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你了?“李真睁大眼睛,双眸里一派同仇敌忾的怒意。

“嗯!”小智重重点头,指指自己的胳膊和脑袋,“他打我这里,还有这里!”

“来,爸爸告诉你!”李真把儿子在膝盖上转了个向,然后抓起小智的小手。紧握成拳,“下次要是再有人敢欺负你,他打你哪里,你就打他哪里!”

说着,他包住小智拳头的手有力地往空中送了出去。左一拳,右一拳,打得小智咯咯直乐。

“儿子,记住了吗?”

“记住啦!”小智奶声奶气地嚷道。

晓颖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父子俩一个教一个学。待到李真含笑的双眸朝她望过来时,她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是教他以暴制暴。”

李真当时没说什么,等小智睡着了,他才跟晓颖解释了几句。

“我小时候因为长得小,也经常被人欺负,后来实在是把我惹急了,我开始挥拳揍人。每次只要打一架,我从来不手软,非要打到对方趴下求饶才肯放手,自那以后,就没人敢轻易和我动手了。所以使用暴力也不全是坏事,关键看你用在谁身上,当然不能殃及对你好的人。但是,如果有人伤害了你,一定要狠狠回击,直到他再也不敢侵犯你为止。”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暗中折射出来的冷冷的光芒忽然让晓颖觉得很陌生。

和李真在一起生活了三年,晓颖才慢慢发觉自己原先对他保持的很多印象其实都是误解。比如,大多数时候,他的确很温和,但在对待一些原则性问题上,他又很强硬,这些在他们偶尔谈论如何解决公司里的某些纠纷时,她能深切从他的态度上感觉出来;又比如,以前晓颖总觉得他是个处处为别人考虑多过为自己考虑的人,结了婚之后才发觉其实他也很自我,只是他把这种自我隐藏得比较深,外人看不出来而已。而晓颖与他朝夕相处了三年,即使隐藏再深的东西,也难免有走光的时候。

当然,对晓颖而言,这些都算不上严重的问题,人无完人,谁都会有点脾气,更重要的是她确信李真爱她,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她踏实地生活在他的世界里了。

晓颖陆陆续续往外投了数封简历,两周后,有家名为柯兰机械的公司给她打来电话,他们在招聘一名出纳,希望她能过去面谈。晓颖喜出望外,整整两晚上没睡好觉,脑子里全是面试时可能被提及的问题和她自己准备的答案。

李真见她连睡觉都在喃喃自语,不觉诧异,“你怎么紧张成这样?”

“我有几年没出去工作了,不知道还行不行?”晓颖忧心忡忡,“要不然,你先帮我排演一下吧,假设你是面试官。”她把自己准备的一摞纸塞到李真手上,“你问,我答,这样效果可能会好一点。”

李真随手把纸张搁在床边柜上,拉着晓颖重新坐下,“睡吧睡吧,别再想了,你这样搞下去会神经衰弱的。反正能不能成功都没关系,就是你一直在家没工作,我也养得起你。”

晓颖哪里听得进去,仍然惴惴不安,“我这次应聘的是会计,以前从来没干过,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要求有工作经验??????”

李真见她快魔怔了,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拉好被子,果断地把台灯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晓颖整晚上都睡得迷迷糊糊,睡眠很浅,第二天起床自我感觉当然不会好,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但该做的事她还是照做,一大早起来做早点,拎儿子起床,忙得像打仗一样,等她重新复习了一遍自拟的考题,衣着光鲜地站在家门口准备外出时,已经接近九点了。

面试安排在上午十点。她一路给自己打着气,按照人事部给她的地址,打车到了柯兰。

公司很漂亮,从铁栅栏的缝隙里望进去,整栋行政大楼位于一片绿色的草坪之中,大楼廊下的台阶前还有几根硕大的圆柱,坚定巍峨地撑起身后那更为雄壮的建筑物,有点像中世纪的欧洲建筑。

