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见过含妃姐姐!”阿妩的话引来含妃的嗤笑声:“姐姐?我可不敢当,听说…”她故意拖长了音道:“皇上当时有意将你许给太子为侧妃,可惜被你给拒绝了,否则今日就该我唤你一声姐姐了。”

含妃笑起来的模样其实很好看,可惜神态中总有一份咄咄逼人之感,令人瞧了不甚舒服。

阿妩被她这突然冒出来的话给说的一窘,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含妃又开口了:“对了,曲庶妃,你还没告诉我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呢?”她对阿妩的称呼句句不离“庶”字,其意便是在不断点醒阿妩的身份,这份心思,当真是有些刻薄了。

“回含妃的话,妾身听闻殿下已回至府中,恐其肚饿,便带了些点心过来。”阿妩据实以告。

含妃凤眼微睨,扫过画儿搭在臂弯里的食盒,眉眼盈笑:“曲庶妃真是有心了,才刚入这府门,便对殿下处处关切,难怪殿下宠你至斯,新婚之夜不顾刚入门的王妃,改而宿在你的风华阁,我真是自叹不如!”

含妃的语气尽是平稳轻缓,却掩不住那深藏在话里的针芒,令阿妩如刺在背,坐立不安,连那目光也萎顿了下去。

含妃见到阿妩这般模样,艳红的唇畔绽开一缕无声无息的笑,玉手轻抬,攀了一朵盛开在枝头的玉兰花放在鼻尖轻嗅,伴着那丝丝缕缕的香气,娇软之中又带着几分凛然的声音传至了阿妩的耳中:“不劳曲庶妃费心了,我也带了些点心给殿下,想必是够了,曲庶妃这些,还是倒了去喂狗喂猫吧,想必它们会很乐意。”

“这…”阿妩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若依着自己的心思,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含妃的位份比她高,在阮梅心没进门之前,她便是府中众妃之首,手里又握着管理内府之权,自己如何与她争!

“可是这些点心是我家主子辛辛苦苦自己做的,就这么倒掉喂猫狗岂不是太可惜了?!”画儿忿忿不平地争辩,深为主子平,也就是刚入府为婢尚不知深浅的她敢这样说,换了一个便是打死也不敢。

“大胆,主子们说话,哪有你这丫头插嘴的份!”含妃身后的赤珠怒目而斥,把画儿吓得脖子一缩,随即又不甘心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又没说错,那么凶干嘛!”

“画儿!”阿妩拧眉低唤,示意她不要再说,可惜刚才那句话还是让含妃听在了耳中,她也不生气,依旧带着笑颜恍似不在意地道:“不愧是曲庶妃,不光自己有本事,连身边的丫环也胆大得很。”说话间指甲在花茎上一掐,随着指甲的逐渐用力,花径伤口处不断有汁水渗出,染湿了含妃涂着丹蔻的指甲,在花径彻底被掐断的时候,含妃突然寒沉了脸,扬眉对赤珠道:“你替我去教教曲庶妃的奴才,让她知道什么叫主子!”

赤珠几乎是笑着领命,她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不知深浅的蠢才,连她的主子都还要看颜色,她居然就敢这么放肆的说话,不给她几分颜色看看,就不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眼见赤珠逼近画儿后,也不说话,径直便是一个巴掌甩了下去,把画儿一边的脸蛋打得高肿起来,五条鲜红的指甲清晰地出现在白嫩的脸蛋上,便是在这朦朦胧月色之下,依然清晰可见。

画儿一下子便被打瞢了,直到脸颊传来阵阵痛楚,才吃痛哭出来,刚哭了没声瞥见含妃状似不悦地模样又赶紧闭起了嘴,生怕惹恼她,可赤珠的巴掌并没有就此停歇,依然如铁片一般落下来,刮在脸上疼得要人命。

阿妩没想到含妃说动手便动手,一点预兆都没有,她不敢去拉赤珠,这样只会更加惹含妃动怒,只得赶紧伏身请罪:“娘娘恕罪,是妾身管教不严,以致冲撞了娘娘,求娘娘高抬贵手,放过画儿这一次,以后妾身一定严加管教!”

“曲庶妃言重了,我可不敢当,不过是一奴才而已,教训一下也是为你好,何必如此在意呢?”含妃抬手虚扶,示意阿妩起来,“劈啪”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阿妩又哪敢起身,眼见画儿被打得嘴角出血,一咬银牙,双膝一屈跪在含妃面前,双目之所及是含妃身上连绵不绝的红色:“娘娘,求您宽恕画儿这一次,妾身保证,绝不再犯!”

“绝不再犯?”含妃说着这话,弯了身探指轻轻地拨动着阿妩带在耳垂上的金镶紫瑛坠子,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在阿妩的脖径处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在这夏日里有着一种凉凉的舒适感,然阿妩却只觉得毛发直竖,头皮发麻,她有一种这指甲随时会戳进自己脖颈中的错觉!

