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也就是道:“那爷就不客气了,为爷今天能遇见漠北女皇,成为好友干杯!”

“干杯!”澹台凰也举杯,不过两人喝的都是茶。

而旁边的皇甫轩,站了一会儿,看澹台凰没什么话跟他说,又用警告的眼神扫了洛子夜一眼,就转身回船舱了。

洛子夜瞅着他那眼神,就知道对方是在用眼神警告自己,不要对澹台凰无礼。她心里其实更想对皇甫轩无礼,只是她内心澎湃的方向,皇甫轩不知道啊。目送着他进了船舱,洛子夜忽然有点同情澹台凰了:“你这出一趟门,一座大冰山,一座大雪山跟着,你冷不冷啊?”

大冰山很显然就是皇甫轩。

大雪山自然是百里瑾宸,

两个人都像是不爱说话的,也不知道澹台凰的日子无趣不。澹台凰眨眨眼:“皇甫轩是刚刚遇见的,百里瑾宸是君惊澜抓来保护我的。又不是成天与他们在一起,就算无趣也就几天而已,我很快就回家了!”

“噗……”洛子夜笑了笑,不吭声了。

抬眼望了一眼海天相接的地方,她们两人就这么聊天,竟然聊得太阳都快出来了,一线天之处,有一道淡淡的晨曦之光,洒了出来。洛子夜远远地看着,忽然有点失神,澹台凰很快就要回家了。

而自己呢,她都出来好几天了,凤无俦现在在干什么呢?他想不想她?

澹台凰见是她似乎是在想什么事,便也没有多话,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煊御大陆,雪山之上。

摄政王殿下这时候,才刚刚与木汐尧会合。木汐尧在雪上顶等了他好几天,穿着一身狐裘,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看见他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是:“师兄,嫂子原谅你了吗?他对我的误解,解开了吗?”

想想她也觉得自己挺惨的,这几天在雪山上受冻,要操心寒冰链化掉了没有,冰貂跑了没有,师兄和嫂子的误会开解了没有,嫂子还对自己有成见没有,她觉得自己绝对是天底下最苦逼的师妹。

说完这话之后,她就哆嗦着打了一个喷嚏。

凤无俦此刻也正站在雪地里,身上披着黑色的裘毛披风。那张俊美堪比神魔的面孔,这时候也有几分发沉,他身上有寒毒,其实并不宜出现在雪山,从接近这地方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身上的寒流蠢蠢欲动。

眼下身子自然也是不适,而听了木汐尧这话,他只嗤了一声:“这个你不必操心!”

显然,他和洛子夜之间的话题,摄政王殿下认为,这属于他和洛子夜之间的小秘密,并没有必要对旁人多提及。

木汐尧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知道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山峰,开口道:“从这里绕过去,再往前面几百米,就是冰貂的巢穴了。我们走吧!”

她说完,就在前头带路。

凤无俦跟着,两人走了没几步远之后,她实在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凤无俦一眼,开口道:“师兄,难道你没有发现我正在瑟瑟发抖吗?”

此言一出,摄政王殿下浓眉皱起,打量了她一眼。

这才道:“嗯,发现了!”

木汐尧险些没被气得吐出一口血,自己为了他的事,在雪山上冻得像牲口,结果他爬上山来看见自己了之后,还要自己问一声,他才能发现她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有这么给人当兄长的吗?

“发现了就完了?”木汐尧气得脸色发青,她上雪山的时候,其实也没想到上头会这么冷。

所以也就只带了一件狐裘,从她看见凤无俦的那一秒钟,她就开始觊觎他身上的披风了,那决计是上等貂毛,想象一下她把它披在身上,她都觉得温暖,可没想到,自己哆嗦了这么半天,他提都不提一下。

摄政王殿下盯了她一眼,眉宇中是一贯的傲慢。

听她这样恼怒的询问,倒还是关心了一句:“下次出门多穿些!”

木汐尧:“……”她觉得自己想呕血!

阎烈这时候也默默地抚了抚额头,心里也开始非常同情汐尧小姐,这要是洛子夜在这里,就算洛子夜不说冷,王肯定也会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生怕吹了风。

轮到汐尧小姐身上,她都暗示了这么半天了,就一句话,建议她下次出门多穿一点。

这下木汐尧也是明白了,这暗示是没有用的,想穿他那件披风,估计还是得明示。于是她道:“师兄,你就不能将你的那件披风,借给我穿一会儿吗?”

