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朝外走。

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挽住他的胳膊道:“幼稚就幼稚一回吧。”

萧忆山扑哧一笑,两人重又返场。

室内的抒情乐宛如流水淙淙,几对男女在迷离的灯光下舒缓的跳舞。

纯洁目光四下一扫,没见风炳辰,火苗又冒了起来,有种隐隐的不安。

萧忆山贴着她的耳语:“别到处乱看,淡定点。”

“我已经很淡定了。”纯洁咬牙道。

“拜托,表情柔和一点,想想和你站在一起的人是谁,你这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也未免太侮辱人了吧?”

“呃,”纯洁窘,“对不起。”

“我们去跳舞吧。”

“我跳得不好。”

“没关系,跟着我就行了。”

说着他就将纯洁带进了舞池。

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一部分目光。萧忆山,这个娱乐圈著名的冷面美男,几乎不近女色,今晚不但带了女伴,而且一进门就亲热地跳起舞来,看得大家瞠目结舌。

顾冰原本是在角落里陪着风炳辰,竭尽一个女主人的义务,忽然觉出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抬头一看,略怔了怔,随即又转头去看风炳辰。风炳辰遇到她的目光,随即意识到自己在沙发里待得有点久,便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就看见舞池里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看,真的是纯洁。身穿宝石蓝露肩礼服,和萧忆山翩翩起舞。

他顿时大怒,想不到自己才离开几天,她就和萧忆山混到一起去了。

萧忆山拥着纯洁慢摇舞步,含笑问道:“你用什么香水?”

“CD。怎么了?”

“以前你的身上只有香皂味。”

“我可没有心情和你叙旧!”

纯洁有些哭笑不得,目光仍在寻找风炳辰的身影。

萧忆山见她明眸流转,清澈灵动,呼吸间清香袭人,禁不住心泛涟漪,原本是帮她做戏,自己倒似有几分沉醉了,赶紧控制意念,道:“我们去喝点酒水吧?”

纯洁早就觉得别扭了,立刻答应。

萧忆山却不放开她,顺势搂着她的腰往旁边的服务台走去。

纯洁压低声音苦笑道:“你也太入戏了吧?”

“风炳辰在后面看着呢。”

“真的?”

纯洁心里一紧,本能地想要回头看,立刻被萧忆山用力按住,要她淡定。她便随他走到旁边拿了两杯酒,故作镇定地喝了起来。萧忆山一边喝酒一边观察风炳辰,然后向纯洁汇报道:“哦天啦,看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哦,简直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纯洁尽管心情不太好,听到他这么夸张的语气,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风炳辰见他们谈笑风生,新一轮的醋劲又燃烧了起来。顾冰从他身后贴过来笑道:“那是Prince,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过去打个招呼吧。”

风炳辰缓缓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举步走了过去。

萧忆山赶紧提醒纯洁道:“他们来了。”

纯洁转身一看,只见顾冰身上的礼服,酥胸半露,呼之欲出,想到风炳辰一晚上都对着这个,顿时黑脸。

顾冰明知纯洁是谁却故意装作不记得,先和萧忆山打了招呼,然后才看向她,轻轻地惊呼一声道:“噫,这位小姐好面熟,好像是你的助理吧?”说着微笑看向风炳辰。她乃影后,演技浑然天成。

萧忆山微微一笑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她如今为《FEEL》杂志工作。我今晚之所以迟到,就是因为给她做采访耽搁了,连礼物都没来得及买,真是很抱歉。”

顾冰连忙表示没关系,两人又客套了几句。

风炳辰前两天还为伊消得人憔悴,此刻妒火正旺,见了她只是生气,不发一言。纯洁见他这个态度,目光冷冷,像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心中怒火升级,也只当不认识他。萧忆山察颜观色,意识到情况比预料得糟糕,便找借口道:“我们还没吃晚饭,不介意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顾冰忙道:“那边有点心水果,还有蛋糕,请随便吃。”

萧忆山谢过她带纯洁去吃东西。他揽着她的肩膀转身,纯洁清瘦,后背的美丽蝴蝶骨若隐若现,恍若振翅飞去。风炳辰终于控制不住,迅疾抓住他的手腕,冷冷道:“管好你的手。”

萧忆山回头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忍不住笑了。纯洁忍不住抢回萧忆山的手腕,冷笑道:“这不关你的事。”

风炳辰明亮的瞳仁微微收缩,沉声道:“你说什么?”

