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反而有些踌躇:“就没有一点商榷的余地?”“钱来得太容易就很难罢得了手,你这次放过他,下次他还会接着再干,只不过做得更隐蔽些。”

刘峰沉吟着:“可以想个什么办法让他主动离开吗?”

知春认为可能性不大。“他现在占着这么个肥差,没有充分的理由肯定不愿意走,必须让他明白为什么被劝退,如果他耍赖,就算是开除也得让他走,否则没法管其他人。”

刘峰点点头,随即面露难色:“问题是,找谁去跟他谈比较合适呢?”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都不愿接手,搞不好还可能惹麻烦上身,一般人都是能躲则躲。但刘峰叫自己来商量是有目的的,知春心里门儿清。

她大着胆子说:“刘总,周广志勉强算我半个下属,如果你将来真打算升我做Section1的主管,那他就完全在我管辖范围内了……这个恶人,就我来做吧。”

刘峰眼神闪烁,不置可否,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个圈,最后在知春跟前站定。“那就,你跟他谈吧。不用急在一时,你先考虑考虑,找个合适的方法。还有,好好沟通,注意不要激怒他。”

知春笑了笑:“这年头,干坏事的人倒是比良民都趾高气昂。”

晚上,知春躲在房间里,一面校对一份让下属翻译的资料,一面考虑周广志的处理问题。

后天又要出差了,她有点拿不定主意,是出差前就找他谈,还是等出完差回来再动手?

虽然她接这个棘手的任务时显得很轻松,实际上心里不可能没压力,想得心烦意乱时,她索性把翻译资料撂到一边,重新打开周广志的履历又从头往下浏览。

荣钧悄悄来到她房间门口,知春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竟然没察觉。

荣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声喊:“知春。”

知春转头,神情立刻回到正常状态:“你还没睡?”

荣钧推轮椅到她跟前:“这两天你有烦心事?”

知春叹了口气。“荣钧,你以前开除过员工吗?”工作上的事,知春不太瞒他,荣钧有时还能给她提供不少高明的建议。

“没有。”荣钧察言观色,“你要开人?”

“嗯。”知春把周广志的事简单说了说。

荣钧听得紧张起来:“没别人可以做了吗,为什么非得让你干?这种事很容易结怨。”

“我可以不接,但如果想晋升更高职位就不能退缩,”知春直言不讳,“这是个机会,是我主动争取的。”荣钧不吭声了,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知春见他这样,倒有点后悔告诉他了,笑笑说:“你放心,我有分寸,会劝动他主动离职的。”

“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小心。”

“当然。”

知春用手指揉揉太阳穴,希望荣钧可以回房休息了,但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在她桌上扫来扫去。

“这是什么?”他拿起那份厚厚的翻译资料。

“供应商管理手册的修订版——老板揽来的新活儿,丢给我了。还是中英文双版,送去印刷前我得先校对一遍。”“交给我吧。”荣钧把资料统统取过来,放在大腿上,推动轮椅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知春从困倦中醒来,听见外面有走动声,意识到姜岚已经来了,她每天早晨都来得很早,如果知春还没起床,她会连早点都给两人准备好。

知春常常会觉得姜岚像个上天派来的天使,有她在,自己在家庭方面的压力真的轻了好多。问题是,世上真有天使存在么?她起床,换好衣服,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奶香萦绕于鼻息,餐桌上摆着烤好的面包、煮白粥和牛奶。

书房里传来讲话声,知春缓缓走过去。

“知春姐说今天就要了吗?”姜岚的语气里竟然含着一丝责备。

“总之越快越好。”荣钧显得很温顺,不太像平常的他。

知春心里泛起丝丝涟漪,像迎头撞上潜意识里的预感,很微妙。

“可她要是知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就在这整理资料,她肯定也会不高兴的。”

荣钧这才急了,口气凶了一点:“你别告诉她!”“可你怎么能不睡觉呢!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太累了会生病的!”

荣钧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些了。”语气黯然。

凄凉如一阵晚风,穿透知春的身躯,刚刚凝聚起来的狐疑一下子飘散不见,她竟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荣钧赶在知春出门前把翻译资料交给她,知春翻了翻,上面勾勾画画改了好多,荣钧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工整,四平八稳的。

“谢谢!”

知春想说,其实明天校对完也没事,但荣钧一脸满足的笑容,为自己能帮上知春而高兴,她咬了下唇,把话咽回肚子里。

去公司的路上,荣钧伤感的嗓音反复在知春耳边响起,令她难过了很久。

与周广志的面谈安排在当天下午,知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在出差前把这件事作个了结。

周广志人高马大,一张胖乎乎的圆脸上经常堆满过分的笑意,谦卑得让对方受不了。

知春和他不太熟,只知道他在公司待的年头比自己还长,口碑不怎么样,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主儿。第一个回合就没谈成,周广志正义凛然地要求知春出示自己不称职的证据。

知春不明白他的底气是打哪儿来的,反正都要翻牌,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将证据一一展示在他面前。

周广志眯着小眼研究了半天,抬头说:“这是污蔑!”

