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释然,“那我先进去了。”

“好。”

沈均城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手缓缓伸进裤兜,掏出了烟盒。

造化就是这么捉弄人,年少轻狂时,把什么都不妨在眼里,觉得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结果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他年届三十,在生意场中历练了这么几年,手腕越来越老练世故,身上的血性却在教教消失。到最后,不得不向命运低头,无奈且麻木。

众生皆苦,他见见能体会出佛家这句禅意中的苦涩来了。

他的这些体会无法向旁人诉说,即使是晓颖,如今也不再为他敞开心扉,聆听他的私语。

烟雾缭绕中,他恍惚见到了养母吴秋月,满面病容,却神色安详。

她走的时候很平静,所有家人都围在她身边,没有一个缺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觉得自己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真的“圆满”了吗?

当她孱弱的视线投向沈均诚——她养育了近三十年的儿子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中有的不仅仅是欣慰,还有遗憾和歉疚。

沈均诚并不十分恨吴秋月,即使她屡次拆散了他和晓颖,这么多年,她对自己付出的爱已深深植根在他的血液中。

而他对她仅有的那点怨愤也在她去世前半年,两人的某次促膝长谈中消弭殆尽了。

 那一天,他们全家一起去参加黄依云的婚礼,她嫁给了一位J市新晋的变通局副局长,年轻帅气,且前程似锦,完全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站在台上的那对俊男靓女不断赢得台下宾客的阵阵喝彩与掌声。

黄依云能得到幸福,对沈均诚而言,也是一种心灵的解脱,他由衷为她高兴,但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身旁吴秋月的脸时,却觑见了深深的落寞。

几天后的傍晚,沈均诚陪着母亲在小区里散步。.

医生嘱咐过他们,要让吴秋月多在外面走走,透透新鲜空气,而且最好能有冢人的陪伴。

这些叮嘱,沈南章父子都铭记在心,平时两人再忙,也总会有一个人提早回家陪着吴秋月。

吴秋月身体虚弱,走不了几步就想找个坐的地方歌一下,沈均诚便扶她坐到网球场边的长椅里稍事休息。

“小诚,你今年是不是三十一了?”

“要按您的算法,是该三十一了。”沈均诚笑着答道,吴秋月都是按虚岁算“依云比你小一岁吧?”秋月思忖着道,“人家终于结婚了呢你呢?”

沈均诚依然只是笑,“这种事只能慢慢来,急也急不得的。”

从吴秋月问他年龄开始,沈均诚就隐约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了。

关于他的终身大事,一直以来都是吴秋月最重视的问题,即便是身体状况差成这样,只要有这方面的信息,她都会热衷去打听一番,并几次三番给沈均诚推荐合适人选。

沈均诚不忍拂她的意,每次也就敷衍着去见个面,但事后总有理由推掉,令吴秋月每每失望不已。

她也曾怀疑过,沈均诚或许还在惦记着那个叫韩晓颖的女孩子,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沈均诚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至情至性,如果他是个绝情冷酷的人,那么当年他离家出走后就不可能再被沈南章劝解回来,到她床前认错忏悔。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他能够顾念于自己对他的养育之恩,当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忘却一段感情。他善良、孝顺,同时也很固执,对此,吴秋月别无良策。

“可是我着急啊!妈没别的指望了,就想在走之前能看到你成家立业。”秋月叹了口气,“你爸说你做事很努力,都不用他操什么心,所以这立业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你。”

短暂的停顿后,她幽然继续,“小诚,有些话你可能不想听,但我还是想对你说,我怕我的日子不多了。”

“妈——”

“这两年,你在外头玩得很疯,我听很多人提过,我跟你爸爸都没说过你什么。你年纪轻,贪玩可以理解,可是,你总也该收收心,把家给成了是不是?

你总得给妈一点昐头吧。我,唉,我真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妈,您别胡说,您的日子还长着呢!”沈均诚握紧母亲的手。

“天命难违,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经过这场大病,吴秋月倒是看开了许多东西,“其实,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了,除了你和你爸爸。”

她的手也回握住沈均诚的,目光慈祥而专注地盯着他,“小诚,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什么?”沈均诚不解地笑着,“您尽管问,妈。”

“你…恨不恨妈妈?”吴秋月双眸紧紧盯着儿子脸,这是她久埋心底却一直无法启口的问题,可她又实在不甘心把这个疑团带到棺材里去。

沈均诚失笑,“怎么会呢,妈,您想多了。”

吴秋月暗暗叹息一声,“你即使没有恨我,肯定也在怨我吧,当初我执意不让你跟韩晓颖在一起。”

沈均诚无言地低下头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么?”

