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昔日的好姐妹,岑无寂有些明了,淡淡一笑,更显萧瑟,我忍不住讷讷地轻声叫道:“大哥!”

“我没事!”他拍了拍我的肩头,“改日有机会和大哥聚聚,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我那一声轻喊,想来别人也没有听到,他这样说出来,却是挑明了我们俩的关系。原本他不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么?这会儿怎么改变主意了?我不解地看着他。

束元晦永远是最快蹦出来的那个,我们这里话音刚落,他马上跳了起来:“岑师傅什么时候又成了你大哥?”

岑无寂笑道:“七爷,我和云萱一见如故,早就结拜为兄妹了!”

我也凑趣说道:“是啊,你连做我师弟都不愿意,岑大哥要不是想着怕让你叫我师姑更难堪,早就告诉你了!”

束元晦不时地看看我,满心的不甘都写在了脸上。众人闲话一阵,见说不动我,便告辞而去。临走时束连成说,既然同是逛灯会,保不定能遇上,我也打着哈哈附合着,心下暗乐:你就是见到了也认不出我!

“对了,王爷,银笙有话带给叶轻尘,”我笑看着故意落在后面的束潇然,大声说道,然后贴在他耳边说道:“晚上我会去找你,看你认不认得出我来!”

“你又要玩什么花样?”他趁无人看见,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好,若是我认不出你来,任你罚我!”

“说定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我开心地举手来,与他击掌为誓。

宁亲王和王妃吃饭前就进宫去与君同乐了,晚饭后,我代表他们给王府的下人们赏了红包,并吩咐下去,今儿排班轮值的要好好守着王府,不得擅自离岗,明日会好好打赏他们,其余的人今晚放假,可以随便玩,明日点卯时回府即可。

我换上了男装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管家洪齐见了直乐:“少主子这么一穿,倒成了个翩翩美少年了,一点女儿家的脂粉气都看不出来。您想得可真周到!这就要去逛灯会了么?王妃吩咐了,让您出门多带几个侍卫。”

他正要喊人来,被我拦住了:“洪伯,不用叫人了,我有贴身侍卫的,他在王府外候着,不会有事!”指了指银笙和锦书,说道:“就连她们两个也会功夫,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会什么功夫,少主子,您还是多带几个人去吧,不然要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向王爷王妃交待啊!”

见洪伯不信,我对两个丫头歪了歪头,银笙便使出了一套“穿云掌”,拍向旁边的一棵枯树,掌风过处,树枝立断;锦书也娇喝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摆了个剑决,一套“流云剑法”耍得甚是好看。

洪伯看得目瞪口呆,我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您老这下信了吧!这两个丫头功夫已经不错了,不过十个加起来也不是我那侍卫的对手,您就放心吧!”

让银笙和锦书那两个长期跟班先去暖阁等着,我独自一人闪身进了赵昂的小院,戴上了面具。赵昂悄无声息地迎了上来:“主子,人都到齐了!”我点了点头,迈步进入大厅,里面齐齐一堂,坐满了我的手下精英,一见到赵昂恭恭敬敬地跟在我后面进来,唰地一下全站了起来。

我走到首座站定,一眼看去,左右两旁各立着四人,和我一样戴着面具,从身形上判断,左边的四个正是我手下的四大美人——苦泪、海笑、无颜、边玉;那么右边的四个应该就是混迹于暖阁,负责主要事务的尹六、芮木、艾无论和归冉君。谢三娘没有来,我对赵昂说过,她只要负责好暖阁的事就成,别的不用她插手。我对他们颔了颔首,沉声说道:“请坐!”我这声音听起来十足十的是个男音,无人起疑,除了见过我的人,谁又知道我是女子!

