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是想见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就住在眉山脚下。”
江绿汀愣了一下：“霍先生”
沈卓摇摇头，说了两个字：“鹤羽。”
江绿汀忽的瞪大了眼睛，眸中溢满惊诧和愕然。
“你问我那天为何戴着墨镜，我说是失恋，你并不信。其实，我是真的失恋。”
江绿汀一句话哽在嗓子里，无法出口：难道他失恋的对象，是鹤羽？
沈卓仿佛读出了她的心里话，点点头：“如你所想。”
江绿汀很意外，也很惊诧，转而明白过来霍易霆见到他为何那么冷淡倨傲，没有人会对喜欢自己老婆的男人有好感。
沈卓缓缓道：“算起来，我和鹤羽认识已有十年之久。当初她没和霍易霆结婚之前，我就很喜欢她，可惜她喜欢的是霍易霆，我只能祝福。她离婚之后，我重新追求她，依旧被拒绝。”
江绿汀没想到他和鹤羽之间竟然有过这样的过往，那天在商场偶遇鹤羽，她压根都没想过两人之间会有过故事，因为两人之间的互动，看上去非常的平淡，泛泛之交而已。
她没有在沈卓的表情和举止上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甚至在离开商场的时候，他还以旁观者局外人的身份感慨了鹤羽的婚礼。
江绿汀心里微微一动，忽然间霍易霆的一些话涌入了脑海。
“我为了让自己死心，开始接受相亲，很巧遇见你。”沈卓顿了顿，自嘲的笑：“也被你拒绝。”
江绿汀窘笑。
沈卓摊开手，叹气：“你看，其实我的行情很差，根本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风流人物。”
这副幽怨的口气，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实难想象会出自沈公子之口。
江绿汀很厚道的忍住了一丝笑意。
“昨天晚上，鹤羽突然给我打电话。她那天在商场看到我们在一起，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她做了解释。她得知我曾经救过你，便恳求我帮个忙。”
江绿汀听到这里，已经全然明白沈卓请她帮忙的意思了。
端在手中的茶杯不知不觉放了下去，杯中热茶，白烟袅袅的熏着她的眼，心里开始乱。
“绿汀，这么些年来，我真心喜欢过的人，也唯有她。你能不能帮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一次？就当是帮我的忙。”
江绿汀咬唇沉默，原来如此。
沈卓陈恳地说道：“鹤羽真的很爱同同，这两年她在国外吃了很多苦，就是为了能够回来重新争取同同的抚养权。如果我能帮到她，她肯定会和我在一起。你就当是成全我好不好？”
江绿汀直直地望着沈卓，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甚至那种拥堵的感觉，一直从心底漫上来，堵到了喉咙。
“绿汀，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因为霍易霆是学校的股东。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一份更好的工作，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的公司。薪水会比在曙星高一倍。”
真是考虑周到，连后路都替她安排好。
江绿汀低声道：“你也知道我欠了不少钱。”
沈卓马上道：“这个没问题。你需要多少，我可以帮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疼我丢的钱。你那天背我下山的时候，怎么不顺手把我的提包也拿上呢？我包里带的两万块钱全都丢了。”
沈卓抱歉地笑：“当时只急着救你，没想到替你拿包，正好我十倍赔给你。”
江绿汀默默地看着他。
沈卓不解地问：“怎么了？”
江绿汀站起身道：“对不起，沈卓，我不能帮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沈卓站起来，叫了她一声。
江绿汀回过头，叹息：“沈卓，那天，我根本没背包，也没有丢钱。”
沈卓脸色一变，怔然看着她。
“你是顾淼的朋友，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会骗我。”
“我不想让你难堪，只是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也请转告鹤羽，不要来找我。这件事，真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想参与其中，更不会为了钱而说假话。虽然我很需要钱，但我不能违背良心。”
