,就着浅饮了口,道:“嗯,果真是甜的,还是狄王的舌头好使。”

“好使就留着吧,日后帮陛下品酒。”暮青冷道。

步惜欢冷笑一声,把那酒盏往桌上一放。

喀!

漫不经心,其声却寒。

“品了不该品的,还是割了的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屋里无人服侍,若是有想必也听不懂两人话里的机锋。

“用膳吧,寒冬夜里,饭菜凉得快。”步惜欢帮暮青盛了碗五谷饭,暮青爱喝清粥,但大兴的民俗大年夜里不喝粥,要吃稻、黍、粟、麦、菽这五谷蒸制的饭,有祈望来年五谷丰登之意。

两人脚下烘着火盆儿,饭满满的一碗,谷香扑鼻,腾腾热气模糊了眼前人,暮青有些恍神儿,面前红木花桌替了黄杨矮桌,那满面皱纹憨笑着给她添饭的人换了一个,桌上画烛玉碗,那人梨花月袍,与她对坐,背衬窗外雪,等着除岁钟。

阁楼里暖融融的,脚下的白炭烤暖了雪靴,竟一直暖到了心里。

她以为要独自守岁的一晚,并没有孤孤单单的过。

“你来陪我守岁,太皇太后那里由谁来陪?”暮青煞风景地问了句,她不问步惜欢是如何出宫的,他定有能出宫的法子,可是这大年夜,他身为帝王总要陪着太皇太后守岁,他不在宫里,如何隐瞒得过去?她知道他有替子,但那替子真能丝毫破绽不露?

“宫里之人哪有年过?”步惜欢捧着碗,笑意凉薄,“只有永无日夜的尔虞我诈。”

暮青没接话,只看着他。

“元广去而复返,到了太皇太后宫里,随后太皇太后便称乏免了守岁。”

元广想必便是元相国的名讳了,太皇太后身居后宫,外臣竟能深夜入宫,这也真是目无宫规到了。

虽然步惜欢没再多说,但暮青也想象得出来了,元家兄妹深夜宫中相见,太皇太后免了守岁之礼都要商议的事定是大事,或许与水师之事有关,而步惜欢也是因此才有机会出宫。

那今夜城中旧庙外勒丹使节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

暮青想着,忽觉额头一痛,抬头时见步惜欢将筷子收了回去。

“大过年的,你就不能歇歇?”步惜欢轻斥地瞧了暮青一眼,夹了只四喜丸子放进她眼前的碟子里,叹道,“今夜除岁,难得相伴,外事先放着,好好过个年,我…好些年不曾如此了。”

好些年。

过了今夜便十九年了。

烛影摇曳,晃得男子眉宇间忽明忽暗,辨不真切。

暮青瞧着,那假勒丹神官之事便压在了嘴边,难以再说出口。这倒也罢了,她竟鬼使神差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我倒是头一年如此,以往在家中与爹一同守岁,一间屋子,一张矮桌,一盏油灯,四碟小菜,唯有这碗五谷饭是一样的。小时候,爹给我添饭,长大些,我给他添饭,我以为能一直添到老…”

暮青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下去,低头,吃饭。她脸上的面具没摘,那粗眉细眼的少年模样实在不美,雪色战袍的肩头却似落了霜,红烛照着,也难照化。

步惜欢瞧着,执起勺来,舀了勺谷香四溢的饭往暮青碗里一添。暮青怔住,低头看碗里的饭,她根本就没吃几口,碗里还是满的,被他这么一添,碗里的饭都堆成了小山,听他道:“日后我帮你添,一直到老。”

暮青捧着碗,怔得更深,心里忽被什么撞了一下。

窗外忽然传来钟声,城外大寒寺的除岁钟声荡过巍峨的城墙,窗未开,风声悄起,桃枝飒飒,伴那钟声如佛偈,悠远悠长,不知在谁心湖里晕开,如那涟漪,久不散。

步惜欢起身支开半窗,负手窗边,钟声响,十九年了…

暮青望着他的背影,浅浅笑了笑。

谢谢,虽然未必到老。

但还是谢谢,但为这句从未有人与她说过的话,为今夜相伴。

他贵为帝王,此生有千古大帝之志,日后平了朝野,亲政天下,立后纳妃都是不可避免的。她虽在大兴多年,却仍说服不了自己与闺阁女儿一般与他人共侍一夫。以往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生在仵作之家,身在贱籍,她又是大兴唯一的女仵作,注定难有富贵姻缘。

她那时也没考虑过姻缘之事,只是及笄后爹心里念着她的婚事,她才想过一些姻缘之事。那时她觉得没有富贵姻缘也是好事,普通百姓家里的儿郎没那钱财纳妾,倒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世事难料,这半年地覆天翻。

他的心意她知道,她自己的心意也自明,但心意归心意,原则归原则。她的原则与这封建王朝有着太大的冲突,他的原则未必与她相同,若道不同,又如何到老?