我点了点头,赵昂上前说道:“你们平日里是如何做事的,别以为主子不知道,主子的能耐你们没见过,他可什么都一清二楚。”我心下暗笑,赵昂也真会演戏,我知道个鬼啊,不过是有时候帮忙出个主意什么的,所有的事都是他在做,不过我知道,这样子才能震得住人。看着我这个戴着狰狞面具、莫测高深的主子,他们心理上先怯了三分。

“平如海!”赵昂突然厉声喝道。一个瘦猴一样的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垂首而立。

“你可知罪?”

“赵总管,属下不知所犯何罪,还请总管明说!”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转,盯着赵昂说道。

赵昂手指轻扣着桌面:“主子吩咐过,咱们的情报不允许走漏消息,你却将它偷偷卖与康王府,是何居心?你当我不知道么?”

那个叫平如海的面色变了变,强笑道:“赵总管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赵昂摆了摆手,马上有人跑了过来,呈上一摞纸,上面跟写日记似的,一条条记得清清楚楚,某月某日在何地,平如海与某某某会面,交付情报若干,收银XX两。听赵昂一条条念出来,平如海顿时面如死灰。

“主子吩咐过,所有情报,不经允许,不得外泄,你竟然拿它去卖,难道主子还缺过你的银两不成?”赵昂质问道。

我低着头想,平如海卖的那些情报虽说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但这样一来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人人都学他,难保不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所以没有制止赵昂,且看他如何惩罚这人。

“你还记得我们的规矩吗?不该做的做了,砍手;不该听的听了,刺耳;不该看的看了,废招子;不该说的说了,挖舌!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

我吓了一跳,怪不得平如海刚才会面如死灰,这难道是追魂阁以往的刑罚么,太夸张了吧!向下看去,只见平如海跪在了地上,瘫软成一团。

“咳!”我咳了一声,赵昂问道:“该如何处置这厮,请主子定夺!”

赵昂,你可真是把难题丢给我了!把人弄瞎弄聋弄哑弄残,那可都不是我的强项啊!招手把他叫到跟前来,我问道:“赵昂,需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么?就卖了点情报,不至于要人命吧!”

“主子,这就要看你了,以后这些人都是你的了,这是你在他们面前立威的机会,杀一儆百,也不能罚得太轻!”赵昂小声说道。

又来了,他总是想把他的人马全塞了给我,我又不是要长期开黑社会!我嘀咕道:“今天我们是来发红包的,怎么变成审案子了?”不过看赵昂的神情,是要我出手了,没办法,他开了戏,我得唱下去啊,不然以后还真的难管这帮人了!

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趁机醮了点茶水,轻扬手指弹出,轻描淡写地对平如海说道:“你不用怕,我不喜欢太血腥,你的错也罪不至死,你的武功已经被我废了,做错了事当然要受惩罚,你可以选择离开,不过不能将这里的事情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你也可以选择留下,那么只要你好好表现,不再犯错,一年后我会帮你恢复功力,定与现在一般无二!”

下面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只当我是在说疯话。平如海脸上先是掠过一丝狐疑,在试着运了运功后忽然死死地盯着我,瑟瑟发抖,牙齿咬得紧紧的,眼中满是恐惧。

“怎么?你不服气?”我问道。

他仿若刚醒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属下知道错了,谢过主子不杀之恩,以后决不再犯,定当竭尽全力为主子做事!”

“那就好,做的好的论功行赏,赵昂,今儿喜庆,发红封吧!”

赵昂念名字,底下众人一一过来,从我手中接过红封,做事做得好的领双份,每个人都乐滋滋的。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了左右八个人和四斩时,边玉首先笑嘻嘻地揭下了面具:“主子的功夫好高明!竟然能够隔空废了人的武功,属下可从未见过。”

其他人也一一揭下了面具,敬佩地看着我。赵昂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主子,他们几人都是誓死追随我多年之人,除了无颜和边玉,并无人见过你的真面目,你可愿意…见见他们?”

