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一说,却并没撼动凤无俦的脚步。

他用尽全力凝聚真气,将自己的体内的寒毒压制着,那一阵强烈的冲击波过去,才终于站稳。而凤天翰挡在他面前,并不打算让步。凤无俦抬眼,魔魅的眼,看向凤天翰,声线已有了几分羸弱:“父王,孤说过,只要她吹动墨玉笛,不论何时何地,孤都会出现在她眼前。寒毒伴随一生的苦,孤能受。背弃给她的诺言,孤不能!”

两父子,就这么对峙着。

凤天翰看出他眸中的坚持,冷声问了一句:“如果我不让开,你是不是不惜跟我动手?”

摄政王殿下没说话,却还是分毫未动。只看着他,沉声道:“父王放心,这寒毒,今日要不了我的命!”

半晌之后,凤天翰闭上眼。默默退到了一边,他要走的意思这样坚决,自己就是将他强留下来,他不配合解毒,也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或许会令他身上的毒蔓延更快。尤其,凤无俦就这么从药浴中出来,强行中止解毒,身体已经撑到极限,若是再跟自己动手,自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支撑得住!

“谢父王!”凤无俦这一声出来,很快地踏出了山庄。

而凤天翰留在此地没走,他要盯着屠浮子。这一次是完了,可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总之,是不能让屠浮子给跑了!

阎烈看着洛子夜吹动墨玉笛,登时眼睛都黑了!劈手就去夺她手中的笛子,他心里清楚洛子夜对于王的重要性,王要是听见了这声音,不管不顾,就这么跑出来,这都是有可能的!

他这样的行为一出,洛子夜很快避过。不让他去抢,阎烈却是怒了,吼道:“洛子夜,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王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这么害他!”

这般一吼,洛子夜还并未意识到,他口中的“害他”是什么意思,毕竟闽越什么都不肯对她说,她也并不知道凤无俦眼下正在解毒,便也只以为阎烈口中的话,是指她盗取虎符的事。她立即沉眸道:“阎烈,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借用一下虎符,我……”

“我不想听你说!把虎符留下,你要走你可以走!”阎烈已经怒了,洛子夜不想留下,王若是要抓她,可以以后再抓,但是今日他不能让洛子夜在此地,继续坏事了!

这对峙之间,戌时已经过了!

洛子夜心里头明白,这时候莫说阎烈要不要听她解释,就是对方想听她解释,她也完全没时间解释了。四下看了一眼,也并没看见凤无俦的踪迹,她眼神一冷,开口道:“阎烈,我不想跟你多说,让开!虎符的事情我以后会跟凤无俦解释,但是今日,我一定要将它带走!”

“那你要问我我手里的剑!”阎烈二话不说,直接便拔剑杀了过去。

门口的亲卫,也很快地加入战局,云筱闹尚且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她总归是要帮洛子夜的,便很快地站到洛子夜这边,绑着跟阎烈打!她加入战局那一瞬,阎烈手中剑一滑,险些伤到她,但他很快地反应过来,撤回了力道。

云筱闹高声道:“太子快走!我帮你拖住他们!”

阎烈不会对云筱闹怎么样,但洛子夜却并不放心,还是很快地出手,跟阎烈缠斗在一起。阎烈纵然武功高强,可在洛子夜诡谲的手法之下,也都讨不到什么好,胳膊上很快被划伤,上来帮忙的王骑护卫,也都不是洛子夜的对手。

门口神机营的人,也很快地冲进来,加入了战局。

当洛子夜手中的剑,落到阎烈脖子上的时候。其他王骑护卫的人,都已经不敢再妄动!她警告了阎烈一声:“我不想杀你,老实点!”

说完这话,她便往王帐之外退。

闽越原本只是大夫,武功并不怎么样,看着阎烈被他挟持,铁青着脸色,也没法说话。阎烈扬声道:“洛子夜,你会后悔的!”

“我不这么做,才会后悔!”她不能看着小七死,那孩子曾经在所有人都欺负她的时候,给过她关心,也曾经为她挡箭,在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是洛小七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之前,她都欠了他莫大恩情。她岂能不救?

而,她这话一出。

骤然一阵魔息而至,夜色中那人缓步而来,那是天生王者的气场。面色却在月色下透着几分浮白,当他那双魔瞳看向洛子夜横在阎烈脖子上的剑,还有她掌心王骑护卫的虎符之时,他眸色骤然一沉,鎏金色的灿茫,从魔瞳中掠过,扫向洛子夜。

阎烈和闽越看见他的那一瞬,却是瞠目欲裂:“王!您怎么……”

凤无俦并未看他们,尤其体内寒毒涌动,令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若不极力强撑,也许下一瞬就会晕厥过去。他也并无精力多说其他的话,只看着洛子夜,沉声问:“怎么回事?”

洛子夜正要说话,闽越却先一步抢了话头:“王!洛子夜进了您的王帐之后,来回踱步,忐忑不安,一直在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忽然果爷叫起来,说她偷您的东西,阎烈过来之后,正巧一看,便见她拿着您的虎符,准备走!阎烈让她放下虎符,她也不肯,所以就打了起来!”

这说话之间,王骑护卫只余下的那十多名的亲卫,一半被洛子夜所伤,打晕在地,一半被神机营的人缠着。他魔瞳微敛,而闽越很快地又道:“王,洛子夜来了就说萧疏狂不见了,属下就派了二十多个人出去帮忙找萧疏狂,所以我们的人,才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说到这里,闽越忽然觉得洛子夜的心机,真的不是一般的深沉,来了之后就先把他们的人引开大半,眼下她就是要强抢王的虎符走人,也能简单许多不是?

他此言一出,洛子夜立即便觉得喉头哽了一根针。

她原打算为自己申辩一句,闽越这时候又道:“王,当初在千浪屿上,洛子夜就说了,对您不曾有爱,就连喜欢也没有,如此……”

“够了!”凤无俦阖上魔瞳,似并不想听他说下去。下一瞬他睁开眼,扫向洛子夜,魔魅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冷醇磁性的声,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颤抖希翼,“洛子夜,你的解释呢?”

