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太子爷轻笑出声,整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却还是保持着往常那令人不敢冒犯的尊贵,如玉长指拂过它的皮毛,评价道,“小星星,你还是那么蠢!”

“嗷呜!”星爷不服气的瞪大眼!

他又接着笑道:“爷不能过去,你便也不能将她引来么?”

这般一问,星爷眼睛一亮,表示对主人的说法非常认同,很严肃的发出一声:“嗷呜!嗷呜呜……”星爷一点都不蠢,你说的这个办法其实星爷早就想到了,星爷一直不说,只是想考考你而已!嗯,是的!

表达完毕,一扭头飞奔而去,去寻找澹台凰的踪迹。

它飞奔而去,君惊澜静静伏在雪地中,半晌,一深一浅的呼吸,在四下寂静一片幽沉的夜色中,显得极为清晰,一下一下,敲入耳膜。眼前也慢慢失去了焦距……

澹台凰一路飞奔,在路上不知道踢到多少块石头,摔了多少跤,甚至颠簸之中,不知道在雪地里打了多少个滚,险些跌落山崖,最终都被楚玉璃救下。

爬起来之后,又急速飞驰而去。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所指引的地方到底对不对,但除了往那个方向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楚玉璃劝了很多句,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清。

直到她再一次跌落在雪地里,摔得脚腕都崴了之后,楚玉璃大力拉住了她,温雅的声线,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够了!你这样,也于事无补,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才更有可能找到他!”

冷静一点!

这四个字吐出,像是导火索一般点燃了她心中所有的惊慌和悲愤,她大力挣脱了楚玉璃的手,一双凤眸猩红,近乎疯狂的嘶吼:“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他生死未卜,你叫我怎么冷静?若我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我才不会管你的闲事……我……”

说到这儿,看见他受伤的眼神,就像是一根钉子刺入他眸中,流露出黯淡如死水的眼神。

澹台凰终于清醒了过来,有泪滑下,她咬唇,低声道:“楚玉璃,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希望出事的是我,即便为你舍了性命,我也不会有半分后悔,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很茫然,像是在这些日子里,失去了所有生存的价值和希望。于是在心底萌发了极为自私的念头,她不畏死,却不能接受君惊澜死。而这话,更多的,不过是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

茫然的环抱着双腿,傻愣愣的坐着,眼泪不断的往下掉,不断的重复:“对不起楚玉璃,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玉璃轻叹了一声,伸手环抱住她,试图让她镇定下来:“我明白,我明白的!”

在她心中,楚玉璃比她自己的性命重要,君惊澜比一切都重要!

他从来都明白的。

他的声音极为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澹台凰这才慢慢的冷静下来,方才那一路飞奔,因为她的魂不守舍,以至于一路摔跤过来,摔倒了不少次,路却没有走出多远。

偏头看着楚玉璃了然和包容的眸色,她知道,楚玉璃是真的明白她的意思。

“没关系的,在他心中,你也一样!”楚玉璃淡淡笑着安抚,在人的生命中,总有些比人的本身、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比如道义,比如责任。却也往往有些东西,是凌驾于道义责任甚至一切的,那是深入灵魂与骨血的情感。

楚玉璃,只是澹台凰的道义。而占了她那一部分情感的人,是君惊澜。

他此刻告诉她,没关系的,在君惊澜心中,她也是一样的,谁的闲事都可以不管,谁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好好的。其实,他也想告诉他,在楚玉璃心中,她也是一样的。

父皇,母后,师父,纳兰,甚至……子汐。谁的闲事,谁的性命,他都可以不管,只要她好好的!

人就是这样一种自私的生物,很多的重要,里面总有一个可以舍弃一切去守护的最重要,甚至能忍住所有良心的不安,去漠视对自己真心以待的人。他不责怪她,因为若换了他楚玉璃,也是一样!

只可惜,他不是她所偏执守护的最重要之物,所以他的真心,没必要令她知晓。

他起身,月白色的锦袍收拢了一束白月光,在皑皑雪地里对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温声道:“起来,我带你找他!”

