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能回,俺腿脚不好。”刘黑子操着一口跟石大海学来的江北话道。

“老子要是回营,就算带回了援军,也是给你们收尸的!”此言话糙理不糙,剩下的这些人里,侯天是一大战力,他若走了,剩下的人八成熬不到援军来。

暮青知道侯天的话有道理,因此没有强求,她看向汤良和乌雅阿吉,想起在大泽湖的崖壁上练攀岩索降之时,汤良攀爬敏捷,曾说他常在深山里采药,是行走山路的好手,于是便想命他回营报信。

但暮青刚看向汤良,还没开口,乌雅阿吉就出了声,“我回去!”

几人皆怔,见草影扑人,乌雅阿吉蹲得地方有些离群,疏淡的月光从草尖儿上抹过,却看不清他的脸。

侯天眯了眯眼,精瘦的脸庞上,目光利如鹰隼,“汤良是行走山路的好手,你能比他强?”

“我是乌雅族人,自幼在深山里长大,行走山路不比他差。再说,我身手比他好,万一回营报信的途中遇到伏杀,我能比他应付得久些。”乌雅阿吉蹲在草里,神色不清,语气轻嘲。

侯天盯着他,两人对望,草尖随风扑摇,山风渐狂。

诡异的气氛被汤良打破,他笑了笑,道:“那就让阿吉回去吧,我留下陪都督,挺好的。”

刚才暮青想命他回去,大家都看见了,生的机会被人抢了,这山里的少年却依旧笑容善意淳朴。

侯天看了汤良一眼,狠狠皱眉。

“你看着我。”暮青这时才出了声,她望着乌雅阿吉,见蹲得离他们有些远的少年抬起头来向她望来,她才抬手一指前方,“此地是大泽山,一直往前十里便是断崖山,我们会沿此方向退守,你带援军来后,可沿此方向寻我们。”

侯天扭头看向暮青,眉头皱得更狠。她真的要让这个异族小子回营报信?难道她没看出来?这小子抢战友的机会,卑鄙怕死,他八成要当逃兵!

乌雅阿吉定定望着暮青,见她眸似寒星,指着退守的方向,声沉而坚定,不由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头:“嗯,好。”

“我们去坡上!”暮青一刻也未迟疑耽搁,乌雅阿吉一点头,她就带着其他人从巨石下的草丛里出来,带头去附近寻了些草,回来掩在乌雅阿吉身上,然后边退边将踩倒的草扶起来,一直退到了山坡上。

山坡上有片石林,极易藏人,暮青带人避到一块山石后,就地坐了下来。

山石冰凉,背靠上面寒意刺骨,深山夜凉,此处还迎着山风,风势越发狂劲,湿凉之气沾湿了战袍,风一刮,吹得人瑟瑟发抖。五人靠在一起取暖,无人说话,这片石林极易藏人,杀手们必然清楚,追至此处时定会严搜石林。他们应该继续逃的,却等在这里,等着即将到来的杀戮,只为以己为饵,谋得一人逃出重围,谋得大军进山围剿,活捉这些江湖杀手,问得幕后主使,以祭死去的战友!

“都督。”这时,有人低声唤暮青,暮青循声望去,见是汤良。山风卷着坡上的草叶枯枝扑在脸上生疼,少年抱膝坐在侯天身旁,低头问道,“都督说,会带着我们成为一支无人敢犯的铁军,如果…如果今夜我没能从这山里出去,日后有那一天,都督能派人到村子里告诉我爹,我也是这支铁军里的兵吗?”