他希望能听到她的解释,希望她告诉他,闽越说的不是真的。哪怕她只是欺骗他,他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可以说服自己,这都是其他人对她的误解,她并非如此!

他这般一问,洛子夜顿时觉得很头疼,她当然很愿意停下来,跟他解释清楚。但是时间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尤其闽越还说了这样的话,自己要辩驳更是难以取信,这令她只急匆匆地说了一句:“爷回头再跟你说!”

这话说完,她猛然将阎烈往前头一推,同时按在他背心的穴道,令阎烈摔了下去,并因疼痛不能再起身。

这一推之后,洛子夜很快地转身。然而当她走出去一步那一瞬,身后骤然传来他冷醇逼人的声线:“洛子夜,难道你对孤,当真只是利用?或者,所有柔情蜜意,要为孤庆祝生辰的承诺,当真只是为了王骑护卫的虎符?”

这一句话问出来,他眸中骤然染上怒焰。那怒火逼得他一口血,到了喉头,却被他勉力咽回去。魔瞳死死盯着洛子夜的背影,期望她能给他一个答案,否定的答案!

洛子夜扯了王帐门口,一匹好马的缰绳,翻身上马!

“洛子夜,你不说清楚,你以为孤会让你离开?”他这话一出,周身便是魔息涌动,空气都已经紧绷。那张俊美堪比的神魔的面孔,染上嗜血的颜色,带起一阵罡风,刮得人面部生疼,洛子夜胯下的马,都发出了一声嘶鸣!

同时他上前一步,魔魅的声,似从天边炸响,令人震颤。带着铺天盖地的怒火,沉声道:“洛子夜!如果闽越的话是真的,那你就走!孤不需要你的任何解释,你可以走!”

到了这时候,洛子夜已经是没时间跟他解释,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她看了他一眼:“东西我会还给你的,我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我会跟你细说!”

她话音一落,二话不说,转身策马而去。

云筱闹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坏了,赶紧跟上去。王骑护卫的人想上去抓,却被神机营的人缠住,眼睁睁地看着洛子夜策马而去,云筱闹也翻身上马,很快地跟上。

看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凤无俦魔瞳寒凉,寒毒入侵,勉力散出的真气,也在瞬间崩解。这下即便是想拦住洛子夜,也是拦不住!

“噗——”的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闽越瞠目欲裂:“王!”

他原本打算上去扶,可却很快被凤无俦挥开。他沉眸,下一瞬那眸中爆出霸凛寒芒,却骤然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撕扯,那是从未有过的疼痛,从云端砸入地底,又被人狠狠碾碎的疼痛。他几乎不能再站稳,单臂撑在地面,才能维持身形。

阎烈勉力爬起来,担忧地叫了一声:“王,洛子夜她……”

他这话一出,便见那人的魔瞳很快地看向他,他从来威严霸凛的声线,从未如此刻脆弱颤抖过。阎烈眼前一晃,似看见了他眸中的水光,在月色下晶亮,却不肯落出来。他说:“阎烈,她说她会回来跟孤解释,也许……不过是误会,她是有苦衷的!”

他此言一出,阎烈骤然喉头一哽,不知道自己当说什么。

闽越更是恨铁不成钢,咬牙偏过头去。而也就在同时,不远处一阵火光涌动,那是申屠焱和合齐等人,一起回来了。他们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上前来看着一地受伤的人,以及交战完毕,基本都瘫倒在地的神机营和王骑亲卫。还有几乎都站不稳的兄长,他愣了愣:“发生什么事了?”

并没人回复他。

凤无俦的魔瞳,很快地落到了他手中璀璨夺目的宝石上。他忽然开始想,或者洛子夜真的是有苦衷的,而他方才逼她解释的话,也许令她听岔了,让她觉得他在怀疑她,所以她生气了,都不想跟他解释,便直接走了!

毕竟,从来在她眼里,他那么强势,他强势的性格那么令她讨厌。

那么,若当真如此,她只是生气了。他为她抢来了圣晶石,他们是不是还会有挽回的余地?她或许依旧会原谅他?他伸出手,示意申屠焱将圣晶石交给他。

申屠焱看他这样子,也没敢说话,很快地上前去。将手里的圣晶石递给他!

那东西璀璨夺目,落入他掌心那一刻,他忽然心头安定了许多。而一旁的合齐看着,忽然笑道:“摄政王殿下,说来倒是巧了,您这么喜欢这块圣晶石,它美如星光,令人心折。太子以前也对我说过,她对宝石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是她的好朋友嬴烬很喜欢宝石。他毕生所愿,就是求得一块如星光般耀眼的宝石,太子还答应了一定会为他找到。小王觉得,太子看见这块宝石,指不定会很想要!”

他这话一出,就是阎烈都怔了一下。旋即他咬了咬牙,到此刻,他竟发现,自己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摄政王殿下,也似乎愣了愣。

随即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圣晶石,竟扬声笑起来。他曾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只想要璀璨如星光的宝石。原来不是她想要,是嬴烬想要。他脑海中忽然忆起来,数月之前,他欺压她时,她曾经说过:“凤无俦,终有一日,我会将你片片凌迟!”

对,片片凌迟。

每一刀都划在心口,鲜血淋漓,令他骤然忘记身上寒毒的疼痛,却觉得,这疼痛比二十年前,活剐在身时,还要痛!与凌迟无异!这就是她给他的报复?

下一瞬。

他魔瞳微凉,手下用力。手中的圣晶石,在他掌心被捏得粉碎。旌旗蔽日,兵临城下夺来的东西。此刻化为粉末,落入尘土中。又是一口血涌上喉头,他骤然意识一顿,倒了下去。

洛子夜……

“王!”闽越惊恐的声音。

“太子!”云筱闹跟着洛子夜走远了之后,她眉梢紧皱着,实在是忍不住呵斥了一句,“太子,你不觉得你刚才真的太过分了吗?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摄政王殿下都说出来那样的话了,你还走?你这不是等于承认,你一直以来就是在利用他?都是虚情假意?”

洛子夜回头看她一眼:“可闽越都说了那样的话,我再解释有什么用?而且时间这么急……”

云筱闹几乎疯了:“可是太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处在摄政王殿下的位置,他这样解释都不肯说一句,默认他是在利用你,只是想害你一样的转身离开。你会怎么想?”