“不能!”他魔魅冷醇的声,极为果断。

木汐尧嘴角一抽,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她都这么开口了,他居然还能无情地拒绝!师兄身上虽然是有寒毒,但决计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这令她忍不住黑着脸,愤怒地问道:“为什么不能?”

她这般一问,凤无俦这时候也走了过去。

走到她身前,往她先前说的,冰貂的所在之地而去。那眼神似乎都懒得落到她身上,就这般从她身畔擦过,魔魅冷醇的声,缓缓地道:“虽只是一件披风,但你穿孤的,未免暧昧。你嫂子知道了,会不高兴!”

木汐尧嘴角一抽。

寻常人说出这种话来,她一定会当成是对方小气,不肯借东西的借口。但是自家师兄这么说,她却一点都不会这么想,因为师兄这个人,从来就不屑于找借口!所以他这话,还就是认真的。

她咬牙道:“不过是我快冻死了,要借件披风罢了!嫂子会那么小气吗?他会任凭我为了你们的冰貂,冻成这样,也不让你借件披风给我?再说了,嫂子又不在这里,你不说,我不说,阎烈不说,谁又会知道?”

她真的有点上火了,师兄对她,就算没有男女之情,起码得有点兄妹之谊吧?

就算兄妹之谊都没有,看着自己为了他们的冰貂,累死累活的份上,至少应该有点感恩之心吧?可是他啥都没有,自己都主动要了,他还是不给,这又不是谈情说爱,借件披风罢了,至于吗?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

他倒是回过头,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已经有几分不耐,似在示意她动作快一点,赶紧去寻冰貂。冷醇磁性的声,也于同时,沉声道:“就是因为你嫂子不在这里,孤才更当约束自己。”

木汐尧:“……”说实话,她对洛子夜虽然不是非常了解,但是见了几面之后,也知道那是个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愿意涌泉相报的人,要是洛子夜真的在这里,看在自己在帮她找冰貂的份上,洛子夜就算是自己冻死了,也一定会把披风借给她,但是……

但是洛子夜不在。

“如果嫂子在,指不定会答应借……”她哀叹了一声。

没想到这话,却得到了摄政王殿下的认同,他点头。魔魅的声,缓缓传来:“若你嫂子在,你可以与她商量,她同意,孤便借给你。她眼下不在,此事自然没得商量!”

木汐尧脸色发青,已经不想与他说话了。心里却是觉得,没男人的单身狗,就像小草,没有人疼惜,没有人爱护,没有人管她会不会冻死,什么兄长、师兄那都是别人的丈夫,都不会管妹子的死活的。

等从雪山上下去了,她还是马上去寻个对象好了。

倒是阎烈这时候,从木汐尧的身边经过,出于同情,开口说了一句:“汐尧小姐,要不然属下把披风借给你?”

阎烈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内心正在颤抖。因为雪山上实在是太冷了,把自己的披风借出去之后,他其实也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冻死!

木汐尧听了,立即点点头:“好啊!好啊!”

她这会儿是冻得鼻涕都出来了,也是真的冷。阎烈哆嗦着,开始解自己的披风,在内心劝着自己“我不冷”、“我不冷”、“我的一身正气,就可以御寒”。

就这么把披风借给木汐尧了。

木汐尧穿的时候,倒是问了阎烈一句:“对了!你有什么心上人,或者是对象不?你要是有的话,那我也不穿了吧,也省的你娘子知道了误会!”

木汐尧也不是笨人,起初是没想那么多,找凤无俦借披风,但对方既然已经点透了,这中间会有这样的考量,她纵然是对他的无情感到无语,但也的确是意识到,到底男女有别,若是让人家相好的知道了,也是不好。

阎烈想了一下自己的娘子,似乎是云筱闹。

然而他们两个就跟陌生人没两样,云筱闹似乎很多时候还不怎么待见自己,摇了摇头,道:“没有!您就穿着吧。”

木汐尧这才算是放了心。

但是盯着前方自家师兄无情的背影,她已经在心里默默发誓,日后断然不会再给师兄帮忙了,气人!

半空中忽然飞过来一只海东青,阎烈立即抬手,那雕就落到了他的胳膊上。他取下脚上的信件,看了一眼之后,立即便对着凤无俦的方位跑了过去:“王,是闽越传来的消息,说是……说是太子在海上,遇上煌墷大陆的人了,还遇着了两个美男子,其中一个是神医百里瑾宸,太子非常亲热地上去摸了手,还扬言要脱他们的裤子!”

