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水师都督已歇下了,圣驾到了府外才有宫人传报,府里人根本来不及迎驾,待英睿都督起身穿上将袍,圣驾已到了后园阁楼外了。

太监宫女们在阁楼底下守着,范通抱着拂尘守在阁楼门口,圣上自行上了楼去。

夜深更静,轩窗未启,阁楼里的声音却听得清楚。

“陛下深夜前来微臣府里,所为何事?”少年声音冷寒,隐含怒意。

“自从爱卿去城外练兵,你我君臣便未见过了,朕有些想念,故来瞧瞧。”此话暧昧,说此话之人却看着眼前少年,目光含斥,亦含无奈,说话间便坐下了。

明明是她让他来的,害他演了出戏才过来,如今还得演。

他猜得出她想做什么,因此更觉得怜惜疼痛,亦更欢喜。疼的是今夜若能唬得住宫里,她的名声也别想要了,欢喜的是这一腔倾心相护的真情终究不是他独自付出。

暮青也坐了下来,脸上面无表情,嘴里义正辞严,“陛下想见微臣,传旨要微臣明日上朝就是了。再说了,微臣已接了相令,本就打算明日早朝进宫陛见,禀奏练兵诸事的。”

步惜欢笑了笑,眸光勾人,声也醉人,“朕都说了,朕思念爱卿了,莫非爱卿不思念朕?”

暮青被这思春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昨夜做的那个梦,看着他的神态,听着他的情话,她真不相信他是雏儿!

“陛下既然来了,也看见微臣了,想必也可以回宫了,微臣送陛下!”暮青瞪了步惜欢一眼,嘴里说着送,却坐着不起。

“爱卿真无情,朕既来了,陪朕浅饮几杯如何?”

“陛下恕罪,微臣府里无酒!”

“那陪朕品茶也可。”

“无热茶!”

“冷的朕也不嫌弃。”

两人一来一去,一个魅惑无赖,一个冷淡无情。

宫人们在阁楼底下一字一句听得真切,不少人提着气,只觉这英睿都督真乃狂人。

这时,忽闻阁楼上传来倒水声,水声落下,传来茶壶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不必去听说话声,宫人们就仿佛能猜到此声之意——赶紧喝,喝完了滚!

然而,阁楼里,两杯冷茶之间却放了只玉瓶,那玉瓶是暮青从怀里拿出来的,步惜欢怔愣时,见她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春。”

步惜欢低声笑了起来,也从怀里拿了瓶药出来,学着暮青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药。”

他的字在她的字后面,一者洒脱飞扬风骨卓绝,一者藏锋敛颖乾坤凛然,二字合为一词,步惜欢瞧着那词,又瞧着暮青,笑吟吟无声道:“娘子与为夫真有默契。”

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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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奉上!

昨晚磨到现在没睡,眼都熬成兔子了。

兔子君坏笑,想不想看下面,撒票!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臣要在上!

他今夜摆驾前来都督府,内务总管府里必定有眼线将此事禀至宫中,但元敏未必会来,若想她来,需用猛药。

世人皆以为他好男风,此事连朝中也分不清真假。起初朝中以为非真,送了很多公子来试探他,人被他杀了偷梁换柱之后报告给朝中的自是对他有利的消息,谎言说了多年就成了真的,不信的也信了。

今夜之事,朝臣们会觉得他喜新厌旧,腻烦了曲意逢迎的男妃们,对性情冷硬的她生了征服之心才会如此荒唐。但元敏未必如此认为,他幼时入宫,年数已久,他的隐忍,他的心思,她都懂。青青在查步惜晟服毒案时就摆明了忠于皇权,在元敏眼里,她是他的近臣,而他在她的身份被怀疑的关头忽然到了都督府,以元敏的心思,会怀疑他在演戏。

若她今夜不来,这出戏就白演了,所以他带了怀恩散来,为的是逼元敏出宫!

元敏怀疑他在演戏无妨,只要她来。她怀疑青青是女儿身,且已经知道青青许是元修的心上人,若怀疑今夜之事是他和青青之间演的戏,她或许不会理会,但他若是带了药来都督府,元敏定不敢赌。她视元修如子,假如这不是一场戏,假如今夜出了事,元修知道她得了禀告却没有来,元敏承受不起那结果,元家也承受不起。

步惜欢笑看暮青,她想必是与他想到一起了,只不过他有些不解,这药他只是拿来逼元敏出宫的,没打算用,她是打算…

还没猜,便见暮青拿起面前的玉瓶来,瓶塞一拔,将药咚咚倒进了茶盏里。

步惜欢见情势不对,伸手覆住了杯口!

