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真想看美女?”叶永昭估计长叹一声,又往正对面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坏笑,“那你可得征得他的同意了。”

坐在桌对面的周子衡抬起眼睛,闲闲地开口,“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永昭说:“我今天可是头一次这么无私,完全是在替你照顾女朋友。”他笑道,“纯义务的。大家都是哥们儿,我也不用你道谢了。况且你那女朋友今天对我说谢谢两个字至少说

了十几遍,还真是客气得不行。”

你在说谁?”周子衡微微皱眉。

和你一块儿登上娱乐报纸的那个呗。”叶永昭想了想,“……舒昀,是叫这个名字吧?”

哪个舒昀?”还不等周子衡说话,同桌其他四五个人几乎一致表示出好奇,又有人笑他,“你可真闲,居然还天天关注娱乐八卦。”

早上我公司的前台小妹妹看报纸,正好被我瞄到了。”叶永昭笑眯眯地看着周子衡,语气了然,“你要是不默许,那组照片估计怎么也刊登不了,对吧?”

周子衡却没理他,至少问:“你下午和她在一起?”

叶永昭点点头,立马又解释,“纯属偶遇。”

其实他早就看出舒昀的精神状态十分萎靡,整个人仿佛神不守舍,但他并不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事告诉周子衡。

听说对方是娱乐圈里的,在场的几个人立刻产生了兴趣。倒是稀罕明星,而是根据周子衡以往的历史,他似乎从来不碰娱乐圈的女人。

可周子衡并不理会那群死党的疑问,稍稍沉默了一下便掐灭烟头,推开椅子起身走到包厢外面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舒昀正跪坐在地板上,面对着一堆陈年旧物。她歪着头夹住手机,一边翻翻拣拣,一边跟周子衡说:“我现在还有些事,晚点儿再联系吧。”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淡淡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自己家。”她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那好。”周子衡说,“明天要去录口供,你准备好没有?”

基本可以吧。”其实心里十分没有底,她一整天都在想,前天傍晚踏进蒋小姐家的大门,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旧的影集、书信,还有一些音乐手稿都被她一一翻了出来,这些事舒天的遗物,她所能保存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舒天生前喜爱阅读,办完丧事之后,她就把书籍全部捐给了希望工

程。至于舒天的旧衣物,则都跟着他的遗体一起,在火葬场化成了灰。

有时候,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东西,既具有选择性,也具有欺骗性。

倘若不是重新打开相册,舒昀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和舒天照过那么多想相片。从小到大,每一个生日和节日,无一遗漏,全被舒天细心地保存着。他向来都是个细腻且极具文艺气

息的男性,因此热衷于这种传统的留存记忆的方式。

舒昀捧着沉重的相册,慢慢看下去。

最开始,相片里还会出现父母们慈爱的影像,而从她十一岁那年起,就剩下她与大哥两个人了。然而,这似乎并不妨碍他们就在这方寸天地里留下成长的印记。

舒天比她大七岁,那时候已经算是个成年人了,亦兄亦父,将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她十二岁生日的相片是在游乐园里拍的。

站在巨大的摩天轮前面,她手里举着一支草莓甜筒,就想举着一支小小的火炬,大眼睛弯起来,笑靥如花。

当时帮她照相的人是不是舒天?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但是她还记得那身衣服,白色底子红色圆点的连衣裙,领口袖口缀着漂亮的荷叶花边,是生日当天早上舒天送给

她的礼物。

她当时从床上一下子跳起来,箍住舒天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是了,她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舒天,还是刚刚长成的少尿,面容斯文俊秀,下巴上却隐约有了细小的胡渣,一不小心就刺痛她的脸蛋。

那天他们在游乐园里玩到很晚才回家。自从父母去世后,他们就寄住在舅舅那里,舅舅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只有个爱打麻将的舅妈,平时也不太管他们。站在舅舅家楼下,她耍赖,

要求舒天背她上楼。

六楼呢,小丫头你想累死我,”舒天背着她爬楼,边说边宠溺地笑。

你说过,我是你最爱的人呀。背着最爱的人,怎么会累呢?”年纪尚小的她,反应和口才却出奇的好。

是是是!一点儿都不累,我很乐意为阿昀服务。”

那你还会这样背别人吗?”