暮青闻言,一时沉默,只觉眼热。

她想起了突围前替她挡箭身亡的那个精兵少年,她不记得他的名字,只对他有些印象。第一批随她回盛京城的特训营精兵因遇上红衣女尸案,朝廷发了二十两的抚慰银下来,他是那个说要把银两寄回家里给久病的娘亲医病的少年。因这少年,她决定用自己的俸银请镖局为将士们送银两回家,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暮青仰头望了望天,她望见漆黑的山林,苍劲挺拔的树冠被层层黑云压着,看不见晴朗的夜空,却好像有个少年正在天上望着她。少年胸口透出支短箭,对她张了张嘴。她听懂了,他记挂的是久病的娘亲。

豆大的雨点儿从树冠顶上落下来,打在暮青脸上,冰凉生疼。

除了那少年,还有七个精兵,他们都是从特训营里出来的少年,每个人都是她的心血,他们没能为国捐躯血洒沙场,却死在了江湖杀手的刀箭之下。

此仇,必报!

暮青抹了把脸上的雨珠,沉声道:“别胡思乱想,你本来就是。”

汤良一愣,随即咧嘴一笑,傻兮兮的。

“嘘!”这时,侯天出声示警,几人神情一僵,噤声屏息。

雨声如豆落,几人听不见石林后的声响,却看见疏淡的月光扫过石林时,那密密麻麻的长影!

几人眼神一变,前方不远的一块山石上,也正映着他们的人影!

雨声里顿时传来长刀在狂风里划过的肃杀之声,暮青喊一声走,率先从山石后奔出!一起身,她的脸色便霎时白了一层,小腹传来的绞痛令她心中暗叫不妙——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暮青戴着面具,山色漆黑,没人发觉她的不适,她咬牙一忍,将侯天等人往坡上一推,扣住袖甲,回身横臂一扫!

狂风送来血气,暮青不知杀伤数目,出手之后便往坡上奔去,几人滑下山坡,往山中深处奔去。

山坡上,数十杀手并排而立,望着暮青等人撤逃的方向,脚尖点地,纵身追去。

人影如燕,齐飞而去后,山坡上便静了下来,静得只闻雨打风吹枝叶草伏之声。

半晌,石林里再无人来,一块山石下的草丛里簌簌一动,一人驰出,往林外奔去!山雨瓢泼,老树杂草挡着前路,乌雅阿吉却并未迷路,一路向西,往官道方向奔去。

少年的脚力快如疾风,如若暮青在此,定然能发现他的速度比平时在军中操练时快得多,也就一盏茶的时辰,他已在林子边缘,眼见着便看到了官道。

头顶忽有咻声射来!

乌雅阿吉急退向后,一支短箭扎在他方才踩出的鞋印里,泥水溅如飞石。

周围的老树枝头簌簌一动,雨珠飞落,十几个黑衣杀手执刀落下,围在了乌雅阿吉身边。

少年低着头,似乎不觉得恐慌,竟笑了声,笑声森凉,“果然安排了人。”

想杀英睿之人既然冒险在盛京城外动手,那就必有取他性命的决心,如果不知派人封锁山林,以防有人回水师报信,那就是蠢了!

无人说话,杀手们很有默契地一起提刀冲向乌雅阿吉!

刀尖眼看着逼近了少年,他却静立不动,低头问:“打个商量,我不回江北水师大营报信,你们放我离开,如何?”

无人理会他,逼近的刀尖森寒刺目。

乌雅阿吉叹了一声,“看来不成,我还以为在水师里能躲得久些的…”

这话如呢喃低语,混在雨声里叫人听不真切,却见少年幽幽叹气时,靴尖入泥一挑,一颗石子飞射而出!这一踢狠极,石子儿去势如电,只听一道闷声,离乌雅阿吉最近的杀手喉咙赫然被开了个血洞,那人蒙着面,双目圆睁,登时没了气息。

乌雅阿吉伸手一抹,那杀手倒下之时,刀已在他手上。他左手往刀锋上一送,掌心哧地被割出道血痕,带血的手掌往刀身上一抹,提刀隔开身侧的杀招,顺势将刀送进身旁杀手的腋下,那杀手一避,腋下衣衫被划开,胳膊只被割出道血口,却忽然口中喷出黑血,面色青紫,暴毙而亡!

这一幕看得其余杀手一惊——这少年的血含毒?