七天。

和君惊澜的七日之约,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带她去找他,是他彻底的退出。其实,即便不退出,他们两个之间,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他插足!

澹台凰伸出手,被他拉起来,一起往东南方而去。

这时候,他们一起前行的姿势,已经不像是男子牵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包容,宽厚和守护,已经大于一切,一路上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却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如同君惊澜一样,给她安定的力量。

他依旧浅浅的笑,温声开口:“我带你找他,以后,楚玉璃只会出现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这一役过后,他对她,只剩下守护,再没有必争之心。

澹台凰心里很乱,所有的思绪,都已经被君惊澜的安危占据,却也明白自己已经在狂躁之下出口伤人。

她在絮乱之中,沉默着回握了一下楚玉璃的手,沉声道:“楚玉璃,其实你也很重要!虽然他出事,让我有点后悔,但若时光从来一次,我还是会帮你,哪怕最终困在莫邪阵法中生死不明的人是我,我也还是会帮你!只是帮你之前,我不会再让他介入。”

“有这句话,已然足够!”楚玉璃浅笑。

冰山上的冰雹,在夜间凝化成了雪。

他们之间的情谊不及她与君惊澜,却已经比命更重,既如此,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此间情谊,不必再说。旦以命相交,不弃风月,彼此都已懂,也必将互相珍重!

澹台凰的脚崴了,可这一路上,竟然也没感觉到痛感,在楚玉璃的牵引下,径自往前方走,一步一步,脚步很稳,似是没事人一般。而那双凤眸也慢慢敛下,缓缓射出寒芒,她明白她现下的惊惶对寻找君惊澜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如镇定下来,反而能更快的找到他。

其实没什么,他生,她生。他死,她给他报了仇,再死。他们总是在一起的,没什么。

这般想着,她心里也没那么慌了。

可,在看见远方两个莹绿色的点,对着她的方向飞驰而来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禁不住亮了一下!在暗夜里,那么闪,那么亮!那是小星星,小星星回来了,它不找到他是不会回来的,那么一定是找到了!

这般一想,她脚步快了些许,不自觉的挣脱了楚玉璃的手,飞奔到小星星跟前,将它举起来,欣喜而又担忧的询问:“你找到他了是不是?是不是?”

“嗷呜!嗷呜嗷呜!”废话,星爷没找到星爷能回来吗?你个蠢货,还不放开星爷!

澹台凰听不太明白它在说什么,但是它狼脸上的嫌弃,她倒是看明白了。赶紧将它放下来,小星星也没跟澹台凰废话,转个头,便飞窜而去,澹台凰等人赶紧跟上。

第一次,看着这总是跟自己作对的小星星,澹台凰是用了一种极为欢喜的眼神。

然而这一路上,她眸中的欢喜也慢慢散了。

血,到处都是血!

暗沉的血液,在雪地里,能叫人看得极为分明。而她看到这血,心中便蚀骨一般的绞痛,她知道,这血是他的,没来由的就知道,是他的。

君惊澜,君惊澜,君惊澜。

一遍一遍,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只盼望他没事,千万不要有事!

雪地里是他走过的痕迹,处处是血,触目惊心!那是下山的方向,他是要回去的,因为那个七日之约。可是他们都上山来找他了,便就这样错过了。

待澹台凰跟随着小星星一路下山来,在溪涧边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惊呆了!

雪地之上,他浑身染血,伏在上面。墨色的发,和雪花血液交融,已然看不出原色。那把从来不离身的剑,也无力的躺在他身旁。最重要的是,他躺在那儿,静静的躺在那儿,紫银色的衣摆散开,像是已然散尽的月华。

他,死了吗?

小星星亦是不敢置信的“嗷呜”一声,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扯着他的衣摆和袖袍,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主人方才才说他没事的,怎么会……

东篱和苍昊,也都吓了一跳,想上前去,却被楚玉璃拦住。

唯独澹台凰一个人上前去了,而最该惊慌失措哭泣的她,却没有哭。一步一步,镇定而又木然的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没有。

再探。仍然没有。

如同当日从望天崖回来,他魅眸紧闭着,没有呼吸,没有生气。

她不悲伤,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悲伤,她觉得他没有死。即便他这样没有半分气息的躺在她面前,她还是觉得他没有死。

楚玉璃见此,便也不再拦着东篱和苍昊,让他们上前去,也随着她探了一下,还没探到……

“滚开!”澹台凰厉声呵斥,一把将君惊澜扯入他怀中,对着他们怒吼,“他没事,你们探什么?滚!都给我滚!”