知春只能朝他笑。

“是谁给你这些东西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你看到的证据件件属实,公司完全可以报警,但考虑到你今后的生活,还是给你个机会,你主动离职,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她把离职单和薪资结算单等资料推到周广志面前。

周广志一秒钟就翻脸了,对知春破口大骂:“谢知春你个婊子养的,说不出是谁告我的状我就把帐算你头上!告诉你,我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知春事先已预料到这种场面,早安排了两名保安在外头候着,周广志一翻脸她就起身开门,保安走进来,后面的事就无需她操心了。

但半小时后,知春还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碰见了周广志,他由保安强行带去财务部办结算,那两名保安一直尽忠职守地围在他两边。

周广志依然义愤难平,但不再耍泼,青黑的脸上酸意浓重:“有人要升职,不惜借刀杀人!我看这种人升上去也干不长!老天爷是长眼睛的!知春对他厌恶到极点,并且觉得诧异,脸皮要多厚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经过周广志身旁时,知春停下脚步,仰头望着他,他比自己高好多,但知春一点不怵他。

“自己不要脸,就别怪别人不给脸。”

说话时她始终带着一丝笑意,很冷,两名保安和玻璃隔墙内的同事脸上都现出错愕的神色,知春从别人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变化。

就连周广志也愣住,一时竟没能回得上话来,等他想到还击时,知春已经走远。“谢知春!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他冲知春的背影阴森地嘀咕。

那次出差,知春没给岑慕彬打电话,心情被周广志破坏了,但主要还是因为荣钧,她没办法再像过去那样假装他不存在。

等知春结束出差后重返公司,刘峰一大早就紧张兮兮地把她拽进办公室。

“知春,我看你最近包辆车上下班比较好。”

“怎么了?”

“上礼拜三周广志打了个电话过来,扬言要报复你,还向我举报你公报私仇。”知春惊讶到忍不住笑起来:“这话从何说起,我跟他从来都无冤无仇啊——他都举报我什么了?”

刘峰把周广志举的例子说了下,知春更是啼笑皆非,因为完全嗅不出里面有公报私仇的气味,看来周广志的智商已经到头,也就这样了。

然而刘峰比她紧张:“我也知道他胡说八道,但为你的安全着想,还是包车比较好,费用公司报销。”

这么好的事,知春当然没意见。刘峰又说:“这件事本来想低调处理的,谁知道动静闹很大,不光公司内部都知道了,连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他似有懊恼之意。

知春不以为然:“周广志本来就是个炸药桶,只要让他走,不管你用哪种方式他都得炸。但这种人必须除掉,留在公司没任何好处。”

“你说得对。”但刘峰还是叹了口气,有点忧心似的,“总之你要小心。”

当天下班,知春就坐上了人事部为她专门预定的一辆出租车。

一进家门,荣钧立刻迎上来:“今天怎么坐出租回来了?”知春诧异:“你怎么知道?”

姜岚抢着告诉她:“知春姐你不知道,荣先生每天这时候都守在阳台上等你回来,以前你坐班车,都是走着进小区的,今天却让出租车送你到门口。”

知春心里涌起一阵异样,她不想荣钧为自己担心,扯了个谎说:“公司最近班车调整,老板允许我们打车上下班。”

“到底是大公司,出手真大方。”荣钧笑呵呵地说,显然放心了。

姜岚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饭后,她照例抢着洗碗,知春也想放松一下,就陪她一块儿洗。“荣钧最近在忙什么?他好像不写字,也不刻章了。”

姜岚笑说:“他在忙别的事。”

“什么?”

“他让我暂时别告诉你。”

知春瞥了眼姜岚笑意盎然的脸蛋,忽然很不舒服,尽管那不是谁的错,但她还是在意了,荣钧的秘密不再跟自己分享,她有种被排斥在外的寒凉感。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姜岚还是透露了点信息。

“他在学习一些新东西,让我给他买了好多书,都够他读上一年半载的了。”好在知春很快恢复了理智,为自己刹那而起的小心眼暗暗惭愧,她没再追问下去,笑笑说:“他觉得充实就好。”

34-妒意知春问姜岚,为什么不结婚。

姜岚说:“我是那种怎么也安定不下来的人,习惯东飘西荡的生活了。”

“是不是跟你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也许吧。如果爸爸一直活着我大概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姜岚迷茫地笑了笑,“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

知春表示认同:“幼年时期,父母的照顾对孩子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外人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亲生爸妈。”

“更何况我叔叔对我并不好。”每次姜岚聊起往事,知春会立刻陷入对她深深的同情之中,可能因为自己的童年除了在奶奶那里遭遇到的一点惊吓外,还是算很幸福的。

“但是,你长这么大,不会一点温暖都没得到过吧?”知春有点替她不甘心。

姜岚微笑:“当然不是,我妈妈在精神状态还可以的时候非常疼我,别人有的她都希望我有,那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不怎么好了,可是我说想学钢琴,她二话不说就给我去报了名。”

知春诧异挑眉:“你还会弹钢琴啊?”