只这一惊之时,乌雅阿吉急纵向前,连杀三人!三人一死便现出道豁口,他分明可以冲出林子奔上官道,却没有离开之意。

“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你们的命得留在这里。”

雨大风狂,遮了林中的灭口之景,只闻血腥气从林中扑出,漫了官道。

半晌,少年独自从林中出来,负手望向官道。

一条官道通着两个方向,一向南去,可去往水师大营,一向北去,可去往盛京城,半路上有条岔路,沿岔路而行,可去往上陵。

那么,他该去往何处?

第一百九十九章 铁血牺牲

乌雅阿吉走上山坡,往北而行。

族人被屠,他只身逃出,无路可去,只得躲进西北军里,辗转来到了盛京城外的江北水师大营。此地离岭南已远,本以为能多藏些日子,没想到被卷入了今夜的伏杀。

方才他动用了乌雅一族的密功,没多久那些人就会找到他!

他必须要离开,往北而行,经岔路前往上陵,另寻藏身之处。

瓢泼大雨浇在官道上,少年在漆黑的路上孤身前行,前方却好像看见一双寒星似的眸,看见那坚定的一指,指向大泽山和断崖山的方向…

乌雅阿吉的脚步渐慢,随后停了,他低下头,任瓢泼大雨浇在身上,半晌,自嘲地一笑。

他身负灭族深仇,如果大仇得报前他就死了,一定是被自己蠢死的!

心里骂着自己蠢,少年却在大雨里转身回奔,向南,向着江北水师大营!

*

一场春雨憋了三天,这夜一下便有倾灌之势,五道人影在山林里奔逃,汤良引路,暮青断后,只见树影倒行,暮青时不时回身扣腕,随后便是树断之声,偶尔可闻见老树砸倒后扑出的血腥气。

这些江湖杀手轻功了得,却追得不紧,显然心存忌惮。侯天等人不知暮青用来断树杀人的是何神兵利刃,此时逃命要紧,无人有心细思,只是心惊之余有些庆幸,若能一路如此拖着,拖到大军前来,自是再好不过。

暮青却知道自己拖不住了,她的衣袍已被雨水浇湿,贴在身上冰凉刺骨,恶寒阵阵袭来,腹痛噬人神智,她强忍到此时,力气已所剩无几。雪上加霜的是,腹痛来时,她能感觉到身下传来的热流。

这信期来得真不是时候!

正想着,腹痛再次袭来,暮青眉头微皱,行速稍慢。身后紧随的皆是经验丰富的江湖杀手,观步态便看出暮青身子不适,时机难寻,一个杀手疾点树梢,长刀一送,刺破山风,直指暮青后心!暮青听见刀剑破风之声,转身扣腕,横臂一挥,脚后忽然撞上棵老树根,登时跌倒!待抬头时,那杀手已不见了头颅,腔子里的血喷洒如雨,尸体从树梢上跌落时,血雨后忽现一人,长刀劈势如破竹!

“都督小心!”石大海的喊声淹没在大雨声里。

那一刻是静的,暮青只听见从耳旁呼啸而过风声,看见重锤掷向夜空,看见一道背影挡在她身前,看见那长刀劈下,挡在身前的人一僵,血哧地喷出。

侯天和汤良杀回,刘黑子奔到石大海身旁,见石大海的战袍已被劈开,一道刀伤,从左胸到右腹,伤得颇深。

“石大哥!”刘黑子眼圈发红。

石大海气若游丝,“保护都督,快走…”

刘黑子拿手捂着他的伤口,奈何伤口太长,双手根本捂不住。这时,暮青已从身上翻找出三花止血膏来,将圣药当膏药般往石大海的伤口上抹,刘黑子赶忙帮忙,抹到刀伤下方,忽然泪如泉涌,“都、都督…”

暮青看见少年惊慌绝望的眼神,拨开石大海的衣袍,往腹部的刀伤处一看,只见白花花的肚肠已流了出来。

石大海虚弱地笑了笑,“都督快走…”

这祖籍江北的汉子笑起来总有股子憨傻劲儿,暮青眼眶刺痛,一言不发,三下五除二便脱了外袍,将雨水拧出,紧紧缠起了石大海的腹部。

“我来背!”刘黑子将石大海的胳膊搭在肩上便要将他背起。

“我来!”汤良撤了回来,刘黑子的腿脚不灵便,今夜已奔逃了近十里,他的脚想必已经痛极,岂能再负重?