阎烈这话一说完。

整个雪山顶就沉默了,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万万没想到太子就出个海,也能闹出幺蛾子来。

阎烈咽了一下口水,道:“王,果果也许会诬告,但是闽越绝对不会!”

摄政王殿下没吭声,脸色觉有几分发青。他当然也是知道,闽越是绝对不会诬告,故而才更加生气。

就在这万籁俱静,大家都不敢乱吭声的当口。

木汐尧骤然爆出来一阵狂笑,那是绝对的幸灾乐祸,笑得眼泪都飘了出来。笑了老半天之后,还尤嫌不够,模仿着凤无俦的语气道:“咳咳……虽只是一件披风,但你穿孤的,未免暧昧。你嫂子知道了,会不高兴。哈哈哈……咳咳,就是因为你嫂子不在,我才更要约束自己。噗,哈哈哈……”

也不能怪她不照顾凤无俦的心情,而是真的觉得太搞笑了。

师兄在这边小心翼翼的,一件披风都不敢借,唯恐媳妇知道了有想法,甚至媳妇不在,他还更要约束自己,结果呢?洛子夜干啥去了?洛子夜去调戏美男子了,还摸了手,还扬言要脱人家裤子……

这对比一下,老实说她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啥。

但这种幸灾乐祸,觉得师兄这是因为对师妹无情所以遭报应了的情绪,使得她笑得肚子疼,并且不停地伸出手拭泪,擦拭掉眼角因为狂笑,而不断飘出来的泪花。

阎烈这时候头皮发麻,不断地回过头,给木汐尧使眼色。

王这会儿已经很生气了,汐尧小姐就不要笑了,这完全是火上浇油啊!阎烈表示自己非常担心王一个上了脾气,会殃及他们这些无辜的池鱼,毕竟王的脾气差和实力强,是一样的有名。

然而他越是给木汐尧使眼色,木汐尧越是止不住。甚至笑到后头,那声音越来越可怕,令人听起来,已经都不知道那到底是哭还是笑。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正在装睡的人,你也无法止住一个正在假笑之人的笑声。

她是很想笑的,起初是觉得好笑,可越笑越觉得悲。她的目光追逐了十几年的男人,她花了几年的时间去忘记的男人,终究是有了他爱的人。他爱的人似乎并不珍惜他,可他眼下,背对着她站着。

不必看他的表情,以这么多年来,师兄妹之间的了解,她也能感觉到他眼下醋大于怒。更醋。

她笑自己悲,笑他傻。

却忽然开始有点憎恶洛子夜,那个人,把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攥住了。可抓住了他,洛子夜却不好好珍惜他。然而她喜欢不喜欢洛子夜,那又怎么样呢?那毕竟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她正笑着。

他忽然吐出来两个字:“够了!”

这两个字声线霸凛,带着一股内息,压住了木汐尧的笑声。木汐尧也明白,自己再笑下去,就真的要激怒他了。

凤无俦没说话,但不难看出来,他此刻是真的生气了。

接过阎烈手中的信件,只一眼看完,确认了阎烈的话之后,大掌合拢,未曾使用内力,便将那信件在掌中捏得粉碎。大步往前走,披风掠过,那是张狂弧度,不羁的墨发,也在风雪里轻扬。

那样是背影,看起来异魅魁梧,似天地都握在他掌心、踏于他足下。

可,那样的背影。

这时候就这么看着,却令人觉得,再坚强、再强大的人,也并非无坚不摧,也是会受伤的。可他到底压抑着情绪,未曾多言。

阎烈默默地看了一眼,心里也很觉得太子就是个杀千刀的,见着美男子之后,稳重一回不行吗?忍一回不上去搭讪会死吗?瞅着木汐尧从自己身边走过,他小声道:“汐尧小姐,您一会儿就别提这件事了,王眼下已经很……”

他不知道是应该用难受来描述,还是用难过。

木汐尧跟了上去,应了一句:“知道了!”

哥觉得摄政王殿下需要月票安慰……你们觉得呢?男主党呢?还不投几张月票抚摸一下可怜的小臭臭……

303章 指不定王维护媳妇,不要您这父王

雪山开始下雪。

雪,也似乎慢慢更大了。那人的背影,在漫天风雪里,似屹立不倒的雪松。

但谁都不知道,他还能屹立多久。

阎烈皱起了眉头,看着凤无俦的背影,心里感到担忧。从前王知道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暴怒,而今日却一言不发,他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王习惯了,或者脾气变好了,却是觉得,这……也许意味着裂痕的出现。

木汐尧这时候看着凤无俦的背影,也是有点后悔,瞟了阎烈一眼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嘲笑他了!”