“…”

“我是吓怕了。”吴秋月把目光从沈均诚脸上调开,“她和你生母很像,都是不声不响的性格,可是骨子里却有股让我害怕的力量,她们都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沈均诚面庞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听出了吴秋月声音里的一比战栗。

“小诚,你不知道你母亲当年来找我,她求我把你还给她时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我夺走了她的命一样。她即使不说话,那双眼睛也能替她表达,我真的很害怕见到她…后来是你爸爸出面,才让她打消了讨回你的念头。”

沈均诚低下头去,久久不语。吴秋月察觉到了,她瞥了他一眼,脸上显出几分歉然的笑意,“原谅我这么说你的亲生母亲,现在回过去想想,她其实也挺可怜的,如果换成是我,大概…我也会跟她一样。”

“人都是自私的,那时候的我,也只想着自己的不幸,哪会替别人考虑呢!·”她枯瘦的手指在沈均诚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我这一辈子,因为有了那个伤痛,所以一直没法从里面解脱出来,也一直不太相信别人,我觉得自己好像总在跟别人争夺你,你的生母,甚至你爸爸,还有…韩晓颖。”

415

“我在你外婆家第一次看见她时,就感到了某种威胁。在那之前,照顾你外婆的王阿姨也对我旁敲侧击过一番,再加上她长的那个模样,叫我怎么不疑心她的动机?她不过是个出身贫寒的小女孩,却想仗着自己的容貌拖住你,我当然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我…”

“妈!”沈均诚隐忍地唤了她一声,“都过去了,您别再提了。”他不想听到从母亲口中说出来的任何诋毁晓颖的话语,那对他而言,简直是种折磨。

吴秋月端详着他刻意避闪自己的神色,不禁苦笑两声,“事到如今,你果然还在想着她。”

沈均诚深深吸了口气,松开母亲的手,望向远方的眼眸中隐隐流露出烦燥。

暮色弥深,他调匀自己的呼吸,复又平静地对吴秋月道:“妈,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我还有话没说完。”吴秋月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臂,表情执着地道。

沈均诚怔了一下,只得重新坐下,却不再与她的目光对视。

“小诚,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她?”吴秋月的问题果然又回到韩晓颖身上。

沈均诚只是默不做声,他既不想惹母亲不开心,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说瞎话,既然如此,沉默是最好的解答。

“因为你还喜欢她,所以你总也看不上别人,我说得对不对?”

沈均诚耐不住了,转眸望向吴秋月,后者眼里适才的激动早已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宁静与祥和,这样的眼神,在以前的吴秋月那里是很难看得到的。

“妈,您到底想说什么?”沈均诚有点无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还喜欢那个女孩子…就去找她吧。”吴秋月缓慢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与此同时,心头的一个结也像瞬间松懈了下来,她有了安心的感觉。

心情平静下来后的吴秋月对自己在过去岁月里的过激举措不是没有懊悔的,但人往往是这样的,不到最后一步决不肯低头认错,而她的性格更是刚强,在彼时的情境下,哪怕挣个鱼死网破她也未见得会服输。

唯有到了现在,当她因为缠身的疾病对世间的一切都看得淡然之后,才摆脱了以往的自傲与固执,多了宽恕与悲悯。

对于韩晓颖,她也是思想斗争了很久,才慢慢愿意接受那个她本不喜欢的女孩。因为她也是刚刚明白,真正爱自己的儿子,不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的身上,让他走自己指定的所谓阳光大道。其实,放手,让他自己去感受,去飞翔是最好的方式。

如果韩晓颖的确能够让他感到幸福,她又有什么理由拦着,不让他们彼此靠近呢?

她等了许久,沈均诚却没有如她预期中那样发出惊喜或者感激的声音,他的沉默令吴秋月觉得可怕。

沈均诚低下头,把脸埋在自己掌心里,吴秋月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似乎整个身段都在微微颤动,她不安地把手臂搭到他肩膀上。

“小诚,你怎么了?你,不会是不愿意吧?"