“爱卿怎不喝?”这话自是说给窗下听的,步惜欢用眼神问暮青——娘子要喝?

“微臣没说过要喝,是陛下说自己不嫌弃冷茶的。”暮青说着不喝,头却点着——要喝。

她跟大哥求药时想的是即便步惜欢来了都督府,元敏也未必会来,所以此药是用来引元敏来的,只是没想到步惜欢也带了。内务总管府离宫里近,此时宫里必已得了消息,快的话,元敏应该已经出宫了。

今夜的戏必得演得逼真,但她不擅长演戏,房事上本就生疏,如何演得出中了药之后的媚态?迫不得已,她只能真喝了!好在这药是大哥给的,药性温和,且有解药。

暮青将解药拿出来放到了桌上,以眼神示意步惜欢莫要担心。

“好,朕不嫌弃,朕喝。”步惜欢拿起那杯下了药的茶来便喝,这药必是巫瑾给她的,想必药效温和,但再温和的药服下之后也难熬,他怎忍心叫她受这份儿苦。

暮青惊住,忙夺步惜欢的杯子。她是女子,对此事的忍耐力比他好,他禁欲多年,温和之药服了也能形同虎狼,虽有解药在,可谁知这戏要演多久?

“爱卿,你这茶莫非是隔了夜的?朕怎有些不适?”步惜欢按着茶盏,还没喝便如此说道。

暮青一听,心生恼意!他如此说,宫人们都听见了,显然是想绝了她争抢的念头。

“爱卿来瞧瞧朕…”步惜欢这就演起来了,边笑边朝暮青伸手,待她走来,一把便揽了她的腰身将她抱坐在了腿上,笑着凑近她耳边,低语道,“为夫定力深厚,沾了媚毒也无妨,娘子未经人事,为夫怕娘子太辛苦,待会儿按捺不住,要了为夫。”

谁会要他!

今夜她要让人相信她是男子,如何要他?

暮青直磨牙,瞪向步惜欢时瞥见他手里端着茶盏,还没顾得上喝,于是心中一动,压低声音冷笑道:“五十步笑百步!我未经人事,你又何曾经过?老雏儿!”

老…

步惜欢果然在意这字眼,心神一分时,暮青出手如电,夺了茶盏,滑下步惜欢的腿,退到远处仰头便将冷茶饮尽,喝完就势往地上一摔,她怒声道:“陛下此举何意!”

步惜欢:“…”

谁说她不擅长演戏的?

步惜欢看了暮青许久,朝她招了招手。暮青走过来,看见画烛明影里男子的轮廓雍容华贵,眸底似有幽火跳动,仿佛能让人陷入深渊,亦能将人烧得飞灰无存。

这事儿本该如此,且她也是关心他,却不知为何被看得有些心虚,仿佛她才是做错的那个。暮青走到近前,往步惜欢腿上一坐,眼神飘向别处,低声道:“那什么…不是有解药吗?”

说到解药,她又怕他现在就把解药喂她喝了,于是又瞪了他一眼,以眼神警告。

步惜欢瞧着暮青,许是心理原因,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软了。他暗笑一声,摇了摇头,巫瑾给的药必定温和,她刚服下,媚毒怎会发作得如此之快?显然是拥她在怀,他的心不静了。

叹了一声,步惜欢将解药拿起来收进了袖中,随即帮暮青调整了下坐姿,让她依偎在她怀里,坐得舒适些。

“爱卿感觉如何?”他问着,又凑近她耳畔,低声问,“神甲穿在何处?”

她偏着头,只觉他声音低沉如风,吐气温热,那气息如缕,缠缠绵绵地挠着耳根,奇痒。她缩了缩脖子,心想莫非是媚毒发作了?嘴上答道:“贴身穿着。”

她以往都是把神甲穿在外袍之下的,今夜在步惜欢来之前就将神甲换到了里面贴身穿着,以防宫里来人后会扒她的衣衫,她衣衫之下是束胸带,不可露于人前,万不得已时只能暴露神甲了。这神甲是从地宫里得来的,元修知道,呼延昊也知道,到时不怕应答不出来。

“嗯。”步惜欢淡淡应了声,拍了拍她,安抚,“娘子的衣衫除了为夫,岂容他人轻动?放心,有为夫在。”

“嗯。”暮青也应了声,真就心安了下来,只是觉得被那手掌摩挲之处莫名的痒,她本能地蹭了蹭他,换得他一声轻笑。

“爱卿莫急,夜还长着。”他话里有话,宫里还没来人呢,不急。

暮青狠狠瞪了一眼步惜欢,不急就别在她身上点火!