我相信赵昂,所以他相信的人,我也相信。点了点头,我缓缓拿下面具,苦泪和尹、芮、艾、归五人当场愣住,他们没想到我会这么年轻。

一向严肃的海笑忽然伸手指着我:“凌…凌…”

我转头对他嫣然一笑,说道:“怎么了,前几日才见过,不记得了?”他正是每次进宫时站在皇帝身旁的那个侍卫大哥。

苦泪更是苦了一张脸,颤声说道:“你…你居然是女的!”

归冉君眉开眼笑:“女的怎么了?姑奶奶我就是女的!哈哈哈,没想到主子和我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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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赵昂的手下全是能人,我不过救了他一命,他竟将全部家当奉献了出来,说起来就这么接了他的事业,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我说道:“别人不知,你们几个却都是知道的,一切都是赵昂在打理,事情都是你们在做,我不过白捡了个便宜,只在背后当个闲散主子。”

“主子可别这么说,咱们能赚这么多银两,还不都是你出的主意!”赵昂说道。

“是啊,要不是主子,咱们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也不会有今天!”归冉君也说道。

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若是赵昂死了,他们也要跟着陪葬么?我正想问一问,边玉已经耐不住了,岔开了话题:“各人既然已经领了红封,该干什么就快去办吧,这会儿街市也上灯了,还不赶紧看热闹去,在这儿闲磨牙做什么!”

我“噗哧”一笑,说道:“你是等不及要见柳姐姐了吧?既然如此,还不快点托人来保媒下聘!”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边玉,尤其是四斩,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竟同声问道:“主子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呢,边玉大哥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无颜看赵昂也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抱着手笑道:“赵叔,你想姓柳的姑娘还能有谁?边玉这等矫情之人,整天伤春悲秋,吟唱的都是些风花雪月,也只有和他一样性子的人才受得了他!他都和人家私定终身了,竟是瞒着您老啊?”

边玉几步蹿过去,作势要撕无颜的脸:“你这小子,谁矫情了?最矫情的就是你,整天戴着张假皮,还说别人!我和念瑶的事是主子定下的,轮得到你小子来插嘴?”无颜挣脱开去,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打闹,边玉身法极快,无颜也不弱,在大厅中你追我赶,看得众人哈哈大笑。

“哦!是暖阁的柳念瑶姑娘!”赵昂点了点头,含笑道:“那姑娘和边玉倒是相配!”

“我们正好约了柳姐姐看灯,这就要到暖阁去,不如大家一起过去,正好商议一下他俩的婚事,你们也算是边玉的亲人了,来来来,谁大谁小排个序,到时候让柳姑娘给你们敬茶。”

任无颜和边玉在那儿追着跑,我们十几颗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开来。四斩中有人提出,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大家都领了红封,要送礼也拿得出手,干脆今晚就给他俩把婚事给办了。

一听这主意大家都静了下来,边玉也停止了和无颜戏耍,红着脸过来说道:“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

我笑着说道:“你们大家听,敢情要是不仓促,边玉是巴不得快点把婚事办了啊!”

“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话边玉。他一向洒脱,这会儿索性也不闪不避了,来到我和赵昂面前作了个揖,说道:“如此就请主子和赵叔为我证婚,今日我就将柳姑娘迎娶进门!”

“你也不怕柳姐姐不答应么?”我笑着问道。

“只要主子出面,她定然不会拒绝!”边玉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我转头问赵昂:“你看如何?他们是你带出来的人,还是听你的吧!”

“好!”赵昂说道,“反正咱们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媒婆也是现成的,花轿红蜡、新衣新被店里都有,只管拿来就用了。”

如此说定,大家分头行事,半个时辰后回到这里,由归冉君带了四斩去筹备结婚用品,芮木弄了辆马车去请媒婆提亲,赵昂带领其他人布置院落,我与无颜去暖阁先将此事告之准新娘,不然到时候上了花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了暖阁,将事情告诉了柳念瑶,她与边玉早就心心相映,自是不再推托,只说一切听我的。我叫来谢三娘,告诉她请阁里的姐妹们来帮忙,今晚柳姑娘要出嫁,倒把她吓了一跳。

“云萱姑娘,你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啊,忽然地就说柳姑娘今晚要嫁人了,她要嫁到哪里去?她与我…们定的有合约,还要当满八个月的乐部教习才能走!这日子还没满,我作不了主啊!”

