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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寒提出要去那幢小楼,这个祭司表示理解,亲自带着温寒穿过整个庄园,走到那个小楼外。

日光下,蓝孔雀都从茅舍里走出来,在雨后晒着太阳,懒洋洋地拖着大尾巴,远远地望着温寒。它们倒是丝毫不嫌弃湿漉漉的草地弄脏了它们的尾巴,或许它们自己也很清楚,在极艳丽的羽毛下,那些泥土和水滴都会被遮掩掉。

孟良川和那个印度男人站在楼下。

温寒独自走进空无一人的一楼走廊。

没有那些苦行僧,这里显得格外空旷,她看着每个房间,走到走廊尽头,从台阶走上去。

空旷的二楼除了简陋的装修外,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只有最角落的一张床,堆着被褥之类的东西。

正中有长桌和几把木椅,角落里有书架,几个柜子。

她拿着一个塑料袋,把程牧云用过的、接触过的东西都塞进去。没人来过,这里没人来过,所有东西都在原位。

温寒低头,装进去最后一条长裤后,终于忍不住,软软地跪下来,趴在床上哭起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了……

程牧云,你没死,对不对。

告诉我,你没死……

第四十七章 地狱归地狱(3)

温寒带着程牧云的东西回到小旅店。

到接近中午时,已经有人送来了她的行李。那些在尼泊尔丢掉的行李,据说是被“好心人”在三天前捡到,送到加德满都,再在今天下午辗转抵达这里。显然,那位“好心人”一定是程牧云过去安排的。

孟良川好心地打开行李箱:“看看,少没少什么?”

满箱子的行李。

还有纪念品,相机,长裙。

温寒视线扫过去,看到曾被程牧云扯掉纽扣的两件衬衫,还有长裙,还有那个夜晚去戴的法式遮阳帽……每样东西都是回忆,还有她的护照,她真实的护照也回来了。

孟良川拿出那本护照,出去了一个小时,回来后,已经办妥了所有曾经入境的信息,还有出境的手续和机票。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温寒可以随时回莫斯科了。而且,上级已经下了令,交待好了,这个女人今晚必须离开这里。

“温寒小姐,”孟良川清了清喉咙,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我很幸运,能在尼泊尔遇到你和程牧云,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对你的男人,我很尊敬,虽然这次没能帮到他,但我能陪着他在尼泊尔的走私基地出生入死一次,也不觉得遗憾了。”

温寒眼珠微微转动,看向孟良川。

“我希望你知道,只要你需要,任何程牧云的朋友都会帮助你,也包括我。”这才是孟良川说这句话的目的。

她没说话,在拼命思考。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找到他的方式……

脑海里,闪过一个并不深刻的画面。

是背对着阳光想要看清的明信片,鹿野苑。

鹿野苑……

温寒突然活过来一样:“带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孟良川抬腕看表,“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

“我知道,”温寒知道这些人虽然对自己很礼貌,但也不会真的任由自己肆意妄为,尤其她之前还是非法入境身份,但她一定要去……“鹿野苑,带我去鹿野苑。”

“……”孟良川知道这个女孩和程牧云一样信佛。

但没想到在这时候,她还要去看看那个有名的佛教圣地。

温寒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什么,她很小心,很小心,她只说自己一定要去那个地方。孟良川看时间来说还是可以的,就提前开车,带着她全速向着鹿野苑开去。

那个地方距离瓦纳纳西十几公里,并不算远。

她走进去的时候,正有大批来参观的中国僧人聚在一起,都穿着土黄色的布袍,斜跨着布袋子,一百多人坐在草地和半人高的石阶上,低声用中文交流着。

温寒也不知道想去哪,能找什么。

这里视野开阔,除了那个最醒目的答枚克佛塔,游客……就只有一个精舍和鹿园。放眼望去,菩提树下游客最多,然而并没有什么特别。就在温寒四处找寻时,那一百多人中国僧侣慢慢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是中国人,还是别的原因。