步惜欢低头笑了起来,暮青瞪得更狠,不许笑!笑得她浑身都痒!

“嗯嗯。”步惜欢忍着笑,很不真诚地应了声,伸手从桌上把他那杯冷茶拿了过来,“朕觉得这冷茶的滋味甚好,爱卿觉得呢?”

这话是说给宫人们听的,暮青却觉得讽刺,像是在笑话她自己非要喝那茶,在问她感觉滋味如何。她皱了皱眉头,此时已觉得身上有些热,也不说失了气力,只是懒得不想动。于是,她便没动,枕着他的肩膀,骂:“滚!”

他来之后,两人演了这么久的戏,大抵只有这句话她说得最情真意切。奈何媚毒已发,声浮气弱,杀气腾腾的话被她说得欲拒还迎。

“娘子在为夫身上,叫为夫如何滚?”他故意拿话逗她,让她转移注意力。说完,他就着茶盏尝了口茶水,皱了皱眉头。这茶已凉,冷涩清苦,饮者伤身,但此时的她需要的恰巧是冷的,他这才递给了她,“觉得难熬就喝一口。”

他拿着茶盏喂她喝,她却懒在他肩上不想动,只倦倦地抬了抬眼,瞥了眼那茶水。

男子的手指清俊,仿佛暖玉雕琢而成,捏着玉杯,连玉杯都失了颜色。只是玉杯的杯沿儿有些水渍,烛光下格外暖润明亮。

暮青忽然便觉得嗓子有些热,她望向步惜欢,只见红襟如莲,衬得男子脖颈白皙,喉若缓山,下巴明润,薄唇浅粉,唇上亦见未干的冷茶水光。

暮青盯着那唇,眼前光景渐渐有些模糊,恍惚间好似眼前烟水茫茫,几点细雨摧打了春花,那花瓣粉红,沾着雨珠儿,看得人寸寸柔肠,恨不得捧着含着。

于是,她便真的捧着含着了。

阁楼深深,烛光暖人,少年齿如白贝,咬住男子的唇,含了那茶水珠儿。

步惜欢一僵,但见少年容貌平平,那双眼眸却生着独属于她的朦胧柔软,直白胆大。

茶水已冷,却不知为何化在口中有些甜,这滋味如同瑶池琼泉,她明知是媚毒作祟,却忍不住想要更多,于是她便吻着他的唇,吮了吮。

步惜欢屏息苦笑,眸光含苦亦含柔,不知是心软了还是气力软了,竟连茶盏也端不住,任其从掌中翻落,啪地打在了地上。

阁楼外,宫人们听闻此声纷纷猜摸,从英睿将军骂了声滚后,阁楼上就没声儿了,这打了的茶盏是何昭示?

宫人们竖直了耳朵,只听园子里风声低浅,阁楼里起初不闻声息,过了许久才有渐间低音,久而急促,听之如风过枝梢,时缓时急,让人不由心神驰荡,面热耳赤。

屋里,步惜欢衣襟半敞,由着暮青在他身上胡乱扒扯,眉宇间的神态苦楚又欢愉。

“爱卿…”他声音已哑,却试图让她再等等,“莫急。”

但话音刚落,男子那深如瀚海般的眸底便忽见明光一现!

来了!

步惜欢低头在暮青耳边说了声,暮青一停,步惜欢抱起她便往暖榻前走去,他将她往榻上一放,伸手便放了半边床帐。帐子刚放下,忽觉腰间玉带一松!

步惜欢一惊,看向暮青时只见她将他的玉带随手一扔,起身便将他按倒在榻。

大哥给的药很温和,她只是觉得身子骨儿有些懒,气力却并未大失。她将步惜欢往榻上一按,让他就势伏在榻上,拔了他的玉簪,见那乌发如墨色一泼,扯下他的华袍,见那玉背生辉。她上榻,一压,拉来锦被将两人一盖!

这一番动作顺如流水,步惜欢怔愣时,暮青已将他扑倒压住,听她在他耳旁道:“陛下雌伏,臣要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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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某人只想替陛下带句话。

陛下:朕都雌伏了,爱卿们还不投票?

哈哈,昨晚睡的早,满血复活,接着去奋战

第一百八十七章 影帝VS影后

第一百八十七章影帝VS影后

太皇太后的凤驾到了都督府门前时也没让人通传,血影扮作崔远守着府门,开门时宫中侍卫披甲跨刀而入,太监宫娥紧随其后,安鹤扶着元敏从凤辇上下来,迈过门槛进得府来,一路直入后园!

