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去做什么？”尉迟黛还是一身利落的骑马装。
“不要跟着我。”这句话，他已经对她说了一万遍了。他又继续朝宫门走去，侍卫见了他，都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自然也不会去挡他——女王一直在全国找秋音为前女王轩辕柯医治，今天他居然自己送上门，而且，是从门进去的！
至于尉迟黛，则被挡在外面。秋音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朝前方走去。
“该死的！”尉迟黛跺跺脚。
“皇甫秋音来了？！”轩辕文虽然不知道他来做什么，可还是十分惊异，虽然自己一直希望他能给母亲治病，可是她自己都知道这不太可能。秋音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呢？或许，他有什么别的事情吧？她想了一会儿，他是不是来请求自己放如意一命的？
她居然很紧张…
秋音不声不响地进来，轩辕文叫人搬了一把舒适的椅子给他，他坐下。
轩辕文打量着他，他这几年一点也没变，看上去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如果谁半夜醒来忽然看见了他，还以为是做个人去天国的梦。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欢迎你来。”
“以后我会常来。”
“啊？”轩辕文嘴都闭不上了。
“我愿意帮前女王医治。”秋音挑眉看着她。
轩辕文也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她马上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条件？”
秋音对她这方面的敏锐报以一个讽刺的笑，“取消对如意的杀手令。”他顿了一下，“请取消。”
轩辕文刚要说什么，秋音又接着说：“把她抓回来。”
原来他心里还是舍不得如意，这样就好办了…轩辕文心想。“抓回来？那北顾呢？”
“北顾与我无关。”秋音的声调冷冷。
“你的意思是，活捉如意？”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秋音沉下眼睫。
轩辕文观察了他很久，可是他一直是那副表情，实在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你为什么…”
“医治前女王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我会在最后一个月要求把如意地送到我面前，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失约，否则我很难控制我的情绪。”
“情绪？”
“前女王的命在我手里。”
“你敢威胁我？！”轩辕文一拍桌子站起来。
秋音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好像在说“是又怎么样”。
“你对那个淫妇的执著让人觉得可笑！”
秋音“哼”了一声，“把她交给我，我也不见得就让她好过。”
轩辕文一愣，但还是选择不相信他。
“我答应你，但是北顾我是一定要除掉的。”
秋音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你想除掉他？如果你真的可以的话，我没有意见。”
“其实你也很希望他死掉吧？在这一点上，我们好像有共同语言。”轩辕文似乎找到了拉拢秋音的突破点，“他死了以后，如意不就完全是你的了？你放心，我一定除掉北顾，让如意没有任何眷恋。”如意死不死其实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把如意给秋音能让他为母亲治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不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秋音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马车在秦丹的国境边缘奔驰着，后面扬起一阵尘土。如意趴在窗子边上，看着陌生的景色——自己自从来了秦丹，就很少出首都了，更不用说边境地方，她原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呆在王宫里面。
“如意，我们要在一起了。”北顾从后面摸着她的脑袋，轻声说。
就是不知道能在一起多久…如意心里想着，默默点了点头。
“我想，我们应该去找找秋音。”
“蚯蚓哥哥？”如意的眼中忽然扬起了希望的亮光，或许他真的可以…
“不过，他失踪了好几年，以前虽然也没办法找到他，但是关于他的传闻总是有的，而如今，连他的消息都没有了。”北顾微皱眉头。
“他来过秦丹，我还碰见过他。”如意回想起以前秋音的忽然出现和离去。
“什么时候？”
“几年前…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忽然离开了，之后我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连他为什么会到秦丹来，我都不清楚。”
“逃婚。”北顾一笑。
如意不解地眨眨眼。
北顾将尉迟黛和秋音的婚约说了一遍，如意一时还接受不了，“他和表姐…他们结婚了吗？”
北顾摇摇头。
“他也许是我未来的表姐夫…天啊…”如意不可思议地捂着嘴，“我不在国内的几年，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关于你的事情也不少。”北顾搂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先是宠妃，后来成为王后，我聪明的小如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意听出了他语气中淡淡的酸意，而后将几年的事情缓缓道来，说着说着，马车就已经出了秦丹的边界。
