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得了银狐的血,大爷的病或可有救,只是能不能根除,奴才也说不好,毕竟,银狐是千年难见的灵兽,只在传说中有,如今大爷已然这样,要银狐的血,又去哪里寻呢?”

“哼,你这狂妄的奴才,哪里寻银狐的血,爷自有办法。”胤禛冷冷的说道,“只是弘晖中毒之事,干系重大,你切不可对第三人提起,若是此事泄露了,只怕不用爷动手,自然有人叫你活不成!”

“是,奴才明白。”孟江风叩头道。

“你且去下边等着,天亮后,我自去寻银狐之血。自今儿起,你便住在我这府上,半步也不得离开。我随叫你随到,知道了吗?”

“是,奴才告退。”孟江风知道,不是这四爷有意牵制他,只是怕他一旦离开这里,便没有活命的机会了。他与四爷在此面谈,定然被人知道,这人能给弘晖下毒,自然是潜藏在四贝勒府上的人,此人如此阴毒,怎么会饶得了这位说了实话的太医呢。

天凉后,胤禛便换了衣服进宫去了,先给康熙请了安,便回说去给德母妃请安,听说宜妃娘娘病了,也要去庄宜院给宜妃娘娘请安。康熙似乎很满意胤禛的孝心,也没说什么,叫他自去了。

德妃此时尚未起身,况且德妃本就不喜欢胤禛,便叫宫女挡住了,胤禛只好去庄宜院,因宜妃染了风寒,所以五阿哥胤祺和九阿哥胤禟早早的伺候在那里了,因见胤禛进来,两个阿哥便站起身来,胤禛给宜妃请了安,又问了病情,宜妃也客气了几句,只说精神不好,改日四贝勒再来坐坐,胤禛便告辞出来。

胤祺倒也和气,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胤禟也跟着胤祺出了庄宜院的正房门,对着胤禛一拱手,说道:“四哥慢走。”

胤禛笑笑,又叫二位兄弟止步,便出了庄宜院,直奔阿哥们住的一片房子而来。

胤祥住在太子宫后面的一所小院里,没有名字,大红的宫门依然紧闭着。

胤禛上前叩门,当值的公公开门见是胤禛,慌忙行礼。

胤禛也不理他们,竟自进了正房。

胤祥一夜未眠,一直守在茉莉的身边,此时已经疲惫的趴在熏笼上,刚朦朦胧胧的睡去。

薇儿和颜嬷嬷忙从偏殿过来伺候,见了胤禛,都行礼请安。

“都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不侍候他睡到床上去?”

“四爷,十三爷吩咐,不许奴才们在里面叨扰,所以…”颜嬷嬷忙上前回话。

胤禛一摆手,便到了胤祥的身边,轻身叫道:“十三弟,醒醒。”

听见胤禛的声音,胤祥抬起头来,睁开疲倦的双眼,眼中不满血丝。“四哥,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十三弟…”胤禛回头看看,颜嬷嬷忙带着宫女太监们下去。

“怎么了?四哥?什么事急成这样?”

“弘晖…像是中了毒。”胤禛看着胤祥一脸的疲惫,疼惜的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

“什么?!弘晖怎会中毒?”胤祥大惊。弘晖还是个孩子,纵然有什么争斗,也不该争到他的头上。

“孟江风诊断后,这样说得,我也不敢相信,可是他说得很对症。”

胤祥大怒,双眼圆睁,喝道:“这些人,真是蛇蝎心肠!”

“十三弟,你先别急,茉儿怎样了?此时,四哥必须给你要一样东西。”

“哦,茉儿应该无事了,你看,她的脸色好多了。四哥要什么,尽管说。”

“银狐的血,只有银狐的血,或许能救弘晖的性命。”胤禛看着胤祥,眼睛里是绝望后的希望。

“银狐?”胤祥也猛然一惊,“是的,我们有银狐在呢。”

银狐儿此时正偎在茉莉的怀中睡得正香,全然不在意边上两个男子的计较。

胤祥轻轻的掀开被子,对着银狐叫道:“银儿,乖。过来。”

银狐睁眼,看了胤祥一眼,噌的一下,跳出了老远。

胤祥皱着眉头,又叫:“银儿,过来,听话。”

