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们儿时邂逅,却又错过,南霜亦觉得,于桓之是一个可以穷尽一生去记住,去等待,去寻找的人。

“桓公子,我日后一定会是位贤妻,为你好,为…小小桃花和小桓公子好。”南霜抬手抹了把清亮的泪。

于桓之走前几步,将她拥入怀中:“霜儿一直体贴。”顿了顿,他道,“惊鸾曲传人之事,你也不必忧心。”

“嗯。”南霜在他怀里乖巧地点头,“大不了等桓公子将暮雪宫覆灭一事查清楚,我们一起去找。”说着,她有抬起头,闪忽着眼望着他,“到时候,要不要将小小桃花和小桓公子托给大哥和烟花照顾?”

于桓之哑然失笑,拂了拂她的耳鬓道:“不必。待武林大会一过,少主与满伊姑娘的亲事结束,我陪你去一趟京城便是。”

“去京城?”南霜愕然,“去看爹爹?”

“还有盟主和…你师父。”于桓之道,“想必转月谱之谜,他们是知道的。”

“桓公子是说——”

“嗯,若惊鸾曲单单是一只舞,必然不会定下世世代代只能有一个传人这样的规矩。而如今,我们又发现惊鸾曲与《转月谱》有关,因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惊鸾曲是转月谱的一部分。每世每代只传一人,并非是要把此舞姿流传下去,而是将《转月谱》流传下去。只要我们先一步找到《转月谱》之谜,惊鸾曲的传人问题,便迎刃而解。”

“去京城…是为了找我爹爹问我娘亲的事?”南霜恍然道。

“也不尽然。”于桓之笑着说,“知晓此事的,还有穆盟主之妹穆红影,与…霜儿的师父。因此可一起打探。”瞧见南小桃花锁眉深思,于桓之又不由道,“现在,顾好眼下事便可。”

南霜“咦”了一声,抬头瞧着他。

于桓之道:“还有不足一月,便是你我的亲事。”说着,他忽然勾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万世皆苍茫,我于桓之,唯有真心一颗,愿娶南霜为妻,今生今世,矢志不渝。”

第73章 ...

*

南霜一辈子都记得她跟于桓之成亲的那个春天。

流云庄外十里桃花灼灼。春晖明耀,和风疏朗。喧天锣鼓只响了一阵,一切又归为寂静。

南霜一身红绸衣,上面用缃色丝线绣着大朵桃花。红丝盖头半透明,并未能全然挡住视线。

萧满伊扶着她,带她进入晖雨轩的苑子时,开玩笑地在她耳边轻唤了声:“桃花儿。”

南霜抬头,见屋檐翘脚上,悬挂了几盏宫灯,廊檐铁马叮当作响,院里有飞花过眼,流水淙淙,天边有候鸟归来,发出长鸣。

准备了一月,期待了半年,等待了数载,她才换来与于桓之的亲事。

隔着红纱幔,南霜见到于桓之一身吉服等候在门厅旁,脸上有疏淡的笑容。周围很静,人也很少。即便筹备了良久,于桓之最终以这般清雅简单的方式迎娶南霜。

他说,喜庆在心里,有时热闹过了,反倒让人觉得聊赖。

南霜亦说,和几个珍惜的人,共度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最开心的事。

拜天地时,黄昏的第一片烟霞渐渐染上云彩。于桓之望着天际,忽而笑了。恍然中想起前一年在醉凤楼的房梁上,有个女子跳上来不管不顾勾起自己的下颌,她的脸上亦红如丹霞。

高堂上坐着宋薛和穆香香。于桓之敬酒时,穆衍风却在一旁痛快豪饮了三杯,说:“苍天啊,小于,你真是出息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未觉得你这么出息过。”

南霜觉得嫁衣有些沉,凤冠霞披压得人气喘。夫妻交拜,她对着于桓之躬身行礼,心中还有些惶恐。手提着嫁裙微微屈身,生怕首饰掉下来不吉利。于桓之却淡然一笑,伸手将她扶了扶,令厅中的丫鬟羡煞了眼。