“曲妃可真是心善,连丫头都护得这么紧,可惜…”后面的话含妃没有说下去,而是直起身,手指亦离开了阿妩雪白的颈项,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阿妩,眼里有一丝畅快的笑意。

赤珠再次高高扬起了手掌,准备再次挥在画儿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上,她不是没听到曲庶妃的求情,可是自家主子没有开口,她当然也没有停的理由,可惜,这一次她没能挥下,有人从后面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放手,谁在这里捣乱?”她随口骂着,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吃豹子胆了。

“你是在骂我吗?”沉静的女子声从她后面传来,赤珠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借着月光她很清楚地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脸色立时灰败了下来,不复原先盛气凌人的模样,讪讪地放下已经被松开的手:“奴婢叩见皇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听到赤珠的话,阿妩讶然回来,果见阮梅心正盈盈立于不远处,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是年约十二三岁,眉目清秀的少年。

阮梅心未再看赤珠,而是缓步来到含妃身前,晶亮如墨玉的眼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含妃,终是化做一声低叹:“得饶人处且饶人,含妃,你这样得理不饶人又是何必呢?纵是画儿对你不敬,小惩大戒一下也便是了,何必弄至这般地步呢,别说是曲妃,就是你的面上恐怕也不大好看。”

含妃冷眼瞧着阮梅心自地上扶起阿妩,嘴角含了一丝似笑非笑之意:“皇妃此言差矣,皇子府自有皇子府的规矩,岂容一干奴才随意放肆,若是皇妃见不得我如此管教奴才,尽可去告诉殿下。”她傲然扬头,冷艳的脸上是满满的不屑与…厌恶!

阮梅心垂目不言,浓密的睫毛令得她的明眸有些迷离,抬手轻扶鬓边的累丝金凤,夜风平地而起,吹动着她宽广的衣摆,纤长的手指点向了赤珠:“含妃,适才你的丫头亦冒犯了我这位皇妃,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随意处置她?”不待含妃答话,她微侧了脸对旁边的少年吩咐:“敬昭,去替我掌责那名丫头!”

第62章 心依依(2)

此言一出,赤珠立时唬的跪了下来,连连哀求:“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无心之失,绝非有意冒犯!”

含妃的身子有一丝轻不可见的颤抖,睨向阮梅心的眼里迸出一丝凌厉,然也只出现了一会儿功夫复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模样:“皇妃您这又是何必动气呢,不过是几个丫头罢了,这么较真做什么,我也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也罢,既然皇妃都开了尊口,那妾身自无不遵之理,放过这个丫头也就是了。”

听到她这话,原本已经走向赤珠的阮敬昭停下了脚步,将询问的目光望向阮梅心,在得到她眼中的信息后,退回了阮梅心的身边,赤珠也算逃过一劫。

阮梅心轻抬螓首,将那轮明月如倒影一般映照在双眸中:“二位妹妹可都是去殿下处?”

“回娘娘的话,正是!”阿妩正心疼地给画儿拭着嘴角的鲜血,闻得阮梅心问话,赶紧回来,另一侧含妃也颔首相应。

阮梅心闻言淡笑道:“这可是正好,那咱们三人便一道走吧。”说罢她便先行而走,也不管后面那两个是否会跟上来。

含妃哪里希望和阿妩她们一起去见辜无惜过,对阮梅心的话是说不出的恨,偏又不好明说,毕竟在名份上头自己始终被人压了一头,只得恨恨地跺脚追了上去,阿妩是最后一个跟上去的,至于画儿脸上带了伤,便让她先回去。

待到了书房门口,三人皆被守在外面守卫的人给挡住了,说是奉了辜无惜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无奈之下,含妃与阿妩只得分别将食盒交给他们,让他们拿进书房。

见守卫将食盒拿进去后,阿妩随阮梅心和含妃原路折回,没走出多远,便听得身后有人喊,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将东西带进去之人。

“你有什么事吗?”阿妩奇怪地看着急匆匆跑到自己面前的守卫,他略喘了一口气垂手道:“回曲妃娘娘的话,殿下请您进去!”

就在守卫说出这话的瞬间,阿妩分明感受到有一道凌厉似刀的目光贴着自己的皮肤扫过,不用问,那自然是含妃无疑,至于阮梅心只有几分浅浅的讶色,睨向阿妩的目光依然一如以往的柔软似羽毛。

阿妩带着疑问随守卫进了书房,刚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来源正是辜无惜与他手上的酒壶,但是他现在没有喝酒,反而死死盯着一碗还在散发热气的薏米莲子粥。

“这是你做的?”他抬起微红的双眼,问着刚进来的阿妩。

“是。”阿妩略有些紧张的应着,不解他这么问的意思,而阿妩的回答也令辜无惜的眼眸浮起一丝柔色,招手将阿妩唤到身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粥?”