晓颖在门卫处做了登记,领完访客证后,在保安人员的指点下走向那栋很像礼堂的楼宇。

她查过这家公司,简介上说它的前身是一家英国老牌企业,在华投资不顺利,后来被国内的某家民营企业收购了,又过了几年,连名字都换了。但公司原先的大楼还在,继续使用着。应聘八字尚没一撇,晓颖却已经打心底里喜欢上了这样别致的楼宇。

还没等她从对柯兰良好的第一印象中回过神来,财务部的两名面试官便用一堆专业问题将她砸得头晕目眩。她可以把书本上的知识背得头头是道,可那些实际操作方法却不是靠死记硬背就能掌握得了的。

短短二十分钟的面试,几乎击溃了晓颖全部的自信,她无不沮丧地跟两位面试官道了别,走出会议室。看来,她与这家漂亮的公司是没什么缘分了。

沿着走廊往大门方向走,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笃

笃声。

“韩小姐,请等一下!韩小姐!”身后有人呼哧呼哧跑着追上来。

晓颍驻足回曚,是人事部的一位姓路的行政专员,刚才和他们一起坐在会议室里面面试的,但除了几句开场白之外她就没再发过一句言。

“你,是在叫我吗?”晓颍有点不敢相信地问。

“是啊!”路小姐笑吟吟地对她说,“我们范总想见你。”

晓颍震惊不已,“范总?他是······”

“我们市场部的副总。”

晓颍愈发摸不着头脑,自己和市场部能扯上什么关系,“我,他······”

“快跟我走吧,他现在就在办公室等着你呢!”路小姐也不多解释,笑着催促。

路小姐把晓颍引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向坐在外间的秘书低语几句,秘书即拎起内部分机打了进去,须臾,她挂掉电话,示意晓颍进去。

晓颍一头雾水地走过去敲门,听到里面有应答后,方才惴惴不安地走了进去。

宽敞的办公室里,一名中年男子坐在舒软的黑色椅子里,看见晓颍进来,他很热情的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是韩小姐吧?你好,我叫范之浚,很高兴见到你。”

面对范之浚伸出的手,晓颍稍作迟疑,才抬起自己的手来与他相握,“范总您好。”

“坐吧,坐下说话。”范之浚边说边引她来到小圆桌前的椅子里坐下,“你是来我们公司应聘会计的,对吧?”

晓颍赫然,“是啊,不过好像不够格,我在经验方面太欠缺了。”

“呵呵,我刚看过你的简历,你以前在J市的南翔公司做过?”

“嗯。”晓颍点了点头,当她的目光接触到范之浚时,忽然发现这似乎并非是一句寻常的问话,因为他的眼里闪烁着点点光芒。

“有什么问题吗?”她不安的盯着范之浚问。

“我······可以问你几个关于南翔的问题吗?”范之浚双手交叉相握着搁在小圆桌上,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晓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方便的话。”

“嗯······这个,”晓颍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好,“您想了解什么呢?”

范之浚也不绕圈子,“南翔应该是沈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吧?”

“对。”晓颍的眼镜飞快地眨着。

“哦,你别紧张。”范之浚笑着道,“其实是这样的,我也不怕实话对你说,我们最近在准备一个大项目,跟J市的沈氏集团有关。你在南翔做过,估计也听说了沈氏近期打算来H市投资建厂的消息吧?我们柯兰的零部件刚好能够与他们的产品匹配上。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很难得的合作机会!沈氏在国内机械行业内一直处于领先水平,他们的董事长沈南章先生深谋远虑,做事很有魄力,可惜我们柯兰起步晚,几次想和沈氏洽谈。都因为时机、价格等方面的原因没有成功。不过,如果沈氏在H市建厂,对我们来说,可谓天时地利俱全,如果还没法拿到投资项目的话,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我都无法跟上级交代。”

听到这里,晓颍总算明白了范之浚的用意,“您的意思是,你们想和沈氏合作,但是目前还在筹备阶段?”