彼时没有宾客满堂,晖雨轩只有六桌。新人与亲人一桌,下人与流云庄的门徒坐了五桌。因为彼此间都认识,三拜礼毕后,南霜并未入洞房,而是换了身衣裳陪于桓之出来敬酒。

那身衣裳是于桓之在凤阳城为她买的。去年秋,她在万鸿阁被于桓之夺出来,身上只有穆衍风一身长衫。于小魔头选了这身稠衣给她,说以后若是嫁我,不必凤冠霞披,如此装扮,已是最好。

浅粉深衣,大红袍子。是南霜最爱的衣裳。后来萧满伊常常说她,成天穿这身衣裳,也不换一换,跟个待嫁姑娘似的。

南霜一直有些小孩心性,越是喜欢的东西,便越要穿着带着。

酒席上人人欢颜,于桓之牵着南霜的手一一敬酒。穆衍风亦是开心之极,萧满伊乐着感叹自己活了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人办喜事,且办得如此贴心。

而事实真正如此。许多年后,当萧伊人跟着穆盟主,见惯了天下宏大场面,看多了世间欢喜乐事,总会感慨万千地回忆起数年前,两位江湖魔头结缘的那场亲事。

世上总不乏乐极生悲的事。太过华丽的场景,反而让人觉得萧索。萧满伊后来喜欢依依呀呀地唱着歌: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穆衍风听了便由衷点头,片刻又摇头道:“也不尽然,当年我妹子嫁给小于时,也有些热闹,但我实在是开心了许久,一点未觉得萧索。”

大抵唯有淡淡如水,真心相许,才会有那般持久而真切的幸福,足以感染他人。

酒过三巡,月挂高枝。

南小桃花已然先回了洞房。她回洞房不久后,只听门轻轻一响,于桓之推门而入。

床榻前的女子胭脂红妆,头上罩着轻纱红盖头,坐得笔直瞧着他。

“霜儿…”于桓之失笑,朝她走去。

南霜道:“我方才估摸着你们该喝完酒了,想着还是把盖头罩上。”说着,她坐得更端正,“我等你来掀盖头。”

“哪有你这般。”于桓之拾起旁边的喜称笑道,“新娘子被掀盖头前,是不说话的。”

南霜愣了愣,嘿嘿一笑,将手放在膝前,不语了。

于桓之虽是这样说,但手上动作却极为端正,他轻轻掀了盖头,却瞧见南小桃花眨着双眼,闪忽闪忽瞅着他,一点未见羞涩。

于桓之一笑,亦随她坐在床榻边,持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江湖奇女子,南水桃花,深谙闺房之术。”他淡淡道,“这传言,倒传得颇好。”

“为何好?”南小桃花转眼望着他,见烛火映得他眉目清隽,红色吉服衬托出眉眼英气,又不由痴痴道:“桓公子说好,想必是很好的。”

于桓之起身自桌前端起两盏交杯酒,递了一杯给南霜,笑道:“若非有这个传言,以霜儿的貌美,不知天下有多少公子哥踏破天水派的门槛,今日又如何轮到我?”

南霜接过交杯酒,点头道:“也是,若不是被传成个江湖魔头,你长得这般好看,指不定有多少姑娘想嫁你,怎么轮得到我?”

于桓之撩了衣摆,往床榻前坐了,柔声道:“喝罢?”

[color=Blue]交杯酒下肚,人也迷离了几分。烛影幢幢,轻纱飞幔,连空气也染上几许潮湿。

南霜的心跳不由加快,抬眸却见于桓之目光盈盈,人也痴了。片刻她吞口唾沫却道:“桓公子,我,有东西要赠你。”

于桓之愣了片刻,却笑道:“真巧,我也有东西要给你。”说着,他起身在橱柜里取出个黑匣子,“霜儿过来看。”

只手引了灯火,放入宫灯之中。灯身帛纸上的春意盎然被点亮。锦绣花开,蝶舞鸟鸣,旁用黑笔提着三个字:一色春。

“亲事简陋,我亦无聘礼相赠,唯独花数月做了这盏宫灯。”于桓之转头望着南霜,眼中情深似海,他笑得清雅,“当时问过你,灯身上想画些什么。你说要红花黄花,绿叶细枝,怎么喜庆怎么画。霜儿还说,你自己也是个大俗大雅之人。我也深以为然。世上万千女子,在我眼见,唯霜儿一人,配得上这大俗大雅之风光。”

