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结束后,舒珂通过主办方得到购买者的个人信息。舒珂想以画作者的身份跟他见面,对方同意了。

她并不认识他,当时跟顾宇飞说那是她朋友,只是为了阻止他竞拍。

但她对他的目的很好奇。花一千万买这样一幅画,她很难认为纯粹是喜好,兴之所至。

对方以日程很满为由,只给她短暂的见面时间,地点就在酒店的咖啡厅里。

“你好。我是《初恋》的画作者舒珂。”舒珂微微弯腰,面露微笑,举止有礼。

“你好。”坐在位置上翻阅文件的男子站起身,习惯性的就要伸出手握手,像是想到什么又止住动作,只欠了欠身。

两人相对落座。

“我能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出千万高价购买那幅画?”

“不瞒你说,我是受人所托,替人办事。”男人微笑,“我并不是真正的买家。”

“谁?”舒珂心里一紧。

“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男人脸上的笑容很职业化,“既然对方通过我们公司出面上门服务,必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舒珂心脏揪在了一起,锲而不舍的追问:“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不好意思,舒小姐,您的要求有违我的职业准则。”男人诚恳的道歉,“恕我无能为力。”

一场不了了之的面谈,舒珂没有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男人离去后,她仍旧坐在位子上,神情有些恍惚。

是他吗…会不会是他…

凭他的资本,花千万购置这幅画并不难…

除了他,还有谁会不惜千万买下这幅画?

舒珂的手指缓缓收紧,跟心脏一样,不可遏制的发颤。

没有任何可靠信息,但她几乎认定了,买家就是他…

那晚她跟顾宇飞讲了很多,开启了尘封的记忆,夜里做梦又梦到他了。

她以为她能很平静的面对,她以为一切都化为记忆里的风景,再见面不过笑着说你好,再见。

可是,就在这一刻,在认为他可能买下那幅画时,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那排山倒海般的情绪,又是为何…

真的忘了吗,真的能心如止水吗,真的可以笑着再见吗…

舒珂仰起脸,闭上眼,及时收住眼底的湿润。

但是他为什么不出现在她眼前,为什么要通过他人代理?

为什么连买下这幅画都要在暗中进行?

他在顾及什么?他现在的家庭,他的妻子吗?

顾宇飞约舒珂一起用餐。

顾宇飞笑着说:“你那位朋友,出手很阔绰。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舒珂的情绪已经平复,淡淡道:“他不喜欢交际,就连我们都很久没见了。”

“很遗憾,本来想亲自把那幅画送给你…”

舒珂:“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顿饭舒珂神色游离,心不在焉,就连顾宇飞都看出来了。

他几次想找话题展开交流,都被淡淡的敷衍过去。

饭后,舒珂婉拒了顾宇飞听音乐会的提议,独自离去。

没有兴趣交际,不愿跟男人长时间相处,对谈情说爱无甚热情,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也因此,没有正儿八经的交过男朋友。

直到遇到叶璟,被他撩起了冲动…

这一晚舒珂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梦,有关于刘瑾的,也有关于叶璟的…

天还没亮,她已睡意全无,独自坐在床头,点燃一支烟,慢慢抽着。

睡得最安稳最舒服的几次,就是跟叶璟做的那几晚吧。

精疲力尽之后的放松,厚实温暖的胸膛,均匀温热的气息…

若能不计后果,真想找他再做几次。

但是,不可能。

上天馈赠的任何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舒珂在彷徨中度过一天后,下定决心,要见到真正的买主。

既然已经出现了,何必躲藏。

她知道,那位代理人就住在拍卖会举办的酒店里,顶楼的总统套房。她打算亲自去酒店约他共进午餐。

舒珂来到那间套房前,房门开着,服务员正在做清洁。

“请问,陈先生在吗?”

服务员反应过来后,道:“他在书房里。”

“好的,谢谢。”

舒珂走到书房前,房门虚掩,抬手轻叩两声,推开门。

书房很大,装潢奢华,水晶灯繁复华丽。

双重丝绒窗帘全部落下,将窗外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男人姿态随意的靠着沙发,大长腿搭在茶几上,目光盯着对面书桌被小心立起来的一幅画作。

音响里放着歌,立体音效环绕室内。

听到推门声,他眨了一下眼,驱赶眼底的雾气。

头也没回,声音低沉沙哑:“这里不用打扫。”

“…”舒珂僵立门边。

为什么…是他…在这里…

过了几秒,男人感觉到不对劲,放下腿,侧身看去。

两人对视,空气鸦雀无声,气氛寂静的诡异。

“你…怎么在这儿?”舒珂缓过神,率先开口。

“你又为什么在这儿?”男人回过身,再次陷入沙发中,手臂交叠在脑后,翘起腿,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注视着前方,没再看她,仿佛连看她都嫌多余。

“我来找陈先生,我想见真正的买家。”舒珂顿了顿,难以置信的问,“难道…是你?”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巧,她不出其他理由。

可是,他一个独自打拼的赛车手,能有多少钱?花一千万买这幅画?疯了吗?

