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无数箭矢离弦。在千钧一发之时,一匹赤红巨犬从天而降,震开了箭矢。巨犬挡在池玄身前,厉声咆哮,骇得众将士慌忙后退。

“你这妖畜,还敢回返?”君无惜执扇,轻轻一挥,划出靡丽华光,只袭向绛云而去。

绛云想躲开,但念及身后的池玄,她咬牙站定,受了那一击。

出乎她的所料,那华光击身,虽说是疼痛,但也并非不可忍耐。较之先前被君无惜拍到地上的那一扇子,弱上百倍。绛云抖抖身子,心中对君无惜的畏惧消了大半。

“丫头,她受伤了。”梁宜的声音响起,道,“你只需守着池玄,莫要攻击伤人。待宝镜一破,立刻离开。知道么?”

绛云心想,君无惜再坏,也是上清派的高功,杀她的确不好。她点点头,站稳了身子,护着身后的池玄。

君无惜的呼吸已乱,神色愈发疲惫。看着宝镜融化,心头更是焦急万分。她咬牙,心一横,执扇而舞,口念道:

“三垣四象,廿八星宿;请君圣临,降真吾身……”

忽然,狂风四起,迅猛无匹,直袭营中众人。

君无惜察觉

一股森冷杀气,不得已停了咒语,仓皇避开。

营中将士,有躲闪不及者,皆被那狂风震开,负了伤。

只见,空气纷乱,聚化成风,萦绕四周。雨丝被缠进风中,化作一道道飞舞水流,景象诡异。那风飞水舞之中,有人飘然现身,朗声道:“君无惜,你躲得开一次,躲得过第二次么?”

君无惜看清来者,冷冷笑道:“原来是你这妖孽!”

绛云只觉这风似曾相识,定睛看时,就见那在风雨中现身之人,一身烟青衣衫,面貌俊逸,行止风流。这人她倒是认识,正是太上圣盟的堂主之一:姜希。他也曾说过,自己乃岚风所化,是妖非人。

绛云又忆起,第一次见此人,梁宜就要她出手,封他的魂魄,想必是深仇大恨。这一次,可不能让他跑了!

她想罢,正准备好好对付这风妖。脑海之中,梁宜却无奈开口,笑道:“傻丫头,你也不看看情势。他拖住君无惜,岂不是省了你的力气。”

绛云闻言,止了行动,却心想着:你不报仇吗?

“我是与他有些过节,但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待他跟君无惜两败俱伤,我去捡个便宜就是。”梁宜笑了起来,轻松道。

绛云这才点了头,不再多想。

姜希望着君无惜,只浅浅一笑,轻轻掠了掠碎发。便在那一瞬间,周遭旋风化刃,砍向了君无惜。

君无惜皱眉,旋身避开。然而,她一动便牵扯起体内的煞气,煞气如火,灼得四肢剧痛。她身形一缓,便被风刃斩伤。

姜希见状,轻蔑道:“君无惜,看来你今日,注定要命丧于此。”

君无惜忍痛,正要聚力,脏腑却如刀绞一般,逼得她呛出一口鲜血来,再难言语。

一旁的宋军将士慌忙上前,欲行护卫,但却被那如刀狂风所伤。

姜希朗声,道:“此乃我‘太上圣盟’与‘上清派’的私怨,诸位要命的,莫管闲事!”

宋军将士不过凡人,又如何应付得了这情形,纷纷退下,不敢再上前半步。

姜希飘然飞落,微浮于地上,移进了君无惜。他神色冷冽,举起手来。

绛云的脑海中,梁宜的声音忽然响起:“丫头,封那姜希的中枢魄!”

绛云闻言,并不多问,开口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中枢魄!”

话音落时,姜希猛地一惊,身形骤然消失,化作萦绕之风,消散四处。

绛云一惊,慌忙四顾。下一瞬,姜希已然到了绛云身前。

绛云正要再攻,周遭旋风环绕,化作无形锁链,将她绑缚了起来。绛云挣脱不得,出声念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力魄!”

咒语念毕,一股力道油然而

生。她脱出绑缚,站定身形。

姜希凝眸,笑道:“梁宜,你潜身在这天犬体内,又怎能定住我。何不出来一见?”

不等梁宜嘱咐,绛云便道:“你休想!”

姜希闻言,隐隐愠怒:“天犬,我没跟你说话。”他话音落时,抬手一挥,风刃凌厉,直攻绛云而去。

绛云正要应对。忽然,周遭寒气冷冽,汹涌如潮。雨水被寒气冻结,化作冰粒洒落四处。她转头,就见华光忽生,璀璨眩目。光辉迷离之中,隐隐传来细小的碎裂声。

只听,一声清脆的崩碎之后,寒气如烟,弥漫四野。军营之中,忽现了九只镇水铁牛。铁牛为成了一圈,铁牛中央,正是褚闰生与何彩绫。

池玄这才解了咒法,无力地喘息起来。

众人见此情形,无不惊讶。本该在江中的镇水铁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十数黑骑自雨中出现,挟凛凛战意,飞驰而来。黑骑在营前站定,排开了阵势。只见,一名男子打着伞,自黑骑中踱步而出。看样貌,约莫二十五六。风神儒雅,气质不凡。此人,正是嘱咐睚眦作浪行雨的李延绡。