他露出怒容,语气和声调都让人感觉如坠冰窖,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顾冰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屏息静气。纯洁却抬起下巴回答他:“请你礼貌一点,不要多管闲事。”

此言一出,萧忆山也不禁佩服她的勇气。恋爱中的人都不乏勇气。

风炳辰终于变脸,抿着唇,眸光变得锐利,恍若刀锋上泛起冰冷的光泽。

萧忆山觉得他就要爆发雷霆之火了,但是他却没有,他只是牢牢地盯着纯洁看了半晌,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纯洁也大为意外。她尚未见识过风炳辰生气的样子,刚刚也是心有余悸,暗自捏了一把汗。但他忽然走了,又让她心神不宁,忐忑不安。

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个派对的目的,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楚凤鸣是谁。好不容易熬了个把小时,便提出离开。

萧忆山看了一下手表,道:“十点多,还早呢……”

“那你慢慢玩,我先走--”

“你太没礼貌了!啊,我想起来了,你总是在酒会上中途离场,走了惯犯。”

纯洁闻言大窘。

萧忆山又笑道:“算了,我跟你一起走吧。反正我这个人一向孤芳自赏,又爱耍大牌,摆酷,中途退场也很正常的。”

纯洁没心情欣赏他的自嘲,只是微笑表示感谢。

于是,萧忆山驱车送纯洁回家。

两人在公寓楼下话别,纯洁上楼进了家门,刚一开灯就呆住了。客厅空空如也。

前两天,她收抬东西准备搬家,打包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扔在客厅里,现在全都不见了。

她赶紧又去开卧室的门,一看,家徒四壁,萧条极了。

走进卫生间,赫然发现竟连垃圾桶都不见了。

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叫做洗劫一空,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种手笔,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她站在空房间中间发了一会呆,原地转了两三圈,觉得好气又好笑。但到底还是好气的部分大于好笑。一想到他回来不告诉她,反而去参加顾冰的派对,她就又酸又气。太不尊重人了,还当她是女朋友吗!

思忖片刻,便拿出手机拨给萧忆山,准备借宿。

萧忆山刚离开不久,听完之后,马上就折了回来,并且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坚持要求上楼参观一下。看完之后,对风炳辰的钦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让纯洁很无语。

她到萧忆山家借宿,感觉很不好意思,一来给人添麻烦;二来萧忆山是明星,留宿女客多有不便。但他本人挺乐意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甚至毫不避讳地表示,他致力于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风炳辰的痛苦之上。

当晚,纯洁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始终难以入睡。

风炳辰提前回来,去参加顾冰的生日Party,两人还曾一起吃饭,看来是交情匪浅,可她却一点珠丝马迹也没察觉,鬼知道他这几天在哪里?或许根本就没去洛杉矶。他完全可以把她蒙在鼓里,想让她看见什么,就给她看见什么。他露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她根本不了解他。

她对风炳辰起了疑心,想象力便直挂云帆济沧海,整夜都在想象中受刑,直到天色发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翌日一大早便醒了。躺在床上思索了半晌,先打电话回杂志社请了假,然后起床梳洗,到萧忆山的书房找了纸和笔,开始列清单。从衣服、鞋子、皮包、配饰、香水到家具用品等等,列了长长的一大串。

写完之后,拿起那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耳边忽又响起风炳辰那志得意满的语调,“这是我的附属卡,喜欢什么就去买吧,千万别客气。你知道的,我有钱,可以消费这世上一切明码标价的东西。”

既然他这么有钱,她也不需要跟他客气了,谁叫他搬空她的东西。

她咬着笔头思索片刻,又添了一套餐具,然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屈指把纸张弹得脆响,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然后就听身后有人问道:“大清早的,你在干什么呢?”

萧忆山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睡眼惺松地望着她。

纯洁道:“你醒了,我一会儿要出门购物,借你的车用用。”

“买什么啊?”