“对!我们对这个项目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但因为H市做同类产品的企业很多,竞争肯定很激烈,当然了,我们又我们的优势。不过为了能够让竞标顺利,我需要通过一些别的途径来巩固我们的获胜的筹码。”范之浚的脸上露出微笑,“韩小姐,我刚才也说了,沈氏来我市投资,对柯兰而言,是天时地利皆备,现在唯一有所欠缺的就是人和了。”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我认为你正式我寻觅的‘人和’因素之一了。”

“可是我······我只是在南翔做过,我对沈氏集团不了解。而且我在南翔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仓库管理员而已---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范之浚的身子略微往前一倾,“沈均诚这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晓颍在他全神贯注的凝眸下停顿了片刻,这才虚弱地回答道:“知道,他以前是南翔的总经理,不过我跟他······不熟。”

“这次来H市办厂,他是全权负责人。”范之浚对她的神色并未在意,他满意地将身子向后一退,重新靠回椅背上,“不熟不要紧,只要认识就够了。为了能拿下沈氏的项目,我在公司市场部特别成立了一个项目小组,小组正缺一个助理,韩小姐,不知你对这个职位有没有兴趣?”

“我,我······”晓颍全然没了主意,事情变化得完全出乎她意料,“我是来应聘会计的。”

“我知道。”范之浚笑意盎然地道,“不过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资历要出

去找份会计的工作,恐怕有困难。而且你在家里闲置了三年,之前做过的事又比较低端,要想重新出山找份好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是,如果你在我这儿哪怕只做一年,”他紧盯着晓颍,手轻轻一抬又一落,“这就好比踏上了一块跳板,它会带给你质的飞跃,今后无论你想去哪家公司,都会顺利很多。而且,我现在就可以承诺,一年后,如果你还在我们公司,还以进财务部为最大的目标,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推荐。”

范之浚见她茫然无措,以为她心有所虑,遂又朗朗一笑,接着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放心,我不会要你违背业务条款或者职业道德,让你提供所谓的秘密情报--前提是你真的有啦,呵呵!因为你不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还有,借助你直接和沈均城拉上关系显然是不现实的,不过没关系,我需要的是一个熟悉沈氏集团、熟悉南翔的人,在我们做项目的过程中可以给予一些适当的建议,避免我们多走弯路就行,你看,这份工作其实不难吧。”

晓颍听得心头怦怦直跳,她不是不心动,可她如果答应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重新和沈均城见面?

他们已经有整整三年没见过面,中间甚至连联络都不曾有过。

她该避开他么?还是接受眼前这桩从天而降的好工作,至少,这看起来应该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你······能让我想想吗?”晓颍咽了一口唾沫,轻声问道。

“当然可以。”范之浚笑道,他看的出来,晓颍的心思活络了。

不过令他不解的是,她犹疑的反应和他原先所预料的出入甚大。在召见晓颍之前,他就通过她的履历对她有了一个大致的定位,自认为提出的条件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他没想到晓颍并未喜形于色,反而还要时间考虑!难道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会计对她的吸引力如此之大?

范之浚之前也没想到能在H市淘到一个从南翔出来的人,他直觉这对柯兰来说是一个号兆头。尽管晓颍在南翔时的地位比较低,但兵在没用之前,无法预料他的作用究竟是大是小的,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个微小的失误而留下遗憾。

对于晓颍,他希望把她圈在自己的工作小组里,一方面是希望能从她那儿得到一些关于南翔的不为人知的信息---他本人对分析信息并相应作出决定很有自信;另一方面,也是防患于未然,如果晓颍真的有用,文艺她被竞争对手挖过去就麻烦了。商业竞争,如果志在必得的话,那真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会死在哪根蜘蛛丝上。