是这样吗?阿妩茫然的摇着头,她只是按自己的想法来做,并不知道辜无惜喜欢什么,真要说起来,她与他成亲才两天而已。

“是巧合吗?”辜无惜喃声轻语,放下手上的酒壶,改而拿起镶着玉柄的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粥,细白黏稠的粥里露出一颗颗圆润的莲子,他的目光是难以描述的温柔:“以前我约她出来的时候,她经常会亲手做上一碗,然后装好了带出来。”

只要听到他语气如此温柔,阿妩便能猜到他口中的“她”是谁,阮梅落,只有她才能让他如此思念,如此温柔。

辜无惜怔仲片刻,将那勺粥放进了嘴里,绵稠的白粥伴着莲子的清香,与记忆中的滋味几乎一模一样,可这分明是出自两人之手,粥可以替代,那么人呢?

“殿下…”阿妩的声音令辜无惜从沉思中回神:“什么事?”

阿妩环视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酒瓶,将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改了样:“要不要妾身去厨房中做一碗醒酒汤,给殿下醒醒酒?”

“醒酒汤?”辜无惜自嘲地一笑:“我的酒量虽比不得八弟,但也还过得去,用不着那玩艺,定璇…”他的眼突然一下子攥住了阿妩的目光,像要看穿她整个人一般:“你原先要说的怕不是这个吧?你是不是想问我今天求我去救她哥哥的小莲怎么样了?”

见心思被看穿,阿妩不禁有些局促:“殿下英明,妾身…妾身…”一下子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不知如何是好,绞帕的手突然被人握在了掌心,那样紧紧地握住,如握至宝!

然他的手心却是凉如秋水,将原本属于阿妩的热度也一并夺了去,辜无惜的头便埋在二人交缠的手掌中,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定璇,你可知,小莲的――哥哥就死在我面前,只是一转身的功夫而已,那个魏中方――竟然就这么夺去了一人的性命,身首异处――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住,定璇,我明知魏中方欺我、辱我,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看着小莲抱着哥哥的尸身哀嚎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定璇!”他的声音是努力压抑却依然逃出喉咙的哽咽:“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历朝历代像我这样没用的皇子怕还是头一个!”

有凉薄的水意在掌心蔓延,让人心头没来犹的酸与凉,明明是闷热的夏日,却仿佛骤然跳至风雨萧瑟的秋季。

看着始终不曾抬头的辜无惜,阿妩不敢抽手去拂那几丝垂落在脸上的碎发,眼眶中含着晶莹的泪水,却始终不肯让其滴落:“殿下,那不是您的错,您已经尽力了,要怪只怪那些不明是非的官吏!”

她屈下了身,将脸贴在辜无惜不复整齐的墨发间,用一种混着柔情与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六郎,一切都会过去的,终有一日,满朝文武,都将敬你畏你!”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掷地有声,即使是埋着头的辜无惜身子亦轻震了一下,显然那句他话听入了耳中,记在了心中。

良久,阿妩清净如水的眼眸中再次映见了辜无惜的容颜,他的眼角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湿意,依旧留在掌心的湿濡仿佛与他无关。

“敬我畏我吗?”辜无惜的眼底仿佛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是那样的炽热:“不错,我不奢求有朝一日能站在朝堂之颠,不求能够入主紫禁城,但求无人敢欺,能护得身边之人安宁!”

他的心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坚定过,那浮现在心里的念头并未让他觉得生疏与害怕,反而感觉理应如此,就好像原本就藏在自己的心里,现在只是被适时地唤了出来。

“你刚才唤我什么?六郎?”冷静下来后,辜无惜突然想到阿妩刚才唤自己的那一声。

“是,殿下不喜吗?”阿妩紧张地问着辜无惜,生怕他生气。

辜无惜摇摇头:“没有,只是从来没听人这么叫过觉得有点奇怪罢了,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独处之时便这样叫吧,比殿下听着亲切些。”

阿妩欣喜地应着,心底暖暖的,浑不见辜无惜的眼眸里再次透出那份深植于心底的思念,无惜…那是除亲人外,唯一属于她的称呼,以前没有别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人!

“殿下,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妾身告退。”阿妩虽然很想留在辜无惜的身边,可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昨夜与其在一起已是万分不该,若今夜若再留下来,那可真是要惹众怨了。

“慢着!”辜无惜唤住了她,起身离坐来至其身前,手轻缓地自阿妩皎好的面容上抚过,尽管两人已有夫妻之实,但这么亲密的举动阿妩还是有些不适应,脸红的好似煮熟了一般,不敢抬起:“我听连城说,父皇原本是想将你赐给太子为侧妃的,可是你却胆言不愿,还说要嫁与我,父皇因你不领他的情而生气,故将原本应允与你的侧妃名位降了一级,改为了庶妃是吗?”