恩……也许吧。”

为什么?”她不理解,又有点儿不高兴,好像最亲的哥哥此刻就被仍抢走了一般。

因为以后还会有另一个人,她也会成为我最重要的人嘛。”

现在想来,这该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可她当时就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她趴在舒天的背上,伸长脖子去看他的侧脸,眨眨眼睛撅着嘴巴问:“比我还重要吗?”

不会,”舒天扭过头来笑着说,“最多和你一样重要。”

一样重要……

舒昀从回忆中醒来,低头看着手中这本厚厚地相册。这里面几乎记录了舒天过去的所有生活和记忆。

而那个和她一样重要的女人呢?那个人肯定不是大嫂,因为结婚以后,舒天与她的关系总是很客气,所谓的相敬如宾,但缺少热情。

舒昀的心漏跳了两拍。

她开始迅速地一页一页往后翻,想要从中寻找出蛛丝马迹来。

可是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里面都没有她想找的东西。舒昀不禁有些颓然,呆坐在地上好久,然后又重新翻回那张十二岁的生日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那天的记忆尤其深刻,或许是因为那条曾经很喜欢的裙子,抑或是舒天在楼梯上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想了想,就用指甲挑开薄薄地玻璃纸,把这张照片拿出

来。

她想自己保留它,然后将其余的遗物永远封存。

然而刚刚抽到一半,她便愣住了。

在它的背后,还夹着另一张照片。

她飞快地拿出来细看,等到看清之后,眼睛却不禁倏地睁大。

这是舒天与一个女孩子的合照,两人动作亲密,显然关系匪浅。

而那个娇美的面容,眉目如画,清新灵动……舒昀咬住嘴唇,它当然不会忘记,就在前天,在周子衡的书房里,她见过这个人的照片。

小曼。

mand。

她仿佛有点儿恍然,片刻才慢慢站起来。原来地上这么凉,她奇怪地想,明明都已经是春天了,居然还是这么凉,从脚底一直冷到心里去。而她似乎感冒了,因为头有点儿晕,身上

涌起一阵一阵莫名地寒意,她光着脚在地上站了一会儿之后,才想到跑爬上床,用被子将身体紧紧地包裹起来,然后继续发怔。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开始在床边震动。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她似乎有点儿犹豫,但最终还是接起来。

周子衡那边听着十分安静,大约是在车里。

你在哪儿?”他问。

家。”

我在你家楼下。”

哦。”她挂了电话,好半天才像是反应过来要下楼。

临出门前,手指在口袋里紧了又紧,她摸着那张照片一角,踏进电梯。

夜晚的空气里浮动着温暖而不知名的花香。

周子衡在车泊在路灯下,人则站在车外抽烟。他只穿了见最简单的白衬衣,整个人却仿佛有着极致的诱惑力,细小的火光忽闪明灭在他的唇边和手指间,偶尔映照进那双狭长幽深的

眼睛里。这样的诱惑似乎是专属于夜晚的,幽暗,神秘。一下子让舒昀联想到他身上的味道,那种凛冽的,仿佛某种冬天生长的神秘植物的清新气味。

她又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一下。而周子衡眼尖,一边灭掉香烟一边随口问:“你冷?”

她垂下眼睛摇头。“没有。”

上车之后,车子直接驶回别墅。

这一路上,舒昀几乎没有再开口。直到进了门,她在上楼之前才被他叫住:“你刚才在自己公寓里做了些什么?”他问。

她停下来,背对着他,并没有回头。为什么他竟能这样敏锐?哪怕她一言未发,他似乎也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

原本她忍了又忍,只因为此时此刻,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头脑里就像一团打了结的毛线,她一时之间根本理不清,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分析。可是,现在她突然放弃了,就行像心中

有道闸门,关了将近一个晚上,却被他的一个疑问轻松地打开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是凭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转过身面对他,一字一句地问:“那个小曼,她是谁?”

旧事重提,而且只隔了短短几十个小时。尽管周子衡的表情再无动于衷,眼神里也难免流露出一丝厌烦来,“这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一再追问?”