温寒忍不住跟上他们,装着在看风景,可是却越走越快,不停从每个人身边走过,到最后甚至是跑过去。

想看清每张脸,想看其中有没有他……

可惜最后就只有失望,还有僧人们诧异的回视。

温寒抱歉地双手合十,对他们频频躬身,对自己的唐突的表示抱歉。孟良川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真是说不出的感觉,爱上程牧云,是不是哪怕那个男人死了,也要反复追寻哪怕和他有关的任何一点点痕迹?孟良川反复看着时间,任由温寒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找寻,到接近黄昏时,终于提醒她:“温寒小姐,我们该走了。”

温寒脚步慢下来,不甘地看着他。

孟良川抱歉一笑:“非常抱歉,我这次的任务不止是要陪伴你,还要将你移交给莫斯科来的人,让你顺利离开印度。所以,我们必须要走了,温寒小姐。”

温寒别无他法,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最后望了一眼答枚克佛塔后:“我能不能路过瓦纳纳西,

随着孟良川离开这里。在菩提树下,盘膝而坐休息的众多游客里,有个女游客抬起头,轻声说:“老板女人就是神奇,怎么找来的?。”

身后人撑着下巴:“估计有过深入的*关系,心灵会想通?”

众人深以为然。

身边有个男学生咳嗽了声:“身材真好,在尼泊尔那山谷里也不敢多看,今天倒是看得仔细了,脸也是极品啊。”

“……”四周几个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他。

“我就说说,”男学生耸肩,咳嗽了声,“老板喂鹿呢?”

“是啊,从昨天开始就在喂那些鹿,我问过小狐狸,说是鹿在佛教里代表净土啊什么的,总之,为了安心吧。”

毕竟真的是妹妹,血浓于水。

温寒抵达机场后,被带入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

孟良川算是将她交接给了莫斯科来的人,也被无情地阻挡在办公室外,不能再和温寒有任何交流。

虽然这里仍旧是印度机场,但这个房间已经暂时属于莫斯科。

温寒的行李箱被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拿走。

留下两个身着便服的莫斯科女警官,在对她做全身的检查,给她提供了一套从内到外的新衣服,礼貌点来说是要像贵宾一样对待她,实则是为了给她做由内到外的检查。

“温寒小姐,我们拿到的资料,你在尼泊尔境内曾经被注射过避孕针剂,你自己清楚吗?”

温寒愣了愣,茫然摇头。

耳边响起程牧云说的,她不会怀孕……

原来,他绑走自己以后,曾经给自己注射过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危险,会在半年后完全从你的身体里代谢掉,不用担心。”女警官例行公事解释。

温寒没说话,眼睛轻轻眨了下,有些累和无助。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倒宁可有一个他的孩子,长得全完像他……

女警官拿出了一个针管:“例行公事,你会有一段很安静的睡眠时间,醒来后,应该是在飞机上了。”

温寒并不懂她说得“例行公事”是什么,但是在这个房间里有这么多来自莫斯科的警察,她哪怕想要拒绝,都没有借口,也没有权利。

她按照这个女人所说的坐下来。

挽起袖子,对方的注射技术很好,只有稍许刺痛感,很快,她就困意上涌,慢慢睁不开眼睛……

在她失去意识后。

有一只手推开了内侧的门,带着蓝色边框眼镜的男人走出来,房内所有人都挺直背脊,齐齐对着他行礼。

男人微微一笑,草草回礼:“各位不必紧张,大家都是例行公事。”负责给温寒注射的女警官碧蓝色的大眼睛紧盯着来人,温柔地笑了:“那我们就交给你了,陈警官。为防止对这位美丽的小姐身体有什么副作用,大概只有十分钟的药效,请抓紧时间。”

陈渊颔首,恢复了严肃神情。

那些人全部退了出去。

“温寒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摘下自己的眼镜,合拢,放在桌上,“让我们来聊聊,一个带有佛像的舍利子吧。我相信程牧云一定让你见过那个价值连城的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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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光,照在她的眼皮上。

温寒是被空姐轻声闲聊吵醒的,好奇怪,这么轻而礼貌的声音竟然能让她从沉睡中醒来。她动了动手指,有些无力。

“小姐,你需要什么服务吗?”空姐耐心地凑过来,与这位无上尊贵的客人低声交谈,“可以随时叫我。”

“我……”温寒微微蹙眉,想了想,“我的双肩包。”