“我……”洛子夜一时语塞。

云筱闹下一句,几乎是疾言厉色:“太子,他那么爱你,你这样做,和要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样一说,洛子夜骤然顿住了,兀地心尖一刺。忽然不敢想象他此刻的心情,很快地调转了马头……

哥早就说了哥的书只是感人不会虐,你们看哪,写得多感人啊,哪里虐了,哥都被自己感动哭了,鼻涕一把,写得一点都不虐,是吧?

404 轩苍墨尘,我要你血溅三尺!

看着洛子夜算是终于打算做一点情商正常的事,云筱闹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洛子夜,心里头是有点乱的情况,小七这时候等着她去救,这会儿她就是直接赶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然而她却并不直接赶回去,还在这时候回头去找凤无俦。她看到自己的似乎是在面临一个选择,一个在凤无俦和洛小七之间,谁比较重要的抉择。

而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很自私,她的心偏向凤无俦多一些。

云筱闹说得对,不管她有再多的理由,都构不成她能就这么离开,甚至解释都没有的借口。这令她狠狠地挥动了一下马鞭,希望这马儿跑得再快一些,让她快一点到他面前,如果说不清楚,那就一直说,说到他清楚为止!

“太子,等等我一起!”云筱闹也赶紧跟上。

然而她这话音方才落下,暗处骤然出来许多人,全部都是黑衣人,很快地将她和洛子夜的路,给堵住!洛子夜脸色一沉,看着自己前方的人,这时候只有她和云筱闹两个,停下来交战,绝对对他们不利!她并没有凤无俦那样以一敌万的实力,对方要是来车轮战,她胜利的机会,几乎为零!

然,当她的马,正好要跨越过去的时候,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在暗夜中分明,她若是要从这些人的头顶,直接骑马过去,或者马蹄很快地就会落到那人身上!那是萧疏狂!洛子夜心头一惊,那群黑衣人,见洛子夜的马过来,倒也跟那早就商量好了的一般,直接便将他们手中的萧疏狂,对着洛子夜的方位砸了过去!

来不及细想他们为何不留下他做威胁,竟直接将他抛向自己,洛子夜就已经伸出手去接他!因为萧疏狂这时候正被绑着,她要是不接,这样从半空中摔过来,就会落在她的马蹄之前,最终被马踩踏而死。这般认识之下,她已经接住了他!

“太子!”萧疏狂的表情有点紧张。

而接住他,也就意味着,她错过了最好的从包围圈中飞驰出去的机会!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很快地上来将他们全部围了起来,不少拦截的人,似还是为了防备洛子夜策马而去,故而他们专程骑着马,挡在她跟前,并且很快地策马过来,将此地围了一个严严实实。

洛子夜的眼神,放在那些人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她这两日来,乱得跟浆糊一样的脑子,似乎在这时候骤然找到了一丝清明。她感觉到自己仿佛是处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或者说……是处在一个很大的局中,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脑子也开始飞速的运转,为什么来的路上,她会遇到截杀?

为什么这时候对方会将萧疏狂对着她抛过来?为什么她刚刚从凤无俦的王帐里头出来,还并没跑出去多远,敌人就仿佛早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于是就在此处等着她似的。许多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令她心头渐生恐惧,甚至隐约开始发慌起来!

她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一盘棋局,成为里面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而下棋之人的目的,甚至并不在她。而在……凤无俦!

脑海里又很快地掠过,她方才看见凤无俦那一瞬,他似乎脸色惨白,尤其阎烈和闽越看见他的第一秒,表现出来的反应是惊恐,加之闽越之前始终不肯告诉她,凤无俦到底是干什么去了。这一切似乎又在透出一个隐情,他的身体……也许出了一点问题。

这念头一出,令她心头近乎纷乱,看眼前这些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厉。

而,也就在这时候,前方的那些黑衣人之间,被骤然让出来一条道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很快地出现在她眼前。貌若空谷幽兰,在月色之下似被一缕薄纱轻拢,雅致中带着天神临世般的俊美。唇边泛着温柔的浅笑,这人,正是轩苍墨尘!

从他出现的那一秒,洛子夜甚至感觉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许多事情,都很快地串连在一起。甚至于,令她很快地想起来,前几天在街道上,她遇见那个雕刻老头,似也是跟轩苍墨尘同路,在半路上遇见的。她当时问过了路边的小贩,人家说那个老头在那里十几年了,她才没有怀疑,可……

当眼前,在看见面前之人的这一刻,她心头骤然生出了一股怀疑。她遇见那个雕刻的老头,到底真的是巧合,是命运正好要帮她一把,还是……根本也是一个局?

这令她心头狂跳,而轩苍墨尘亦微微一笑,看向洛子夜,轻轻开了口:“子夜,王帐,你回不去了!”

他再一次称她为“子夜”,却莫名令洛子夜觉得反感厌恶至极。她眸色微凉,看了一眼四面包围着她的黑衣人,沉眸道:“轩苍墨尘,这就是你准备好的计谋?在父皇逼我为了小七去找凤无俦要虎符的时候,从中插手,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她很快地问出来这么一句话,甚至于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头还透着几分慌乱。

这慌乱的来源,竟是希望……轩苍墨尘承认,她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事情就只是表面上这样简单,并没有其他任何深层的东西,只是轩苍墨尘想捡便宜而已,凤无俦的身体,并非她猜测的有事,小七也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甚至于他们来的路上,骤然被拦截,萧疏狂被抓,或许……或许就是轩苍墨尘忽然脑抽了,那时候拦截也就是没事儿也整出来一点事儿……

然而,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轩苍墨尘却只是轻轻的笑,说出来的下一句话,却是骤然令洛子夜的心,沉入谷底:“洛子夜,其实你心里,早已有怀疑了不是吗?为什么要逃避你正在猜测的东西?”

洛子夜面色一沉,整颗心仿佛骤然泡在冰窖里头。

她咬牙看着轩苍墨尘:“那天爷从皇宫里头出来,你是刻意在门口等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故弄玄虚,引着爷去走那一条路,然后去遇上那个雕刻师父?”