见四下无外人在场,我拉住谢三娘的手说道:“三娘,这个你放心,你作不了主,我来作主!”

柳念瑶一双大眼睛盯着我看了看,若有所思,然后抿嘴笑了:“妹妹,你是不是又骗我?”

我对她挤了挤眼睛,说道:“是啊,马上骗你上花轿,不过你乐意被我骗是不是?”她开心地笑着,与我各自心神领会。

谢三娘还要说话,我凑到她耳边说道:“三娘,你是怕主子怪罪吧?”谢三娘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什么主子?你怎么知道?”我笑道:“婚礼还是主子作主的呢,三娘可知柳姐姐要嫁到哪里去?她嫁的是边玉,边玉无父无母,赵昂就是他的长辈,你也是,赶快和我们一道走吧!”

谢三娘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姑娘,我可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好像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见她脸色有点冷,不再开玩笑,长作了个揖,说道:“三娘恕罪,一直瞒着三娘也是因为怕添麻烦,除了赵叔,一直以来并无人知晓我的身份,无颜和边玉也是最近才得知,其他人更是今日才知晓。”

“你…你就是…”她惊讶地指着我。见我点头,倒身便要跪拜,被我抬手拦住:“三娘,快帮忙打扮柳姐姐吧,一会儿花轿可就来了!”

“好!”我运功抵挡,任她怎么使劲,那一跪也跪不下去,她只得口中答应着,去帮柳念瑶收拾去了,一边为她打扮,一边还不时地拿眼打量我,想是不信怎么一直以来称作“主子”的人,会是我这个熟人。

一来就被我吩咐出去拿喜服的银笙和锦书回来了,我们给柳念瑶换上了大红喜服,边玉也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新娘了,扶新娘子上了芮木找来的花轿,吹吹打打出了暖阁。

街市上看灯的人很多,暖阁里和柳念瑶要好的姑娘们也来跟着送亲,一路上都有人追着看热闹,很是拥挤,再加上边玉相貌又极为出色,惹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看得痴了,费了好大劲我们还未到目的地。

我和银笙、锦书跟在花轿的后面走着,我们三人均是男装扮相,竟也引来几位姑娘饱含深情的目光,乐鼓声太大,我们说话都要凑到耳边大声说才听得见,看着有人抛媚眼儿过来,互相交头结耳,忍不住呵呵地笑着。

“原来你说与人有约,就是参加婚礼啊!”束元晦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抓住了我在我耳边大叫道。

不能阻了后面的人,我只得吩咐银笙她们先走,出列与他说话。本来还想让他们今晚找不到我,不曾想一场意外的婚礼把目标弄得大了,想不让人看见都困难。

“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叫上我们?”束元晦继续问道。

“人家和你又不熟,贸然去参加婚礼也不好。”我白了他一眼。

岑无寂眼睛盯着边玉的背影,直到他转过街角,消失不见,这才问我:“云萱,是…二妹的婚礼?”

“是啊,大哥!”这下糟了,打击够大的!

他皱起了眉头,有点奇怪地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做妹妹的结婚,怎不请我这个大哥?难道你怕我会闹了这场婚礼?”

我就知道他准会误会,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大哥,原本只是双方亲朋好友趁今儿见个面,没想到边玉的长辈说什么都备好了,干脆就今儿把喜事给办了,这才…我也不曾想到会是今天!”

见我的表情很是真切,他终于信了:“那么,既是二妹结婚,我也应该送一份厚礼,我和你一道去吧!”我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同意。

“既然如此,我们也一起去凑个热闹!”束连成笑着说道。说话间看着我的脸,那表情分明是在说:看你怎么拒绝我!