江绿汀转身走出了房间，疾步下楼。
街上车流熙攘，她沿着人行道走的很快，手心里潮乎乎的都是细汗。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熙熙攘攘的夜色中，她很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再打电话，可是心情急切到根本无法再多等一刻。
她站在路边的一颗法桐下，拨通电话。
听到熟悉的无波无澜的一声喂。她心跳的快要蹦出来。
“霍先生你好，我是江绿汀。”
依旧是简练的两个字：“有事？”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提醒我，沈卓不是救我的人。”
霍易霆依旧语气淡然：“不客气。”
江绿汀紧紧握着手机，心里跳得七上八下，激动的声音有点颤，“救我的人是你，对吗？”
电话里沉默了三四秒，江绿汀等得都要急白了头发，霍易霆才慢吞吞道：“嗯，还不算太笨。”
又在说她笨！江绿汀突然间又委屈又生气，气呼呼道：“我就是很笨怎么了！霍先生你真是很过分你知道吗？明知道沈卓在骗我，你竟然什么也不说，眼睁睁看着我像个傻子似的被人骗，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霍易霆握着被挂断的电话：“…”
呵，胆子和脾气都大了不少，竟然敢倒打一耙了。
他笑了笑，正要把电话回拨过去。
江绿汀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对不起啊霍先生，其实，我是想说，谢谢你。我最恨被人骗。所以脑子一热说话比较冲动。”江绿汀一连声的说着对不起，风格转变之快，简直叫人有点跟不上。
霍易霆叹了口气：“我也最恨被人骗。”
“霍先生，真的谢谢你，你真是救人不留名的好人。”
霍易霆调侃道：“这一次你确定没认错人？”
江绿汀肯定地回答：“绝对不会。因为你知道那天和我一起去眉山的还有个出租车司机。在避雨棚里我曾经和司机打过一个电话。所以，在避雨棚里的人，一定是你。”
“还不算太笨。”霍易霆赞许了一句，又问：“那你那天早上怎么没吭？”
“我当时问你，你会说吗？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就隐晦地问过你有没有去过悟觉寺没，你当时都没承认。”
江绿汀想起自己曾经说过他的坏话，曾经误认为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还真是有些羞惭。
“我也没否认。”
“我前几天听了你的话，心里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不确定，因为我实在想不到沈卓为什么会骗我。直到刚才，我才突然想通。”
“哦，你还挺聪明。”
“比霍先生差远了。如果你没提醒我，我还是不会怀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霍易霆淡撇撇道：“提这干吗？让你以身相许？”
幸好是隔着电话，江绿汀窘得脸上发热，无言以对。高冷的霍先生，真是不适合讲笑话…
霍易霆慢条斯理道：“算了，看在你这么想要报答我的份上，我还是给你个机会吧。”
第24章
难得听到霍易霆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话，江绿汀忍俊不禁噗了一声,接着便表示,只要能帮得上忙的,她一定两肋插刀,不遗余力。
“两肋插刀倒不必。”霍易霆说到这儿，略顿了顿，仿佛是在考虑措辞：“我妈这次过来,原本打算安排几场相亲。因为误会了你我之间的关系,这才按兵不动没有出手。所以，我也没有解释,任由她误会,不然五一回X市，恐怕也不得安生。”
江绿汀听懂了他的意思，当即大大方方表示：“没关系，就让阿姨误会着吧。”这点小忙算什么，对于救命之恩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霍易霆破天荒的在电话里笑了笑，语气带了些许的调侃：“江老师还真是义气。”
挂了电话，江绿汀的心情陡然明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当初听说沈卓救了她，她只是惊诧和惊喜，当确认是霍易霆之后，心里的感觉复杂而奇妙，除了意外和惊喜，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概。