她这般一问,轩苍墨尘默了一会儿,旋即温声道:“是!”说着这话,他温润如玉的眸色,也在这一刻渐渐变得冰冷,凝视着洛子夜,说出了坦诚的答案。却也在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色,看着她的脸上,于下一秒,展露出来的神情,是憎恨,还是厌恶。

此言一出,洛子夜脸色微青,心头更是跳得飞快,如果一开始,就连这个都是轩苍墨尘设计的,以她对这个人的了解,他既然要完成一件这么复杂的事情,一定还会有许多相应的算计,决计不会单单只是她眼前想到的这样的简单!

她看他的眼神,几乎只是在刹那之间,就很快地充满了杀气。冷声道:“那个雕刻师父是你的人?”可那小贩说那雕刻师父在那里许多年了,轩苍墨尘就算再早熟,再习惯布局,也当不会早到这个份上!

她这话一出,轩苍墨尘倒轻轻一笑。温声道:“洛子夜,在我棋局里。普天之下,可能到处都是我落下的棋子,也许不过多年前随手一抛,多年之后心思微动,也能为我有大用。但至于那个脾气不怎么好的雕刻师父,却并非是我的人。大概三个月前,我无意中从街道上经过,看见他的时候,便已经算到了今日!”

他这话一出,洛子夜抽息!

所以他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再明白不过了,从一开始,他看见那个雕刻师父,他就开始谋算今日的局。他甚至推测到了什么时候,洛肃封会避着她去盗取王骑护卫的虎符,甚至不仅仅如此,他还猜到了,她在看见那个雕刻师父的那一瞬,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去伪造一个虎符,交给洛肃封!

所以,他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也都不必去说服那个师父什么,只要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打算离开京城,随后在同步策动一下其他的事,并且引着他去看一眼,一切就会按照他的心思发展。到这一刻,洛子夜心里头也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可怕!他生了一颗玲珑七窍的心思,只在转念之间,便是一个复杂到旁人根本无法窥探的局,翻覆在他掌心,让人掉进去之后,还浑然不觉。

她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盯着他那张风流俊彩的面孔,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怒火:“那么!除此之外呢?你抓了萧疏狂,是为了什么?”

“你还记得你送给凤无俦的蛋糕吗?”他忽然轻轻一笑,下一瞬,在洛子夜近乎惊恐的眸光之下,温声道,“我在里头放了无药能解的蛇毒,你说,凤无俦看到了,会不会吃?你送的东西,他应当不会怀疑吧,说不定,就吃了!”

他话是这么说着,心里头却很明白,有闽越在凤无俦的跟前,那东西不可能入得了凤无俦的口。可,他就是要这么对她说,他倒要看看,知道她亲手做出来的东西,也许会要了凤无俦的命,她会是什么反应!

洛子夜闻言,当即心头一跳,面色铁青。滔天的怒火,令她几乎瞠目欲裂,那眸中迸出来的憎恨,几乎要将她面前之人千刀万剐,片片凌迟:“轩苍墨尘,你混蛋!”

她心头狂跳,慌乱不能自抑。她不怕凤无俦看到那蛋糕之后对她误会更深,她只怕……她只怕他真的吃了!那……这念头一出,她瞳孔几乎充血,将萧疏狂往地上一放,手便已经放到了剑柄之上,那是打算杀出一条血路……

不,那是打算顺手杀了她面前这个看似温润,实则毒蛇一般的男人了!

她眸中的杀意,并没有逃过轩苍墨尘的眼,这令他原就失了温润的双眸,更冷沉了几分。他轻轻地盯着洛子夜,似乎心情还不错,继续道:“你很生气吗?洛子夜,如果你知道。今日是凤无俦一生只有一次,解开寒毒机会,因为你的出现,他的寒毒也许没解,甚至这时候大概已经毒性入体,说不定已活不了多久了。你是不是会,更生气?”

这话一出,他面上笑容更是好看,可从他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来看,却很轻易便看出,他真正的心情,其实并不像他眼下表现出来的这般好。

“你说什么?”洛子夜更是愣了!

脑海中很快地想起来,闽越始终不肯告诉她,凤无俦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并且对她说,凤无俦正在处理的事情,也是攸关生死的事情。甚至于心头骤然浮现她看到他那一瞬,他惨白的面色。

是了,她怎么没想到,他素来强势。她那会儿什么话都不说,解释都没有一句,坚持要带着虎符走,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真的不强留?以他一贯的霸凛不容违逆,恐怕早就将她抓起来收拾了,岂会由着她真的离开,甚至还带走了一匹马,扬长而去?

这事情的唯一解释,似也就真的是……他此刻身体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轩苍墨尘很又轻笑了一声,很快地道:“洛子夜,你还记得你今日做了什么吗?你去大闹了王帐,他大概太在乎你,担心你找他有事,所以放弃了此生唯一一次解毒的机会,出来见你。接着,你或许看着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解释都没有一句,就转身离开。让他以为,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在利用他,甚至还盗走了他的虎符,盗走了他睥睨天下最大的筹码。令他此刻,如同一条落水狗,怕是谁此刻带兵去杀他,都易如反掌。洛子夜,你大概需要好好想想,他要有多好的承受能力,才能担得起身体和心上的重击?”

他这话,几乎是带着恶意刻薄的味道,一字一字,对着洛子夜刺了过去。

然而,说完这话,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轻轻一笑,继续问道:“洛子夜,事已至此。此生,你还有脸面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原谅你吗?”

这令洛子夜面色惨白,那张天生风流的玉面上,几乎在一瞬之间,就看不到丝毫血色,甚至于……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猛然从她眼眶中掉落了出来,只是一滴,落入尘土中。却骤然令她面前的轩苍墨尘,变了脸色!

她哭了吗?

他忽然心跳兀得一滞,那一瞬间缺氧的疼,扯得他缓不过气来。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彻底断了洛子夜的念想,让她明白,她做得有多过。更意图让她清楚,凤无俦不可能再原谅她!也许凤无俦真的会原谅,但他轩苍墨尘今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的潜意识灌输一种思想,令她明白,那个人不会再原谅她。

令她去求凤无俦原谅的勇气都没有,让他们再也没有可能!