有!”她突然大声说,并抽出一直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将照片递出去,“这个人,是不是她?”

她的手指停留在半空中,因于过度用力竟然微微发抖。

周子衡的目光落下来,原本散漫的神情却突然一凛。他对她的疑问置若罔闻,只是说:“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你先回答我。”

你怎么会有张照片?”他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连人带照片一起拖到自己身前,目光冷淡,声音亦是冷得像要结冰,“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回答我。”

他从没这样凶神恶煞过,而她仿佛被他吓到,脸色白了白,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这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说着,他的手指再度一紧,宣告耐心即将用尽。

她被迫着微微仰视他,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上面这人是我哥哥,”半响后,她终于还是告诉他,“我的亲哥哥,”半响后,她终于还是告诉他,“我的亲哥哥。”

在那一瞬间,舒昀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一束极强烈的光焰,在对方在眼底倏然跳动了一下,继而又沉沉地熄灭了。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仿佛是暴风圈里的深海,目光里混杂了太多的东西,翻涌跳动,那样狂乱。可是片刻,这些情绪又通通如潮水般缓缓退下去,只余一片她看不懂的晦暗深沉。

其实她承认,她一向都看不懂他。

他看着她,头一次不带调侃、没有情欲,更无法奢望有丝毫的温暖。他的眼神中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传递出来,却令她无端端感到恐惧。

他看着她的时候,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于是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那张几乎被扭曲的照片,心中渐渐生出一丝不安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怎么回事?”

周子衡不做声,只是终于放开她的手。

手腕上留下一圈明显的红痕。她心惊地想,原来他也能这样狠。

你是不是认识我哥哥?”她沉默了一下猜测道。脑子似乎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因为他刚才问的并不是:这个男人是谁。

他想要知道的,只是她得到这张照片的途径。

那么她呢?”舒昀又皱眉,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子,“书房里照片上的那个人和她是同一个人,没错吧?她和你又死什么关系?”她觉得自己没理由示弱。

她已经不在了。”周子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淡地说,“她姓周,周小曼。”

第十四章小曼其人

早在二是多年前,当周小曼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整个周家的掌上明珠。

周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她,对她照顾爱护得简直无微不至。尽管她只是抱养来的,但作为他们这一代中唯一的女孩,周小曼仿佛是个公主,无论是叔伯辈还是那些哥哥们,都将她保护

得极好。过去周子衡时常怀疑,如果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孩子是不知道忧愁为何物的,那么这个女孩只会是小曼。

就连他都洗好她。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厌烦一个小小的跟屁虫,可是每当周小曼在后头追着他甜甜地叫大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冷下脸来拒绝。

他喜欢看她的笑容。那是一种奇异的温暖的表情,融融暖意仿佛顺着眉目流畅,总让他联想起某种绚烂金黄的花朵,大蓬大鹏地在眼前绽开,灿若艳阳。

他宠她,就想哥哥妹妹一样,他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哪怕有时候那些要求是小女生的无理取闹,他也不在意。所有人都知道周子衡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只有他自己明白,其实并不是

——他对她的感情,其实是那样隐秘,外人看见仅仅是最为肤浅的表象。

在这么多年里,或许只有一个人发现了他的秘密。毕竟是亲兄弟,当周子扬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隐瞒。而那个时候,周小曼正打算收拾行李去西南偏远落后地区做志愿者。

他不允许,理由是:不安全。

周小曼则笑嘻嘻地说:“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爸爸也同意了。你放心好不好?”然后又去央求二哥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

周子扬只是半开玩笑地说:“哥,你有没有发觉自己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当着周小曼地面,他这样口无遮拦,或许是无意的,抑或是在存心提醒。周子衡不作任何回应,可是最终还是抵不过周小曼的撒娇和坚持,只好点头同意她出发。

后来有无数次他都在想,那是他一生之中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在那里,周小曼认识了一个男人,继而出来意外。

从此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从此,他失去了她。

周?”舒昀犹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你的家人?”其实她还是有点儿疑惑,或者应该说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她从没见过周子衡这样反常,而这一切……似乎都是

为了周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