姜岚有点不好意思:“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全忘光了。”

“我特别羡慕会演奏乐器的人,钢琴在我眼里简直就是神圣的东西!不过我没耐心,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我妈知道我的德行,从不帮我报什么兴趣班——听说学钢琴非常枯燥呀!”姜岚抿唇一笑:“我还蛮喜欢的,学了一年,和我一起报名的几个小孩子都放弃了,就我还坚持着,钢琴老师对我妈妈说我很有音乐天分。可惜,第二年妈妈就带着我离开兰城了。”

“你不是说你妈妈精神状态出问题后,你就被送去叔叔家住了吗?”

“去叔叔家是十二岁以后的事了。我八岁那年,妈妈和她以前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偶然重逢了,后来那位阿姨写信过来,说有个非常适合我妈妈的工作要介绍给她,实际上,她知道我们日子过得紧巴,想用比较有尊严的方式接济我们。”

“所以,你们就去了……那阿姨在哪儿来着?”“也是一座小城……其实,在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带我离开了兰城,从那以后我们再没回去过。”姜岚眼神里涌动着一丝忧伤。

知春说:“那我猜,你们在阿姨那儿一定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吧?”

姜岚笑笑:“头两年我们过得很安定,我妈接手的工作是会计,单位给的工资也不低,妈妈重新给我找了钢琴老师,不过这个老师没有兰城那个好,她一点都不欣赏我,我学着学着觉得没意思了,想放弃,但妈妈不让,她说做一件事要有始有终。”

“你妈妈对你的教育很严格啊!”

“是的,她在对待我的任何问题上总是过于紧张,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我没有爸爸了,她怕我不努力会毁掉自己的人生。那时候妈妈不光逼我练钢琴啊,还要上各种补习班提高班,哪门成绩不好就补哪门,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呢!”

知春笑得眯起了眼睛,暗自庆幸姚天若没这么下死手逼过自己。

“当家长的都这样,我有时候在蓉蓉她们班的家长群看见一些爸妈秀孩子各种能力的时候也会焦虑,想要不要给蓉蓉也去报个什么班。”

“千万不要!”姜岚提醒她,“强扭的瓜不甜,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浪费钱,这点我深有体会。”“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知春给两人的茶杯里续水,温热的气息萦绕中,姜岚的声音蓦然间也温柔下来。

“那时候阿姨家有个哥哥,人很好。”她的眼神逐渐迷朦,“他常常教我解题,有时还会偷偷帮我做妈妈布置的作业……我可佩服他了。”

知春一听,立刻来了劲:“他多大了?”

“应该比我大个五六岁吧,不太记得了,他很聪明的,什么题目都难不倒他。”姜岚眼里,迷朦的气息逐渐转变为崇拜。知春看着她那副表情忍不住乐:“哎,那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不会吧,那时候我们才多大!”话虽这么说,姜岚的脸还是微微红了,水汪汪的眼里似乎隐藏了一丝甜蜜,然而转瞬即逝。

“其实,妈妈对我大声嚷嚷一顿还不如哥哥说一句话对我有用。”她顿了一下,“他是以鼓励为主的,他说我将来完全有能力考上理想的大学。”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

知春陷入遐想,有点小兴奋,这么美好的桥段只有小说里才看得到。

“我敢打赌,他喜欢你!而且,你肯定也喜欢他,对不对?”

这次姜岚没再否认,只是低头笑了笑。“你们从来没点破过?”

“怎么可能呢!那时我还那么小。”姜岚说,“我十二岁的时候,妈妈得了病,被送进医院,我没人照顾,只能去了叔叔家。”

知春替她惋惜,忽然又觉得奇怪:“那位阿姨不是和你妈妈关系很好吗?她为什么不把你留在家里?”

“她毕竟不是我的直系亲属。”姜岚谨慎地解释,“不过这些年我一直记得哥哥对我的好。”

“他还在那座小城?”