但此事她一直未提,只因知道他所处的境地太难。相权势大,外戚专权,朝野未平,皇权未握,这些事就够耗费心神的了,她不愿再将他们的感情和未来在他肩头压一担子。

此事避不开,但她想避开这段日子,这是她的心意。

“再过三个时辰,城中百姓该去大寒寺进香了。”步惜欢望着窗外,声音透过背影传来,些许怅然,“大寒寺乃高祖时所建,大兴国寺,记得寺建在半山腰,那山路上人潮似海花似海…”

暮青听出这话似是回忆,若真是回忆,应是步惜欢儿时的回忆了。

“进宫前我年纪尚幼,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年节时总是一大家子人,宫灯父王母妃,侧妃侍妾,歌女舞姬,欢声笑语一夜,却总觉得吵闹,人多得叫人生厌。”

风雪飞落窗台,男子的声音有些凉,“我记得,每到年时母妃总不开怀,却要陪着父王一坐便是一夜,天不亮婆子丫鬟们进来服侍梳洗,母妃带着我进宫问安,那时皇祖母已不在了,德贵妃掌着凤印,满殿的宫妃诰命说着话,无趣得很。”

那时他年幼,听不太懂女子们之间话里的机锋,也记不得太多事,记忆只留下一些鲜明的片段,比如大年初三,母妃会带着他去大寒寺进香。

他记得那人潮和山路两旁的花,记得轿子里的女子容颜比花娇,那是一年里母妃少有的开怀日子,也是他一年里最盼着的日子。

“那你歇会儿吧。”暮青忽然开口,打断了步惜欢,“再过两个时辰百官便要进宫朝贺了,你未立后,各府诰命应是去给太皇太后问安,你早些下朝到太皇太后宫里便能见着你母妃了。”

宫宴上她曾观察过步惜欢对生父恒王的态度,他对恒王几乎是视而不见,整个宫宴过程中很少看他。方才提起父王,他的语气也是冷的,唯独提起母亲时话里多了些柔情,想来母子感情甚好。

步惜欢却沉默了,窗外寒风忽急,卷打着雪花飘进窗来,落在饭菜上,冷了一桌精致饭食。

暮青皱起眉来,觉得这沉默不同寻常,心里咯噔一声,这时见步惜欢转过身来,笑意生寒。

“见不着了。”他道。

暮青没接话,心却渐渐跟着凉了下来。

“母妃在我进宫那晚便被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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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本来要写甜章的,但是写着写着就沉重了…跪了

第二十九章 冤冤相报

赐死?

太皇太后的懿旨?

暮青惊住,觉得不可思议,新帝登基,朝中不稳,那时的朝堂还不是元家的朝堂,太皇太后怎敢赐死新帝生母?

“密旨。”步惜欢道,“我那时不肯入宫,吵着要母妃陪,宫里便下了道密旨。”

“何旨?”

“盖帛之刑。”步惜欢字字如冰。

暮青的心也倏冷,她常在衙门里行走,见过官衙大狱里的十八般酷刑,盖帛之刑并不在其中。此非官府审问百姓时所用之刑,而是专门用来对官员刑讯逼供的,司刑之人在行刑时会含一口烧酒喷在桑皮纸上,将受潮发软的纸盖于人犯面部,那纸便会贴服在脸上,蒙住口鼻,致人窒息。

桑皮纸薄,只蒙一张人不会死,但若受刑者不肯认罪,司刑之人便会再加一张纸,一张叠一张,有个四五张,人就能活活被闷死!此刑的残酷之处在于张张黄纸覆于人面,人在临死前那漫长的恐惧与折磨。

大兴的刑法只有五种——笞、杖、徒、流、死。死刑只有绞死、斩首和凌迟三种,就连宫中赐死也只有毒酒、白绫、匕首三种。密旨赐死恒王妃,用的却非官方所用之刑,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掩盖死亡原因。

“母妃死后,对外宣称的是思子成疾,郁郁而终。”

果然!