所以他宁愿先下手为强,把韩晓颍稳住再说,至于她是否真的有用,那就是另一说了。

结束与晓颍的谈话后,范之浚亲自送她出门,并奉上一张自己的名片,“我希望,你考虑的时间不要太长。”

晓颍是实诚人,听他语气急切,当下就给了承诺,“最迟后天一定答复您。”

“好,一言为定!”范之浚朗声笑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晓颍尝到了选择的痛苦。

她的脑子里被两个对立的声音吵得烦恼不已。

一个说:“这职位不错,我相信你短期内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另一个说:“再好也不能去,你没听说范总么,将来很有可能会跟沈氏甚至跟沈均城打交道!”

一个说:“跟沈均城打交道怕什么,你们两个早就各归各路,选择一点关系都没有,连朋友都不是了,除非你心里有鬼,你怕见到他!”

晓颍苦恼地捧着自己的脸,“我是在怕他吗?也许,也许······可是,我怕他什么呢?”

晚上,李真回来,想起来她曾经提过今天去面试,顺口问了她一句:“结果怎么样?”

晓颍垂着眼帘,无精打采,“不怎么样,他们要有会计经验的。”

李真笑着安慰了她几句,但能看得出来,他其实挺高兴。

第二天下午,等家里没人,晓颍给范之浚去了电话。

“考虑地怎么样?”范之浚在电话里笑吟吟地问。

“对不起,范总,”晓颍艰难的一说一顿,“我,我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你是说你不会来?”范之浚很失望。

“是的······”晓颍低声说,“我······还是想找一份跟财务有关的工作。”

好半响,对面才传来范之浚怅然的声音,“韩小姐,我很欣赏你的执着,但是······唉,你这样的决定,让我非常遗憾。”

“对不起。”晓颍也觉得万分抱歉,深深的沮丧之气笼罩在她心头,她甚至有些恨自己的怯懦。

渐入深秋,拂上面颊的晚风中有了些许寒凉之气。晓颖从超市里出来,踱步往家的方向走,不疾不徐,有点百无聊赖。

一个月前,她向李真宣布了准备出去工作的计划,然而她的求职之路并不平坦。

H市是以旅游业为主的城市,适宜的人居环境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年轻人来这里就业,生活。所以此地人才市场的竞争分外惨烈。晓颖几乎把简历给近段时间在招聘的公司全投了一遍,收到的回复却寥寥无几,不是说她学历不够过硬,就是经验方面欠缺。她又不愿意再回到最底层做起,那样的话,她辛苦读来的一张文凭岂不如同废纸一张?

况且,如今的她也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为了生存而工作,她希望能跻身于办公室,起点高些。只要给她一个平台,她一定会踏实地干,一步一步朝职业理想努力。

可惜,没有哪家公司愿意给她提供这样一个平台。

李真偶尔听到她抱怨两句,总是语气轻松地安慰她,“就当你之前的学习是打发无聊的时间好了,这样不就心理平衡了?”

他的安慰根本慰藉不了晓颖,反而激起她更加强烈的想要出去工作的情绪。某些时候,她会恍惚觉得,李真就是希望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与外界接触,他想完全占有她,以一种温柔却让她窒息的形式。

下午,看了一会儿会计方面的专业书籍,晓颖觉得昏昏欲睡,她不想任由自己被这种懒散的情绪控制住,于是捧着书走进阳台里,背风点燃一根烟。

其实,她很早以前就戒烟了。这么多年,也甚少想到过再抽,毕竟女孩子抽烟常常会让人侧目和反感,而晓颖不想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特立独行的人。

但结婚后她一直闷在家里,有时候会无聊到想发疯,所以会偶尔抽上一两根排遣一下情绪,当然是瞒着李真的—她不敢想象李真如果知道她抽烟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他自己也没有多大的烟瘾,只在必要的应酬时才会抽上几根。