“买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她说着晃一下手里的清单。

“我看看,”萧忆山说着,抽走她手里的清单,一看之下,顿时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只见满纸都是顶级奢侈品牌的名字,什么Burberry、Channel、Prada、Hermes、LouisVuitton、ChristianDior等等不一而足。

“这么奢侈?”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香奈儿普拉达的套装;迪奥的香水化妆品,路易威登和爱马仕的皮包,罗特斯的眼镜……还有一套韦奇伍德的茶具,最便宜也要三四万吧,原来时尚编辑的收入这么高?”

纯洁晃一下手里的信用卡道:“我这是慷他人之慨。”

萧忆山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人家都说千万别得罪女人……”紧接以手抚胸、故作劫后余生地庆幸状,“幸亏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否则我出卖色相辛苦赚来的一点钱怕不早就被你败光了。”

纯洁嗤笑一声:“我一直以为明星艺人的收入很高的,看来也不尽然啊。”

萧忆山不理她的讽刺,问道:“你该不会要穿着男式睡衣出门购物吧?”

纯洁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他的睡衣,宽宽大大的,露了半个肩膀,赶紧扯一下衣服,迟疑道:“要不我打电话给莉莎,让她给我送两件。”

萧忆山立刻道:“我可不想上八卦周刊。”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让助理买一套女装送过来吧。”

纯洁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再去睡一会儿。”

却说风炳辰搬空了纯洁的家,心想:她若不打算睡地板的话,就只能来找他了。便信心满满地在家等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结果没等到纯洁,反倒等来了银行电话。对方表示他的信用卡在一天之内的消费高达七位数,虽然他的信用额度是银行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但他出于谨慎,还是决定打电话来确认一下。

风炳辰让他把明细传真过来,看完之后静默了半晌,禁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把旁边的方君浩吓了一跳,抬头问道:“怎么了?”

风炳辰头也不抬地挥挥手,表示与他无关。方君浩知道他这两天心情不佳,很识相地不去惹他。

风炳辰坐在椅子里把那份传真又看了看,脸上禁不住又浮起笑容。像纯洁这种女人,当她决定花一个男人的钱,说明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而他非常乐意并且急于和她建立一种牢不可破的关系。

实际上,当他昨晚闯入她的客厅,看到那些打包好的行李时,怒气已消减了一大半,显然她是准备搬过来的,只是还没有行动。然而,一想到她和萧忆山相拥共舞,终究是醋意难平。这时有心给她打个电话,又拉不下面子,抬头见方君浩翻看一本摄影书籍,忽然灵机一动,便微笑道:“君浩,你有很长时间没有举办Party了吧?”

方君浩抬头看到他的笑容,立刻警惕起来,“怎么?”

“举办个Party吧,邀请一些时尚圈的名人。”

“为什么?”

“就当是庆祝酒店开业十周年吧,邀请一些明星和媒体朋友--”

“十周年还没到。”方君浩不客气地打断他。

风炳辰微微一笑,道:“那么,就当是欢迎时光酒店的新任总裁吧。我看你也不要去搞什么人体艺术,玩什么摄影了,赶紧回来接替方伯,打理酒店生意。”

方君浩一听让他接管家业,就像是要阉割了他一样痛告,忙道:“自家兄弟就别逗我玩了,想要干什么就直说了吧。”

“举办一个时尚Party,邀请一些朋友,尤其是《FEEL》杂志社……”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君浩已经恍然大悟道,“纯洁小姐,对吧?”

风炳辰没说话。

方君浩摇头叹息道:“你这个花花公子,这回是彻底没救了。”他起身充满鄙视地瞪了风炳辰一眼,扔下书,满面怨气地走了。

翌日晚上,一场以Steven Fong名义举办的时尚舞会开场了,时光酒店明星云集,达人齐聚,满室衣香鬓影。《FEEL》杂志主编凯瑟琳带了两个助理编辑盛装出席,独独不见Steven Fong特别指定的纯洁小姐。