听闻辜无惜说起这事,阿妩的脸更红了,声如蚊吟:“皇上的心思妾身不敢妄揣,但此事确实是有的。”

第63章 心依依(3)

“为什么?嫁与太子为妃,他朝太子登基,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不好吗?何必要跟着我这个没出息的皇子?”阿妩的回答令辜无惜眼中温情大盛,他的至爱也许永远不是这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府中众多妃妾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府中的女子统统无情,处得久了总会有一些,至于是什么样的情意就很难说了,温情?亦或是亲情?爱情?亦或是知己之情?

“太子殿下纵然有千般万般的好,都不及六郎在妾身心中的位置,贵妃也好,皇后也罢,都不及能够长伴六郎左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妾身想陪六郎这么一直走下去!”这番话皆是阿妩发自内心之语,情真意切,娓婉缠绵,即使辜无惜对阿妩并无多少情意,也不禁为之动容,执了阿妩的手与自己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放于胸口,动情地道:“难为你待我一片真心,我必永远珍藏在此!”

“殿下!”阿妩怔怔地望着辜无惜,心中是满满的幸福与喜悦,也许她永远都不及阮梅落在他心中的位置,但那又如何,她可以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分享喜怒哀乐,这一点是阮梅落永远也做不到的。

彼此…皆有所失罢,人生从来就不允许完美,否则必遭天妒!

这一夜,辜无惜在书房里睡的极是安稳,不似以往常常坐卧不宁,半夜醒转,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将不同!

阿妩待他鼻息渐宁后,方吹熄了灯退出了书房,执来时照路的羊角风灯走回至风华阁,殊不知这一路上有多少双看不到的眼睛盯着她。

点翠堂中,含妃正端坐在铜镜前,由侍女替她一一洗去描抹在脸上的胭脂薄粉,当脂粉落尽,镜中显出一张素静的面容来,她的手不自觉地在自己脸上划过,指尖慢慢移至额间,在被额发遮挡的地方,有一块半个铜前大小呈淡褐色突起的疤痕,正是为了掩盖这块疤痕,她从不将额发梳起,总要垂留在前。

这个疤,让她又爱又恨,恨它让自己如花似玉的面貌有了瑕疵,爱它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事情成了真…

一抹极度温柔地笑在含妃娇红的双唇浮现,迷蒙了眼,让人有一种瞧不真切的美,仿佛云中仙子,站在后面为她御妆的杜若早已习惯了主子偶尔露出的这丝柔情,只一言不发专心的主子卸下妆容。

点翠堂的静谧一直到某人的到来,才被打破,与杜若长的有几分相似,只看着年轻稍许的侍女挑起湘妃帘入内恭谨地站在含妃面前,低唤了一声主子。

“唔!”含妃不置可否地应了声,适才还停留在脸上的那丝柔情早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森然与倨傲:“盯得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曲庶妃直至后半夜才从书房出来,独自一人回了风华阁,至于她在里面与殿下说了什么,请恕奴婢无能,无法探知。”她是杜若的妹妹,杜鹃,两人打小就开始侍候含妃,至今已有十来个年头。

“这个不怪你!”含妃微一摆手,中指上一颗硕大的翠绿翡翠烛光下划出一道幽绿的痕迹:“曲定璇,哼!”那双刚刚才显现过温柔眼中迸出森然目光:“这个狐媚秧子,才刚进门,就把表哥的心给勾去了大半,真有本事!”她努力不让双手握拳,以免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刺疼了手掌,然光是这样便让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更甭说冷静思考了。

杜若见情况不对,忙放下刚从含妃头上卸下来的童子报平安簪宽慰道:“娘娘莫气着了身子,现在只是刚开始,以后会是什么样咱们谁都不清楚,殿下的为人娘娘难道还不清楚吗?殿下对女色向来不贪,而且最重情义,府中诸位娘娘,除了娘娘您是殿下亲自向皇上开口的以外,其余皆是皇上硬塞来的,殿下对这些人皆是以礼相待,淡而疏离,远不及待娘娘亲厚,说句不好听的话,殿下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娘娘再清楚不过,只要她一日没有入这府,娘娘便可一日高枕无忧!”

含妃一言不发地听杜若说着,手里把玩着杜若先前拿下来的那枝童子报平安簪,这枝簪的簪头是一特大畸形珍珠,形若顽童作舞,左边饰有一蓝宝石雕琢而成的宝瓶,瓶口插了同枝细细的红珊瑚枝衬托着一个“安”字,此簪象征着多福多寿多子孙,这还是自己与表哥完婚那日,宫里赐下来的珍品,意喻为皇室多延绵子嗣,可惜,成婚三载,她虽时时戴此簪,却一直未有好事传来,反倒是让一个身份比她低许多的低贱女子抢了先,实在可气,幸而表哥并未因此而疏离于她,始终如从前一般!