杨氏今夜被吩咐关紧房门不必出来,她在屋里抱着两个女儿,听着外头的动静儿,心中忧焚,不知府里出什么大事了。

都督府只三进宅院,进了花厅,过偏堂,入中堂,绕过练武台,穿过一片梨园便看见了阁楼。

皓月当空,满园玉树琼葩,阁楼廊下锦灯串串,宫人们垂首而立,忽听林中铁甲声声,夜风乍凉,肃杀之气直逼而来!宫人们惶然抬头,将乱之时,林中忽然高起数十道人影,快若流星,裂月而下,落在廊下之时,宫人们尽数软倒,眼见着是昏了过去。

范通听见声音从阁楼里出来,见到园中情形,扬声便要示警。

林中一物咻地一声破风而来,正中范通胸前大穴,范通顿时僵直难动,嘴还张着,穴道却被人给点了。打中他的东西落在地上,其声微小,骨碌碌滚去一旁,灯烛一照,竟是只小石子儿。

这时,铁甲侍卫们已接替宫人们立于廊下,林中一拨太监宫娥疾步而来,提着宫灯分立在阁楼外的青石路上,安鹤笑眯眯的扶着元敏进了阁楼。

范通看见两人,一双混浊的老眼里生出惊澜,奈何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盯住安鹤,惊澜里隐见怒涛。

安鹤无声一笑,阴毒快意。

盛京宫里的两位大太监不和已久,此乃人尽皆知的事。元敏将范通的神色看在眼里,经过他身旁时却未停,直接便上了楼去。

几个宫人随了进来,刚踏上楼梯便听见沉哑的低喘声传来,一行人拾阶步步而上,那喘声亦如江浪层层高起,闻之叫人面红耳热,屋里之景却被一道织锦屏风给挡了。

元敏由安鹤扶着绕过屏风,只见屋里一片狼藉,两只茶盏碎在地上,冷茶泼了一地,桌上放着只药瓶子,金红彩瓷,上画游龙,乃是御用之物。

榻前衣袍散落,床帐半掩,烛台离得远,灯火之光微弱,榻间昏暗,隐约见春情正浓。

元敏盯着帐中,眸光如宝剑出鞘,锋芒乍露!

“何人?”榻间喘声忽低,少年声音粗哑含怒,一物自帐中掷出,雪光如剑,啪的砸在元敏脚下!

元敏往后一退,定睛一瞧,见脚下躺着的是男子的玉冠。

“放肆!”安鹤冷喝一声,声音阴柔,似男似女,“太皇太后驾到,英睿都督还不接驾?”

话音落下,榻间便伸出只手来,懒洋洋地拢了未放的半边床帐,扶住麒麟雕花的榻围,歪头看来。

这一拢帐子,烛光照进帐中,只见锦被凌乱,堂堂帝王伏于少年身下,墨发泻在榻沿儿,半边容颜如画,眸底情意春浓,意态散漫不羁。男子龙袍已褪,玉背生辉,背上细汗涔涔,残红遍布。

宫人们面红耳赤,纷纷低头。

但闻少年语气如霜,“接驾?微臣倒想听听,太皇太后想要微臣如何接驾!”

少年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冷厉,听着粗哑急促。

“朕也想听听。”步惜欢淡淡一笑,伏在榻上侧首看着元敏,声音低哑,“太皇太后深夜出宫,随朕来此,所为何事?莫非也想让朕起身接驾?”

那锦被盖在两人腰间,隐约可见帝王腰下无一物。

元敏见此,面色不见赤红,目光在暮青身上一落,见其衣袍虽凌乱,但上身不露,而其下身又遮在锦被里,目光不由犀利了几分,威声道:“皇帝,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如今竟胡闹到朝臣这儿了,成何体统!还不随哀家回宫?”

步惜欢玩味地一笑,“太皇太后冤枉朕了,难道没瞧见是爱卿在朕这儿胡闹?”

宫人们恨不能捂住双耳,但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元敏责问道:“你可想过此事明日传至朝中,皇家脸面何在,大兴脸面何存?”

步惜欢笑得更加玩味,微微回头,对暮青道:“爱卿可听见了?还不下来,若再在朕身上胡闹,可有损皇家脸面乃至大兴的脸面。”

“你!”元敏气了个倒仰,“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朕胡闹,不正是太皇太后乐见的?”步惜欢沉默了一会儿,伏在榻上一笑,笑意嘲讽至深。

如若不是她怀疑青青是女儿身,她会深夜出宫来此管他的榻上事?她巴不得他更荒唐!

两人相视,一时皆无言,唯听夜深静,烛苗噼啪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