银狐根本不听,一闪轻盈的身子,往外边跑去。

胤祥急了,便欲追出去。

“好吵…”茉莉翻了个身,小声嘟囔着。

“茉儿?!…”胤祥转身,看见茉莉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好吵,你们在吵什么?”茉莉抬手揉着眼睛,似乎忘了昨日的一切。

这丫头,一副娇憨慵懒的样子,环鬓松散,衣衫不整。

“茉儿,弘晖中了毒,我们需要银狐的血来保住他的性命。”胤禛见茉莉醒来,知道若要银狐的血,还是需要茉莉的帮忙。

“哦,”茉莉猛然惊醒,那日,在福晋房里出来,银狐儿见了弘晖那份不安慰的样子,顿时回到了茉莉的脑海,“银狐儿呢?”

“跑出去了,我正要追它。”胤祥摊摊双手。

茉莉翻起床,便问往外走去,一边叫道:“银儿,回来。”

胤祥拿了披风忙跟上去给她披上,昨日心中的不快便跟着烟消云散。

银狐儿真是有灵性的小东西,听了茉莉的呼唤,便轻灵的一跃回来,又弯到了茉莉的怀里。

“四爷,你稍等一下,茉儿换了衣服,就跟您去。”茉莉礼貌的对着胤禛行礼,全然没有平日的嬉笑之态。

“你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守规矩起来,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似乎对这样的中规中距的茉莉不适应,胤禛不解的看了一眼胤祥。

“是我昨儿误会了她,闹了一场别扭。”胤祥看着茉莉进了里间,便耸耸肩膀。

“你也不小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胤禛小声嗔怪着。

胤祥便简要的把康匀的事情跟胤禛说了一遍,胤禛不置可否的说:“说不定,这丫头真的是他的妹妹,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什么不是坏事?四哥,你是没瞧见康匀那家伙看茉儿的眼神,他简直…”

“走吧。”茉莉换了一身蜜合色的厚厚的冬装,出门来,打断了胤祥的话。

“好,走。”胤禛便带头出门,胤祥看了看仍带倦容的茉莉,抬脚跟上。

五岁的小弘晖仍然睡在床上,正房里门窗紧闭,里面只有胤禛,那拉氏,胤祥,茉莉和太医孟江风五人守在弘晖的跟前,所有的下人都被胤禛赶出去了,茉莉不经意间看见了以鸢出去时那一抹怨愤的目光。

“孟江风,银狐儿我给你找来了,能不能救弘晖,就看你的了。”胤禛没有任何威胁的话语,因为他知道,面对孟江风这样民间破格入用的太医,不能与太医院里那些在宫里侍候久了的太医相比。

“谢四爷抬爱,奴才一定竭尽全力,保大爷的平安。”孟江风说着,便在随身带着的药匣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支三寸长的银质注射器。茉莉有些震惊,真的没想到,这位孟江风竟然能拿出这样的东西来。

孟江风先拿烧酒把银质的注射器洗了一遍,然后晾干,又拿出一副纯白的冰丝手套来带在手上,那架势,像极了现代医生。

“姑娘,您抱好了银狐,奴才这就取一点银狐的血来。”孟江风对着茉莉客气的说道,尽管这是个宫女,可是能够怀抱银狐,对他来说就是救命恩人。

“好,孟太医,你放心吧,银儿很乖。”茉莉点点头,一手抱着银狐,一手轻拂它柔软光洁的毛儿。

孟江风轻轻的在银狐的腿上扎下去,然后抽动银质塞子,取出了大概一汤匙的血。然后拔下针头。

“福晋,请您扶住大爷的手臂,奴才要把这银狐的血送到大爷的身体里。”

那拉氏点点头,坐在弘晖的身边,摁住了那只娇小嫩白的手臂。

银针全部没入胳膊里,须臾之时,银狐的血便被推进了弘晖的身体里。

“贝勒爷,大爷的病,还要观察,只怕还要给大爷用三到五次银狐的血,才能见成效。”

“好,你便留下来,住到贝勒府吧,你的家人,我自会派人去照顾好。”

茉莉站在一旁,心中却澎湃万千。历史上,这位弘晖小皇孙,是早夭的,至于什么原因,谁也不清楚,左不过是那些夺嫡争宠下的牺牲品罢了。可是,如此,弘晖便是被救了这次,谁又知不知道还有第二次?

