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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又说,他什么都不能解释,但要她相信他是对的。

他来自哪里?

要去哪里?

他甚至到现在也没告诉过她。

最可恨的是,每次他只要给她一个小小的,听起来稍显诚恳的说法,她都会得到迫切渴望的安全感,好像只要相信,就是正确的。

可……他说的没错,他从没直接伤害过自己。

温寒默不作声。

走到床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件蓝色的短裙和白色的短袖上衣。在他灼热的目光里,穿好衣服。她觉得自己一定疯了,这个男人,绑架她,还要她配合他逃离这里。

“你要我做什么?”她垂眼,避开他的眼睛。

还没等话音落下,她就被拽过去,胸口骤然被扯开,原本就暴露的前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程牧云又揉乱了她刚才穿衣服时特地梳理过的头发:“记得我第一次强吻你的时候,你多讨厌我吗?”

他的手,顺着她的大腿,又去撕扯了两下她的蓝色布裙。

对于强迫她,他绝对轻车熟路。

很快,她就如同被强迫的女人一样的狼狈。

温寒心乱如麻,目光闪烁,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会儿我打开这扇门,你要马上哭着跑出这个房子,不管有谁挡住你,都不要管。我需要他们有至少一分钟的犹豫,不去追你,所以你要尽量歇斯底里,让人觉得你简直就是一个人刺激的疯子,”程牧云从后腰抽出一把刀,顺便把自己刀套也解下来,抽了条短绳子,绑在她的大腿上,“跑出这个大门,向左,沿着路跑出去,半个小时后你能看到一个正在整修的寺庙,那里,有个老喇嘛,我和他买了点东西。你帮我要过来,然后,安静地等着我。”

大腿被勒紧。

温寒梦游一样地摸了摸刀柄,试着抽出来,又慌忙放了回去。

“你留在这里就是我的麻烦。所以为了我,还有你自己,必须成功跑出去。”

他说得轻松而又寻常,好像接下来的所有事都只是个过场,是他们离开这里的一个程序。他弯腰,给她穿上一双运动鞋,在系鞋带时,打了两个死结。

温寒从他把贴身的刀给自己开始,就感觉到了危机四伏。

甚至在他准备打开门的一霎,第一次主动攥住他的手:“等等。”

“怎么了,要个告别吻吗?”

“如果你没来,我要做什么?”她忽然害怕,如果没有他,而他说的又都是真的,自己要怎么办?在这个连语言都听不懂的边境,这个男人竟然是她唯一的依靠。

“如果我没来……”程牧云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在寺庙见到那些鬼佬,他就尽快和孟良川分开来,不知道孟良川需要多少时间带来当地警察。

有多少人,他并不清楚,有多危险,他也不清楚。

而且,他身边的人最好不要暴露,多暴露一个,就是多一个人被盯上。所以,还真说不准——

“我会来的。”他最后说,然后打开了门锁。

门轴的艰涩声响里,他们身后的空间向她敞开,温寒转过身,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一股力量,将自己推出了大门。

在踏出去的一秒,她终于感觉到了真实的恐惧。

有个小瓶子被他塞进她的手心里。

她紧张得来不及看是什么,身边已经有住客走过,诧异地看着她如此慌乱的眼神与凌乱的衣衫。

温寒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感觉大腿内侧,刀鞘在摩擦着自己的皮肤,有些冷且疼。

她深吸口气,狠狠咬住舌尖。

尖锐的刺痛,让泪水很快充盈了眼眶,她马上就照着程牧云的交代,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奔跑的艰涩和虚弱却不是装的。

在一阵咚咚下楼的脚步声中,女主人和她的两个孩子,还有今天来的七八个西方游客都被吓了一跳。

映入眼帘的是神色狼狈、衣装被扯烂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她的左侧腿都□□在空气中,带着各种淤青痕迹。

女主人先是被骇住,马上就走上前,用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呼喊自己的男人,顺便想要拽住她的胳膊。