她此刻凶狠,看起来也极为癫狂,却没有说找大夫。一刹之间,东篱和苍昊都已经明白了过来,双拳紧握,没有再上前。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求瑾宸公子过来,但已死之人,即便是公子,也不可能救得了!

将所有人都挥退,澹台凰才伸手擦掉他面上的血迹,她没有哭,却落了泪。一点一点将他面上的血液擦拭干净,轻声开口,喃喃道:“你从来是最爱干净的,如今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呢?”

她的一根头发,落入他的浴桶,他也会生气到想杀人的。如今,却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她仰头,泪水沿着鬓角滑落,悲鸣直插云霄——

“啊——!”

悲彻凄厉的怒号,撕心裂肺的呼喝!

楚玉璃愕然看着她,看她魔化了一般,满头青丝在风中散开,一寸一寸染白,刹那间寸寸成雪!

爱入骨,情难绝。三千青丝,寸寸雪!

她落泪低头,伸手在他面上划过,风撩起她如雪的发丝,从眼帘飘过,她一怔低笑,轻声到:“那日你从望天崖回来,也是这般!可那时候我却没痛成这样。许是因为那时候,爱的不够深罢!”

“澹台凰……”楚玉璃上前一步。

她抬头看他,一双凤眸已经是猩红的颜色,双臂紧紧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人儿,冷漠回话:“你放心,莫邪不死,我不会死!我会给他报仇的!”

冰山上,所有的人物都已经虚化,只余下她和他。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余下她和他。

她跪坐在雪地里,紧紧抱着他,整整一夜。手臂冻僵了,腿麻了,她完全没什么知觉。

其他人都只在不远处看着,看着白发女子,紧紧抱着怀中仿佛已经睡着的男子。看起来那么唯美的一幕,却叫人想落泪,只远远看着,便觉得那就是悲伤。

天色破晓的时候,第一缕阳光撒到她身上。她笑:“君惊澜,你看,天亮了呢!”

天亮了。

她却觉得,她的天空,从此黑了。

她轻轻哼起了歌,很不着调的,却想唱给他听,于是也不知道唱了些什么,轻轻浅浅的,像是哄孩子睡觉一般,断断续续的唱着。

这般场景,即便是楚玉璃看了,也不由得眼眶泛红,偏过头去。

可就在这会儿,一阵寒风扬起,清冷如月的孤傲气息,如同散开的波浪一般,在雪地里扩散,一下一下,蔓延开来。

众人回过头一看,便见一袭白衣男子,手持长剑,缓步而来。那是百里瑾宸,但众人看过之后,便都收回了目光,有的人不认识。而认识的人却想着,神医来了又怎么样?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却也都很自觉的给他让了路,让他从中间走了过去。

他来,澹台凰没有拦。毕竟百里瑾宸是他弟弟,他从来很纵容的。

百里瑾宸在看见澹台凰那一头白发,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敛下心神,到他们身边,蹲下身子给君惊澜诊脉。探了一会儿之后,好看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淡薄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死。”

澹台凰愣了,其他人也愣了!没死?百里瑾宸是说他没死?飞快抓住他的手腕询问:“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看她抓着自己的手,百里瑾宸眉梢淡淡挑起,显然不悦。但到底知道她是太担心,倒也没太计较,缓缓抽出手,淡淡道:“他没死,我想,他是刻意让莫邪出手杀他,避过要害之后,自断心脉之后吞药假死,他身上的伤,大多是假死之后莫邪留下的。天机门之人都懂,人死后六天,就是神仙临世也不能救醒。却不知还有以极为巧妙之术自断心脉假死之法,十天之内得道救治就会醒,而他之所以能中途醒来,并撑着走这么长的一段路,是因为流了六天血之后,养血蛊再次作乱,强制性让他醒来一段时间……”

这话一出,即便楚玉璃浅淡眸中也划出一丝赞叹。

算无遗策!