可这一瞬,看见她眸中恍然有什么东西掉出来,却骤然让他心尖刺痛中,心头浮现出几分……后悔?是后悔吗?似乎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做过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

而洛子夜自己,却并未意识到,她是不是哭了。

她只觉得,心口那么疼。在意识到她的愚蠢,她的自私,甚至她的随性,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带给凤无俦什么样的伤害之后。她忽然恨不得自己从未存在过,恨不得面前这个算计了这一切的人立即去死,恨不得她自己也立即去死!

她脑中尚还清明,知道还有有毒的蛋糕,就在后头,或者此刻已经送到了凤无俦的王帐?

她看着面前的人,充血的眸,瞪着面前的人:“轩苍墨尘!滚开!不然今日,我要你血溅三尺!”

405 我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她!

此言一出,随着她手中的剑,对准他。整个场中,很快地多了几分肃杀是气息!轩苍墨尘的眸光,亦再一次冷了下来。他知道这一次一定会将他们逼到对立面,但他心中还曾经存过一丝幻想,或许即便她厌恶他,但其实也并没想过取他的性命。

或者说,他是曾经期待她心中对他还有一丝不忍。

然而,这一刻一切都摆在眼前。并没有!尤其她那双充血的眸中,有的只是彻骨的愤怒和对他的恨意,甚至于……恐怕要不是她眼下赶着去阻止凤无俦碰那块蛋糕,她根本都不需要以他让开,来作为不杀他的条件。而是……她会直接杀了他!

他温润的眸光,在此刻寒凉一片。却依旧含笑,看向洛子夜:“你认为,你杀得了我?”

以他的武功,洛子夜纵然身手诡谲,令人难以堪破。但最多不过跟他打个平手,尤其眼下还有云筱闹和萧疏狂在!这两个人的存在,并不会成为她的帮手,反而在这样的时候,极其容易成为她的负担。

“杀不了,那就同归于尽!”洛子夜眸中噙着彻骨滔天的怒,看着他,她心里不仅仅着急,愤怒,憎恨,懊悔。她还很失望,非常失望!憎恶之下,她死死地等着轩苍墨尘,咬牙开口,“轩苍墨尘,我错在我太自信,以为自己才是掌控棋局的人!我错在……我竟然曾天真的打算把你当做朋友,我竟然相信你!我竟然相信你!”

这话出来那一瞬,她面色苍白,唇都有些颤抖。

当初在看见那个雕刻师父的时候,她并非是没有怀疑过,也不是没想过就算那个小贩这样说,轩苍墨尘正巧跟她经过这里,这会不会是有问题。然而,那时候,他说了一句话——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帮你!

他说,他想帮她。这令她很快地想起来,在千浪屿上,他为了救她做的那些事,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防没那么重。认为他虽然不太可能永远作为朋友站在她这边,甚至会因为利益而对立,可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设计自己。毕竟上一次,龙傲翟他们合攻她的时候,他说帮她,就真的用药粉帮了她一把!

所以这件事,她根本不曾深想,不曾意识到,也许不过的一场遇见,也并非是偶然。而是必然,而是设计!

她这话一出,轩苍墨尘也微愣,看着她瞪向他的时候,仇恨中透着失望的眼睛,他心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铺天盖地的复杂的情绪压下来,令他无法明确感知,自己心头到底是哪一种想法多一些。他看着她失望的眼睛,想解释一句……

然而,却也发现,任何的解释。在这时候都不过是借口!他真的是一步一步谋算着,在伤害她的人。她在知道他们或者注定对立的时候,也曾愿意给他一分信任。然而这一分信任,是他自己丢弃了!或许此生,她不会再给他任何信任。

“洛子夜,是我对不起你!”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感觉如释重负,却又同时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巨石。他这一生,做任何事情,不曾后悔,不曾在意到底是错是对,更不曾在意,多少人因为他的算计计谋而死,多少无辜的人因他而丧生。

可这一次,他却觉得,对不起她。那是愧意,也是无法赎清,也赎不清的罪孽!

洛子夜冷笑,厉声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你就立即让开!我告诉你,凤无俦要是没事,一切还好商量。他要是真的被你的毒所害,那么……你记住,此生你重视的东西,我都会一一为你毁掉!你的命,你的国,我统统不会放过!我洛子夜在此立誓,只要我不死,说得出,做得到!”

“我会让开的,但是洛子夜,你已经走不掉了。”他别有深意地说完这句话,忽然后退了几步。

而很快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很快地又有人上来,很显然,那些人也是冲着洛子夜来的!为首的人她认得,是龙傲翟!一个轩苍墨尘,就已经很难应付,眼下还多了一个龙傲翟,这令她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心里头也多了几分紧张。然而,她一定要从此地闯过去的决心,却是丝毫不变!

看她依旧不动,甚至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轩苍墨尘轻声道:“洛子夜,你没觉得。你的手腕,其实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袖中的手,似乎是下意识地拢了拢拳头,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手里拿着的,已经不仅仅是一把刺伤她的剑。

那是一把双刃的剑,在伤她,也在伤他自己。

她曾经想过信任他,她曾经想过将他当成朋友,可这一切,全部都被他给毁了。就像是他曾经最渴求的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落在他的掌心里。但是他亲手将那东西给摔碎了,碎成一地残渣。即便捡起来,也再也无法拼凑。这般心中如何能不伤,如何能不疼?

果真。

他这句话出来,洛子夜的确是发现自己的手腕,兀地酸软了起来。或者这感觉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但在跟轩苍墨尘说话的时候,她心里实在是太愤怒,对自己愚蠢的愤怒,对眼前之人的憎恨,对凤无俦的愧疚,这令她早已被怒焰冲昏头脑,并未意识到自己身体的状况!

可轩苍墨尘这样一提醒,她的确觉得伴随着脑子越发清明,四肢却慢慢地酸软了起来,甚至于视线也都已经有了几分模糊。这令她心头一慌,盯着他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轩苍墨尘轻轻一笑,看向她身后的人:“这你要问萧疏狂!”