李延绡带着笑意,道:“诸位将士不必惊慌。在下乃是‘太上圣盟’盟主李延绡。我等听闻江水汹涌,祸乱百姓,特来此镇水。”

众将士听得这番话,面面相觑。

李延绡面露哀色,沉痛道:“唉,‘太上圣盟’与‘上清派’素有私怨,门下弟子行事鲁莽,累及众将士了。在下在此给诸位赔罪,不过,本盟绝无伤人之心,还请诸位明鉴。”

不等有人应他,他便望向了一旁负伤的君无惜,道:“君高功,在下知道你对本盟素有芥蒂。但你岂能以镇水之兽来做法?若因此危及百姓,如何是好?”

营中众将领听得此话,又看了看那九只凭空出现的镇水铁牛,纷纷议论起来。

君无惜皱眉,道:“休要听他信口雌黄!”

“君高功,你三番两次使计对付本盟弟子,在下都可忍让。但你漠视百姓生死,在下却不能忍!”李延绡的神情愈发沉痛,“天道贵生。同为修道之人,我今日不为难你!你走吧!”

君无惜看看四下情势,又思及自己身上的伤势,终是带着恨意,腾身离开。

营中众将士愈发惶惑,只听李延绡道:“诸位将士,上清派与本盟积怨已深,中伤造谣之事,也已不足为奇。还望诸位切莫听信谣言,有所误会。”他说罢,轻轻抬手。即刻,有人奉上了一个木匣。

李延绡从木匣中取出一面铜镜,笑道:“江水之患,不可不治。在下这里,有一面‘井宿镇水镜’,置于江中,便可替代那九头铁牛。还望诸位

将士收下。”

但见李延绡手中宝镜,明光熠熠,灵气通透。镜背浮雕井宿神兽“犴”,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宋军将领议论了片刻,终是有人上前去,接过了那面镜子。

绛云看得糊涂,却听梁宜道:“好一个颠倒黑白的说法,‘太上圣盟’的盟主竟是这样的人……”

绛云依旧不解。梁宜又道:“丫头,你还想不明白?先前客栈之中,徐秀白以‘网元天纲’控制宋军将领自相残杀,那些将领虽被解救,对被控制一事,又岂能完全清楚明白。而后,张惟布下道坛幻阵,引何彩绫前来,营中‘身死’的将士皆为虚假。从头至尾,太上圣盟未曾杀宋军将士一人。而镇水一事,君无惜行为的确有失妥当,被他反咬也无可奈何。如今,只需说一切乃是私怨,便能把罪责撇的一干二净了……”

绛云听罢,望向了李延绡。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青年,却有这般的心思么?

这时,姜希开口,道:“盟主,这几个上清弟子,要如何处置?”

李延绡并不急着回答,举步径直走到了何彩绫与褚闰生面前。何彩绫躺在褚闰生怀中,沉睡不醒。李延绡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褚闰生却先他一步,笑道:

“多谢盟主仗义相救。”

李延绡微惊,不由低头,重新打量起褚闰生来。

褚闰生不卑不亢,迎上了他的目光。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可听得一清二楚。这种时候,再不撇清自己跟君无惜的关系,就是傻瓜了。

李延绡含笑,蹲□去,细细检视何彩绫的伤势。他压低声音,问道:“小兄弟,你有把握我会放过你?”

褚闰生点点头,摊开了掌心。他的掌中,有着九页经文,正是“上清真经” 的书页。先前“九炼天霜镜”被破,他为以防万一,将这些经文从镇水铁牛头上取下,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李延绡看到那些经文,笑道:“九页经文,换三条性命?”

褚闰生点头,“你也不吃亏啊。”

“若我想通吃呢?”李延绡又问。

褚闰生无奈一笑,看了怀中的何彩玲一眼,道:“她还在我怀里呢……”

听得这句,李延绡笑了起来,他接过那些经文,顺势又抱起了何彩绫,这才朗声道:“君无惜果然狠心,为报私怨,竟连同门弟子都不放过。着实让人寒心!” 他长叹一声,又看了绛云一眼,“身为一介高功,无情无义。竟连妖兽都不如啊……”他又转而对褚闰生道,“小兄弟,今日在下能救你,是缘分使然。你需好自珍重,日后行善修德,莫要步上君高功的后尘哪。”

褚闰生起身,抱拳道:“盟主高义,晚辈羞愧万分。 日后自当潜心修道,更要尽力化解上清派与贵盟的误解。”

“好!”李延绡言罢,依旧望着褚闰生,眼神之中,情绪复杂莫辨。

褚闰生带着笑意回望他,并无半分惧色。

这时,姜希却生了不满,道:“盟主……”

他话未说完,李延绡便开口打断,道:“莫要多言。我们走。”

一众黑骑得令,簇着李延绡,尽数离去。姜希满脸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随着众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