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笙看向别处,神情有些不自然,刚才在食堂碰见了老袁跟他说她在这里等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情不自禁的回了寝室,跟那边请了假。

见他不说话,轻晚径自发表联想:“让我想想看,是不是我们心有灵犀?你感觉到我在这里,所以就回来了?还是你根本就不用做家教,刚才是有意气我的?”

如笙失笑:“你少自作多情。”

她瞅了他一眼,坐直身子,正色对他说:“我跟汤芃只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我喜欢的人是你。”

如笙一怔,接着用手拂过她额前的发丝,轻笑道:“宋轻晚,你究竟是用什么做的?一个女生总是跟别人说我喜欢你,你不害臊吗?”

“以前会啦,现在当然不像以前那么青涩,而且我又不是抓着一个人就对他说我喜欢你,因为你是范如笙,你不是别人,我才天天给你说的,何况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为什么要放在心里不说?那样憋着,很难受的。”

一语双关,他不是不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沉默,面对她的倘然,他能表现的只能是沉默。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这样的单纯毫无芥蒂,心里想什么,嘴巴上就说什么,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辈子都是这样单纯没忧愁。

通常人都会以为他城府极深,他不爱说话,但是什么都看在眼底,放在心底。他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他喜欢她,如果说他在对待任何事情方面都熟练的游刃有余,那么在爱情方面,他茫然的就跟走在高密度的森林里一样,每走一步,他都要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这样走是不是正确的?走过去会不会掉进陷进里,走到最后会不会迷路?不是没瞧见她眼中明显的怅惘,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他不保证自己是否能做到最好,不让她受委屈。

自从她走进他的生活里,他不得不承认在她面前,他真的变得更像一个正常人。她的笑声会卷走他一天的疲惫,她的饭菜让他有家的感觉,每每在亲吻她的时候,他总在想,要如何才能让以后的每时每刻都像如今这般甜蜜。当然,她的粗心大意也常常让他头疼不已,每每在训斥她的时候,她总是一脸无辜的垂着头,脸上是百分之百的歉意,眼睛里却闪着毋庸置疑的笑意。这样的她有时候让人好无力。

他贪恋上了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却又不能给她什么实质性的承诺,就连我喜欢上你了这样的情绪也不能表达。

在他的生命里,她的出现是纯粹的意外,而他对待这个意外的时候总是要万分的小心翼翼,怕是一个不留意,出现了另一个措手不及的意外……

轻晚当然不知道范如笙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她认为,看过多少人世间的爱恨,就连木头也有皱纹。难道交往了这么久,如笙对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忽然记起的是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话:“他这样的人,没有红灯。他给你绿灯,黄灯,如果你还不跟上,他就离开了。没有红灯……”

她玩着他的手掌,看见上面明显一个割伤的痕迹,就问:“你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弄伤的。”他敷衍的解释。

她边玩着他的手掌边对他说:“有的时候我真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直到现在都觉得我们之间的交往是一场梦,总有醒的一天。如果可以,真想让我做一天的你,让我可以了解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如笙沉默了良久,就在她以为又是在一次习惯的失望时,他深邃的眼眸对着她说:“轻晚,给我时间。”

只是她没有等到他的答复,却等到了范母住院的消息。

如笙说,这几年,母亲的身体一直反复无常,他经常劝她去医院检查,可是她总是敷衍他,他知道她是为了省钱,她节省了一辈子,却从来没待自己好过。

接下来的几天,如笙变得更加的忙碌,一边要为范母的住院费烦恼,一边还要兼顾学业。晚上的时候还要守夜。轻晚实在看不过去,主动提出她可以替他守,一开始他怎么都不同意,后来如萧在他旁边求情,他在勉强答应,但是前提是要在他们轮流守夜的情况下。

她没想到的是如萧竟然还记得她,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问:“你是不是轻晚姐姐?”