“我的母亲和弟弟还好吗？女王有没有为难他们？”
北顾摇头。
“那…你呢？”
北顾望着她。
“你还好吗？”
北顾沉默着。
“我们要去哪里呢？”
轩辕文一走进母亲的卧室，就看见秋音坐在床边的一张镀金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搭在轩辕柯的手腕上，闭着眼睛正在切脉。她有一种很激动的感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秋音真的在为母亲看病了？！这就像在梦中一样。不过…轩辕文注意到，秋音的身边站站一个身穿骑马装，编着辫子的女孩，好像在哪里见过，很是面善。
秋音收回手，仿佛身后有长眼睛似的，背对着轩辕文说：“情况很严重。”
轩辕文忙上前几步，秋音并没有站起来行礼的意思，她也管不上这么多了，“到底怎么样了？”
“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延长她的生命。”秋音公式化地回答。
轩辕文无话可说，趁机打量着那个女孩，终于发现她跟如意有点像，有点吃惊地问：“你是谁？！”
“尉迟黛。”尉迟黛行个礼道，她看看秋音，然后低下了头。
“你跟他…”轩辕文指着他们俩，欲言又止。
秋音看了尉迟黛一眼，好像在说“看你还跟我不跟”。尉迟黛好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低着头，秋音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死秋音！都这么久了，还不了解自己的心意！尉迟黛撇撇嘴，看了一眼昏睡的前女王轩辕柯，她也正奇怪，为什么清高的秋音会忽然要给这个人看病，在她的眼中，他应该很讨厌皇室才对，再说，秋音自秦丹回来以后，就再没帮人看过病，经常躲起来研究医书典籍，要不然就是到很偏僻的地方去采药，但总是把好不容易采来的药扔掉。她一直追问他，他就是不说，要不就是转移话题。不过让她庆幸的是，他好像不像以前那样见了她就跑，甚至习惯她在身边问来问去，心情好的时候就答几句，没心情的时候就避开她自己到一边去看书。她和秋音的婚约还是没有解除，她就还有一点点的希望…
“我已经…”轩辕文正欲开口，秋音就对尉迟黛说：“你先出去。”
尉迟黛很不情愿，犹豫了一番还是选择离开。
“不让她知道么？”轩辕文很小心地问。
“她和这件事无关。”秋音看着尉迟黛把门关好，然后转向轩辕文，“你已经下命令了吗？”
“是的，我会活捉如意。”轩辕文想了很久，仍旧对秋音与那个女孩的事疑惑不已，她是秋音的什么人呢？秋音应该是喜欢如意才对啊…迟疑了许久，她还是沉住气没有问出口，毕竟，先不要让秋音不高兴的好，她母亲还得靠他呢！
“我会去开药方。”秋音站起身，拉拉自己的衣服，不冷不热地说：“告辞。”
等在门口的尉迟黛见秋音出来，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走了。”秋音绕过她。
“喂！”尉迟黛跟上去，发现他还是恶习不改地想从走廊的窗户跳下去，“你——你等等我啦！”
秋音做个鬼脸，翻身就跳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当歌对酒莫沈吟，人生有限情无限。 《踏莎行》 晏殊
这是一个靠海的小村，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海水味，还能听见海浪的声音，好像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呼唤。每天下午，人们总是能看见一对恋人牵走漫步海边，他们总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因为那对恋人相貌出众，女的漂亮，男的俊秀，站在一起真是绝配。他们一般先在海边散步一会儿，然后就在海边的集市上逛，买些刚打捞上的海鲜和一些可爱的小饰品。
外人看见的只是表面，他们之间一直弥漫着的忧伤，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如意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最近刚刚丧失了嗅觉。
由于他们总是去固定的摊子上买东西，所以很快和摊主熟识起来。摊主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男人，他的女儿负责送货。那个女孩和如意差不多大，也算是这条街上出名的大美人，但是由于帮忙父亲照顾生意，一直没有出嫁。
“小萌。”如意走到买海鲜的摊子前，亲热地叫她。
“你们来了。”小萌抬起头来，先看了一眼站在如意身后的北顾，才看向如意，微微一笑，“今天尝尝这个怎么样？”她指着一筐海螺，“煮一下就可以了，蘸点醋，很好吃的。”
“好。”如意笑着点点头。小萌推荐的东西都很不错，按她说的方法做，都很美味。“对了，你知道哪里有买面粉和奶油吗？”
“面粉和奶油？”
“我想做蛋糕。”这里是个偏远的小村，大家都以海鲜为食，面粉什么的好像都没有卖的，如意想换个口味，以前向格陵兰学过做蛋糕的方法，现在可以用一用。
“哦，挺远的呢！”小萌早就看出如意身体不好，还亲眼见过北顾横抱着晕过去的如意匆匆回家的情景，所以提醒道，“要绕过村后面的那座山，到集市里去买，坐马车来回还要半天。”
“我去买，告诉我位置。”北顾发话了，如意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来，只要她高兴。
“我明天刚好要送货去城里，我带你去吧。”小萌把一筐螃蟹倒进一个大盆里，很自然地说。
“谢谢。”北顾点点头。
“谢什么，你们每天照顾我生意，我应该谢你啦。”小萌不在意地一挥手，帮他们装了一袋海螺，递给北顾。