她也并不希望惹他不开心。

阎烈摇了摇头,他觉得不管汐尧小姐嘲笑还是不嘲笑,王的状态也不会比眼下好多少。但是他心里也是明白了,这几天……至少是太子回来之前,千万不能招惹王,要不然……

天亮了之后,洛子夜便要跟澹台凰等人分开了。

而太子殿下,还浑然不知道闽越已经把她出卖了。并且告发她的信件,这时候也已经到了凤无俦的手里,她还心情不错地蹦回自己的船舱,在地上把果果写写画画了半天的东西,捡起来看了一眼。

上头很凌乱,一边写着洛子夜又非礼美男子,一边画着鱼。

充分地表明了果果想告状又想吃鱼的矛盾心情,洛子夜看得都有点同情它了。果果飞起来将下本子抢回来,尖着嗓子道:“洛子夜,高兴得不要太早你,你高兴得不要太早!”

话都这样说了,自然也就是不打算坚持告发洛子夜了。

洛子夜满意而又一本正经地道:“我一点都不高兴,真的!”言语中似乎生怕得罪了果果,果爷这才感到满意,撅着屁股,带着得到满足的自尊心和虚荣心,扭头走鸟。

云筱闹这时候也走过去,将地上的翠花拎了过来。

这时候,洛子夜才注意到,翠花的旁边还有一只小狼,奇的是这小狼有九条尾巴,长着一双狐狸眼,可怜巴巴,依依不舍地扯着翠花的蹄子。

见洛子夜盯着看得认真,澹台凰笑笑:“他俩是一对,在某个风高夜黑的晚上,翠花把这只叫小星星的小狼给蹂躏了,然后才有了翠花肚子里头的崽!”

没想到她这话说完了,立即激怒了那小狼,举着蹄子对着澹台凰就是一阵咆哮:“嗷呜,嗷呜!”星爷批准你随便说星爷的糗事了吗?你就是嫉妒星爷比你牛逼!

那样子,一看就是个不尊重澹台凰的。

看洛子夜盯着那小星星多看了几眼,澹台凰立即道:“我夫君的狼,不是我养的。要是我养的,它这德行,我早把给它扔了!”

她这话又刺激了小星星,惹得小星星对着她又是一阵愤怒咆哮。

洛子夜摇了摇头,心里也是想不明白,这些男人们没事儿都养宠物干什么,是为了欺负女人吗?果果这样子,小星星也这样子。她扫了云筱闹一眼,示意她把翠花扔进船舱,她就挥手跟澹台凰告别了。

眼下海面上已经风平浪静,两条船舶,都从暗礁后头驶了出来。

临近告别的时候,洛子夜特别热情地对着澹台凰来了几个飞吻,一双桃花眼勾出媚眼无数,随后眼神放到了皇甫轩和百里瑾宸身上,赞赏的点点头,真帅啊真帅,点着点着,她忽然觉得自己鼻子一热,感到鼻血要流出来了。

为免失态,捂着自己的鼻子,就往船舱里头奔。

也就在这时候,澹台凰喊了一句:“哥们,如此喜欢美男子,你是攻是受?”

洛子夜头也不回的高声回话:“老子可攻可受!”心里却咯噔一下,骤然反应过来什么。

可这句话不知道是触动了果爷哪根敏感的神经,它立即又扑腾着道:“你完了,你完了!果爷是会告状的,果爷一定会告状的……”

洛子夜被果果这么一打岔,脑子空了一下,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方才是意识到了啥。

于是这船舶就这么飘走了,又飘出去半个多时辰之后,洛子夜才猛然想起来,好像那个澹台凰,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全程交流无障碍,也曾经提到过不少现代的词汇,不仅仅是她提到过,澹台凰也提到过……

两人都能提起,而且两人都懂,这说明什么?

难道澹台凰也是……或者,澹台凰只是因为跟南宫锦相处了太久,耳濡目染了一些?那南宫锦是妖孽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这般想着,洛子夜也眉头,也皱了起来!