她以为是如笙在她面前提过她,后来才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很小的时候陪她和哥哥看过戏的姐姐。

在病房前,她看到了仿佛一夜间衰老的范母。眼前那个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容颜枯槁妇人看的让人心抽疼。

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范如笙兄妹,在她心底,一直对她都有种敬意,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才有这么大的勇气。

白天不要上课的时候她总是会提着做好的滋补汤来医院,那个时候如笙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打工,如萧每天都要上课更没空过来。

范母很好相处,很慈祥,一开始的时候虽然总是很客气的说让她不要这么辛苦,后来或许是如笙在她耳边说过了什么,她不再那么客气,每次看见她来就像看见自己女儿来了一般,几个邻床的病人每次见她来了,也总是夸她说:“你女儿真孝顺。”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范母经常会说起如笙小时候的事情,她说:“如笙从小就聪明懂事,学习成绩又好,从来都不要我操心,回家的时候总是他做饭,连如萧是他一手带大的。可如笙从小都没有朋友,小的时候因为我们家穷,大多数的家长都教育他们的孩子不许跟他接近,他也不介意,每天都跟如萧玩,也许是这样,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很好。但是也是这样的原因,他的性格沉闷,什么都不说,从初中到大学一直都是为了家里奔波,他从来都不说自己的苦恼,这些年了我也从来没见过他带任何一个朋友回家。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像他这种年龄的孩子,不正是年少最珍贵的时期么?我没读过书,懂得的道理也很简单,如笙的世界就像只有黑白两面,一面是他自己一面是我们,他把太多的精力花费在我们身上,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

“我这人一生没什么奢求,能捡到如笙和如萧两个好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也许你不知道,如笙一直都是我的骄傲,那么懂事,让人放心,对于如笙,我总觉的亏欠了他,我把他捡回来,从来都没让他过过好日子,有时候我常想,要是那天我在大桥下没有把他捡回来,也许他的命运就会不一样,或许正好路过一个有钱家的人,又喜欢小孩子的,他就不要吃这么多苦。如萧不一样,她最幸运的是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轻晚艰难的安慰:“阿姨,你不要这么说,如笙不是什么都没有,她最幸运的是有你这么好的妈妈,你要想想,若是当初你没有把她捡回来,也许那年冬天他就活活的冻死在大桥下面了不是吗?”

范母慢慢的摇头,笑了笑:“我看的出,如笙是真的很喜欢你,不然他也不会叫我不要把你当外人看。小晚啊……答应我,好好陪在如笙身边,他是一个孤单的孩子,尽管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孤单。”

“阿姨……”轻晚动容。

“还记得前几天,如笙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思,整天说不上三句话,难的回家一趟都是心不在焉的,他很少发呆,吃饭的时候对着菜发呆,连洗碗的时候都会割伤了手。周末晚上他回家,我在临睡前去他房间去找他,他看着桌上的英文书,半天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是我的孩子,我从来都没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很担心,想要去问他究竟怎么了,还是茉落告诉我说,如笙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可是那个女孩好像跟别的男生挺暧昧的。如笙的性格我是了解的,就算他心里再在乎也不会主动去问。后来我找过他谈,问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承认,我就说,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就去告诉别人,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却告诉我说:“喜欢上她,是个意外。我的人生路上要做什么,一切都是预先计划好的,却从没想过半路会出现她。她是一个只能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孩,说爱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现实有时候是很残酷的,我不能确定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决心去面对她的爱,也不能保证能够给的起她要的,我不想一时的冲动与激情,就陷进去,那样对她来讲只是伤害,目前的我,还要不起她,没有资格给她想要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实在的孩子,做不到的,他不会夸下海口,只有等到自己真的有把握,才会许下承诺。”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可以……”范母低声说,几乎听不见:“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够陪在如笙身边,给他幸福。”

轻晚一怔,门口已经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范母的神情随即恢复了自然。

“轻晚姐,你又做了这么香的汤?我和哥在老远就闻了出来。”

“排骨汤。”轻晚轻笑,站起身,打开保温瓶:“你们也来尝尝看,我做了很多的。”

“我来。”如笙放下书,走上去帮忙。

一旁如萧在和自己母亲咬耳朵,“妈,你看见没,哥对轻晚姐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