我愣了一下,马上有了对策:“王爷能出席柳姐姐的婚礼,那是她的福气,不过…王爷若是空手前去,怕是不大好吧…这样好了,要去的先回去准备礼物,我和岑大哥先过去,半个时辰后在西郊的赵家大宅迎接王爷大驾!”

束连成笑了:“好吧!早知道你是个财迷,竟不忘了替你这位姐姐讨彩头!本王给你个面子,一定奉上大礼!”

本来不情愿他们去,一听有大礼,我又盘算开了,这婚礼是我主办的,彩礼全是赵昂收,等婚礼结束还不全是我的?宰!谁让束连成自个儿送上来当冤大头!想到这里我顿时笑逐颜开,连连说道:“一定来哦,我等着你们!”

端木偁和束潇然也在一旁微笑着,在灯光映照下,两人看起来竟有几分相似。

“大哥,我们走吧。”我对岑无寂说道。

岑无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两手一摊,说道:“照三妹这么说,现下我两手空空,还不能前去。我去拿礼物,你和我一道么?”

“好!”我应道,跟在岑无寂身后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去,束连成、束元晦和端木偁是一路的,已经转身走了,束潇然却还在原地愣神看着我。我转过身倒退而行,用唇语说道:“婚礼过后,等我!”他点了点头,一抹浅浅的微笑在唇边绽放开来。看到他明白,我很高兴,对他挥挥手,转身前行,不时地回头看去,他温柔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看着我渐行渐远,直到汹涌的人流将他淹没不见。

我记起了辛弃疾的那阕《青玉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心中一暖,一时间只觉得眼前所见,尽是那双温和的眸子。他一直在我身后,原来我并不孤单!

“云萱,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岑大哥拍拍我,我才惊觉他已经喊了我两声了,自己竟陷在思绪中未曾答应。

我回过神来,对他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喜欢柳姐姐?”

岑无寂抬头看着天空,一轮圆月当空而照,不时地有烟火飞到空中,“呯”地一声炸开,一朵朵绚烂的七彩之花次第绽放,随即散成满天星雨,瞬间即逝。我晃眼看去,他的眼中似有泪光,怕他尴尬,只得学他抬头看向天上说道:“好美的烟火!”

他叹了口气:“走吧,别耽搁了,你想不想听个故事,咱们边走边说。”

“十三年前,我初出江湖,因着一身出神入化的琴技和剑术,搏得了个“琴剑书生”的名号,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与人交往全凭自身喜恶,所以结交的朋友有官、有商、有匪、有盗,正所谓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我的身边环绕着各色各样的女子,无一不是对我死心塌地,我知道,她们有人爱的是我的相貌,有人爱的是我的名声,有人爱的是我的钱,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爱我这个人,所以我与她们只是逢场作戏,直到我遇上了她…”

岑无寂的嘴角含笑,眼中却有着浓浓的哀伤,在他的述说中,我仿佛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女向我走来,十六七岁年纪,一张脸秀丽绝俗,如初升的新月透着淡淡的清晕,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她手持利刃,美目流盼,巧笑嫣然,翩若惊鸿地一刺,举手毙敌,说不尽的意态风流。

“她是栖霞山庄庄主的小女儿,名叫明月宁,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她的师兄…”明月宁有了心爱之人,所以在她眼中,岑无寂再好也比不上他的师兄,也许正因为她的不在乎,岑无寂反而爱上了她。栖霞山庄庄主不中意他那武功才貌都比不上岑无寂的弟子,便有意与岑无寂结亲,奈何明月宁坚决不答应。