又是半夜的漂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他们终于看见了前方一座高耸的岛屿,那岛屿在海的正中央,海浪打在岛屿的壁石上,激起朵朵漂亮的浪花。一眼看去,岛屿之上,郁郁葱葱,花草繁盛。这样的一个地儿,就这么瞅着,便是一副极其美貌的场景,这也让洛子夜的心里,多了几分奇怪。

这样的地儿,在外头那些人的传言之中,却仿佛无比可怕。

上头守着脾气古怪的守岛人,还有很多陷阱,不少人都有来无回?到底是传言有误,还是眼下他们看见的这个地方,这一副繁花盛开,飞鸟齐鸣之景,其实不过表象,事实上这下头是波澜暗涌,危机四伏?

闽越这时候,也沉默着看着,双手拢在袖子里头,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来,他当也是没想到,眼下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船舶靠岸。

便是一片海滩,边上有个牌子,上头写着一句话:“老太太喜静,最多只能上来两个人,否则一个不见,后果也请自负。”

这牌子就搁在这里。

所有人都是一愣,洛子夜和闽越,也是对视了一眼。很显然这是守岛人的第一个要求,也是要从一开始,就切断他们所有人都跟着进岛的可能,只能进去两个人。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里头有什么危险的话,就只有两个人应对。

“太子,属下认为只进去两个人,这并不稳妥!”王派来的近身护卫,也就是为了保护太子的,这就进去两个人,这算是怎么回事?要是里头有埋伏,那不是完了吗?

洛子夜当然也知道,只进去两个人存在很大的风险,但是她心里更加明白,这时候要是进去的很多人,直接激怒了守岛人,那问题才是真的严重了。见不着人,可什么都白搭!

这般想着,洛子夜开口道:“我们到底是来求人的,求人也应该有求人的诚意,当守的规矩,也还是应该守!”

她这话一出,闽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如果太子坚持的话,就由闽越跟随太子进岛!”

洛子夜瞟了他一眼,闽越又接着道:“不知道为什么,属下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仿佛曾经来过……”

说着这话,他骤然皱了皱眉,掐着自己的眉心,在认真地回忆。可想了半天之后,也什么都没想起来……

洛子夜皱了皱眉,正要开口。

闽越这时候也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又看了洛子夜一眼,接着道:“太子殿下,先不管这些。既然是千浪屿,上头定然是有很多好药,也有很多毒药,既然只能上去两个人,那么带着属下,自然是比带着其他人,都要好!”

他此言一出,洛子夜倒是点了头,闽越是大夫,带他是比带其他人靠谱。这般想着,她点头道:“那我们上去吧!”

“太子!”萧疏狂有几分不放心。

洛子夜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话,开口道:“爷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多言了!这牌子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只能上去两个人,我们两个人上去之后,你们切忌轻举妄动,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自己跑上去,明白吗?”

“这……”所有人面露难色。

闽越扫了一眼他们,开口道:“若是有什么不妥,我会马上放信号弹召唤你们!”

他这话出来了,大家才算是淡定了一些。

接着闽越道:“太子,我们走吧,一会儿您尽量跟在属下后面!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直接转头离开便是,不必管属下!”

他虽然对洛子夜暴殄天物,不好好跟百里瑾宸谈个条件,却要上去摸什么小手这件事情,很是生气,还把这件事情连夜传信,悄悄地告诉了王。但是生气是一回事,要保护太子却是另一回事,只要王一天没有传信过来,说要放弃太子,让他们不必再管她,他们的使命,就还是拿性命保护太子。

洛子夜没理他这话,直接就走到他前头去了,嗤了一声:“原就是爷要救人,你们跟着爷来的,怎么能让爷躲在你后头?一起进去吧,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不对,你直接走人就是了。爷的事儿,没必要连累你!”

“太子,闽越是下人!”闽越强调了一句,要表明自己作为下人,保护洛子夜是他的责任。

洛子夜听了这话,也就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下人怎么了?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也不会比谁高贵多少!”

这算是她第一次,在封建社会里头,说这种思想。

闽越也是人生里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词,他愣了愣,看着洛子夜竟在他前头先进去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也又更明白了太子的不同之处。这样的想法,这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登上那至高之位,怕是比任何人都要心疼百姓。

可惜,洛子夜是个女人。

当真可惜!

他们正在往千浪屿走,而这时候,这消息,已经被传到了极地。

此刻,一名留着白胡子的老者,正站在高崖之上。他身后有人在禀报:“老王爷!属下等收到消息,洛子夜去了千浪屿,闽越……闽越也去了!”

“他去做什么?”凤天翰听了这话,有几分奇怪地扭过头。

凤天翰,也正是摄政王府的老王爷,凤无俦的父王。按理说,他原本当只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但竟早已生出华发,胡子也是白色,看起来仿佛花甲老人,然而身上还是透着几分威严,能看得出当年叱咤风云的影子。

染六开口禀报道:“是王派闽越去保护洛子夜的,起初闽越也并不愿意。应当只是巧合!”

