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拿着柜上的银票哭笑不得,显然,他付了三万两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但是这算什么事,非要她跟他走么?

白瑾衣让小六子和少谦先收拾前面的残局,自己则给水笙拉到了一边询问那天去小王爷院里他说了什么。

水笙如实说了,她当场已经拒绝,也没想到此人脾气竟是这样。

白瑾衣思索片刻,对她解释:“如今的金元其实皇商已分南北,或是男女。女是花家初锦,男是苏家后起之秀穆清,他家更是和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也是这几年在外跑商才知晓了些。义贤王想在商界插足,看他如此作风必然是懒得做表面功夫,想要一击即中,三足鼎立。”

水笙诧异道:“你说你这就是相中我了,想要我过去帮忙?”

他叹息道:“想来是想在染布这块利用你寻一个突破口。你一旦自成一派,怕是做不出大作为也早晚被别人拢了去,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实在是头疼:“可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不想插足他们的战争啊!”

白瑾衣拥过她,在她耳边叹息:“你若是什么都不懂就好了,现在不如与他合作,看看能不能尽量争取利益保我全家安宁。”

水笙用头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胸膛,心里思绪早已飘远。

怎么办,凉拌…只能主动去找小王爷。

香满阁里,一女子在楼下听书买醉,她衣群鲜丽,模样娇美,只脸上素颜发髻微散,显得有点随便邋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面失去亲人的常璐,她丑事破败,根本没有正当人家提亲,想着自己这二十年来无一不败根本不想再活下去,官配对她来说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秋天到了,征兵开始了,而她呢,若是进了衙门,经过那些人一检查,贞操已失,怕是连等级都不能给直接发去做军妓。

她时常想起自己的爹娘,常家原来是大户人家,爹爹早年对白瑾玉赞赏有加,他曾多次救助伸手帮忙,只为给自己找一个好人家。结果呢?

她从小就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凡想要的东西都须到手不然总是再三惦念。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爹爹铺子一个一个关了门,家里只剩下了三叔陪伴她,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现在她就连这个血脉相连的人都没有了,平日里她人缘极差,也根本无投奔之处。

除了白家,好像一直拿白瑾玉当亲戚当欠债者。

她大口大口饮着酒,全然不闻楼下已产生的混乱。

一个老嬷嬷带着几个衙役走到她桌前,她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忍不住尖叫:“不是说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吗?时间还没到呢!”

那老嬷嬷鄙视的看着她:“征兵已经开始了,姑娘跟我走吧!”

不!常璐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可她刚一动就立刻被衙役抓住了,两个男人押着她直接回县衙。

看热闹的老百姓议论纷纷,他们大多也知道些常璐的事,都唏嘘不已。

按照惯例,常璐被带到内室里面,两个腰粗膀圆的给人按在大长桌上,几个人分别按着她的胳膊和腿,周县令站在一边,那老嬷嬷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看着挣扎不休的她冷冷道:“小贱货!跟你那干爹干的时候不是很爽么,这会装什么纯洁烈女!”

她走过来用剪刀直接剪开她的裤子,立刻露出了里面的肉肉。

常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冰凉的手指一下就伸入了她的身体,她实在忍不住厌恶下身紧缩。老嬷嬷更是在里面转了转圈,她盯着常璐的眼睛得意笑道:“大人你看,她有反应了呢嘿嘿…”

这时外面走廊里忽然传出男子的问话:“周县令人呢?”

周县令恶趣味刚一开始,冷不丁听见这声音连忙给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她开门闪身而出,外面走廊上站着几个人,前面是朱少君和水笙,后面跟着几个侍卫,而一边站着自己的师爷正老实地聆听训话。

“小王爷!”周县令连忙上前。

水笙的目光则一直盯着那扇门,这里面有不好的回忆,刚才周县令一出来的时候她隐约看见里面有个女人被按在长桌上面。

“朝廷的征兵令已经下发到此,你们县里怎么毫无动静?”

“…”她一言也不敢发。

屋内忽然传来咣的一声,就连那扇门都跟着震了震。

几个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扇门,周县令心中暗恼,已经有侍卫过去推开了房门。

朱少君走过去,只见一女子衣不蔽体侧身躺在地上,她额头上面血迹斑斑,墙上也是一大块血污。

几个嬷嬷手忙脚乱的按着她不叫她再动,她口中堵着布条呜咽出声,甚至还费力撞着地面,试图自杀。

撞墙自尽么?