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她紧张的牙根都咬出了血。

发狂一样甩开身边所有的人:“放开我,放开我!”猛推开试图抱住自己腰的女主人,冲向大门。

手扶上门的一秒,门骤然打开。

她来不及收住脚步,就将推门而入的十几岁当地男孩扑出去,重重跌到街面。男孩吓得,坐着退后。

众人的视线里,她再次发了疯似的,跌撞地爬起来,哭着逃走。

众人愕然。

除了那几个坐在木椅上,正在进餐的欧美人。

其中那个与温寒交谈过的棕发女人蹙眉,似乎在判断,要不要追上这个女孩。毕竟楼上的人才是重点,这个女孩只是线索。

况且根据信息,女孩的确是被挟持的。

可能刚才真的两个人起了什么争执,让这个女孩歇斯底里了?这并不是她所需要关心的……不过,她还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凭直觉给身边一个男人打了个眼色。

根据资料,这个叫温寒的女孩,只有二十岁,是个普通人,只要一个男人就足够了。

就在男人站起身,准备追出去的时候。

楼梯上已经出现了他们这次的首要,也是唯一的目标人物。

程牧云走下来,身上是当地人常穿得便服,并不精致,甚至显得粗糙而没有品位。这里所有的人都从档案里见过他本人十年前在莫斯科的资料,在他最激进时所留下的珍贵照片,和现在完全不同。

那时他的眼睛,犀利得仿佛能透过照片,一眼望到你的灵魂深处。

而现在,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这个人,变了很多。

变得……出人意料的安静。

棕发女人伸手,将起身的男人又按下去。

她改变主意了,甚至觉得这里的七八个人,都没有任何把握能制住程牧云。

“Hi,你的太太……似乎又变得歇斯底里了,”她用英文和他熟络地打着招呼,“需要我和我的朋友帮你去找找她吗?”

“完全没这个必要,”他回答这个棕发女人,“她很喜欢用逃跑的方式和我增进感情,这只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

22|第二十一章 金刚怒目时(1)

有人推门走入。

将两张钞票放在柜台上:“麻烦,我需要个房间。”抬起头来,是个面容白皙颇有些女相的男人,身后跟着个戴着耳机在听歌的少年。

同一时间,角落里在打着瞌睡的周克,换了个手臂,继续睡。戴着蓝色金属框架眼镜的男人,吐掉葡萄核,与程牧云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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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疯狂跑着,脑子里只有他描述的那个地方。

房子越来越少,土路很脏,她险些摔倒,幸好,撑住了。到最后,胸腔都开始剧烈疼痛……喘息着,茫然四顾。神庙,是的神庙,那里真的有,就像在加德满都看到的成千寺庙一样,小而精致。

远远能看到有当地工人在休息。

她脚步慢下来,在心跳声中,将自己被扯开的衣服整理好,拖着酸痛的腿,垂下眼。

一步步,走近。

有个老喇嘛杵着拐杖,穿着姜黄色的棉质上衣,从她身边走过。她因为剧烈奔跑已经有些喘不过气,咳嗽着,手微微发抖着,猛拽住了那个老喇嘛的手臂:“请问,是不是有个男人问你买了东西?”

老喇嘛眯起眼睛,端详她。

不会听不懂中文吧?温寒忐忑回视。

老喇嘛眼睛眯得更深了,她甚至开始想要后退——

“没有,”老喇嘛笑了,皱纹里都是善意,“你去后边看看。”

老喇嘛指了指神庙后,温寒松开他,循着方向走过去。

天。

这里简直就是个小集市。二十几个喇嘛在烈日下,对着面前的一个个摊位。上边摆满了各种小转经筒,还有酥油灯等等东西,都摊开来放在了喇嘛们的面前。身后,有很多戴着遮阳帽的当地人,或是游客之类的人,坐在喇嘛们身后休息。

她走过去,不知道该问哪一个,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甚至,她会害怕,好像自从程牧云和她说过那些话,暗示有很多人在追踪着两人的脚步,她开始怀疑看到的每一个人……

现在——

转身就走?还是……温寒犹豫着,发现心底的天平在向他便宜。虽然他什么都不说,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可她竟然……

温寒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手中始终紧紧攥着的小瓶子。张开手心,她认出这个药瓶,这几天她吃得都是这个。她脑子嗡地一声,始终绷紧的心弦,在这一刻铮然断裂。

这个男人——

她紧攥着瓶子,闭上眼睛。年少时,家里的小旅馆里曾有个女人自杀,那年温寒十二岁,事发时养父母都不在。是她去送热水时看到,当时吓得懵了,跑下楼,去拨打报警电话时,就是此时此刻的心情。

很乱,就知道,只能有一件事要去做。

那时是打电话报警,此时是按照他所说的找到东西。

她走到白布铺成的一长串摊位前,蹲下,随手拿起一个小转经筒,装着要买的样子,慢慢思考,要如何找到程牧云说得那个人。

突然,一个人丢过来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她吓了一跳,抬头看,有着沧桑眼神的喇嘛,笑了:“有个男人买了这个,他说,他太太会来取。你是?他太太?”