老王爷是个懒惰的人,当初给他的手下最信任的十名手下取名,直接就从染一,一直染到十。他排行第六,所以染六。

“既然只是巧合,就暂且由他。闽越这一次去千浪屿,要是能想起来从前的事,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凤天翰表情淡淡,就说了这么一句。

染六点点头,接着道:“可要属下派人盯着?”

“不必!”凤天翰摆了摆手,倒是问了一句,“网都撒好了吗?”

“撒好了!请老王爷放心,这一次屠浮子,插翅难飞!”

“很好!抓住了屠浮子,本王倒是要先见见,王儿为本王挑选的儿媳妇了。前几日染七传信来,说什么来着?那个洛子夜,对孝敬公公的态度,是要先看看长辈是何种态度?”凤天翰说着这话,似乎也有点好笑。

染六悄悄地看了凤天翰一眼,问了一句:“老王爷打算如何对王未来的少王妃?对了,您上次传过去,说让男人怀孕的几十种偏方,闽越给撕了。至于他为何如此,他并没有多说,只是传信回来,让老王爷您不必操心,王府不会绝后便罢了。”

凤天翰听了,摸着胡子,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本王明白了!至于怎么对洛子夜……当然是好好教训教训,凤无俦在老子面前都不敢猖獗,区区一个洛子夜,还能反了天去?”

他这话一出,染六的嘴角抽了抽。

在心中默默地道:王在您的面前不敢猖獗,那是因为他一旦打算猖獗,违逆您的意思,您就立刻扯着白绫扬言要上吊,又哭又闹,王敢在您面前猖獗吗?又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但是这个洛子夜可不同啊……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又道:“王这时候已经上了雪山,据汐尧小姐说,是为了给洛子夜找什么冰貂,足见王对洛子夜的重视,保不齐到时候王会维护媳妇,不要父王!”

这世上娶了媳妇儿忘了爹娘的例子还少吗?指不定王也就是不孝子当中的一个!染六如此这般揣度着凤天翰晚年没有人孝顺的人生,并建议道:“既然王那么喜欢洛子夜,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跟洛子夜计较了!”

而他这句话说来之后。

凤天翰的眼神却是冷了,并没在意染六的建议,却盯着他开口问道:“你说什么?王儿去了雪山?”

“啊?嗯,是!已经上去两天了,今日当是到了雪山顶,想必已经跟汐尧小姐会合了,至于抓没抓到冰貂,却是不知道。您帮王去抓屠浮子,是以为王要回帝拓,却没想到……”却没想到王竟然这般胡闹,上雪山去了。

凤天翰听了这话,面色冷了,咬牙道:“他要去雪山这件事情,当初怎么没人告诉本王?他简直胡闹!他身上的寒毒,去得雪山吗?闽越和阎烈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拦?”

“这……属下日前也叱问了阎烈为何没对您禀报,阎烈昨日回信,说以为闽越对您说了。更以为您这时候帮忙抓屠浮子,是支持王去雪山,让王腾的出手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故而他没有禀报!至于闽越为什么没禀报,也许是忘了,也许是知道拦不住王,禀报了也只能令您担心!至于他们为什么都不拦,怕是拦不住吧!”染六说完这话,便不开口了。

凤天翰却是脸色铁青,冷声怒道:“本王倒要看看,那个洛子夜是何等的三头六臂,竟然将我王儿迷成这样!我王儿要是折在洛子夜的手里,本王非……”

说到这里,他已经气得说不出来话了,这显然就是动了大怒,这也是对洛子夜有很大成见了!

染六咽了一下口水,在心里默默地为已经得罪老王爷的洛子夜点了一根蜡烛,开口道:“老王爷,王的实力毋庸置疑,想必不会有事的,您还是不要太担心了!”

“那是雪山!你以为是儿戏?”凤天翰语气更冷。

染六不说话了,默默叹气……

而这会儿,洛子夜跟闽越,往山上走,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打了个喷嚏。

这是有人惦记她来着?

正想着,忽然“咻!”、“咻!”几声,见着便是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洛子夜立即拉了一把闽越:“小心!”

摄政王殿下表示感谢男主党的月票,他非常感动。接下来有没有山哥党投几张月票支持山哥呢,你们肯定要说山哥党没有人,不给票,不要说了,捂脸哭……

第304章 老太太是个男的?