茉莉看了一眼憔悴的那拉氏,这位可怜的母亲,生了几个孩子都没有养活,这就是皇家的悲哀吧。

“茉儿,你在想什么?”胤祥看见茉莉沉思的样子,便走到她身边问道。

“我在想…既然会有人在贝勒府里对小阿哥下毒,就保不住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总要想个法子,保住小阿哥安全才是。”茉莉看着胤禛冰冷的没有表情的脸,轻轻的说道。

“不必了,做我胤禛的儿子,就应该经受得住重重考验,不然将来如何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胤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拉氏一脸的悲戚,无助的看看胤禛,又看看茉莉。茉莉的心一阵酸楚,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怡然素心初相照:第034章 玉簪(一)]

茉莉扭过头去,不敢面对那拉氏绝望的眼神,贵为国母又怎样?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母仪天下又如何?

小弘晖终于醒来,睁开他的明亮的眼睛,看着那拉氏,说道:“额娘,我睡了多久了?”

“好孩子,你睡了两夜一天了。终于醒了。”那拉氏舒兰忙拿着帕子,擦掉了腮边的泪珠。

“额娘,我好饿啊。”

“好,额娘这就叫人给你拿吃的来。”那拉氏舒兰忙起身,欲出门去。

“福晋且慢。”孟江风忙弯腰行礼,并制止着舒兰。

“孟太医有何指教?”舒兰回身,看着孟江风,殷切的说道,“可是弘晖有什么忌口?”

“不,大爷身上的毒未尽,不宜过早进食,奴才的意思,还是等过了今晚再看情形。”

“哦,那…好吧。”那拉氏哀怨的看了一眼茉莉,又回到了弘晖的身边,毕竟饥饿和性命之忧相比,又轻微了许多。

“茉儿,我们先出去吧。”胤祥见弘晖醒来,便转头看着茉莉。

茉莉无言,抱着银狐儿跟在胤祥的身后,出了暖阁。御医孟江风跟在后面。

屋里,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那拉氏轻轻的安慰着儿子,慢慢的哄他入睡。

“爷,是谁?这样狠心的对一个孩子?”那拉氏轻抚着又沉沉睡去的弘晖,凄然的说道。

“还不知道,我怀疑是跟着李卫去了四川的弯月,但是又没有证据。”胤禛长叹一声,作为父亲,他也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

“爷,求你,让我带着晖儿离开吧…”

“不行!”胤禛决然的看着那拉氏,“现在府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晖儿病了,在这个时候你们娘两个出府,别人做何感想?”

“我不管那些,晖儿是我的一切!爷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爷有李氏,有以鸢,不知会有多少个侧福晋,庶福晋,侍妾,格格们,而我,只有晖儿一个…”那拉氏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兰儿,别哭,晖儿也是我的孩子,不管将来我身边还有谁,你始终会是我唯一的嫡妻,晖儿也始终是我的长子,我会保护你们母子平安的。你我从小青梅竹马,这一份感情你还信不过我吗?”胤禛坐在那拉氏身边,把她拉近自己的怀里。

胤祥同茉莉出了那拉氏的正房门口,见廊檐下站着几个丫头,都规规矩矩的杵在那里,鸦雀无声。

“茉儿,你瞧,四嫂治家的本事真是不小呢,这些丫头多规矩呀。”胤祥见茉莉不言不语,便找些话题来逗她。

“哼,不是四福晋治家的本事大,是皇家的规矩大吧。”茉莉轻声一哼,回道。

“我那里就没这些规矩,可见还是四嫂管束的好。”胤祥拉过茉莉的手说道。

“那是因为十三爷宫里还少一位好福晋呢,等明年侧福晋进了门,只怕我们这些丫头也得如此守规矩了。”茉莉把手从十三的手中抽出来,紧走了两步,与他保持了距离。

“茉儿,你还生我的气吗?昨儿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如何?”胤祥急忙赶上去,仍旧拉住她的手。

冷风吹过,茉莉轻咳了两声,回头对上胤祥暖暖的目光,笑道:“不敢,茉莉不过是个捡来的野丫头罢了,何德何能,敢叫十三阿哥赔礼?”