先迫莫邪出手,假死。也算到了莫邪会守他六天,更算到了莫邪的性子,会在他假死之后,还对他的“尸体”动手!甚至恐怕都为莫邪计算到了如何出手,才能让养血蛊正好在第七天发作,支撑着他醒来,下山找他讨要不能割舍之物。

奈何他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结界破了之后,澹台凰没等到第七天结束,他从山上下来寻她,而是直接上山找他,就这样错过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人算不如天算。可能算到这一步,即便是楚玉璃,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能以重伤之躯,从莫邪的天罡大阵中走出来的人,君惊澜是第一个,如无意外,也会是唯一一个!

澹台凰完全呆愣,像是一只傻鸟,奇怪的将君惊澜研究了很半晌,纳闷感叹:“这丫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百里瑾宸闻言,将君惊澜扛起来下山,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你该先想想你的头发怎么办。”

“你肯定有办法!”澹台凰跟在他的屁股后头。

“没有。”

“有!”以这货的性子,没有会说?

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来是这个意思,小星星抓了抓狼头,星爷今天也涨姿势了!嗷呜……

君惊澜没死,气氛也活络了。一路上就是澹台凰和百里瑾宸在“有”,“没有”。可这一下山,他们就被士兵包围了起来,不仅仅是他们被包围,是整座山都已经被人包围!而为首之人,是楚长风!

此刻,他刚毅的唇角抿着,在看到楚玉璃的那一瞬,默然开口,带着些微微歉意:“抓你们,是父皇和母后的意思!”

☆、【082】不作死就不会死!

来的士兵很多,手拉手可以绕冰山两圈!咳咳……原谅澹台凰的心情因为从地狱奔到天堂,一时间太开心了按耐不住,而进行的对人多这件事儿的逗逼形容吧。

澹台凰看了敌方的人,多得令人咂舌!她刚刚发完高烧没多久,身体不宜打架。

楚玉璃还在重伤之中,估计也没多少战斗力。君惊澜现下还等着百里瑾宸救治,百里瑾宸一个人也没希望对付这么多人,所以分析的结果就是他们是一群老弱残兵,楚长风手下的人都已经吃饱喝足,说不定酒足饭饱之后还思了一下淫欲,并且在来之前,已经各自将之解决好了。

这样算起来,要是真的动手,他们貌似除了挨打,还是挨打。

澹台凰眼珠转了几下,忽然想到了一个突破口,于是伸手把一旁扛着君惊澜的百里瑾宸往前面一拎,对楚长风道:“你确定你要跟我们打吗?你一定不认识我身边这个人吧?他是你未来的大舅子,你真的想得罪他吗?”

这话一出,楚长风嘴角一抽,看着楚玉璃的眸光收回,顺着澹台凰的话,看向百里瑾宸。

一袭白衣,淡薄如月,不染世俗,沾一身月华。还有一双银灰仿若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是不是自己的大舅子暂且不知,但是和传闻中神医百里瑾宸的形象,倒是颇为相近。

百里瑾宸听了这话,寡薄的唇畔也微微抽搐了几下,若不是没办法对君惊澜见死不救,他就直接甩手走人了。这女人,对他来帮忙这件事情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就算了,出了点事儿,竟然把自己抓出去迎敌,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

如果说君惊澜是天下第一腹黑,这女人就是天下第一奸诈!

横批,天生一对!

澹台凰自然不晓得百里瑾宸已经默默的在心里为她和君惊澜写了一副对联,还笑眯眯的指了一下百里瑾宸,道:“我得告诉你,百里家的男人,一般都比较腹黑,他们家的女人,也很记仇!你要是真把百里如烟的哥哥抓了,你这辈子就别打算娶到百里如烟了!”