空姐马上找了她的双肩包,温寒接过,放在自己腿上,在翻着什么。翻了很久,终于从笔记本的底下翻出了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护身符,绣工并没有那么好,外边佛教图腾还有些扎手。

她愣了好久,拿出那个笔记本,翻开。

这是她刚到尼泊尔时,写下的……

d1(9.9):经印度进入尼泊尔加德满都(当地时间16:06到达),住l(泰美尔)。

d2(9.10):尼泊尔提吉节,上午游览博徳纳和杜巴广场,兑换货币。晚上。

d3(9.11):

第三天仍旧是空白的,似乎从那天早上以后,她再没有心情做旅行笔记……那天是翠苏里河漂流,她还记得有个男游客落水,程牧云是如何把人救上来之后,给了那个男游客一个嘴巴把他抽清醒……

她还记得他脱掉上衣和鞋,安静地坐在巨石上晒太阳。

午后的阳光,在他身上包裹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他的后背有一副面积很大的纹身,

是莲花。

大片纠缠藤蔓和层叠莲花,最后叠成一幅更完整的独莲。

……

温寒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止不住流出来。

那个专门负责她的空姐有些慌,这是贵宾,虽然并没有告诉空姐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九或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会有这么尊贵……

空姐走上来,微微弯腰,轻声用俄语劝慰:“温寒小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他们告诉我你因为上飞机前注射过镇定剂,有可能会有晕机反应,或者是别的地方不舒服?都请告诉我好吗?”

温寒不停摇头,紧咬住嘴唇,拼命想要堵住自己的眼泪。

强迫自己不要再哭下去……又没死,哭什么,温寒你哭什么!

她用手背抹去眼泪,抽泣着,轻声问:“你能……帮我看看,后背的手绘还完整吗?”

第四十八章 地狱归地狱(4)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陈渊知道,自己离开印度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入境,否则会引来过去那一帮兄弟的怀疑。所以,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拿到这个东西。

陈渊摸到最里边的一个罐子,小心拿出来,在月光下打开盖子,伸手进去,慢慢拿出了那个只有半个手掌大的舍利子。

舍利子,高僧火化后剩下的东西,还带有一个清晰的佛像,低垂着眼,盘膝而坐。这需要多少修行,才能留下这种东西……

他背脊有些发愣,看程牧云信佛信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理解他的虔诚。然而现在,却体会到了一种被俯瞰的弱小和无力感。

扣上盖子罐子塞到角落,挨个码放好余下的香料罐。

关上柜子的瞬间,窗子外出现了一个黑影。

陈渊吓得倒退,撞上身后墙壁。

他急促呼吸着,在月光中看清了动物的轮廓,是一条小黄狗。小黄狗伸出舌头舔了舔窗户,转身,跳下高台。陈渊平复着呼吸,闭了下眼睛,走出那个厨房间。

突然,漆黑的屋子亮出一道光。

嘈杂的声音,印度歌舞,突然打开的电视机让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热闹里。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没有看陈渊,只是盯着电视机屏幕:“你应该清楚,我是有多希望你此时此刻已经到了总部,而不是在洒满周克骨灰的恒河边,找什么舍利子。”

陈渊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所有都结束了。

十三年交情。

从程牧云进入莫斯科行动组开始,他一直是程牧云身后的影子,无数次让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化险为夷。包括在中国,程牧云做了十年和尚,他就在荒山野岭住了十年。

甚至有时,蹲在雪地里烤野味时,也会恍惚。

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要和程牧云这么相伴下去了。他在明处,而自己在暗处……有时,他也希望,希望程牧云永远不要出山。

穿着他那个灰布袍剃着个光头,永远在深山老林没几个香客的破庙里呆着,多好?

陈渊知道,这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

但是身不由己,哪怕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来取走这个东西。错过这个时机,他不可能再进入印度,再不会有机会亲手拿到这个东西。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死字。

现在的陈渊没什么好争辩的。

手里拿着这个东西,就说明了一切。

程牧云伸手,指身畔的小沙发:“坐。”

陈渊走过去。

程牧云又补了句:“把你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有着佛像的舍利子被缓缓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