他挑挑眉,认出此乃常家女。

周县令心里咯噔一声,早先在审理常家案子时候,小王爷就曾指点过她,说了官配两个字。

所以说这官配的事情就相当于是他安排的。

是要插手么。

就在这周县令以为朱少君要怎么地的时候,他却是转身就走,并且示意水笙跟上。

屋里斑斑血迹就像是一团火灼了她的眼,水笙看着那长条桌而许久没动。

“走吧”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本王送你一程!”

“等等!”水笙努力平静地看着他:“小王爷不是说只要我肯合作,任何要求都能考虑的么?我先试试你有没有诚意!”

“嗯,然后呢?”他又走了回来。

她看着地上挣扎不休的常璐看向周县令:“现在世人皆知常璐,那么还需要这般她才能定品级吗?”

朱少君也看向她,周县令不由得想擦汗::“这…”

幸好这小王爷没有问她的意思,水笙接着又说:“肯请小王爷救她一救。”

周县令一个眼色,立刻都松开了对常璐的钳制。

常璐扯下口中布条,她头也没回立刻又冲墙上撞去。

没人拦她,只听见嘭的一声,她的身体缓缓在墙边滑下,水笙不忍再看,只扭头问他:“你应是不应?”

朱少君挑眉:“她再三求死,我让她

这就死,是不是就算救了她?”

常璐在地上微微喘息,她神智已有些恍惚了,头上不停有血流下来,周县令连忙给嬷嬷都赶了出去,她站在门口拦着水笙两人道:“实在太血腥了,小王爷还是不要看了吧!”

水笙冲屋里喊道:“死有何难?有求死的勇气为什么不能活下去?有撞墙的力气怎么不过来求贵人相救?”

血连带着泪从眼里流了出来,常璐看着水笙,她就站在门口,而那位贵人却是嘲弄地看着自己。

眼一闭,只想睡去。

朱少君提醒水笙说道:“此人曾害你秘方流失,也曾挑你家庭不睦,你这是好心过头了吧。”

她则愤怒地看着这个屋子:“我只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这么作践人!”

他微微点头,只觉得可笑,外面这个别扭倔强,里面那个也有那么点傲气,有那么点意思。

“好吧,本王轻易不救人,但是既然你说话了,那就救上一救。”

他看向周县令:“跟人收拾干净了送我那去!”

周县令赶紧应下了。

水笙这才跟着他离开县衙。

她在布庄思来想去,只有来找这位小王爷,不然就是染布了,他阻拦着也办法继续下去。

可以说这朱少君这一招立騀见影,对于水笙这样的倔强之人,直接下手比较快,费那些口舌又有什么用,只让她知晓厉害,再倔强再不甘也得低头。

这不,水笙上门了。

她也只能自愿加入官染。

但出乎意外的是,她不想跟他去京城,只想给秘方交给他。然后自己在这里一点点发展,既受他庇佑,又不离开县城。

水笙不想走的原因其实很多还在与白家,她不能知恩不报,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白家,当然带着白家离开县城也不很现实。京城那是非之地也不是很向往,她和朱少君说了自己的意思,他心有不甘,却是没表态,只让她先回去想想,再给他答案,至于白家店铺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若有新布,他也全然包下。

出了这么大的事,白瑾玉当然是知道了,水笙跟瑾衣回白家交代了一番,他对于她不想离开白家去京城的想法很满意,便也没说什么。

现在满大街都是征兵的告示,还有人在偷偷议论,说边疆又打仗了。

当然,这些暂时和白家还没有关系,所以水笙也没有注意。

晚上瑾衣不舍离去,水笙在自己屋里翻录日记,她看着以前写下的心路历程,觉得那些煎熬一般的日子竟然都过去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白瑾衣坐在一边看着上面好多不认识的字符有点疑惑:“这写的什么啊?”

水笙翻了几页,本来是想写点什么,但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不是不想有更好的发展,但是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轻易离开白家,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其实在这个时候,她若是还抱有当初那个心态,一心离开白家离开白瑾玉兄弟,那么只要她向朱少君说出自己的要求,和离再简单不过。但是重点在于,水笙已不是那时的水笙,她对白家兄弟的感情,真的像是白家媳妇儿了。

但是这也并不等于她就接受了这四个丈夫,所以当她翻到自己写下想挣很多很多钱然后给下面两个小的送出去陪嫁时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她指着本子上面几行字对白瑾玉说道:“看见没,我那时可一直想着要给瑾塘和小米嫁出去呢!”