姜岚点点头。“成年后也没去找过你?”姜岚沉默了会儿,摇头。

知春唏嘘,在她眼里,姜岚的美丽似乎被她坎坷的身世给浪费了。

“我觉得吧,女人早晚还是需要安定下来,找个人结婚比较好。”

“如果有一天遇到合适的我会考虑,但绝不强求。”

“如果你再遇到那个哥哥呢?你会告诉他这些年你一直惦记他吗?”

“不会。”姜岚挺坚定地摇头,“只要他过得幸福就好了。”

知春心头还残留着一个疑问。

“你妈妈带你离开兰城去投奔那位阿姨,到她生病,这中间差不多隔了三四年时间呢吧?”

“……差不多。”

“这段时间你们过得也挺顺利的,她怎么会一下子病情就加重了呢?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姜岚一时没能答得上来,好一会儿才含糊其辞:“也许是太想我爸爸了吧,痛苦积在心里迟早都会爆发……我对那时的记忆有点模糊了,很多事都不太明白。”

知春还想再问下去,身后忽然传来荣钧的声音:“快九点了,你们打算通宵聊下去?”两个女人同时回头,荣钧在客厅靠近阳台的空地上看着她们,客厅里没开灯,借助玄关灯的光线,可以看见他脸上隐藏着一丝不悦,尽管他说话时面带微笑。

“哎呀,我该回家了!”

姜岚跳起来,她似乎有点着慌,经过荣钧身边时,身体还微微摇晃了一下,而荣钧始终冷着脸。

知春本可以说几句话缓解下气氛,但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敌意太明显,带着表演般的刻意,非但不能安慰知春,反而令她迟迟无法放下戒心,尽管她也明白自己的狐疑有些荒唐,可两个女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终归是一件微妙且不乏危险的事。

知春想起母亲的告诫,再次心烦意乱起来。

医院打来电话通知他们,荣钧可以去装义肢了,时间定在周四上午。那天恰逢知春有个重要会议脱不开身,姜岚自告奋勇提出由她陪荣钧去医院。

荣钧也说没问题。“到了那儿我们直接去找岑医生就是了。”

现在知春从任何人嘴里听到岑慕彬的名字都会有种异样感,就像一件深藏在暗处的东西猛然间被曝光一样,而从荣钧嘴里说出来,尤其让她心惊肉跳,好在她如今的城府比过去深多了,内心再波澜起伏,面上也能掩饰得很好。

知春坐在会议室里,却仅有一半心思在应付开会,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这不祥感令她心神不宁。

原定两小时的会议,因为某位重要人物临时有事退场而缩短成了半小时,知春如释重负,算算时间还来得及,她决定跑趟医院去看看荣钧的情况。周四上午有岑慕彬的专家门诊,知春先赶到诊室,门外一排椅子上还坐着好几位候诊病人,见她号都不查就闯进房间,纷纷朝她投去不满的目光。

荣钧不在诊室内,岑慕彬正坐在窗边给病人讲解什么,一旁有个护士在给他当副手,护士的脸很陌生,看见知春立刻问:“你几号?”

“我是来找人的。”她把视线转向岑慕彬,“——岑医生,请问荣钧有没有来过?”

岑慕彬扫了她一眼,神情冷淡,简直像不认识她似的,顿了有四五秒,才不情不愿地指指那护士:“问小丁。”他的态度着实让知春窝火,又没法发作,幸好护士还算合作,查了查记录说:“荣钧是吧?他是来复诊的,半小时前就检查完了,情况良好,他太太陪他去方医生那儿了,这会儿应该在装义肢了吧。”

知春面色一变,连声音都有点扭曲:“他太太?”

“是啊!”护士不解地看看她,又扭头瞥了岑慕彬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像没听见。知春狠狠瞪了岑慕彬一眼,一字一顿对那护士说:“我才是他太太!”

在方医生的办公室,刚刚装上义肢的荣钧神情紧张,一旁的姜岚显得比他还紧张。

方医生鼓励荣钧:“站起来,走两步试试看。”

荣钧试着起立,单手扶墙,缓缓向前开步,但当重心全部压到左腿时,因为心里没底,他的身体忽然软了一下,随时要摔倒似的,姜岚脸色煞白地冲上去扶他。

“不要紧,这种感觉很正常。”方医生对荣钧说,“你不用怕,大胆一点,就当是你自己的腿那样走。一开始肯定不习惯,慢慢来,有段磨合期的。”

荣钧又试着走了几步。

方医生问:“觉得舒不舒服?如果不舒服,我再帮你调调。”

荣钧点头:“挺好的。”

知春一阵风似的刮进来,气喘吁吁:“荣钧!”

荣钧抬头看见她,欣喜而骄傲地朝她笑,身体站得笔直。

“知春,你看我怎么样?”

他的左腿裤管被义肢填满,终于不再空荡荡的了,站着不动时,和正常人看不出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