刘黑子没逞强,他是都督的亲卫,石大哥倒下了,只剩下他能护卫都督了。

汤良将石大海背起来时,侯天已在前方支撑不住了,他不知已身负几处刀伤,却咬着牙,一声也未催促。暮青将他往后一拉,挥臂杀了数人,逼得杀手们齐退,随后便继续断后,由刘黑子引路,继续向断崖山的方向撤去。

雨夜奔逃,几人历经大小数战,皆身负刀伤,还要再背上个重伤之人,此举显然不明智,且暮青的外袍已被泥水浸污,即便将那部分肠子缠起,人很可能也逃不过一死。

但没人出声,在此事上,似乎所有人都是傻子,只认一个死理儿——战友还没断气,绝不让其在深山里等死。

石大海在汤良的背上张了张嘴,眼前渐渐模糊。他祖籍江北,随父辈迁到汴河一带,奈何水匪横行,家中田地遭了灾,老娘妻儿无以为生,他这才从军西北。离开妻儿时,他是抱着战死边关的念头走的,那时想着,倘若战死,军中的二十两抚恤银足够妻儿老娘用上十年。十年后,幼子成年,谋生养家便可交给他了。

山路颠簸,石大海费力抬头望了眼前路,天似乎亮了,他看见家中的一间草瓦房,幼子在屋前的水田边玩耍,他走过去把他举在头顶上玩耍,那小子咯咯笑着,笑声传遍了田间。老娘和妻子在屋里纺纱,门开着,两人正对他笑着。

本来他没想过能回去,但其实还是想回去…

山雨不歇,少年背上的汉子,胳膊缓缓耷了下来。

此时,汤良已背着石大海上了山坡,只见这山坡颇陡,下方是一道山坳,而沿着山坡望去,已能看到断崖山!

汤良面露喜色,转头道:“都督,断…”

话未说完,暮青忽然将汤良绊倒,顺手一推刘黑子,将汤良、石大海和刘黑子一同送下了山坡!但侯天精明油滑,暮青绊倒汤良时,他已退开,待暮青看向他时,他道:“你别想!”

侯天深深望着暮青,他知道她的用意。那些杀手追了他们一路,眼看着他们逃到断崖山了,爬上山顶,往下便是水师大营,那些杀手必定不会让他们轻易逃进断崖山。离断崖山越近,危险就越大,这一路,杀手们惧于她的神兵暗器之威,一直不敢追得太紧,但断崖山就在眼前了,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受到不计代价的追杀。她不想让自己的兵再死,所以把他们推进了山坳,只要不跟着她,他们就有可能活下来。

“走!”侯天不想废话,转身便往断崖山的方向奔去。

而这时,再劝已晚,在雨里奔逃已久,暮青已能从雨声里听出坡下传来的衣袂声,而衣袂声中还多了弓弦紧绷的声音!

暮青目光一寒,喊道:“弓手!”

话音落时,箭如密雨,破风而来!

怪不得那些杀手不追得很紧,原来不仅是惧于寒蚕冰丝之威,还因为他们留有后招,那些在官道另一侧伏击她的弓手赶到了!