那是金元字体,白瑾衣看见了。

他轻笑道:“那可不行,白家小三和小四能是你说送就送出去的?”

水笙合上本子,看着他试图辩解:“真的,兄弟好几个人,都窝在家里抢一个媳妇儿睡觉,你觉得这很正常吗?”

白瑾衣对于她说睡觉两个人实在忍不住笑:“有什么不正常的?”

她正经道:“好男儿当然要志在四方!像小米,我觉得他去学院只好好好努力一定能有所成就,像你和瑾玉呢,要是离开这巴掌大的县城,也能见更多的世面挣更多的钱,像瑾塘呢,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我觉得你们就是惯坏了他,他更应该自己出去闯一片天地,而不是依靠你们。”

白瑾衣微微错愕:“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想法?”他抓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知道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更像个志气满满的少年郎!”

水笙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要是男人就不会屈在这么个县城,而不去京城了。”

他有点明白过来了:“你还是想去京城?”

她叹息着伏在了桌上:“可我现在不应该这么走不是么?”

桌上烛光跳跃着,两个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外面已经挺晚了,白瑾衣还要回布店,水笙则想着应该快点去瑾塘那,免得这小子挑理不高兴,两个人这就分路而走。

赛虎咬着他的裤腿,白瑾塘直勾勾地盯着它,这一人一狗深深互视,水笙进屋就是这番场景。

她转身关门,这时候听见他幽幽说道:“赛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无是处?”

赛虎嗷呜一声松开他奔向了水笙。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节字数很多,看着可能有点洛里啰嗦,但这是过渡章节…

讲到常璐被救,在这解释一下,即使水笙不开口,她也会被朱少君留下。

讲到水笙和白瑾衣谈自己对男人的看法,在这也明白的说一下,这些刺激了白瑾塘。

于是就有了下一章巴拉巴拉的。

水笙和官染达成了共识,她暂时没有去京城,但是她早晚会去的,这个后面会讲到。

至于兄弟几个人谁走谁留的问题,不要怀疑,其实吧…好吧我不剧透了。

赛虎:撒花吧嗷呜!

作者:下章附送小剧场。

35

第三十五章

县衙征兵多半是为些平头百姓,既有热血,又为生计,县里去的人不多,白瑾玉家有四个儿子,他没时间去交兵税给银子交给了老三白瑾塘。这小子拿过去之后一直对着银子直眼,白瑾玉敲了他的脑袋瓜才给叫回魂,他接连叮嘱几遍,生怕出门就胡乱花掉。

他哪有心思出门,不过大哥的话也不能不听,揣了银子就先和罗小天汇合了,罗小天也是要去交兵税的,他哥哥说了门亲事,哥俩正忙着预备成亲,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白瑾塘拉着他一走,罗小天忍不住就说起了新娘子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可爱之类的,他情绪低落,实在没心情和好友分享喜悦。

罗小天倒是心情好,直逗弄他,可惜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说说?是不是你大哥又不给你银子了?”

“不是,”他闷闷地开腔:“小天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白吃货?”

“什么叫白吃货?”罗小天很是不能理解:“什么意思?”

白瑾塘白了他一眼:“就是干吃饭不干活的!”

罗小天指着他笑了半天,直叫他吃货,他不耐烦跟他打闹,两人去衙门交了兵税,这就分开了。

因为户籍的问题,交钱时候两个人也没在一处,白瑾塘思来想去的,最终还是没交自己的那份。他想去当兵蛋子,因为从小喜欢舞刀弄棒的,也曾有过梦想着上战场杀敌做将军之类的幼稚童年,只不过这些都随着岁月的流失而逐渐淡忘了。

可昨天,在外面听见水笙提起了他,竟然叫他听出了点嫌弃的意思,他根本不想像大哥二哥那样去做买卖,也的确不能让家里养一辈子。要是这样的话,她也会看不起他吧,白瑾塘简直就不是一点难过了,比起两个哥哥,他十七年来竟然有了自备感,可他能干什么,唯有去打仗!

正好白瑾玉叫他来送兵税,他再三犹豫之下还是给银子少交了点,反正征兵还得一个多月呢,先下着这决心,等要走了再跟家里人说!