没精打采翻了几页书,一张名片从书本中掉落到地上,她俯身捡起来,“范之浚”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重新点燃了她从未寂灭的渴望。

仅仅是三五分钟的时间,她的脑海里犹如岩浆在翻滚,与其在家无聊混日子,不如放弃考虑,先抓住机会做了再说。

掐掉烟蒂,合上书本,她几乎是跑着回到客厅,把手机翻出来,按照名片上的提示拨号码。

一串数字顺利拨完,她的手指滑向确定键时,有过短暂的犹豫,也许这对她而言,是个分岔口,一旦选择下去,后果会是怎样,她毫无把握。

但当她再度抬起头来,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屋子,一股寂寞到烦躁的心绪再次攥住了她,她一使力,手指不再犹豫地按了下去。

她的心被自己撩拨得狂跳不止,在范之浚接起电话以前,无数道顾虑还是不争气地涌入脑海。

“他会不会笑话我?”

“如果他早就不需要人了怎么办?”

“我这样打过去会不会显得很滑稽,我......”

电话通了,范之浚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喂,请问哪一位?”

晓颖来不及多想,赶忙开口道:“范总您好,我.....我是之前去贵公司应聘过的,我叫韩晓颖。”

对方顿了大约三五秒之后,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哦,原来是韩小姐,你好!”

晓颖松了口气,幸好对方对自己还有印象,否则她不知道有多尴尬。

“范总,恕我冒昧,我......我是想问一声,”害怕与期待,后悔与紧张在她口舌上形成一串串障碍,让她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您上次,咳,提到的......那个职位,不知道还......还......”

她听着别扭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真恨不能立刻把电话掐了!但她这次不想再做逃兵,无论如何,她需要一个结果—要么让自己死心,要么重新开始求职之旅。

其实在此之前,她已经有意无意对柯兰公司,以及那个职位做了无数美好的设想,这也是她今天鼓起全部勇气给范之浚打电话的原因之一。

“韩小姐,”范之浚终于打断了她,及时接过她磕磕巴巴的话茬,他缓慢地,悠扬地对她说了一句,“随时欢迎你来柯兰。”

36

车子转了个弯,柯兰公司那栋漂亮的建筑以及大片草坪即映入眼帘。

“你应该弦学会开车,这样下班回来就可以自己开车了。”李真手捏方向盘,对晓颖建议道。

晓颖笑着摇摇头,“我没胆子开的。公司行政部的人说他们提供班车,离咱们小区不远就有站台。你以后也用不着天天送我上班,我自己坐车来就可以。”

“反正顺路,捎你过来很方便。”李真坚持。

他把车停在路边,等待晓颖下车的过程中,他转过头去自习瞟了一眼珂兰,确实是家环境不错的公司,与H市整体的景致很协调,只是它看起来更像可以供人参观的博物馆,而非一家生产制造产品的企业。

李真在心里对自己的这番评价发出笑声,他的上司曾经笑话他不解风情,只知道钻研技术,或许有点儿道理。

晓颖在车门外弯下腰跟他挥了挥手,嘴里说了句什么,很轻,他没听到,估计是路上小心之类的话。隔着车窗,他向她微笑点头,而后看她走进门内。

她很快就成为绿色草坪上一个靓丽跃动的小点。几年过去了,她依然那样美丽,而她发现自己依然那么爱她。

或许,她永远都不会了解他有多爱她。

李真静静地注视着妻子的身影,知道彻底看不见了,才重新发动车子往前驶去。

柯兰公司内,晓颖加入了范之浚直接领导的项目组。

距离他向她侃侃而谈柯兰计划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项目组其实才刚成立,连晓颖在内,一共有三名成员,除了晓颖是范之浚直接招进来的,其他两位都还担负着别的职责,沈氏项目于他们而言只是个副业。