舒珂迅速整理思绪,不等叶璟应声,淡淡道:“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这幅画你花了多少,我原价买来。”

叶璟哼笑,表情吊儿郎当的,也没看她,“说什么呢,听不到,麻烦走近点。”

舒珂上前几步,走到他身侧,说:“我要把这幅画买下来,开个价吧。”

第53章

舒珂上前几步, 走到他身侧, 说:“我要把这幅画买下来,开个价吧。”

叶璟勾起唇角, “口气不小。”

舒珂不想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把声音压低了几个调, 软声道:“这幅画对你没有意义, 不值得你花那么大代价购买。”

叶璟笑:“值不值得, 我自己心里清楚。”

“叶…啊——”手臂突然被他攥住, 身体往前倾, 跌坐在叶璟腿上。

男人有力的臂弯及时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收入怀中。

“放开我…”猛然跌入这个怀抱,那些熟悉的心悸的感觉全都来了, 舒珂很慌,奋力挣扎。

叶璟索性翻个身, 将她压在沙发上。健壮的身体覆着她, 一只手臂撑着脑袋,也恰好撑起自重, 不会压着她。

他盯着她看,“你不是要买画吗?”

舒珂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男人的气息密密匝匝将她包围,她快要窒息。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淡冷清, 说:“是, 我要买画。我们坐起来好好谈。”

叶璟不仅没坐起来, 反倒抱着她翻个身,两个一起侧躺在沙发上,他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脖颈,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将她完全箍入怀中。

舒珂脸上的平静快要挂不住了,这拥抱的姿势,像是做LOVE之后被他紧紧拥入怀中那般。

叶璟:“如果你想买画,就乖乖配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说。”

叶璟垂眸,看着她精致的下巴弧线,内心波涛汹涌,脸上表情平淡,问道:“画里的人是你的初恋?”

“是。”舒珂应声。

叶璟胸膛起伏着,呼吸是被刻意压制住的不轻不重,继续问道:“你…喜欢过他吗?”

“你TM跟不喜欢的人谈恋爱?”舒珂抬头怼他,目光愤然。

叶璟:“…”脸上有点不自然,唇角抿了抿,像是要笑又像是窘迫。

他轻咳了两声,放松表情,语气淡淡的问,“喜欢他为什么要分手?”

“这跟你有关系吗?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舒珂反问。

她不喜欢对人倾诉自己的往事,何况之前还跟顾宇飞聊过一些。这要是逢人来一遍,她得成祥林嫂了…

“你必须回答我。”叶璟表情严肃,认真道,“你要是不让我知道,你们之间是怎样的故事,我怎么会心甘情愿把那幅画给你?”

舒珂很烦,不情不愿,语气都带着不耐烦,说道:“我们是学生时代的恋爱,早恋,被打压的,懂?他太牛逼,我太渣,他母亲很强势,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后来我出国了,我们就分开了。”

叶璟沉默了几秒,说:“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坚持?为什么要出国?”

舒珂轻嗤,冷笑了两声,“你这是问,何不食肉糜?”

“如果你留在国内,你们还有很多办法在一起,甚至可以等到高中毕业进入大学。你,为什么,用最冷酷最决绝的一种方式?”

舒珂彻底被激怒了,用力推开叶璟,坐起身,斥道:“拜托你不要想当然。地球不是围着你转,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被叶璟一再质问,心里有股怒火直往上冒,连带压抑了很多年的委屈都仿佛在这一刻一起迸裂出来。

当时除了出国,她还有第二条路吗?

她是父母的掌声明珠,从小被捧着宠着长大,亲人朋友都在这里,从未离家。

却在他家的强大势力压迫下,不得不远走他乡。说好听点,出国进修,说难听点,异地流放。

叶璟坐起身,他看到了她眼底浮现的委屈,也看到了她的怒火。

他知道,当年的他们都只是学生,还没有在这个社会独立生存的能力。要冲破外界一切阻碍,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叶璟抬起手,将舒珂抱入怀中,舒珂挣扎了几下,被他更加用力的抱紧。

“对不起,是我太理想化。我不知道你当时面对的情况,我为我的话抱歉。”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前一刻炸毛的舒珂,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安抚了,安静的靠在他肩头。

…原来被人理解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舒珂嘴上仍是不饶人,不悦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自以为是指手画脚?”

“我知道。至少我通过这幅画,看出了你的初恋很悲伤。”他的手掌穿入她发中,缓缓抚摸,“他可能以为,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舒珂咬了咬唇,心中酸涩,喉咙哽住了。

是啊,他就是那么认为的吧…

因为离开前,她对他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足以将以往的感情完全摧毁。

“总归是要分开,这样,至少让他把我忘个干脆,然后他继续做他的学神,继续他的锦绣人生。我不过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以后连想起来的必要都没有。”

叶璟手下一个用力,更加抱紧她。

怎么忘…除非做个行尸走肉,不然该怎么忘掉曾经爱如生命的人…

他试过太多太多的办法,在离开学校时,在与家庭决裂时,在放纵堕落时,在创业打拼时…

人生翻天地覆的走过一个又一个阶段,却始终携者她刻在他心里的一切。

最终,他拾起她曾经的梦想,去玩赛车。

在赛道上奔驰时,在风呼啸而过时,假装她还在他身边。

舒珂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波动的情绪,和他微微发颤的身体。

舒珂苦涩又自嘲的笑了下,声音低低的,“我还以为…买画的人是他…我以为他是不想再见到我,才通过代理人来购买…”

也是,当时被她伤的那么深,又怎么还会记得她,怎么可能那么巧合的买下那幅画。

到底是她想多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兜兜转转还能再见的人。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那你…还想见到他吗?”他抚摸着她的发,轻轻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