放在妆台前的烛光较原先有些暗了,含妃信手取下灯罩,刚要用簪子去剔那烛芯,又觉不舍,逐换了一枝素白的银簪,将烛火剔亮如初。

“不错,你说得没错,是我太在意了,只是也不知怎的,我看到曲定璇就觉得异常不舒服,比看到阮梅心还要难受!”含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憋着的劲一松,便觉浑身无力,杜若姐妹二人忙一人一边替含妃捏起了肩膀。

“娘娘!”杜鹃斟酌了字句道:“其实奴婢觉得相较而言,皇妃那边咱们也不能大意,她毕竟是皇上亲自指定的正妃娘娘,小看不得。府中大小事宜本来由娘娘您代执,可眼下她入了门,虽说现在刚入府诸事还不熟悉,但一旦熟悉之后,弄不好,她便会来夺娘娘您手中的权柄,毕竟她可是名正言顺的正妃!”

“是吗?”含妃冷冷笑了一声:“尽管她阮家在朝中势大,可我也未必会就此怕了她,想执掌皇子府,那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她亲自摘下鬓发上的最后一枝珠钗,三千青丝失了所有的束缚,立时如瀑布般倾泄直下,越过纤腰与座下的绣凳,直欲垂委至地,光滑如练。

含妃敛衣起身,走至半掩的窗台前,望着外面多已熄了灯火的庭院,她的目光是难言的复杂,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同样的,她也不知道,就在相隔不远的明心院,阮梅心亦同样拾窗而望,层层叠叠的华衣穿在身上,尽管已经过了一天,依然丝毫不乱,整洁如新,在她身后站着正在回话阮敬昭,其回禀的内容与杜鹃一般无二,只是阮梅心的反应却不似含妃那么大,甚至于连头都没回,只有浓密的眼睫毛微垂,掩住了明眸。

“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不要跟别人提起,你下去休息吧,把玉翠唤进来服侍我更衣。”阮梅心淡淡地吩咐着,那漠然的声音让这夏日的夜晚添了一丝薄凉的气息。

少年无声地退了下去,随之进来的是阮梅心的陪嫁丫头玉翠,小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姿色,她动作轻柔地替阮梅心褪下一件件衣服,隐藏在衣下的冰肌玉骨逐渐暴露在空气中,可惜…却无人欣赏。

阮梅心怔怔地盯着右臂上那粒朱红色的守宫砂出神,连玉翠取了寝衣过来也没发现。玉翠看到主子那样,轻叹了一声:“娘娘,别想这些了,殿下迟早会过来的,您可是他明媒正娶从大门抬进来的正妃呢!”

“是吗?”阮梅心将手臂徐徐伸展,套入那丝滑贴身的寝衣之中,然后低头看着玉翠替她系上衣带,衣襟上绣着翩然欲飞的蝴蝶:“殿下…一直都是想着姐姐的,他们在一起多久,我就看了他们多久…”空洞的声音回荡在这同样空洞的房间里,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失了生气的娃娃。

玉翠捏紧了阮梅心冰凉的手心,心疼地道:“主子,别想了,奴婢知道您心中的苦,可是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您是六殿下的正妃,这是皇帝的旨意,谁都改不了,大小姐她再不能与您争,再不能!”

空洞的目光逐渐凝起一丝焦距,落在玉翠的脸上,神色亦逐渐恢复了婉约:“是,姐姐再不能与我争六殿下,因为她如今是四皇妃,是殿下的嫂子,可是…”可是什么她没有在说下去,脸上的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温婉动人,只隐约有一丝担忧在里面。

阮梅心转了身往攒着牡丹花的黄花梨木床榻行去,玉翠服侍其躲下后,将两边浅紫色的幔帐:“主子,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玉翠熄了屋中的烛火后更要退下,忽听得幔帐中传了话来:“将那瓶消肿去瘀的药膏找出来放在桌上,明日一早我要用。”

玉翠低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从楠木立柜中取出一瓶手掌大小的药瓶,依言放在桌上,然后才退出门去,室内除了黑暗外,又多了一样――寂静。

夜深人静,本是安息的好时辰,可幔帐中却不时传来细索的翻身声,显然床上的人儿正难以入眠。

第64章 初涉朝堂(1)

五更刚一敲过,在书房中歇息的辜无惜便睁了眼,晶亮的眼眸在尚有些黑暗的天色中如天上的星辰般耀眼,他换了贴身的几个小厮进来服侍起身,待到要更衣时,面对他们捧上来的青衣便装却是摇起了头:“去取我的朝服朝冠来!”