他给这件事放在心底,可不能叫他们知道了,不然那俩哥哥估计不能叫去。

因为想通了自己的未来,他精神好多了,一溜烟跑回家里,发现二哥白瑾衣又回来了。他回来了,那水笙也一定是在家里,白瑾塘想趁着自己这五天没过去多和她呆一会儿。

跑到她屋里一看,她果然在里面捣鼓着花花草草,见是他给了他一个安静别吵的眼神。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看见她拿着几种颜色的药汁在调色。她的长发全被盘在脑后,这让她小小的脸蛋显得有点圆,在白瑾塘这个角度刚好瞧见她圆润的耳垂,很可爱。他甚至想上去掐一把,可见她神色认真,也忍不住看着她面前的几个碗,那有好几种颜色的汁液一并排地放着,红的,黄的,蓝的,和绿的。

水笙给其中两种颜色的汁液倒在了一起,他好奇地看着,听见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侧耳细听,也是红黄蓝绿什么的。

“你在干什么呀?”

她不停地给几种颜色混合,他瞧着都花色了。

“我在配色,”水笙也不抬头看他,只盯着几个碗使劲看:“你去喂喂赛虎吧,等我弄好了就去找你。”

“不去,”白瑾塘瞪着她:“干什么叫我一个人去?也不是我一个人狗?你怎么不让我二哥伺候它呢!”

水笙飞快的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就你没事你不喂谁喂啊!”

“喂!”他不满地看着她又低下头去:“我比那几个碗都不如吗?干什么欺负人吗?你和我大哥在一块时候也这么对他吗?”

白瑾塘心里窝着口气不吐不快,却被她一下抓住了手臂,她脸色兴奋至极,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抱怨:“快看快看!这几个颜色怎么样?”

他低头一看,下面几个碗里的混色都变成了单一的颜色。

哇,有很亮丽的…黄色?其实是橙色。

还有灰蓝色,还有的他根本说不出是什么颜色。

“这、这怎么弄的?”

“嘿嘿,”水笙笑着摇了摇水碗:“是我调配的颜色,这要是直接染布,虽然容易掉色一点,但这颜色在你们金元可是相当少见的啦!”

“这就是你弄的么?要去染布的?”白瑾塘一时忘记了发火的事咋舌道:“水笙你真厉害!”

“呵呵其实不是我厉害啦!”她不好意思的挠头:“你要是去过我们那里,就知道这多么小儿科了!”

“小什么科?”他没听懂。

叩门声在外面响起,俩人抬头,是白瑾衣走了进来。

水笙兴奋地跑过去拽着他叫他快点过来:“看看我调的几种颜色怎么样?”

白瑾衣低头看了看,赞许道:“不错不错,你真厉害!”

你看,他说厉害水笙就不觉得怎么样,二哥一说她的脸立刻就红了,白瑾塘默默的垂目看地面。

两个人就这几种颜色讨论了一番,水笙实在高兴,忍不住对二人说道:“这要是再用白色的调剂,就能出鹅黄,天蓝,粉红,几种最好看的颜色了,到时候那几种颜色就作为主打,咱们白家布店马上就能再翻一翻!”

白瑾衣点头:“嗯,加入官染也不是什么坏事,也许这能让咱们更快地发展呢!”

水笙嘻嘻笑着,白瑾塘则实在好奇:“这这么多颜色都是汁液,那白色是怎么来的啊?”

白瑾衣认真地摆弄着地面上几个颜色的碗,她跟着他的手指动着目光,口中却是在回答白小弟的疑惑:“白色不是调配的,织出来的布经过漂白就是白色啦!”

她头也没抬,白瑾衣摇晃着碗底,问她都是什么颜色做底,水笙一一回答着,白瑾塘蹲在一边一时竟是插不上话。

二哥和水笙两个人倒是有说有笑,他轻咳了一声也无人理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就走。

因为白瑾玉等人重新有了规则,所以水笙只说在白瑾塘屋里再住一晚就回布庄去,到时候为了公平起见,白瑾衣则要回到白家。白瑾玉果然按照约定给买了些避孕汤药,水笙给包成一大包放在了自己屋里,准备时刻带走。

都是中药,她想起前世唯一一次曾喝过的汤药,就连晚饭也没有了胃口。

看来,不想怀孕还得避免房事,这避孕药就算你时刻熬着,也那么难喝啊!

水笙总结了一下颜色的几种方案,仔仔细细地将染布方法以及温度色差什么的都声明在案,她检查了好一通这才叫白瑾衣陪同着,去见朱少君。

两个人约定好,她提供秘方,白家店铺皆入官染,布匹全都上贡收走,价格则和官染出售价格一致。

也就是说,白家店铺只要能染布生产,那就不用愁销路了。

但是,从今往后,水笙的任何一件新品,官染都会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