南霜默默接过那宫灯。烛火的微热透过灯身,渗入她的掌纹。

她垂眸默看了一阵,几许发丝垂下,遮住她的神情。须臾,南小桃花将宫灯放在桌上,只手探入袖中,摸出一小卷红纸。

“我嫁你,也不曾准备嫁妆。”她的眸光闪烁,将红纸往前一递,“这个,日后就给桓公子了。”

于桓之愣了愣,接过红纸慢慢展开。

纸张很软,已经褪色,周遭还有些泛黄,像是用了许多年。一长溜纸上,写着好些个名字,于桓之依次看下来:南九阳,花月,陶浅,于不举…穆衍风,于桓之,萧满伊,于桓之。

“这是…”于桓之抬目望着南霜。

南下桃花道:“我娘说,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是虚无缥缈的。因此驻足回望时,记得拿一张纸,上面写着让我牵挂的人,写着让我牵挂的事,若能写到满满一张。我这一生,亦很是圆满。”

说着,她又垂眸赧然道:“我偷懒,便没有将事情记下,反正令我牵挂的事,也是跟着这些人一起做的。”她抬手指着第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这是我五岁时写下的。你看,十多年了,其实能让人真正牵挂的人不多。”

于桓之顺着红纸往下看:“为何我的名字,出现了两次?”

南霜抿抿嘴:“因为桓公子很重要。因为先一个,是朋友。而后一个,是我想相伴一生一世的人。”

夜里清清冷冷的。南霜与于桓之也见过别人成亲时的酒席,喧嚣至天明,里里外外透着热闹。而他们的,在三更时分,却已经沉寂。

仿佛这一夜,只是万千夜晚中毫无新意的一晚,反正隔日还会有朝霞满天,人事轮回,日影飞去。

于桓之却觉得心中有什么慢慢变了,变得柔软且沉重起来,他的握着红纸的指尖微微一紧,垂着头也不看南霜,只问:“霜儿将这个,给我?”

南霜也垂着头,心中有些酸涩:“嫁妆粗陋,望公子笑纳。霜儿愿意一生相许,常伴左右,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于桓之脑中有些乱。他不知那个向来大而化之,迷迷瞪瞪的南小桃花,到底用了几许深情,才说出这样深刻而坚定的话语。

好半天,两人面对站着都没动。屋内的烛火暗了些,屋外的风声却更大了。

于桓之握着红纸,忽然道:“霜儿的嫁妆,很好。我很喜欢。”

南霜侧目望着桌上那盏宫灯,亦回道:“公子的聘礼,我也喜欢,我会好好收着。不,不让人顺走。”

他们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于桓之笑的时候,喉间也有莫名的情绪微微一哽。

情到深处,方觉荒凉。千万金银也抵不过一盏宫灯,一张红纸。相许一生之物,往往看起来,最简单,最微不足道。

有青烟似雾,袅袅绕上鸾凤飞舞的横梁。

南霜将手中微热的宫灯往桌上放了,走前几步伸手环住于桓之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喃喃唤道:“桓公子…”

于桓之垂眸亦缓缓拥住南霜,埋头在她的发间深深一吻。

南霜吸了口气,又轻声道:“桓公子,等下轻点,我怕疼。”

于桓之闻言,脑中轰然一乱,身体深处似有火苗被点燃。他的身子蓦地僵住,好半天,他才抬手慢慢滑到南霜的腰间,柔声问:“霜儿,可以吗?”

“嗯。”南霜点点头。

于桓之的眸色迷离。须臾,他伸手拉下,腰带散落,一袭红袍委地。

第74章 ...

*

缃色深衣内,隐隐透出的半抹微红,是南霜锁骨下的桃花印。

有一股热道渐渐在于桓之的体内腾升。须臾间,他只凝眸注视着南霜,缓缓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目光里似是询问。

南霜清亮的眸亦有些醉了。她微往前一步,环手将于桓之的腰扣轻轻解开。

“嚓”一声烛火晃动,吉服顺着于桓之挺阔的肩滑落。地上两袭妍丽的赤裳如红尘,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斜襟微颤,隐隐透出于桓之胸前肤色如蜜。

南霜的心猛地一跳,只觉气血上涌间,便伸手环住于桓之的脖颈,踮脚吻上他的唇。

唇若花瓣,轻轻一碰。于桓之闭上眼,揽住南霜的腰,俯身在她的唇瓣舔吮,却并不深入。

天地都像是空旷了,南霜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一个无底洞,漂浮不着边际,洞内有酒香,将人熏醉,洞内亦有暖火,让人燃烧。