这话一出,莫说是洛子夜了,萧疏狂自己都愣了一下!他瞪着轩苍墨尘,咬牙怒道:“轩苍墨尘!你胡说什么?!你身为轩苍皇帝,处事如此阴损毒辣,不择手段就罢了,你还想陷害我,挑拨我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你——!”

萧疏狂的确是很愤怒,而且心里头真的将轩苍墨尘给恨了一个十成十。

然而,他这句话出来之后,倒是墨子渊轻笑了一声:“看来萧将军的记性,不是很好!”

这话一出,萧疏狂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凝眸盯着他们道:“你是说……那香……”他们在发现对方防守的破绽的时候,萧疏狂就已经带着人,偷着蛋糕打算跑掉了。但是很快地,他们就被发现了,并且自己被抓了回来。接着他就被绑起来了!

而那时候,墨子渊在自己的身边,点了一个香炉。

里面的味道是沉香的味道,他闻着,并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倒也没往心里去,但是这时候对方忽然提起来那香,他便是想不注意,也是不行了!这般一想,他心头一跳,也开始心慌起来。

洛子夜这时候,也大概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非她此刻站在轩苍墨尘的对立面,若非此刻被算计的人是她,她真的很想为这个人拍手叫好!原来在半路上截杀他们,除了是想借着她的蛋糕,去害凤无俦。还想抓了萧疏狂,此刻用萧疏狂来算计她,她这时候已经想通了方才想不明白的问题,对方这时候为什么不拿萧疏狂威胁她,却是将萧疏狂对着她抛过来。原来是早就已经在萧疏狂的身上做了手脚,想用萧疏狂来害她!

一环一环扣得真好。

这对话之间,龙傲翟已经带兵过来了!他倒也没说什么,血瞳一扫。众人很快地上来,将洛子夜围住!而洛子夜,站在原地,手中的剑,对着轩苍墨尘几秒,几次三番想动手,却发现自己的头越来越晕,甚至于令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最终,在那两人复杂的眸光注视下,晕了过去。

她晕倒的那一瞬,是龙傲翟接住了她。轩苍墨尘原本想动,却终于还是止住了!因为这时候,洛子夜必须跟着龙傲翟走!这是一盘大棋,棋局到此刻,方才走了一半。纵然这时候他已经后悔,纵然在看见她憎恶失望的眸光之下,在看见她落泪的那一瞬,他甚至恨不得杀了他自己。

但,已经开始的棋局,不得不走下去。

龙傲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抓了洛子夜,他手下的人也很快地将云筱闹和萧疏狂给包围起来。他一双血瞳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身后的狂蟒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半晌,他冷声道:“困住他们,本将军回京城之后,就放了他们!”

他这话一出,轩苍墨尘眉梢微扬,温声道:“龙将军倒是宽容!”

事实上,龙傲翟从来都是杀伐果决的性格,做事情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破绽,更不会让人抓到丝毫把柄。眼下要是真的放了云筱闹和萧疏狂,以后也许会是个麻烦。但是,他竟然说困住,然后放了。这一点,的确是有点出乎轩苍墨尘的意料!

龙傲翟闻言,并未看他。

却是低头看了一眼晕倒在他怀中,即便昏迷中也紧紧皱着眉头,眉宇间充满戾气和恨意的洛子夜。轻轻叹了一声,看了一眼轩苍墨尘,冷声道:“轩苍墨尘,也许我终究心软,做不到你那样心狠。不杀这两个人,我只是希望,她不会更恨我而已。”

眼下,她对他们的恨意,就已经够重了。他不希望更多了!

他这话一出,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身策马而去。而这话,却骤然令轩苍墨尘唇角的笑容,僵住!几乎是在那一瞬,就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冷静自持,失去了覆盖在面上的温润表象,几乎再也无法控制他自己的情绪。苦笑起来!

对,他心狠。

就连龙傲翟都觉得他心狠!他对她太狠,他知道。这世上能如他一般,心狠到这样的程度,做到这份上还不罢休,甚至在伤她更自伤之后,还要坚持将这盘棋走下去的,世上除了他,无几人还能做得出这样狠心的事。

可,他若要轩苍一战成名,若要凤无俦死,这盘棋就不能就此停下,必须走完!

看着龙傲翟带着洛子夜离开的方向,他低喃出声,那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得到:“洛子夜,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这一场风波,很快就会过去,很快……”

“你们放开我!”云筱闹怒斥。

她原本就只是一点三脚猫,这么多人围攻,很快地双拳不敌四手,被人抓了起来。而萧疏狂原本就被绑着,这时候抓他根本就不需要花什么功夫!

他们两人很快地就被龙傲翟方才带来的那些亲卫,给拿下了。

墨子渊这时候也看了轩苍墨尘一眼,问了一句:“陛下!他们两个……”杀吗?今日要是不杀,迟早会成为麻烦,未来,他们也许会去找洛子夜,也许成为洛子夜手中攻击陛下利器,甚至也许今日就会坏了他们的事。按照陛下处事的性格,这时候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但龙傲翟方才说了放了他们两个,所以他一时间也吃不准,陛下会作出何种抉择。

轩苍墨尘闻言,很快地看了云筱闹和萧疏狂一眼。

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抓住他们!明日早上再放了。”因为京城里面,还有一个嬴烬。纵然轩苍墨尘到如今都没能探查到嬴烬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少能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个人很危险。甚至有一种预感,要是真的让云筱闹和萧疏狂到了嬴烬的跟前,一个说不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可能会功亏一篑!

他这般想着,墨子渊皱了皱眉,诧异地开口道:“可是陛下,嬴烬……不是天曜的七皇子,已经有主意引开他,让我们不必在意,尽管放心吗?”

他们从一开始,就意识到嬴烬是个麻烦。

但是洛小七很直白地告诉他们,嬴烬他自有办法牵制住,让他们都不必管,好好处理凤无俦这边的事情就行了。可主人却似乎对此,并不放心!