“好了,你还呕我,到底要怎样呢?”胤祥伸手欲把茉莉拥进怀里。

“爷要检点,别为了奴婢失了身份。”茉莉转身躲过,回头看着胤祥浅浅一笑,喉头咽下一丝苦涩。

“茉儿,我们回去吧,你刚好些,看冷风吹了,又要病了。”胤祥不再多说,便带着茉莉同戴铎说了一声,上车回宫去了。

经过这三番两次的折腾,茉儿的风寒过了一个多月才大好了。

期间,胤祥每日都是要汤要水的调停,除了去康熙跟前请安,再就是听师傅讲课外,他都是窝在茉莉身边,陪着她。

茉莉也连着去了四贝勒府上五次,小弘晖体内的毒已经被基本上解除了,可爱的孩子脸上又有了天真的笑容,一来二去的,他倒是成了茉莉的好朋友。

每次,都是“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那拉氏也因着弘晖而开始喜欢起古怪精灵又率真直爽的茉莉。

不知不觉间,春节将至。

皇家的春节自然与百姓家不同,按宫中旧例后,便传告各府第福晋、命妇、格格,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于腊月二十五进宫过年。

因为要准备,所以一进腊月,宫里宫外,王公贵族之家都忙忙活活起来。

胤祥因一直住在宫里,此时倒比别人清闲了许多。

这日,茉莉依旧临窗歪在暖炕上看书,在这里,除了看书就是看书,枯燥无味的生活,反倒磨练了茉莉的性子。反正胤祥不准她出宫去,便是出去,也只能去四贝勒府上,如今那拉氏忙的焦头烂额,茉莉自知不能再去添乱了,因此便安安稳稳的看她的书。实在看烦了,便寻来纸笔练字,茉莉自从来到这里,书法实在是长进了不少。

胤祥给德妃请下午安回来,还没进屋,太监高禧便拿着一个精致的紫檀盒子递给了胤祥,脸上尽是一副媚笑。

“爷,您要的东西,奴才给您取来了。”

胤祥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满意的笑道:“好,不错。”说着,便从荷包里摸出了一把金瓜子,“这个赏你了。”

高禧忙打千谢恩,自喜笑颜开的下去了。胤祥又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盒中之物,满意的进屋来。

“茉儿,干什么呢?”胤祥进屋来,因没瞧见茉莉在正厅,便又寻到暖阁来。

“爷回来了。”茉莉慵懒的放下书,下了暖炕。迎着胤祥,笑笑。

薇儿上来,给胤祥解下大氅,又笑道:“爷是得了什么稀罕物儿,乐得这样?”

“可真是好东西呢。”胤祥笑笑,凑到茉莉跟前,递上去,“送给你的,过年的时候带上。”

茉莉接过来,看着胤祥微笑道:“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胤祥眨着眼睛笑道。

茉莉轻轻的打开盒子,只见明黄的丝绒上放着一只和田白玉的簪子,簪头被雕刻成两朵茉莉花的形状,后面还趁着一支花蕾。花瓣的边沿用金丝笼住,更加层次分明,花蕊亦是用金丝制成,蕊尖各有一粒金色的米珠。茉莉拿在手中细看时,每朵花心里都是十二跟金丝,各串着一粒米珠。整根全雕的玉簪拿在手中,细细的金丝轻轻的晃着,米珠闪着熠熠的金辉。

“好精致的玉簪。”茉莉赞叹着。

“喜欢吗?”胤祥站在茉莉的身后,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因嫌和田白玉的颜色太素了,你带着忌讳,便加了金丝笼边。怎么样?”

“很完美,我也很喜欢,这样式,该是你的主意吧?”

“当然,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一个工匠愿意为我做这只簪子呢。”胤祥揽过茉莉消瘦的肩膀,“茉儿,我们之间,就像这和田白玉一样清纯通透,无暇无痕。”

茉莉鼻子发酸,他的话,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身份,是多么的可贵。

“恩。”茉莉轻轻的点头,只是这脆弱的和田白玉一样是易碎的,胤祥,你可知道?

腊月二十五,是各位福晋格格们进宫跟宫里的各位主子一同陪孝惠皇太后团聚的一天。经过数十天的准备,各家的福晋格格均按品级大装,一早便坐了车子轿子到了各自母妃的宫里伺候。

那拉氏也一样,带着胤禛的侍妾李氏一大早便到了德妃宫中。

胤祥和胤禵均未大婚,属于未成年的皇子,因此,一早先给康熙请了晨安,便到德妃的宫中坐着。

茉莉因胤祥的一再恳求,便跟着胤祥到了德妃的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