此言一出,不管是否在忙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自家主子,好似不认识了一般,也难怪他们如此,在六皇子府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六殿下穿过朝服,更甭说主动要求了。

许久,一个小厮舔了舔嘴唇大着胆子问:“殿下,您穿上朝服,难道是要上朝吗?”

“这个自然,难道我身为皇子,还不能上朝吗?”辜无惜用极轻巧的语气说着令众人皆惊的话语,上朝――第一次从他嘴里吐出!

看众人还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辜无惜忍不住轻踢了一下适才问话的那个小厮:“初九,还不快去,难道要我自己去拿吗?”

初九这才如梦初醒地跳了起来,大大地应了声,不知为何,看着现在这样精神焕发的主子他觉得很开心也很安心,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彼此都不自觉地振起了精神。

“奴才这就去!”初九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因没想到外面有人,所以一下子收势不住,撞了个满怀,引起一声娇嗔:“矣呀,这是谁啊,跑得火烧火燎,不知道地还以为火烧…呃,那个啥了呢!”可能是觉得后面两字不雅,匆忙改了话。

初九揉着撞疼了的肩头,刚要说话,眼角瞥见来人,赶紧正了神色请安:“奴才给皇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刚才与她相撞之人正是阮梅心身旁的一个小丫头玲珑,才十四岁,生性爱闹爱玩,远不及玉翠稳重。

初九起来后又笑嘻嘻地冲玲珑挤眉弄眼:“嘿嘿,玲珑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急着给殿下拿朝服去,所以才冲撞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玲珑被她撞得浑身都疼,哪肯就此放过,正要再说两句出气,却被阮梅心扬手制止:“莫闹!”

主子发话了,玲珑自然不敢违背,只得倚在玉翠身边,气鼓鼓地鼓着帮子瞪初九,恨不得在他身上开个洞。

“殿下要你去拿朝服?”阮梅心轻软的声音如融在这徐徐晨风中一般,叫人听着打从心底舒服。

“回皇妃的话,殿下是这么吩咐的。”听了初九的回话,阮梅心心中已是一片了然,也不再多问:“那你去吧,莫要耽搁了殿下的事。”

待初九离去后,阮梅心领人入了书房,倒把辜无惜瞧得一怔,脱口问:“皇妃你怎么来了?”

阮梅心眼中的黯然一闪而逝,掩唇轻笑,眉眼间有一丝天真未泯的神色:“殿下这话问得却是奇怪了,妾身是殿下的正妃,难道连来看一下殿下都不行吗?”

这话却是把辜无惜说的有些窘迫:“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见到辜无惜这般说,阮梅心澹然而笑,那份低眉的神态颇像其姐,令辜无惜有一瞬间的失神,只听其说道:“妾身只是与殿下开个玩笑而已,殿下何必如此认真,倒是妾身在外面碰见了初九,听闻殿下让其去取朝服,殿下可是要上朝?”

“是!”辜无惜没有回避,仅以一个简短的字道明了自己的心思,阮梅心浅浅一笑,神情温柔之至:“那让妾身服侍殿下更衣可好?”

“皇妃…”辜无惜这两字刚一出口,便被阮梅心捂住了唇,伴着耳畔的声音,还有自鼻尖钻入的幽幽清香:“殿下,像以前那样唤妾身的名字不好吗?皇妃…这个称呼听着好生生疏,妾身不喜!”一抹哀怨与恳求浮现在阮梅心的眼底,令辜无惜无从拒绝,毕竟他与她也是相识数载,又是心爱之人的妹妹,只得依从:“好,梅心!”

只这两个字,便让阮梅心笑开了颜,如蒙尘之珠一下子被拂净,绽出耀眼的光芒,辜无惜再一次从阮梅心的身上寻到了阮梅落的影子,痴怔得无法自己,连阿妩进来都没有发现。

阿妩原是想来看看辜无惜一夜睡得可好,没想到竟会看到阮梅心也在,赶紧上前请安:“妾身见过殿下,见过皇妃娘娘!”

“咦,曲妃也来了。”阮梅心讶然回头,待及看清是阿妩后,欢欢喜喜地扶了她起来:“快快起身。”朝阿妩身后一望见是另一个侍女流意,轻咦一声:“怎的不见画儿?”