初夏的夜风轻柔清爽，吹动她身上的桑蚕丝衬衣，正好是那夜在医院，霍易霆送给她的那一件。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和霍易霆相识以来的画面一一从眼前闪过。
因为时间不长，所以记忆格外的清晰，特别是在霍家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惊艳一幕，尤其难忘。不过，她现在才知道，那并非是第一次见到他。时光的镜头往前推移，霍家西府海棠树下长身玉立的身影和两年前悟觉寺檐下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一起，那种清冷而孤清的气场，非他莫属。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她被沈卓利用，可能他永远都不会承认他就是当初救了她的人。
因为，如果他想说，可以有无数次机会开口。可是他没说，甚至故意误导了她的思路，让她以为谁可以是那个黑衣男子，独独不会是他。他精明睿智，洞察秋毫，可能早就猜到了沈卓接近她的目的，所以才一直关切她和沈卓的进展，所以才在听说她不打算和沈卓交往的时候说了一句“那就好”。
他开给她双份薪水，他变相送她一双鞋子，他牵着她的手腕过桥，他赔给她一件衬衣。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霍易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对她这样好，她却领了两年的双份薪水，越想越觉得羞惭不安。
这时，顾淼的电话打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因为沈卓打电话给她，让她向江绿汀转告一声对不起。
江绿汀将事情如实告知。
顾淼听到真相，错愕的半晌说不出话。停了会儿，急忙向江绿汀道歉，识人不淑。
江绿汀笑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特工，总不能把对方调查的底朝天再介绍给我。不过，你对沈卓要留个心眼，以后和他不要深交。”
顾淼呸道：“深交？绝交才对。有机会见到他，非要臭骂他一顿不可。”
江绿汀笑着挂了电话。
翌日是五一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午饭时间，江绿汀收到风冷翠的短讯，告诉她《千山万水》已经过了终审。合同发到了她的邮箱，如果确认无误，五一过后便可签约。
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
江绿汀下班后回到宿舍，打开电脑查看邮箱里的合同，虽然稿费不是很高，可是出版的意义并不在于金钱，尤其是这本书，曾经记录过她的初恋。她不知道傅明琮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是何想法。她只希望，有朝一日他看到这本书的结局，会原谅她当初倔强的分手。
关上电脑，她正收拾行李，老妈打来了电话。
江绿汀以为她是来问自己明天几点钟回去，接通电话，便听见老妈激动不已的声音：“绿汀，有个好消息。”
自从兰洲去世之后，江绿汀几乎从未见过老妈如此高兴过，不由好奇什么好消息让老妈这么兴奋。
“绿汀啊，咱们燕子坞这一次是真的要拆迁了！！”
江绿汀又惊又喜，手机都快要抖到腿上。“真的吗？！”从去年起，燕子坞就一直传言要被拆迁。
“真的！公告都贴到了巷口。我刚刚去看过，有两种补偿方案，一种是补偿房子，一种是补偿现金，绿汀，你说我们要什么？”叶惠欢喜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家住在一个名叫燕子坞的地方。因为巷子对着一条河，天气欲雨的时候，有许多燕子在水面剪水嬉戏，便落了个风雅的名字，其实是条破旧的老巷，附近有个不出名的学校七高。
后来，巷子里出了一位传奇人物邵庆勉。发达之后，捐资重修了当年就读过的七高，七高一跃而成市重点高中，于是，紧邻七高的燕子坞也变得热闹起来。许多家长来这里租房子住，陪孩子读书。
叶家和大多数燕子坞的居民一样，家里的房子也是两层小楼，一个小院。叶惠早就想要卖掉旧房子，在S市买套房子和江绿汀一起住，但是燕子坞房子老破，交通不便，所以处在一种好租不好卖的状态。
叶惠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说道：“绿汀，我们要钱好吧？刚好可以还账。”
“嗯嗯，好，咱们要钱。”