毒酒、白绫、匕首,哪一种赐死方法都会在死者身上留下伤痕,闷死的表面上看不出伤痕,只有仵作才能通过腹部鼓胀判断死因。

不过,同样是闷死,用枕被捂死人不过是片刻工夫,用盖帛之刑对受刑者来说却是漫长的折磨。太皇太后如此折磨恒王妃,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太皇太后与恒王妃有旧怨?”暮青不解,留子去母之事宫中常有,但杀人之法多会给个痛快,如此折磨一人,除非有怨,“还有,恒王呢?他难道眼睁睁看着发妻受此折磨?”

“他?”步惜欢苍凉一笑,“他侧妃侍妾一屋子,还时不时买个歌姬进府,他心里哪还有母妃?母妃受刑那日,他在青楼美人香里,直到次日天明才烂醉如泥的被人抬回府里。”

“这么说,他不知道密旨一事?”

“他知道。密旨是头一天下的,他接旨后没敢在府里呆着,那日便出府去了青楼。母妃被人一张黄纸接着一张往面上覆时,他在青楼一杯接着一杯饮酒,这就是我的好父王!”步惜欢忽的起身,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华袖厉舞,风刀碎剪了满树雪花。

暮青无话,她办过太多案子,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罪犯,她知道世上是有这种人的。只是难以想象,恒王妃受刑之时是何等痛苦凄凉,那时她至多花信年华,错嫁薄情郎,夫君懦弱,不护发妻,不救幼子,宫里来几个人就能对她堂堂亲王妃用刑,王府里无人出声,夫君不敢护她,幼子救不得她,她就被人那么一张张黄纸盖在她脸上,活活闷死了…

“母妃被害时我在宫中,直到七日后王府奏报朝廷说她思子成疾郁郁而终时,我才知道。大兴以孝治国,太皇太后命我回府为母妃守灵,我回到王府时,那灵堂里熏着浓香,却遮不住腐气,我命人开了棺,看见棺里躺着的人穿着母妃的宫袍,人却已经…”

步惜欢再说不下去,暮青却已经知道了。

尸体已经*了。

步惜欢登基时是二月,虽是初春,但盛京还冷着,时不时有雪,但七日也足以让尸体呈现*巨人观了。

尸体高度*,面部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舌尖伸出,腹部肿胀,且有口鼻流血、死后呕吐的情形,难以辨认死者生前容貌。而且,恒王妃是被闷死的,腹部鼓胀,气体较多,尸体*时腹部的*速度会较其他部位快,步惜欢开棺看到他娘亲时,尸身的腹部应该已经自溶,化成腐水了。

这等景象被一个六岁的孩子看到了,那人还是他的母亲,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暮青起身走到窗边,她想起汴河那夜,开棺验柳妃的尸骨,步惜欢曾盯着棺中神色有异,那时她不解,如今想来是那情景触动了这段记忆吧?

“我不能吹寒风,关窗。”暮青知道这时应该说些话来安慰人,但她不会安慰人,心里不想他吹冷风,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不知怎么就说了这么句。

步惜欢转头瞧她时,见她正低着头皱着眉一副懊恼神色,纵是少年容颜,那模样也有几分有趣可爱。他眸底生出些暖意,顺手便将窗关了,这事埋在心里多年,他从未与人说过,今夜说出来,心里畅快多了。

“陪你守岁,到头来倒让你听了段儿不痛快的。”步惜欢走回桌边坐了。

“没事,我爱听案子,省得去茶楼听话本了。”暮青道,桌上饭菜已冷,她对楼下道:“上来把饭菜热一热。”

她在宫宴上吃饱了,此时根本不饿,但她记得步惜欢没吃几口,再过两个时辰他就要回宫接受百官朝贺了,下了朝才能用膳,还不如吃饱这顿年夜饭。

月杀就在楼下,听见传唤便上来把饭菜端下去了,人走之后,暮青回身时怔了怔。

步惜欢懒支着下颌,气得牙痒,却仍笑道:“那客官听得开怀,是否该赏点银钱?”

他懒在那里,画烛银台,容颜比月明,这等姿色坐着就能领赏钱了,还需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