“太晚了,妈。”他依旧没有抬起头来,沉闷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指缝里流出,“她......早就已经......嫁人了。”

安静的慕空中,仿若闪过一道惊雷,吴秋月搭在沈均诚肩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用力闭上眼睛。

造化弄人,过去之人不可追,现在之心不可安,未来之事不可知,人生皆苦。

这一刻,她才算真切体会到了沈均诚的痛苦。

39

下午一点,范之浚的秘书能么通知项目组成员到办公室开会。晓颖恰好和小江在一起,两人一同前往范之浚办公室。小江发了一句牢骚:“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说法,眼下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太多了,我可不想替他人做嫁衣。”

进了办公室,晓颖发现范之浚神色如常,他按着上午发给大家的那份新项目进程表一项一项分配任务。

虽然心存疑虑,但以晓颖的性格是不可能在这方面多言的。王凯则是心无城府,领导照说,他照做就是。唯独小江,心里藏着不满,见众人都不言声,只有先忍着。

等一个议题讲完,下一个议题还没来得及接上的当儿,小江按捺不住了,“范总,我有个问题想先搞清楚。”

“你说。”范之浚停下手头的活,和颜悦色望着他。

小江挠了挠头皮。“这个项目落谁头上到底定了没有啊?别咱们现在搞得这么熟络,到头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白忙一场,那叫怎么话说的呀!”

王凯听到他如此公然地对项目提出质疑,不觉蹙眉想阻止他往下说,这分明是在怀疑范总在这个项目里的地位。

范之浚脸上的僵硬之色一晃而过,迅疾得几个下属都没来得及看清,他很快笑了笑,道:“谁告诉你们会白忙活一场,在座的不都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吗?”

“那......”小江还心存犹豫:“季度未考核的时候,我们能把这个项目中取得的成绩算在自己头上吗?不会有人出来跟咱们抢吧?”

范之浚朗声大笑,用手上的签字笔点着小江调侃道:“你小子算盘打得真精明!是不是我说不一定,你就不准备卖力了?”

“话当然也不能这么说,但是......”小江倒也实诚,挠着头皮只管拣紧要的话说。

“你们可以放心!”范之浚手上的笔一挥,要给自己的团队喂一颗定心丸,“早上乔总找我谈过了,他言之凿凿对我说,沈氏项目是我们拉进来的,会坚定不移地按在我们头上,自前进展顺利,但毕竟还没到最终定论的时候嘛!只要我们能中标,别说季度未考核了,乔总还允诺会额外给大家奖励!总之不会让我们的努力白费!”

小江这才大松了口气,“范总,听您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得!我们都听您的,您让我们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干!”

王凯接口道:“是啊,范总,上午沈氏的肖小姐还打电话来向我们要一些特殊产品的资料呢。我听说和沈氏持续接触的公司不下五家,其中有好几家都是沈氏还没来H市之前就闻得风声预先动作起来了,但进度方面好像都没咱们柯兰快。咱这应该算是后来居上了吧,我觉得咱们的胜算很大啊!”

“嗯,肖小姐是个人物,一旦决定要做事了,那节奏真是,我都有点儿跟不上。”小江对肖雨欣印象深刻。

“他们这么着急也是有原因的。”范之浚道,“沈氏最近在准备一个访谈节目,他们想在开标之前造造声势,这对柯兰来说当然也是好事,等于免费的活广告,你们一定要配合好他们,跟紧点儿。”

“范总,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开标?”晓颖问。

“具体时间还没发通告,不过我估计就在这个月,”范之浚说着,目光逐一看着在座的每一位下属,“别的说什么都是虚的,关键就是看最后能不能把标夺下来!”

正群情激动地说着,晓颖的手机在衣兜里不断震动。她悄悄掏出来瞟了一眼,是幼儿园打来的,心头一紧,她赶忙起身跟范之浚打了声招呼吗,走到外面去接听。

电话是小智的班主任秦老师打来的,声音很不客气,“是李智妈妈吗?李智在幼儿园里闯祸了呀!他跟小朋友抢玩具,抢不过人家就拿玩沙用的小铲子砸人家脸,把别的小朋友的脸都划破啦!”