被她这么一问,阿妩顿有些不自在:“回皇妃的话,画儿脸上瘀肿未消,怕会惊了殿下,所以就没带她来。”

“嗯?瘀肿?有人打她了吗?”辜无惜锁眉问道,瞥向阿妩的目光微带了一分不悦,阿妩尚不及说明,阮梅心已代为解释道:“殿下误会了,画儿虽是曲妃身边的侍女,但昨日里教训画儿的却是含妃,画儿因一时嘴快冲撞了含妃,被含妃赐以掌嘴,若不是妾身经过劝住了含妃,还不知会怎样呢?”幽幽的眼眸中浮动着一丝难以查觉的探究之意。

听得是含妃的事,辜无惜微微迟疑,继而叹道:“含妃的性子我是再明白不过,确实有些骄燥,但本性却是不坏的,罢了,赏画儿十两银子,权当是抚慰吧,以后曲妃你多约束着点下人,别惹了含妃不高兴。”

这样的话令二女皆有一点吃惊,想不到辜无惜竟如此包容含妃,虽话里只说了阿妩,但言下之意其实是说给阮梅心听的,也即是让阮梅心这个正妃多让着些侧妃,这实在有些说不通,难道辜无惜就真的这么在乎她?还是另有原因?

带着诸多疑问,阿妩带着几分委屈应下,阮梅心垂目视地,十指轻拢于水红色的长袖中,一派端庄娴雅之色,但也同样令人瞧不清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说话间,初九已经取了辜无惜一直压在箱底的朝服朝冠,金黄色的蟒袍,片金缘,绣文九蟒,湖色暗缠枝勾莲实地纱里,缂丝五彩云蝠行龙领,腰束金镶玉嵌东珠带。

在朝服的下摆绣斜列之线条,上有波涛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宝物,除表示吉祥绵续之外,还寓有国土永固之意。

“妾身替殿下换上朝服!”阮梅心自初九手托的漆盘上取过朝服,不由分说的亲自替辜无惜换上,一一穿带好之后,又替其带上了紫金发冠。

当第一次穿戴上朝服的辜无惜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的呼吸皆有一刹那的停止。

被称为六殿下的辜无惜一直给人俊秀隽雅的感觉,再加上常穿一袭青衣,更显温和平易,绝无关乎威严、凌凛、肃然。

可是,现在这些确确实实出现在他的身上,尽管还不明显,尽管只是一些苗头,但确实是有,一举手一投足,皆有几分令人敬畏的气息,宛如那位高坐龙椅的至尊!

只是一件衣服便能令人改变至此吗?不,不止是衣服,还有他内心的改变,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第65章 初涉朝堂(2)

在上朝之前辜无惜特意抽了时间去看昨日被他带回到府中安置的小莲,自哥哥被斩后,小莲由最初的悲痛欲绝到后面的麻木,不哭也不闹,呆呆地坐在房里,就好像呆傻之人一般。

彼时天尚未大亮,然夏日的炎热已经透出一丝端倪,照着底下衣冠整齐繁琐的三人,待得走到东厢客房时,皆有些小汗。

阿妩二人随辜无惜推了门入内,只见原先在街上曾见过的小莲此刻披头散发,双目红肿的坐在椅上。

辜无惜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走至小莲面前,温声道:“我知你心伤于哥哥的死,但是逝者已矣,伤心也是徒然,你还是早日节哀吧,至于你哥哥,我已经派人将其体体面面的安葬,你大可放心,待你心情好一些,随时便可以去你哥哥坟上祭奠!”

“嗤!”一直面无表情的小莲突然有了反应,苍白的嘴唇逸出一丝嘲笑:“六殿下,您这么说,那小女子是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地感激您的仁厚?感激你让我哥哥死有所归,不至曝尸荒野?”这样尖酸刻薄的话令阿妩甚是不悦,小莲失了相依为命的哥哥固然可怜,但无惜已经尽力了,为了这事他昨夜一夜都在自责当中,小莲就算要怪也应该怪那些冤枉她哥哥的人,怎能将一腔怨恨都移到无惜的身上?!

小莲的话令辜无惜神色添了几分内疚,他微欠了身续道:“我知你怨我没能救下你哥哥,令你哥哥含冤送命,尽管这个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但我确实于你有愧,若你要怪便尽管怪吧!”

小莲紧盯着辜无惜的双眼一边颔首一边起身,直到那看似单薄的身子完全站直,紧绷地像一根拉满了的弦,接着她做出了一件谁都想不到的事。

遭人唾面乃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像辜无惜这种天皇贵胄,尽管自小遭人轻贱,但也没哪个奴才敢如此侮辱于他,眼下却被小莲一个身份再低下不过的平民给一口唾在了脸上,就算辜无惜现在要小莲以命相抵,也不算过份!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鬼话吗?官官相护,没一个是好东西,六皇子,你不用猫哭耗子假惺惺地说这些,我…”小莲话尚未说完,脸颊上突然便被人重重地掴了一掌:“大胆贱民,不止毁辱殿下,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好大的胆子!”