江绿汀激动地在宿舍跳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上午。”
“好，明天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江绿汀兴奋的心情根本无法平复，马上给顾淼打了个电话，分享这件喜事。
顾淼简直比她还要高兴，当即表示下班就过来请她吃饭庆贺。
等待顾淼的这段时间，江绿汀什么都无心去做，傻坐在屋子里，一直咧着嘴笑，像是做梦一般。五年了，她从来没这样高兴过，这种天上掉馅饼，中了头彩似的感觉，美妙到无法形容。
老爸和兰洲走后，她和老妈省吃俭用，攒钱还账。现在终于否极泰来，压在身上的重担忽然一下子消失了，那种轻松的可以飞起来，终于自由的感觉，惬意到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顾淼下了班开车来接她，一见面就抱着她又蹦又跳。
两人去饭店大吃了一顿庆贺，然后江绿汀让顾淼带她去了菲达国贸。径直到了上一次给霍易霆买鞋子的专柜。
她这一次毫不手软也毫不心疼的刷了卡，给霍易霆买了一双最新款的运动鞋。
顾淼啧啧打趣：“土豪果然不一样啊，出手好大方。”
江绿汀怕顾淼误会，便将上次给霍易霆买鞋的事情告诉了她。
顾淼摸着下颌：“那双鞋，绝对不是他没看上，而是不想让你赔，借故让你买了一双。”
“所以，我现在有钱了，再赔他一双。”江绿汀又去了另外一个专柜，给霍易霆买了一件衬衣。
顾淼又忍不住打趣：“哇，一掷千金啊土豪。”
江绿汀呵呵：“上次同同吐到我衣服上，他赔了我一件衬衣蛮贵的，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刚好买件衣服回送给他。”
顾淼眨了眨眼睛，“我怎么听着很不对劲呢，你们这送来送去，礼尚往来，郎有情妾有意的，有种互赠定情信物的感觉。”
“别胡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等拆迁款到了，我再送个更贵重的礼物表示感谢，你说我送什么好呢，我还真是不知道，给有钱人送礼该送什么。”
江绿汀一副姐现在有钱了，姐得好好回报恩人的架势。
顾淼好笑地睨着她：“你送什么我不管，反正不许把自己送给他。”
江绿汀嗔道：“我是那种人吗，不对，人家霍先生是那种人吗。”
顾淼撇嘴：“呦，都开始帮着霍先生说好话了。”
江绿汀拿出手机一看快八点半了，连忙要赶着回去给霍同同讲故事。
顾淼道：“你干脆把工作辞掉专职码字吧，这份工作太栓人了。”
江绿汀笑：“是啊，我一直想着有朝一日没有负担的时候，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次回家，我和老妈商议商议。”
同同开始学着自己看书，很快就不再需要她每晚讲故事，而她现在知道霍易霆曾经救过她，也实在无法厚颜继续拿双份薪水了。
顾淼把江绿汀送回到学校，分手之际，她抱着江绿汀叹道：“亲爱的，我真替你高兴。这几年，你过得太辛苦了。”
江绿汀被她一句话勾的心里发酸，忍着眼泪，笑呵呵说：“我很感谢这几年的辛苦，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还这么会挣钱。”
“少臭美了。”顾淼噗的一笑，认真地说：“绿汀，你的爱情就要来了。”
“什么意思？”
顾淼神神秘秘地笑：“我是预言家。很快你就会发现，我的预言很准。”
江绿汀笑：“好啊，承你吉言。”
当夜，她兴奋到半夜都无法入眠。第二天险些睡过头。霍易霆约好了九点钟来学校门口接她，她起床一看已经八点半，急忙洗漱，提了行李下楼。
不多时，霍易霆开了车过来，一眼看见站在校门口的江绿汀，左手三个包，右手三个纸袋。
江绿汀以为孟涵和霍清许，霍同同都在车上，没想到车里空荡荡只有霍易霆一个人。
霍易霆下车打开了后备箱，江绿汀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同同不回去吗？”
“他坐了我爸的车。”
江绿汀明白这必定是孟涵的主意，为了给她和霍易霆创造独处的机会，还真是用心良苦。
霍易霆把江绿汀的行李放进去，她却只交给他左手的三个包。
他放好包，伸出手，示意她将东西递过来。
江绿汀却笑盈盈说：“霍先生，这是送给你的。”
霍易霆微微一怔，侧目看着她，眸光不动声色地亮了些许，言语却是一如既往的简练：“什么”
江绿汀笑靥如花地回答：“鞋子，衬衣，还有毛巾。”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这次的号码绝对不会搞错！”
霍易霆的心情略有点复杂，既高兴，又有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