风炳辰按捺性子等了半个钟头,依然不见佳人踪影,正准备找凯瑟琳打探消息,谁知凯瑟琳主动来找他替纯洁致歉,说她有事请了假,无缘今晚的派对了。风炳辰一听,满腔热情都被浇熄了,静默半晌,终于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拿出手机拨打纯洁的电话,得到关机的消息后,他当即拿了车钥匙,直奔她的寓所。

纯洁那日疯狂刷卡,添置一堆奢侈品,心中的怨气却丝毫没有得到纾解。

因为风炳辰一直没有打电话来解释这件事。解释,她虽然未必听得进去,但不解释,则显得他完全不重视她。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

这让她感到心寒,嫉妒之火渐渐平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悲凉。爱情是这样的,让人心甘情愿地戴上镣烤,自愿被束缚、奴役,不论风炳辰是否风流成性,她都已经爱上了他,无法回头了。

她心灰意冷地在家呆了两天,百无聊赖,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连房间也懒得收抬。这晚饿得发晕,不得不出门去吃点东西。

于是,风炳辰打开房门,看到的只有一大堆名牌物品。

从客厅到卧室,杂乱地堆放着若干名牌服饰和物品,那些显赫奢华的商品LOGO和她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不禁怀疑她是否一个仿制A货的专家。--当然,风炳辰是不会这么想的。

他单单觉得好笑,倘若让设计师们知道她如此不尊重他们的作品,势必要将她列入黑名单,拒绝来往了。因为爱,他把她的一切都视作可爱,无伤大雅,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也未必欣赏。

卧室原本放床的位置搁着一张酒红色的皮质沙发,沙发上堆着一床羽绒被,有一大半拖着地板上,地板上倒着三个空的矿泉水瓶和两瓶红茶,半包香烟,烟灰缸里有七八个烟蒂。

他站在卧室里,四处看了看,找出一个纸袋,把那半包烟和烟灰缸一起扔了进去。然后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开始收抬房间。

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房间里里外外全都打扫干净。整理完毕,他坐到沙发里,很有成就感地环视卧室,希望等纯洁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他从不知道原来给喜欢的人整理房间是一件非常满足而幸福的事。他决定等她一回来就告诉她,自己和顾冰之间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在吃萧忆山的醋。他曾经是一个花花公子,如今都改了,他要和她在一起,好好爱她。

纯洁吃了晚饭,又到超市逛了逛,购些零碎的生活用品,方才回家。打开房门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走错了?

像被施了魔幻一般,客厅变得焕然一新,干净整洁,原本乱七八糟胡乱堆放的纸袋纸盒等杂物全都整齐地归置在客厅一角。

她呆了片刻,忙进卧室查看,第一眼就见风炳辰躺在沙发上,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艺术品般交叠搁置在扶手上,似乎是睡着了。她又呆了一下,随即定下心来,专睛打量一下卧室,然后轻轻走到衣橱跟前拉开门,只见春夏秋冬的四季服饰、乃至箱包饰品都分门别类放置得十分妥帖。难道是他整理的房间?

他这样一个大少爷,无数人伺候着,人生字典里只怕就没有整理这个词。

她满腹疑惑地走进卫生间,赫然发现就连换洗的两件衣服也不见了。不由得一惊:他总不会连衣服也洗了吧?连忙又到阳台上一看,果然,衣服挂在那里晾晒呢。想到自己尚未购买洗衣机,他无疑是用手洗。

风炳辰洗衣服是怎么样的一副情形,她实在无法想象,诧异之余,忍不住笑了。连日来盘踞心头的浓郁阴霾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霁光,整了人都清朗了起来。

想起自己这几天不曾好好照过镜子,忙到客厅的镜子跟前端详自己,整理一下仪容方才重回卧室,凝视沙发上的男人。

天花板上的灯光正照在他的脸上,秣艳明俊,线条如画,肌肤泛出明黄色的光泽,丝绸般光滑;紧抿的唇角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式的骄傲,即便是衣衫不整,发型凌乱,也丝毫不损他的雍容。

纯洁看着他,连日的委屈又在心里蔓延开来,嫉妒、怨怼、自艾自怜,各种滋味在她的心底翻滚,一口气在心头百转千回,慢慢自己平息了,悉数化作唇边的一缕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