掌掴小莲之人非是别人,竟是阮梅心,她看起来似是气到了极点亦恨到了极点,气息微喘,脸上因生气泛起阵阵潮红,她无可抑制地用颤抖着的手指指着小莲:“殿下金尊玉贵之身,你竟敢唾其面,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管是阿妩还是辜无惜都从来没见过阮梅心如此生气的模样,特别是辜无惜,在他的记忆中,梅心一直都是一个温婉敏感的人,话不多,从来也不会大声讲话,更不用说打人了。

阮梅心怒斥了小莲一番后气略消了点,发现辜无惜和阿妩皆讶异地望着自己,立即意识到自己急切生气之下失了态,赶紧伏首于辜无惜面前:“殿下见谅,因见小莲折辱殿下,妾身才一时情急,失手责打小莲,实非有意,若殿下要怪罪的话,妾身愿领责罚!”泫然欲泣的声音中又带着些许害怕。

辜无惜垂眸看了她一眼,叹息声犹如秋夜里飘落的枯叶,带着几分怜惜:“你如此做也是为了我,我又怎会怪罪于你,起来吧,小心跪疼了膝盖。”

阮梅心就着辜无惜的手起了身,发现其确实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方破涕为笑,然这样的笑在看到辜无惜面颊上未干的唾沫痕迹时又冷了起来,有凉如星辰的光芒越过:“殿下,妾身刚才虽然过于激动了些,但小莲折辱殿下却是不争的事实,曲解了殿下的好意,也枉费了殿下的一番心思,妾身认为应交由顺天府处置!”

小莲冷哼一声,丝毫没有要求饶的意思,倒是阿妩瞧着不忍,进言道:“殿下,皇妃所言虽甚是,但妾身觉得小莲也是因为刚刚丧兄,心情哀伤所致,情有可原,还望饶过她这一次。”

辜无惜在阿妩面前驻足良久,尽管近在咫尺,却如隔了一层云雾般,让人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直至一缕笑意衔在了他的嘴角:“傻瓜,我本来就没说过要怪小莲!”说话间,他自阿妩的手中抽出丝帕,随意拭去颊上的唾沫,然后转了脸,正色对小莲道:“你好生听清楚了也想清楚了,这句话我只问你一次:你想不想替你哥哥报仇,洗雪莫须有的冤情?”

这句话振了小莲麻木的心灵,豁然抬头,直直盯住辜无惜,似想要瞧进他的心里去一般:“你…你说什么?”沙哑的声音激动万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需要再重复。”辜无惜停了一停又道:“不错,你哥哥确实已经死了,但是他直到死都被套着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你希望你哥哥死都不瞑目吗?我知道你怨我没能救下你哥哥,但是你也清楚,真正害你哥哥的人不是我,是另有其人,眼下,有机会有能力帮你哥哥洗刷冤情的就只有我一个,你愿不愿与我合作?”

“帮我哥哥洗雪冤情?你有这么好心?”尽管已被说动心,但小莲还是心存疑惑,不明白辜无惜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好心,对他来说,自己与哥哥只是与他素不相干的平民,若不是当日拦了轿,这名高高在上的皇子压根儿就牵扯不进来。

“怀疑吗?”辜无惜淡淡一笑,伸手在崭新的朝服上轻轻一拂,在别人看来他似乎是在弹灰尘,然阿妩却知道,他其实在弹去自己以往不堪的回忆。

“若换了我是你也会怀疑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若不与你说清楚,你也不会真心实意与我合作。”辜无惜背了手缓缓说着:“通过在刑场上的事你也看出来了,我虽为皇子却不得意,连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也敢欺瞒我,所以我需要借你哥哥之事来上位!”

这样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若辜无惜的设想能成功,那么此事就是一个双赢的结局,小莲的哥哥得以报仇雪恨,辜无惜也能够在朝堂中争取一席之地。

小莲并不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她知道若真能如此,那对死去的哥哥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想及此,她痛快地答应了辜无惜的要求:“好!我与你合作,希望你不会骗我!”

辜无惜坦然一笑,目光清澈如昔,恰时一缕自云间透出来的阳光穿过窗户照进了屋子,淡金色的阳光将屋中每一个人的脸一一照亮…

辜无惜乘了绿呢轿子去上朝,阿妩则随阮梅心一起去了明心院,皇子府的规矩:府中所有姬妾每日晨起需前往正妃处请安。

两人徐徐走在鹅卵石铺就的道上,两边绿树荫荫,偶有热风拂过,将二人发髻上所戴的珠翠流苏吹得叮叮做响,流意与玲珑分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妹妹…”沉寂半天,还是阮梅心先开口打破了这个静寂:“画儿脸上的伤怎么样了?可要紧?”

“有劳娘娘关心,已经不打紧了,只是脸还肿着,见不得人,妾身便做主让她歇两天。”阿妩恭谨地回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