进公司三天后,晓颖又进一步了解到,范之浚的副总并非想象中那么让人钦羡。早在半年前,他因为一项决策失误而失去高管的信任,如今手下无兵,等于被架空了,随时有走人的可能。而这种大势将去的征兆,在他面试晓颖时竟一点偶读没有泄露出来,令晓颖在震惊的同时也对他的沉着大为佩服。

明白了范之浚面临的危险处境,她也就更加清楚他誓要拿下沈氏的决心,一旦成功,他就算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就可以扬眉吐气、稳固根基。到那时,即使他要告别柯兰,也不是以一副失败者的姿态灰溜溜离开了。

就目前而言,晓颖是唯一一个专属于范之浚领导的全职下属,其他两人不过是假借个名义划过来给他的团队充充数的。鉴于此,晓颖便成了协助范之浚的首席项目助理,帮助他搜集所有与沈氏相关的资料与信息。

在晓颖来之前,范之浚其实已经独自做了不少工作,他手上几乎收集了沈氏公开资料的全部,包括沈氏已经沈均诚负责南翔时的运营情况。他也尝试着以及柯兰公司的名义与沈氏的关键负责人接触,无奈手上可供实际利用的资源太少,沈氏内部又没有可靠的人帮忙引荐,接洽工作便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即便如此,晓颖眼中的范之浚也从来没有气馁过,他每天都会有新的点子产生,尽管很多都要到跟沈氏有了实际合作后才能兑现,晓颖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用心与对企业营销的敏锐嗅觉。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晓颖是很愿意帮助范之浚达成他攻下沈氏的目标的,这种情绪在看到柯兰一些中层管理者对范之浚抱着阳奉阴违的敷衍态度时尤为强烈。

晓颖相信,只要自己肯给沈均诚大哥电话,他和范之浚见一面聊上一聊的可能性会很大,如果那样,即使范之浚最后不一定会成功,但至少能令轻视他的职员们的态度有所改观。

但晓颖到底还是有着清醒的约束自我的理智,他清楚自己凭着那层特殊的缘故进入柯兰,她竭力想忽视自己能进公司的真正缘由,而把重心放在倾力协助范之浚上,按照他的步骤一步步朝前走。她要让自己相信,只奥他们用心、肯干,不需要协助外力也一样能成功。

重返职场后,人是充实了,但麻烦也不少。

每天下班以后,晓颖得先去阿婆家把小智领回来,然后就着周末预先买好的生冷食材做一顿简单的饭菜。李真还是很忙,他不回来吃,晓颖也没心思多做。

晚饭后,她还要给小智洗澡、讲故事,然后哄他睡觉。只有等小智睡着了,她才算彻底解脱,不过通常时间已经不早了。

这天因为晓颖允诺小智吃完饭可以带他去超市玩——冰箱里的蔬菜和水果已经不剩什么了——小智便吃得特别快。没多一会儿就把个空饭碗朝晓颖一照,雄赳赳气昂昂地等着她表扬。

晓颖瞥了一眼他沾满腮边的白色饭粒,忍着笑嘱咐他把脸擦干净,看到儿子干脆利索地跑去洗手间,晓颖在心里感叹,物质诱惑果真力量强大。

碗具都没来得及洗,晓颖就拉着儿子出发了。

小智在超市城挑起东西来总是没完没了,什么都好奇,恨不能样样商品都撕开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晓颖选好自己要购买的物品后,好哄歹哄,又以一部汽车模型为代价,才把小智成功地从货架前拉开。

结完账走出超市,晓颖一手提着沉甸甸的袋子,一手紧紧拉诠小智,谨防他乱跑,真是吃力又费劲。

下了台阶,小智忽然指着对面一辆蓝色的车对晓颖嚷道:“妈妈,看,爸爸的车!”

晓颖定睛望过去,果然有点像,再侧过身看了一眼车牌,还真是。

她喜出望外地拽着儿子过街:“坐爸爸的车回去,这样咱们就轻松多了。也没细想他怎么会把车停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