他这般一问,轩苍墨尘心头更乱。

很快地转身,并吩咐道:“牵马来!”那个嬴烬,他一定要回京城,亲自守着才放心。并非他不相信洛小七的实力,而是计划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容再有任何闪失。所有经过他的手出去的计谋,都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但是单单只有嬴烬,并非是他盘算掌控的。

作为他,自然也只有骑着你去看着,才能彻底放心。

他这话一出,墨子渊也不敢多说什么了,赶紧遣人去牵马。云筱闹这时候,看着他将要离开的背影,却是非常生气!忍不住怒吼了一句:“我真是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你们这样恶毒的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轩苍墨尘,你喜欢我们太子对吗?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这一辈子都不可以得到太子的心。你跟太子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是重情重义,活生生的人!而轩苍墨尘,你是个魔鬼,没有心的魔鬼。你设计太子,设计摄政王,设计萧疏狂,甚至还要设计嬴烬!你害太子,害所有他在乎、在乎他的人。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你终究只能抱着悔恨过一生!”

她这话一出,令轩苍墨尘今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骤然失控!

回眸之中,腰间的软剑,就落到了云筱闹的胸口。从来温润含笑的声线,满是森寒的味道:“对!我是魔鬼。我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择手段。我伤害她,更伤害她在乎的所有人。我不仅会抱着悔恨过一生,我还会遭到报应!可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你以为帝王是什么?你以为责任是什么?你以为天下苍生是什么?”

他这话一出,云筱闹被他吼得愣住,一时间无言以对,却很快又道:“但你没有私心吗?”

“我有!私心我有!”这一瞬他面色白如纸,眸色冷如冰,“但,若非为了肩上的重任。我这私心,永远不会,成为我伤害她的理由!”

因为,此生。

他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她。

406 武神大人来凑热闹

那剑就那般抵着云筱闹的胸口,令人难以探知,他如此激动之下,下一瞬是不是真的会穿透云筱闹的胸口。而这时候的云筱闹,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利剑,也有一丝心惊,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然而,在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剑尖之后,她心头一瞬间的心惊,也立即消失无踪。她原本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冷笑了一声,看着轩苍墨尘道:“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改变你伤害了太子的事实吗?在我眼里,这不过都是借口。轩苍墨尘,你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也不会同情你,更不会认同你。就连我这样一个局外人,都不可能理解你。你想想被你伤得遍体鳞伤的太子,她会原谅你吗?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的确不懂,不懂帝王是什么,更难以懂得帝王的责任,甚至她心里头并不明白什么叫做天下大义,她只是一个平凡人,无法到达那样的高度,也无法令自己站在那样的高度上想问题。她只知道,如果是她,如果是太子,他们都不会肆意去伤害无辜的人。

说完这话,她闭上眼,便是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

这话令轩苍墨尘眸色深敛,沉眸看着眼前的人,眸中是跳跃的火光,和所有负面情绪被挑起的怒焰。以及,云筱闹视死如归,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杀了她的表情。这令他沉默了半天之后,忽然冷静下来。手中的软剑,在下一瞬滑出掌心。

“铛!”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这是一片泥沙地,却砸出了水泥地般的质感,那声音很响。令所有人的心头,都微微颤动了一下。云筱闹睁开眼,看着掉落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剑,复又抬眸看向眼前的人,一下子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说真的,当看见那把剑就抵在自己胸口的时候,云筱闹几乎已经以为自己今天死定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杀她。

轩苍墨尘森冷的眸光,在一瞬之间,又变得温润起来。恢复了那一副波澜不起,点尘不惊,翩翩如玉的模样。含笑的声线,却令人听不出丝毫温度,缓声道:“我不杀你,龙傲翟说得对。她已经很恨我们了,我不想再将你的命,也横在我跟她之间。”

这话说完,他很快地翻身上马,策马往京城而去。

而云筱闹和萧疏狂,却只能被困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就如同洛子夜在懊恼自己的愚蠢一样,他们两个人,这时候都在懊恼自己的无能,要是他们厉害一点,再厉害一点,也许就不会成为太子的负担,也许能够帮到太子,而不是如眼前一般,几乎就要成为旁人迫害太子的帮凶!

他们两人眸光沉静,都几乎在这一瞬,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从此后,他们必将比现在更好,从此后,他们也会比如今更加努力。只要他们这一次能活,以后便将断然不会再是太子的负累,他们会变强,很强很强!

“陛下,您就这样由着龙傲翟把洛子夜带走……纵然您的计划里头,这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是您是否想过,我们要是先将王骑护卫的虎符留下,这是不是会更好?这东西要是落到了洛肃封的手里,那天曜的实力依旧强大,对我们也并不利!”墨子渊说着这话的时候,几乎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问题他都已经纳闷了很久了,陛下从来运筹帷幄,天底下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和人,能从他的盘算中抽身而去。

可这一点上,他的确是感觉到很纳闷,陛下怎么会这么浅显的东西,和这么严重的问题,都忽视了?

然而他此言一出,轩苍墨尘温润的眸光,很快地落到了他身上。温声道:“你以为,王骑护卫,是真的凭借一个虎符,就能收服的?眼下,谁拿到王骑护卫的虎符,就等于谁有一次可以诓骗那些人、将他们引入死局的机会。他们只能杀,不能收服!即便洛肃封,也不会愚蠢到自己掌握了王骑护卫的虎符,凤无俦手下的那些人,从此之后就会为他卖命、听他差遣!若是朕没料错,在拿到王骑护卫虎符那一刻,他就会很快地联合想要灭除凤无俦的诸国,利用虎符将王骑护卫的人引入死局,随后合围剿灭!若王骑护卫真的都死了,那便也没什么,若是不死,也许会报复。既然如此,这算计他们,以及被报复的机会,朕何苦要揽在身上?”

他这话一出,墨子渊怔了怔,也是终于反应过来问题的结症所在。

也是,他一派天真的认为,拿到了虎符,就等于掌握了王骑护卫。但是却忘了,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这天底下除了凤无俦,他们岂会服别人?洛肃封拿到了虎符之后,恐怕是真的只能想办法剿灭,不能再有其他任何应对之策,也不必存着收服他们的幻想。只是……

他忽然担忧地看了一眼轩苍墨尘:“王骑护卫的杀伤力那么惊人,要是真的想杀他们。就算是凤无俦不在,他们群龙无首,怕也并非是容易的事,此事……等等!”