闽越的脚步立即顿住,而同时四面八方,都飞来箭矢!闽越登时便是一惊,正打算出手,而洛子夜看着这些箭矢飞来的方向,以及耳尖听到的机关响动,立即开口道:“闽越,别动!”

她此言一出,闽越虽不明其意,但还是立即顿住。

眼见那些箭羽,就对着他们的方位射过来,而他们两人,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分毫!当那些箭羽,对着他们射过来,只剩下约莫五毫米的时候,骤然全部停了下来!

随后,“砰”、“砰”的几声。

它们同时落到了地上!而事实也证明了,洛子夜的判断是正确的,若是他们方才动了,或者是再往前头多走一步,反而会被这箭雨伤到,或是落入箭阵之中!

这下,闽越便是愣住了,回眸问了洛子夜一句:“太子如何知道,这些箭羽到了我们跟前,就会自己落下去?”

洛子夜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凭借对机关的了解!”

听那声音,她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些箭羽的射程能有多远。看了一眼落在地面,和他们脚边的箭矢,洛子夜扯了扯唇,开口道:“你发现没有,我们刚刚走到这里……”

说到这里,她顿住。

而闽越看了几眼之后,开口道:“您跟我站的位置,正好只能容纳两个人!看来那个老太太,是真的只容许两个人上来,再多一个人,眼下都会被射死在这里!”

“不错!尤其这些箭羽,还并非是用弓箭射出来的,应当是弩。杀伤力强大,要是他们真的跟着上来,指不定就是有来无回!”洛子夜点头。

这下也很庆幸自己担心激怒了守岛人,所以没带多的人上来,如若不然,定然得死不少人!也难怪当时那牌子上头写了一句,如果坚持要多上来几个人,“后果自负”。

这算是守岛人的招呼他们的第一个见面礼,也令洛子夜和闽越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也是更加慎重。看来这个岛屿,是真的不简单!

敛下心绪之后,他们继续往前走。

虽不至于十分紧张,但两人相对而言,也是比较小心,一直听着四面的动静!唯恐立即又遇见这样的情况。

而接下来的情况,却是风平浪静。

他们一路往岛屿里头走,一路郁郁葱葱,都是飞鸟和花朵。让洛子夜觉得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是出来历险找东西的,倒像是出来踏青的,这风景实在是美不胜收,要是拿着相机,角度都不用找,随便一拍就是美景。

然而,他们心里却不敢真的认为自己正在踏青旅游。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看见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头写着一句话:“生死,善恶,一念之间。”

就这么一句话,让闽越和洛子夜,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不太明白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但前头的路,一定不那么好走,而且立即就会出现问题就是了。生死都在一念之间了,何况旁的呢?

闽越皱了皱眉头,想起来之前的箭阵,这时候看见这个牌子,心里也有几分担忧,担心前头又有什么情况,于是他干脆道:“太子殿下,如若不然,您先在这里等着属下。属下先到前头去探探路?”

“别了!这类提议你一路上,都别再说了。咱俩一起进去,就算是有什么不妥,也好有个照应,而且你一个人进去,或者是我一个人进去,都容易产生咱俩死了一个,却没人帮忙收尸的情况!”洛子夜倒是有心情开玩笑。

闽越嘴角一抽,也不好说什么了:“那就走吧!”

太子这话的意思,是认为那个老太太,让他们上来两个人,其实就是为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帮忙给另外一个人收尸吗?真是……

只是,他俩这时候都没想到,洛子夜的一个玩笑,还真的开到点子上了。老太太的本意,让他们上来两个人,还真的是为了让他们其中一个人,给另外一个人收尸。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

很快地听到嘶嘶的声音,这声音怕是任何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可怕爬行生物存在的人,听着都会感到有几分惊悚。因为从这声音不难听出来,这附近有蛇,而且是许多许多蛇,不止一条两条!

单单听着这声音,便能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洛子夜咽了一下口中,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场景,这其中狂蟒之灾电影的场面,一再在她脑海里闪过,令她觉得自己的背脊有些发凉。闽越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显然作为闽越,听着这声音,也是觉得不好应对。

可是不好应对,他们也还是必须继续往前走。

这才走了十米之后,他们见着了一个栏杆,是木板铸造而成的。里头不断有嘶嘶的声音传出来,不必多想,那些蛇,一定都被拦在前头了。

而,栏杆的前头,放着几样东西。

火石,易燃的火把,还有一袋子粉末状的东西。闽越走上前去一看,便对着洛子夜道:“太子,是雄黄粉!”