晓颖听得心惊肉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李智他打人?他胆子没那么大的,怎么会…“

“哎呀,你就别和我争论了,赶紧过来一趟吧,被他划伤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一会儿就过来了,这件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事到如今,晓颖已经顾不得跟老师计较态度了,她苍白着一张脸重新回到范之浚的办公室,万分抱歉地和他告假。

“怎么回事?”范之浚很意外。

晓颖只得把事情原委简短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小江和王凯也都在一旁皱眉听着。

范之浚立刻表示理解,“那你赶紧去吧,我本来还有几件事情想和你好好谈谈的,等明天再说好了。”

晓颖急匆匆赶到幼儿园,一到教室门口就看见小智被秦老师按着小脑瓜站在墙边,小智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比他高小半个头的胖男孩,此时,他的母亲正蹲在他面前心疼地仔细察看儿子的伤势,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

“我已经让校医给他的伤口消过毒了,校医说小孩子力量小,只是伤着了点皮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秦老师在一旁软声细语地解释,眼角瞟见李智,气又不打一处来,“李智这孩子就是没分寸,也不知道平时家里大人是怎么教的!”

“秦老师,”晓颖一脚踏了进去。

秦老师转头看着她,眸中的愠怒尚未散去,抬手一指胖男孩,“你看看李智都干了些什么吧!他要是手偏过一点,就把人家眼睛弄瞎了,到时候这个责任谁负得起呀?”

老师的话说得刺耳,晓颖却无从辩解,赶忙带着一脸紧张地凑到胖男孩妈妈的身旁,跟着一起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除了那道明显的出血伤痕外,还有一小块皮肤组织溃烂,估计是被沙铲大尖头撞到的,好在面积不大,就黄豆大那么一点,而且已经上了消毒药水,红红的一大块,在胖乎乎的面庞上显得格外醒目,她只得连声向对方妈妈道歉。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医药费什么的都我来。”

胖男孩的妈妈倒还算和蔼,隐忍地叹了口气,说:“既然校医讲没事,医院就不用去了。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不过你儿子这个脾气好像有点大,才三岁的孩子,怎么手段就那么狠呢?你是他妈妈吗,可得好好管教着他点呀!”

晓颖惭愧不已,“我会的,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胖男孩的妈妈领着儿子离开后,秦老师余怒未消,把晓颖拉倒走廊一角继续告状。

“我不妨实话对你说,李智这个孩子我真是管不了。人家小朋友上课都是乖乖坐在座位上的,他倒好,一个人下来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还影响别的小朋友上课,老师说他几句他理都不理。现在小孩子都是爸爸妈妈的宝宝,我们作为老师,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叫我们怎么办好?这些也就算了,他不该跟人打架呀,你看看人家小朋友,个子比他高,人比他壮实,可你们李智打起架来真是不要命的。今天这个还算运气,没伤到要害部位,可是以后呢?你们也不能把孩子扔给幼儿园就什么都不管的,小孩子的教育问题你们家长也有责任的呀,你说是不是,李智妈妈?”

晓颖无言以对,除了聆听老师的教诲别无他法。她瞄了一眼站在教室墙角有点心不在焉的儿子,一脸漠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晓颖觉得他又可气又有点可怜。

而面前秦老师喋喋不休的话语让晓颖又心烦又担心——老师当着自己的面对小智就已经相当不客气了,如果她不在呢?

“秦老师,要不,我看这样吧…”晓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打断秦老师的话,“这个星期李智暂时就不来上课了,我会在家好好教育他的。”

她并未真的打算在家陪李智,而是想先把小智送周阿姨那儿去待一阵再说,她实在不忍心让儿子在幼儿园里被老师和同学另眼看待。

秦老师一听立刻很爽快地点头回道:“也好也好!我知道你们家长平时工作忙,但小孩子的行为习惯也马虎不得,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能懂得怎么和别的小朋友友好相处了!”

这天,晓颖提前把小智领回了家。小智大概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跟在妈妈身旁一声不吭。

坐在公交车上,晓颖问他:“为什么要跟别人打架?”