北顾伸手去接，碰到了小萌的手，虽然小萌很快就收回了手，但是她的心却像被闪电击中一样狂跳个不停。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地找钱给北顾，实际上拼命压抑着自己这些日子对北顾剧增的好感。北顾对如意的宠爱她看在眼里，发觉这似乎才是自己一直在等的男人，遗憾的是，北顾已经有了如意。
第二天一早，北顾雇了一辆马车，小萌已经在约好的地方等他了。今天的小萌，打扮得格外整齐。
北顾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没扣扣子，里面的紧身上衣将他的身材勾勒得十分完美。小萌坐在马车上，不住地偷偷打量他。
过了很久，北顾看着窗外，忽然问了她一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小萌吓了一跳，居然被他发现了！“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觉得你们…有点、有点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北顾勾勾嘴角，轻声重复着她的话。不可思议，对，他和如意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他刚接受这么小侄女的时候，压根不会想到自己和她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关系。先是一夜情，再是分隔两地，到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然而，也许他们天生不被允许，所以如意将会…真的要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吗？他不甘！每天看着如意，他的心都紧紧纠在一起，有的时候他的目光贪婪地锁着她，有的时候他又不敢看她，是因为怕看多了她，自己忽然有一天看不见她了，他会痛不欲生。
“你们是从哪来的？要一直住下去吗？”小萌对他们充满了好奇，心里有种感觉，那就是他们没那么简单——江洋大盗那倒不至于，但是她总感觉他们是有秘密的。
“我们…如果可以…”北顾看着窗外，像是在回答，又像在自言自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山连绵不断从他的眼底滑过，都没有留下任何值得回忆的影子，他的心里、眼里，容下了如意，就容不下别的东西了。他收回了目光，有点颓废地低着头。
小萌见从他口中得不到任何讯息，就干脆不问他了。二人无言地到了集市，北顾只吩咐了一句“我买好就回到这里”之后就独自走开，她失望之余，还是得做自己的事。
北顾在集市中逛着，买了一小袋面粉抱在怀中，忽然就看见一队士兵拿着画像在问行人。他警觉地避开，刚一转身，就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北顾二话不说，本能地抓了那人的手就要将其扭断，忽然心头一震，停下手来。“是你？”
“好久不见，仲父您还是这么心狠手辣。”轩辕鸿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调侃北顾，“差一点就把我的手给弄断了，看来以后不能乱开玩笑。”
北顾看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于是安静地和轩辕鸿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被女王那个贱人一直堤防着，她几次想杀我，我都逃开了。我不能连累母亲，听说女王也在追杀您，考虑许久，北上去了秦丹，秦丹国王那个叫什么德…”
“王尔德。”
“是，是，王尔德接待了我，并告诉我你们也许在这里。”轩辕鸿露出欣喜的神色，“我在这里等了十天，终于见到了您。可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皱皱眉，“估计女王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要知道，监视我们的人实在太多了。今天我们的碰面，不得不说是上天的眷顾。”
“你有能力率领一支军队了吗？”北顾压低声音，很严肃地说。
“仲父你…”轩辕鸿虽说有点意外，但还是点点头，他早就知道仲父有意在培养自己领兵的能力，就有为了有朝一日让自己发动兵变去推翻轩辕文。“我有！”他挺起胸膛，言语中透露着浓浓的自信。
“好吧，你…”北顾在轩辕鸿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轩辕鸿不住点头，北顾吩咐完之后，轩辕鸿更加郑重地说：“我一定办到！”
“我相信你。”北顾微笑地看着有如南征年轻时候相貌的轩辕鸿。
“您听说了吗？皇甫秋音出现了。”
“他在哪里？”北顾急急地握住轩辕鸿的手腕，吓了他一跳。
“在…”听说过秋音一些事迹的轩辕鸿露出很不能理解的表情，“在女王那里。”
那个秋音居然会…北顾挑高一道眉，“因为下毒被关起来了？”
“他为前女王治病，听说很有起色，现在他非常得宠。”
秋音他…有什么打算？北顾虽然对那个怪人不太了解，但是却有一种秋音一定有计划的预感。他不能了解为什么秋音会为前女王治病，也暂时没有心思去了解。
“对了，姐姐呢？”轩辕鸿问。
“跟我走吧。”
“那个…”轩辕鸿搔搔后脑勺，很为难地问，“我以后是叫你‘仲父’还是‘姐夫’呢？”差了一辈啊！老天！
“…”
不一会儿，北顾提着面粉走出来，身后的轩辕鸿抱着左脚，哀哀惨叫：“就算是不想回答我，也不能这么用力踩我啊…”
“少废话——不过，以后可以不用敬语。”北顾回看他一眼。
小萌上了马车之后，看见上面又多了一个人，奇怪地问：“这是？”
“我侄子。”北顾回了一句后，就吩咐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