墨子渊说到这里之后,忽然瞪大眼。回忆起来不日之前,陛下让他们做的准备……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好端端地在蛮荒之外,十里之处的千里峰埋伏那些东西做什么。看陛下如今这意思,就是准备……

“所以,你应该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轩苍墨尘说着这话,眼神都并未落在墨子渊的身上。

墨子渊却是已经明白过来了对方的意思,垂首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样的计谋……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这个帝王的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不然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到如今,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常常不能理解对方的谋算,要对方解说,才能明白过来。

从前他以为是自己太蠢。可到如今,他却又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主子过于聪明。不知道为什么,墨子渊偏头看了一眼轩苍墨尘的面色,在看见他侧面优雅的线条轮廓之后。心里头忽然百味陈杂,并骤然浮现出来的一句话:这是不是就叫做,慧极必伤呢?

像主子这样聪明的人,他能算计天下,能算计人心,能算计人性。聪明智慧到了极致,但也伤人伤己到极致。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两全的,想要有所得,就必须有所舍。大概,这些年过来,陛下最懂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陛下,洛肃封会杀洛子夜吗?”毕竟拿到了虎符之后,洛子夜对洛肃封而言,就失去价值了,指不定……

他这话一出,轩苍墨尘心头兀地一跳。

然而他很快地摇摇头:“洛子夜对洛肃封失去价值,可眼下的洛子夜,已经被擒住,身上还有药性未解。对洛肃封也并不是威胁。这时候他心中只要有一点对于父子之情的顾念,便定然不会杀洛子夜,至多不过囚禁罢了!”然后,他会很快地想办法,将洛子夜从囚笼里救出来。

帝王家,帝王会为了权势,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去杀了自己的儿子。但却基本不会杀掉一个对自己没了价值,却也没什么威胁的儿子。

轩苍墨尘的想法,并没有错。帝王的确是没有必要杀死对自己没什么威胁的儿子,终身囚禁,就已经是很好的做法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洛子夜并不是洛肃封的儿子……

待到他知道自己眼下的想法,自己将洛子夜交给龙傲翟,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的时候,他……

暗处,一双复杂的瞳孔,一直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待到轩苍墨尘走了之后,龙傲翟的人,也带着云筱闹等人走了。不一会儿,又来了一拨黑衣人,到了此地之后,看了一下地上马蹄走过的脚印,为首的人骂了一句:“该死!来晚了!”之后,就带着人都走了。

而此刻,不远处的大树之上,正站着一个人,他一直在很小心地收敛着自己的气息,所以即便轩苍墨尘,也都并没有发现他。到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起初来天曜,打算杀了洛子夜的时候,轩苍墨尘会为她求情,说洛子夜对他还有用,让自己看在他的面子上,先停住片刻,以后他会帮自己一起除了她。

到如今……

怕轩苍墨尘自己都没料到,他会看上洛子夜,似乎将洛子夜和轩苍墨尘他自己,都伤得如此之深吧?可不知为什么,这件事情根本不关他的事,可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要是不管这闲事,以后或许会后悔。

然而一旦管了这闲事,就等于将龙昭拖下水,并被此事中涉事进来的几国一起针对。尤其,凤无俦活着,于局政而言,对他龙昭也并无丝毫好处。洛子夜之前还一再得罪过自己和琉月。不论是于公于私,作为他武修篁,都并不应该参与这件事。可……

这时候,他身后的茗人,看着他一脸沉思,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您怎么了?”陛下并非是喜欢看八卦的人,虽然偶尔是喜欢瞧热闹,并且乐于看见旁人不高兴的事,来让陛下自己高兴高兴,可是今日陛下却似乎有点反常。

武修篁收回了眸光,掩下心头莫名觉得古怪和复杂的心绪,沉声道:“没什么事!洛子夜这小子,嚣张了这么久,也终于到了他倒霉的时候,朕看着高兴都来不及,能有什么事!走吧!”

“是!”茗人在心里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内心完全不能理解,既然陛下是高兴,而且浑然不在乎此事,那臭着一张脸干什么?那脸色难看得仿佛眼下在被算计的不是洛子夜,而是他自己似的。

茗人这一声应完,武修篁便率先在前头走了。

旋即茗人开口禀报道:“陛下,您吩咐属下盯着公主的事,一直到今日,都并没有太大的进展。这段时间之内,公主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就是听了您的话,正在修身养性。而且,她这段日子以来,也并未见过什么旁的人。我们是否还要继续监视公主?”

他这般一问,武修篁皱了皱眉心。随口道:“既然她这几日懂事了许多,就不必再盯着了。提醒一下项阳,朕要的继承人,心怀应当放在国家之上。借助他妹妹,并不能助他成什么事。朕未来若是选他当继承人,决计是因为他的能力足够,而不会是因为琉月每日进言的原因。让他静下心,办点上得了台面的事!”

说实话,上次洛子夜说他教育不好子女,他那时候生气了很久,也的确是反思了一下自己。

大概也是这么多年来,对琉月过于宠爱,对项阳疏于关心,也没有花心思亲自去栽培,才会让他武修篁的一双儿女,比洛肃封的儿子洛子夜都不如,如今也是要适当提点他一下了!

他此言一出,茗人立即领旨:“是!属下一定会将您的话,转达给大皇子殿下!”

话说到这里,武修篁原是应当走南面,那是跟天曜的皇城背道而驰的方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往南面走,他心里头就越不踏实。这感觉许多年不曾有过了,这令他的脚步骤然顿住,皱紧了眉头,回眸看了一眼北面。

最终脚步偏转了一个方向,往北面而去:“朕还是跟去京城看看吧!”洛子夜那个小兔崽子,也是挺好玩的,今日要是被这群人给害死了,他恐怕真的会觉得非常可惜。

茗人并不知道他这时候在想什么,但陛下这么多年来,做事情一向随性,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突然有了一个怎样的念头,就会随性地去做,所以自己也不必理解,更不必多问,只要听命就是了!他问了一句:“陛下,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属下虽然是看懂了一些,但却总觉得,轩苍墨尘在深处,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