于桓之的舌探至她的唇边轻轻一勾时,南霜再也无法自持,她环臂努力拥住他,伸舌长驱直入。如淅沥的春雨忽然变大,于桓之脑中一空,亦揽紧了她,忘情拥吻。

唇齿纠缠,抵死缠绵,彼此的呼吸渐渐加重。于桓之喘着气,手渐渐探近南霜的衣间。

肤若凝脂,冰清玉骨。而如火的热道,却从她的背脊一直燃烧到她的脖颈。

于桓之的手在她的锁骨间徘徊不去。南霜自他唇上微微一咬,于桓之却是一惊,手往下一探,深深握牢。

那一刻,南霜浑身都失了力,瘫在于桓之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也不由退后几步,两人齐齐跌在床榻上。

衣衫凌乱,暖帐红纱,洞房内弥漫着潮湿的情/欲。于桓之手肘撑在床榻,凝视在半跪在自己身上的南霜。

她的深衣亦全然敞开,里面嫣红的肚兜遮不住诱人的曲线。

南霜的目光亦落在于桓之衣衫半敞的胸膛,如蜜般矫健而光滑的肌肤,自带几分蛊惑。

“桓之…”南霜迷乱地唤了一声,抬眸望着他的眼。

于桓之细碎的额发下,眼神微醺。他的胸膛起起伏伏,看着一缕柔软的发,从她肩滑落。发梢触碰到他的胸口,痒得人难忍。

“桓…之…”南霜又唤了一声。然而还未等于桓之反应,她已然垂头吻上他的脖颈,一路往下,直到探在他胸口。

轻柔,微痒,隐隐发疼,令于桓之不禁闷哼了一声。下一刻,他忽然抬手用力揽住南霜的腰间,一手抬起她的腿,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霜儿…”他的声音亦是沙哑,“我…”

话到一半,他却不受控制般,解开她的肚兜。一抹鲜红从暖帐中被抛出,于桓之垂头欲吻欲深,欲吻欲痴狂。

他的吻渐渐从她的脖颈,滑道她光滑如玉的手臂,从手心,再到十指。他埋头从她的胸前,一直下移到她的小腹,再往下时,他忽然轻笑了一下。

南霜揪住被子发出一声嘤咛,却又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于桓之只笑不答,埋头深深将她吻住。犹如海上一叶孤帆,堕入疾风骤雨的汪洋。南霜觉得窒息而迷乱,半张着眼只见红鸾软帐轻晃。

她嘴里吐出的不成调的名字,成了一声声喘息。于桓之探出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握牢。似孤帆遇了夜船,终可停靠。

当于桓之再探身上来时,脸与她贴得很近。屋外烛火微弱,南霜被他拥在怀里瞧见他光润的唇,脸不由浮起疏红,于桓之却轻声道:“想知道我为何笑?”

他的声音沙哑而迷离,却格外勾人魂魄。

南霜点点头。

于桓之一手拥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滑过南霜的唇,细细摩挲着:“因为霜儿也想要我。”他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南霜一怔,却问:“你为何知道?”

于桓之笑得莫测,手却不老实在她身下一探,轻声道:“全湿了。”

南霜又愣了,须臾只呆呆地瞧住于桓之,不知如何反应。岂料于小魔头不依不饶埋头咬住她的耳垂。温热的鼻息弥漫在耳际,引起一阵阵酥痒,于桓之带着笑意的声音弥散开来:“而且,还很烫。”

南霜心中又惊又麻,恍若认识于桓之这么久,却从未见过他如今日一般,柔情似水,也热情如火,带着点点的兴奋与温柔,令人痴迷却心慌。

须臾,她却怔怔然探出手,移至他的腰间轻轻一拉。于桓之的亵裤一松,竟全然褪了下来。

“霜儿?”于桓之惊诧,未想到她竟有此举,“你——”

话到一半,南霜与他同时僵住,皆瞪大眼怔怔瞧着对方。片刻后于桓之却失笑道:“你这是在作甚?”

南霜尴尬地松开手,将头偏到一边,堪堪道:“我瞅着你甚清醒,想看看你是不是也想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