不必多想,这定然又是一个考验。

路只有这么一条,他们要是想走进岛屿,必定就要从跟前这地方经过,从这蛇群里头经过。而眼下,他们面前放着的几样东西,似乎是在告诉他们,如何往前头走。

那栏杆建的并不是很高,洛子夜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踮着脚看了一眼里头。

的确全部都是蛇,一条一条,五彩斑斓,有普通的蛇,也有一眼看去,便知道是有剧毒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栏杆并不高,这些蛇却没有沿着这栏杆爬上来,爬到外头去。

这令洛子夜有几分奇怪,于是便盯了闽越一眼,闽越也看了一眼,似乎是知道洛子夜在奇怪什么,他开口道:“这些蛇应当是专门被人驯养在这里的,没有命令,所以都没有往外爬!”

“这样子……”洛子夜点点头,表示明白。

接着又盯了一眼地上的那些东西,闽越接着道:“显然,对方是给了我们两个选择,第一,就是直接用火石将火把点燃,将这些蛇全部烧死,这就是一劳永逸的办法!第二,就是利用这些雄黄粉了!”

蛇怕雄黄,这是世人都知道的常识。

洛子夜点头,她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二话不说,就将地上的那包雄黄粉捡了起来,往自己身上洒,从头发、衣服,到脚下,一个地方都没落下,就是担心一会儿就这么穿行过去的时候,那些蛇会从半空中跃过来,跳到他们身上。

身上也都洒了雄黄粉,那些蛇自然也都不敢招惹了。

闽越看了一眼洛子夜,其实还是有点担心,开口道:“蛇虽然是怕雄黄,但是保不齐就有几条不怕死的,对着我们攻击过来,到时候陷入蛇群之中,我们很难脱身!”

他这话一出,洛子夜看了他一眼:“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这样一问,闽越立即沉默了,是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上来的时候,那个牌子上头写得清清楚楚,生死,善恶,就在一念之间。

他们有不杀生的办法走过去,纵然这样危险了一些,但这必然就是善。

而直接一把火,烧死这些蛇,就这么走过去,这必然就是恶。

生和善对应,死和恶对应,若是他们当真选了一条作恶的路,今儿个指不定就死定了!要是放火烧了这些蛇,接下来他们面临的东西,一定非常可怕,指不定就是毒烟和毒气。想明白这些之后,闽越不再多话了。

而洛子夜往自己的身上洒满了雄黄粉,便将剩下雄黄粉全部抛给闽越。

闽越接过来之后,也很快地将那些粉末,往自己的身上洒。却也是随口问了洛子夜一句:“太子,要是我们上来之前,没有那块牌子,令我们只要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若是将这些蛇都烧了,后果定然不堪设想。那您会怎么选?”

他这一问。

洛子夜随即耸耸肩,开口道:“应该还是这么选吧,你也说了,这些蛇都受过训练,在没有得到指令的时候,想必也不会随便攻击。爷这个人,从来都是人家不招惹爷,爷也就不会招惹人家,这些蛇又没攻击爷,爷为啥非得烧死它们不可?不过也就是这么走过去,会令人觉得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全部都竖起来罢了!”

毕竟一个没跟蛇接触过的正常人,还真的是很难接受,在蛇群里头穿行。

闽越听了,倒是摇了摇头,道:“太子,今日的事情,我们做这样的选择,定然是正确的。但是闽越还是要提醒您一句,身居高位的人,心太善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您总是等着人家攻击您了之后,才防卫。可是您不清楚,有时候想要活,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要自己进攻!”

“爷很清楚!”洛子夜没说多的话,就应了这么一声。

接着,眼神就对着前方的栏杆看过去了。闽越微微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会回复自己这么一句话,清楚?清楚却还是这么做!

接着,他听洛子夜说:“闽越,并不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也不想做一个好人,我只是想做一个无愧自己的人。为了活,不论人家是不是要与自己为敌,都要将人彻底铲除,这样冷血无情,诚然也许会比一般人活得要长,但是这样丧失良知,迷失自己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闽越似乎被洛子夜的论调,给哽住了。

愣了一会儿没说话,可,也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山涧上,传来一阵笑声。那是一道清朗的之声,接着,便是一阵笛音响起。那些蛇仿佛都听到召唤,很快地让到路的两边,隔着栏杆一眼望过去。

便能见着它们在中间让出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