“是他先打我的。”小智很委屈,“我拿花片搭小猪窝窝,他走过来就抢,我不让他抢,他就打我。”

他仰起头来看着母亲,“妈妈,别人欺负我,我为什么不可以还手?爸爸就对我说,有人打我,我一定要打回去的。”

晓颖瞧着他一脸的迷惑不解,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才好,只得紧紧搂住了他。

她从来舍不得动儿子一根手指头,今天虽然小智闯了祸,究其原因,也不完全是他的错。

她搂着儿子,想了好一会儿才反问他:“那你把人家小朋友的脸刮伤了,你心里开不开心呢?”

小智沉默着,等晓颖再三催促,才听到他慢吞吞地回答道:“不开心,他以后肯定不会跟我做好朋友了。”

回到家后,小智特别乖,晓颖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也不再讨价还价或是耍小花样了。晓颖知道他是被下着了,心里也着实心疼,但为了让他有个教训,她脸上仍是严肃神情。

做晚饭时,晓颖思量着是不是该给李真打个电话说一声,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说不定他现在正忙着,小智的事情虽然重要,也不至于紧急到要在电话里讲。

好在李真这天回来得不晚,他进门时一眼就瞧见坐在沙发上摆弄玩具枪的儿子,顿时又意外又高兴,“小智还没睡呢?今天看起来很乖啊!”

小智抬头瞥他一眼,蔫蔫地叫了声“爸爸”。

晓颖把炖好的银耳端出来给李真吃,顺便把小智在幼儿园的事低声与他讲了几句。李真当即放下碗筷,走过去把老实坐在沙发里的小智抱了起来,“来,告诉爸爸,究竟怎么回事?”

对着爸爸,小智的神色明显要比对着晓颖时活跃了几分,但他还吃不准爸爸对这件事的态度,所以断断续续把自己的遭遇又说了一遍。

李真一点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好儿子,别怕!你没做错什么,他打你你当然要反击啦!不然不就是傻瓜了吗?”

小智被他一鼓舞,心里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咯咯地笑了起来。

晓颖在旁边听得不悦,隐忍地唤了一声:“李真!”

李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朝她笑了笑,转头又对小智道:“不过呢,虽然咱们没错,还是要注意方法。你是要给他点教训,不是真的想伤害他,对不对?”

小智使劲点头赞同。

“所以以后和小朋友打架不能用危险的工具,知道吗?你得用拳头!”李真挥了挥自己的拳,“用拳头说话才是真的勇士!等你长大了。,爸爸带你去学拳击好不好?保证你能打赢很多人!”

“好!”小智用稚嫩的声音响亮地答道。

等小智睡下后,李真对晓颖道:“我看小智暂时还是别去幼儿园了。”

“我也这么想,秦老师今天的情绪看起来很激动。”晓颖无奈地说,“我明天一早会送他去周阿姨那里。”

李真一听就恼火起来,“我的意思是让他在家里,跟着你!小智现在需要的是母亲,是你,不是什么不关紧要的陌生人!”

“你让他怎么跟着我呀?”晓颖也很生气,“我要上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真哼了一声,“你那个班不上也罢,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你的责任是管好小智和这个家!别的都得往后排!”

晓颖心里忽然发凉睁大眼睛盯着他瞧了好久,最后重重点一点头,“我明白了,你娶我,不过是想找个保姆而已。”

“你胡说什么!”李真被她的她的抢白气坏了,腰杆挺得笔直,“那么我也想问你,到底是家庭对你重要,还是工作对你重要?”

“都重要!”晓颖咬着牙回答他,“你可以在家里待待看,看你受不受得了!每天除了陪儿子就是做三顿饭!”

李真也眯着眼睛大量了她好一会儿,仿佛在拒绝她的怨愤,“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陪着我的儿子?你出去工作究竟是因为寂寞还是别的什么?”

晓颖从自己的憋闷中回过神来,望着李真那别有用心的眼神,她明白他们两人的思路又走岔了,她转过脸去对他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我累了。”

她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又扭过头来对李真道:“我会请一周的假,在家里好好陪小智,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说完就进了房间,把门关得死死的。

李真在沙发上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猛然间把脑袋往身后的沙发背上一靠,脸上布满了阴云。

第二天一早,晓颖照例在厨房里忙碌。李真从客卧中穿戴齐整走了出来,瞥一眼桌上早已盛好的粥与剥掉壳的鸡蛋,心头悄悄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