暮青和侯天在地势高处,简直如同活靶一般,好在山风骤雨影响了弓箭的准头,但两人依旧不敢在山坡逗留,那个替暮青挡箭而亡的少年死时面色紫黑,显然这些箭上淬了毒。

两人果断滑下山坡进了山坳,他们在山坳口,躲着箭雨转过山坳便看见了条河。

此河环山,并非大泽湖的支流,原只是条山间的清水河,农时多用来灌田,但今夜雨势颇大,河水水位高涨,一眼望去,又宽又深,形如黑带。

暮青和侯天皆未犹豫,见到此河便一头扎了进去。

两刻的时辰后,暮青和侯天从河水中段冒出头来,爬进了一处低矮的山洞。

山洞外长着棵歪脖子树,枝叶挡了洞口,若非暮青体力不支,沿着山壁潜游,还发现不了这山洞。山洞低矮,河水灌了进来,洞内漆黑一片,暮青摸石而行,寻了高处坐了下来。她的手脚已冰凉麻木,幸亏穿着神甲,神甲护着心脉,她才能熬到此时。

河水寒凉,暮青的外袍又早已脱了下来,她冷得蜷缩了起来,昏昏沉沉的想睡,但她知道不能睡,于是强忍着不适问侯天:“你怎样?”

她看不见侯天在何处,没听见他的声音,于是便问道。

“没死。”侯天的声音从暮青对面传来,“不过,也离死不远了。”

暮青心里一沉,忙从怀中把止血膏拿了出来,问道:“你伤在何处?”

她知道侯天在受了刀伤,她宁愿相信他受的是刀伤。

侯天没回答,暮青听见一阵淌水声,随即便感觉有人坐到了她身边,并听见武将的衣带扣打在山石上的脆声,“那些人会沿河找寻,这山洞不宜久留。你穿上我的袍子,待会儿咱俩分头走。”

暮青一听就懂了侯天之意,她和侯天的身形都偏瘦,侯天虽比她高些,但雨夜里不容易看出来。那些杀手知道她只穿着中衣,侯天让她穿上他的外袍,是想替她引开伏杀。

“不必!”暮青冷声拒绝,“已有人回营请援。”

“你还真指望那怕死的小子?”不说此事侯天还不来气,一提起来,他就心头恼火,“老子看不上那小子,抢人活路,卑鄙贪生,要是在西北,老子一定一枪挑了他!”

“你也看不上我,所以不必舍己。”暮青拿话将侯天。

“你以为老子乐意?”侯天自嘲一笑。

暮青的心顿时沉了,半晌才问:“你中箭了?”

------题外话------

唔,希望这段写完之后,我的外号不要再多两个——后妈今和杀手今= ̄ω ̄=

第二百章 九死一生

那箭上所淬的应是剧毒,侯天若是中了箭,应该早就毒发了,他现在还没事,不是骗她就是…

“擦伤?”暮青问。

侯天看了暮青一眼,虽然看不见她,却笑了笑,“你小子都冻成这副熊样儿了,脑子还他娘的这么好使,怪不得升官快。”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暮青沉默了片刻,想要松口气,这口气却松不出来,只道:“你这副熊样儿还能治,只要别找死。”

侯天仰头哈哈一笑,“死到临头了,老子倒有点喜欢你了。”

大约是快死了,他总想起西北,那时随大将军在大漠中杀敌,遇险时他们也是这般,谁也不想哭着死,所以就陪着重伤的兄弟笑,没心没肺的说着糙话,直到看着同生共死的兄弟流着血笑着咽气…他们都不哭,想哭的时候会直接操刀子砍人,拿敌军的血祭战友的坟。

这小子和他们是同类,今夜他才看出来,可惜活不长了。

他的胳膊被毒箭擦伤,今夜下雨,河水又冷,才延缓了毒发的时辰,但现在右边的身子已麻到了腰间,八成是熬不过今晚了。他想过了,反正是死,不如死得有用些,保这小子一条命,还能给他报仇。

“那些人不知道搜到哪儿了,老子出去瞧瞧,碰上了就把他们引开,随后往断崖山上去,山顶的断崖下面就是水师大营,老子拼上这条命去求援。这山洞不宜久留,你小子脑子灵光,自己见机行事吧。老子今夜要是死了,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就行,不用送回乡,老子没爹娘…以后逢年过节的,给老子坟头带壶烧酒,来盘羊肉。”

他没爹没娘,被破庙里的老乞丐养大,那老头儿死后,他就从军了,到现在还是光棍儿一条,死也没啥牵挂,就是怪想西北的烧刀子和烤羊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