岑无寂当时名声正盛,多少女儿家思慕着嫁给他,他对明小姐情有独钟,这明小姐却偏生不领情。庄主中意岑无寂,小姐中意自家师兄,岑无寂想让小姐看清楚,他比那个师兄配得上她,于是便约了明小姐的师兄在栖霞山庄的崖顶决斗,谁胜了,谁就娶明月宁为妻。为了让师傅答应把女儿嫁给自己,明小姐的师兄便瞒着她答应了决斗,但他哪里是岑无寂的对手,不出二十招便败北。他为了娶到心爱的师妹,一直不认输,拼死战到最后,当明小姐听到消息赶去时,她的师兄已经丧生在岑无寂剑下。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向我的眼中没有恨意,却满是悲凉。她平日里喜着黄衫,那天却穿了一身白,竟似满身缟素。当时夕阳正将下山,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时间我感觉到她似乎就要散入那阳光之中。她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你说你爱我,其实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你只是为着自己的面子,爱一个人是要他幸福,师兄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你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拆散了我们,但愿老天有眼,有一天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这句话,还真应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岑无寂住的小屋,他的手放在常用的那把琴上,面带苦笑。我愣愣地看着他,那么说来,他是爱柳姐姐的!

“后来呢?”我问道,“明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岑无寂转向我,表情甚是痛苦:“她抱着师兄的遗体,从万丈悬崖跳了下去,以身殉情。这就是我八年前隐迹江湖的原因,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两个人,就是他们。月宁说对了,我已经受到了老天的惩罚,尝到了失去挚爱的痛苦,而且不是一次,是两次,她有一句话没有说对,我是真的爱她。可惜她死了我才明白过来,我也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只要她能幸福!”

在这个故事中我一直有个疑问,不吐不快,于是我问道:“柳姐姐,是不是和明月宁姑娘长得很像?”

“对!她们两个的相貌有七分相似,而且都喜着黄衫,性格却是不同,二妹较为贤雅,明姑娘却很是活泼。”

“你会不会…是把柳姐姐当成了明姑娘的影子,其实你并不爱她,你只是忘不了明姑娘?”我问道。希望事实果真如此,那么柳姐姐嫁给别人对他就不会造成伤害。

“一开始,我确实是把她当成了月宁,接触得多了,我发现我与她喜好、性格各方面都很接近,渐渐明白了,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管她像不像月宁…可当我告诉她时,她却说已经接受了别人。如果我早一点说出来,也许…”

也许?我不知道“也许”是怎么样的情形,“也许”是假设的结果,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有了它的结果,那个假设,只能是自欺欺人!

“大哥,柳姐姐让我告诉你,她没有什么亲人,你永远是她最敬爱的大哥!”

“对!咱们三人,永远是好兄妹!”岑无寂拉住了我的手,说道:“三妹,今儿是二妹的婚礼,大哥一定要去送上祝福,二妹擅抚琴,我将随身多年的‘流水’送给她作为贺礼。”容国历史上的六大名琴,“流水”排之第四,岑无寂还真是舍得!

当我们来到赵昂的院前时,束连成几人随后也来到了,他果然备了一份大礼,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珍奇玩意儿,竟是几个金灿灿的大元宝。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认为俗,反正我见到了这个比见到什么都欢喜,忙叫边玉快快收下,一时间财迷本色表露无异。我看束连成在一边笑得直咧嘴,心想他莫不是知道了我的心思?

特地看了看束潇然的贺礼,送的是一对玉麒麟。又是玉!我不禁好笑,想到给他画像题的字,“有匪君子,如圭如璧”,还真是贴切呢,自个儿长得像块璧玉,送人礼物也总是送玉。偷眼看去,他的视线原来一直在我身上转悠,与我目光相接,眼中笑意俨然。他一直看着我,我所有的表情动作岂不都入了他的眼?我的脸不禁有些烧,斜睨了他一眼,赶紧调开头看向别处。

岑大哥的礼物,则是由他亲自交到了柳姐姐手中,当柳姐姐的那声“谢谢大哥”隔着大红喜帕传出来时,我想他已经不得不放下了。他和边玉单独谈了会儿话,详细情形不得而知,不过猜也猜得到,一定是交待要善待柳姐姐之类的。我不禁感慨,柳姐姐真是好命,碰到的两个男人都是极品美男,而且都对她那么好!