温寒愣住。

日光下,那些喇嘛开始用赞叹的目光看她的手背。她低头,也看,终于明白这些快要消失的手绘是被认出的关键。

她双手合十,说谢谢,拿起那个有着复杂图案的布袋子。学着不远处几个当地人,慢吞吞地坐在了神庙前的台阶上,有几只胖鸽子从她身前优哉游哉地走过去。

从烈日,到黄昏,人走了一个又一个。

最后,连修葺神庙的工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营地的清晨,山寨的深夜,西餐厅的午后,还有今天,四次了,自从在小旅馆里再见到他,就一直在重复着“告别”。

她趴在自己的双腿的膝盖上,抱着自己的手臂取暖。

而且,每次都像永别。

……

如果他没来怎么办?

温寒闭着眼睛,克制着内心的想法,尽量让自己,大脑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身前有人影一步步走上台阶,拎起了那个黑色布袋,也将她拽起来。

她整颗心都跃起,慌乱得险些撞到他身上。然而,被他的手臂稳稳挡在了安全距离。

他眼睛里再次失去了光,黑得吓人。

温寒原本要说得话都堵在了嗓子口,不敢出声。这种眼神,让她本能地害怕:“你买得东西在你手上,那个喇嘛——”

他摇头,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她停住。

程牧云沉默着,呼出的气息喷在她的额头,停驻许久后问:“会剃头吗?”她完全没想到程牧云会问出这句话,随后在被他带到寺庙的后院的一个小房间后,接过剃刀时,仍回不过神。

这里正在修葺,工人走了,还剩下没完成的房间。

他不知道哪里找到的酥油灯,好几个,摆在两人身边,但还是亮度很差。温寒不知道为什么,手有些抖,几次打开剃刀,都不敢下手。

程牧云察觉了,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面前。

“我给你讲讲你的那个朋友,”他低声说,“他是个走私贩,但并不算高级。半年前,我拿到他的资料,里边并没有你,所以,你们应该一直都在没在一起,甚至你并不是他重要的人。”

听到“走私贩”三个字,她就已经懵了。

脑子里飞速组合着所有的记忆碎片,从离开莫斯科到今天所有发生的事。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尤其是在遇到面前的男人后发生的所有事。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太过激烈的内心活动,让她的脸也开始变红。

情绪起伏太大,她的目光也是一波一波动荡着。

这些,落在他眼里,都仿佛是放慢的画面。

她不知道,她此时的每个神情,眼神,甚至是紧抿起的嘴角,都被他看在眼里。

而面前的程牧云也在情绪波动。

他需要做一些事,来让自己忘记刚才发生的事。面前的女孩并不知道,他来这里之前,在一个普通人家的院子里偷了些水,洗干净了手,那上边有他兄弟周克的血。

……

“所以……你是为了抓王文浩?你是——”温寒的声音有独特的性感,她自己毫无察觉。

依旧是安静,他不会回答。

他今晚的沉默很不同,好像,她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目标,而现在,成为了他以旁观姿态审视的一个对象。

温寒说不清楚,她甚至从他回来,就始终在害怕。

这种恐惧,不深,但如影随形。

“有很多朋友都牵连在这件事中,”他放轻声音,“温寒,我身边不止有你一个人,每个人的生命都同等重要。不要再问我这些我不能回答的问题。”

“我能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吗?”她开始受不了这种对话了,没有知道的权利,却需要无条件的信任。

“等到边境。”他说。

……

外边的风越来越猛烈。

到晚上,只有十几度,她越发手脚冰凉。

“你平时都学些什么?说些我没听过的词。”他换了话题,顺便给她比了个手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