因为平王一行人的到来,除了新郎边玉和无颜,手下的其他帅哥只好躲了开来。我向他们介绍赵昂时,说他是边玉的舅舅,赵昂一脸病容,遮住了眼中的精芒,倒也无人起疑。

新人送入洞房后,见我还在那里指东划西地忙碌着,束连成便带了众人告辞。

“云萱,你一会儿来找我们吗?”束元晦问道。我摇摇头:“可能来不了,你们不用等我了。”他一听这话有些闷闷不乐,磨蹭着不肯离去。

这几个大神不请走,苦泪他们就不能出来,这新房还怎么闹啊!我只得说道:“要不明儿我来找你,反正这花灯一直要挂到十八。”束元晦这才高兴起来,说道:“那说好了,明儿你可不能不来!”这才跟了他哥哥们离去。他们人一走,躲着的那群家伙马上冒了出来,闹新房去了,尤其四斩起哄得最凶。

我笑嘻嘻地进去说道:“今儿就随你们闹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能闹得太过,要是谁敢把新娘子弄哭了,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四斩中的老二,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笑道:“主子你放心吧,谁不知道新嫂嫂是主子的姐姐,咱们哪儿敢啊,不过边大哥可就逃不掉了。”

无颜说道:“江离这你可就说错了,要是闹你边大哥的话,新嫂嫂一心疼,只怕哭得更凶,主子同样饶不了你!”

大伙儿一听,看着边玉和柳念瑶哈哈大笑,柳念瑶羞红了脸,只好躲在边玉身后。

我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凑到耳边说着悄悄话:“姐姐,你越是害羞,他们越是起劲,反正你和边玉已是夫妻,随他们闹去,索性大方点。放心,我交待过了,他们也不敢太出格,我有事先走了!”

“你这坏丫头!”她轻扭了我一下,“你的手下全在这儿,你又能有什么事?”

“看姐姐和情郎在这儿你侬我侬的,妹妹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伤心去!”

“贫嘴!今儿的几位贵客都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我看除了咱们的大哥,另外几个的眼神都老盯着你,妹妹,他们该不会是都对你有意思吧?你要喜欢谁,可得早点定了,免得别人伤心!”

“我的情况和你不同,姐姐,我有分寸,你别为我担心!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锦书今儿就留在这里帮你,明儿个需要丫环的话我再帮你物色几个。”唤了锦书和银笙过来交待好了,我便领了银笙告辞。

出了院门,叶轻尘从暗处现了出来,见我和银笙一副男装打扮,一时不知道称呼什么好。我干脆先开口:“你家主子呢?”

“主子爷在前面的城墙下候着呢!”叶轻尘小声地说道。

我把银笙的手放到他手中,说道:“我家银笙交给你了,明儿个你得安然无恙地把她送回府。”叶轻尘将银笙的手紧紧握住,满脸堆笑。

“小…公子…”银笙满脸通红地叫道。

“好好玩吧,机会可不多哦!”我笑着说完,丢下他们便走。走了几步发现这两人还跟着,我回过头去:“还跟着我干什么?”

叶轻尘说道:“我是主子的随身侍卫,得跟在他身边负责他的安危。”

“用不着!”我说道,“刚才你不是也没在他身边?银笙,别让这小子再跟上来!”叶轻尘还欲跟着,被银笙拉住,我就知道我家银笙关键时刻还是最听我的话!刚走了两步又被叫住:“公子!”我回过头去,银笙求救地看过来,原来是力量有悬殊,没拉住。我做了个动作,转身继续前行,相信这次不会有人再跟来了!果然,身后传来叶轻尘的声音:“啊!你点我的穴道干什么,你…你居然会点穴!”

我拿出面具戴上,走到城墙边,我无视站在那里的束潇然,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心中正自窃喜我又赢了,他并没能认出我来,左手已经被抓住。

“云萱!”我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喜滋滋地看着我。

“你不怕认错人吗?一上来就拉人家的手!”他竟能认出是我,心里一时之间甜蜜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