她从君惊澜那里了解过,楚长风可一直都是跟屁虫一样,跟在百里如烟的后头,那深情不寿的状态,还当真就似“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会儿拿百里瑾宸威胁一下,正好……

就在澹台凰话一落下,楚长风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龟裂和迟疑,诧异问:“百里如烟……你是说……?”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带了眼中的森然切齿!百里如烟他是知道的,是南岳前皇帝皇后的女儿,也是百里瑾宸的双胞胎妹妹,这女人这话的意思,该是那个丫头,就是百里如烟?

所以,她说自己家道中落,被仇家追杀,才躲到翸鄀大陆,可怜兮兮的请求他不要去探查她的身世,是假的?

目的是为了阻止他去她家提亲?

所以,她把自己贪财的原因,归结为小时候爷爷生病,家里没有钱治疗,最终死亡。也是假的?

目的是引起他是怜惜,将自己皇子府账房和宝库的钥匙全部交给她?

百里惊鸿之父,是被上官谨睿所杀!这件事情当年是皇家辛秘,随后天下皆知。那丫头哪里来的爷爷生病没有钱治疗所以病死?更匡仑南宫锦和百里瑾宸都是神医!

所以,还有很多所以。

一个身世的曝光,牵扯出了百里如烟对自己的各种欺骗!而这些欺骗的最终目的,最终不是想骗他的东西,就是想逃避他的婚事!

这样一个认知一出来,他那张酷似钟汉良的脸,呈现出严重的青灰色!说不清是挫败的感触多一些,还是愤怒的情感多一些!

就在他万分恼怒,脸色经历了各种微妙变化之间,澹台凰眼尖的看到这一队侍卫中,某个穿着侍卫服的娇小的身影,对着她的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的后退,那模样,酷似做贼,而那容貌看起来,就是百里如烟无疑。

澹台凰眨眨眼,她是不是不小心说漏了什么容易引起人家情侣之间矛盾的秘密?看百里如烟的样子,好像是的!

显然,百里如烟在往后面躲,百里瑾宸也看见了她,很快便能猜测到什么,以至于他原本就淡薄得没有温度的眼眸又冷了几分。作为兄长,自然有权力管着妹妹,而她此刻出现在这里,还有这番表现,都说明了一点……!

好,很好。

跟着楚长风一起来,其实目的是为了一起来抓他吧,从小打不过自己所受的气,今日想讨回来?

这对兄妹之间的事情,和澹台凰的理解完全不在一个范畴!要是换了她和王兄,那定然都是没命的维护的,但是看这百里瑾宸和百里如烟的样子,貌似是百里如烟还想整百里瑾宸一顿的样子!

纳闷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在自己心中作出了一个总结,这世上,兄妹之间的关系模式真是多种多样!

接着,整个场面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作为楚长风传说中未来大舅子的百里瑾宸,没有说话。

而他们的战神大将军,像是知道了什么足以让他疯狂的事情,以至于面色铁青,双拳紧握,还带了一丝丝咬牙切齿,似乎想把什么人给撕了!

大人物都不说话,他们自然也不敢说话。原本想抓自家老哥过一把瘾的百里如烟,也悄悄溜号了。

百里瑾宸没出言拦她,楚长风没看见。

在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大家都开始怀疑他们两个是否经过长时间的对视,产生了一些类似断袖之类禁忌感情的时候。楚长风终于还是隐忍下满腔的怒火,弯下腰,开了口:“见过兄长!”

兄长,哪个兄长?态度恭敬,显然是对着百里瑾宸的方向。

百里如烟既然跑了,那定然是不想嫁给楚长风的。百里瑾宸反应过来之后,寡薄的唇畔反而向上扯了扯,淡淡道:“有礼。”

这般淡漠的反应,在百里瑾宸这儿,对一个陌生人已经是最好,甚至还有点亲切的反应了!他的性子楚长风自然是知道的,于是楚长风一愣,明白了对方的善意,便很快的顺坡下驴道:“在下楚长风,对令妹心仪已久!不日之后,意欲想登门提亲,届时还请兄长在岳父、岳母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侍卫们在一盘听着,抓头的抓头,望天的望天,看脚的看脚。

不是奉命来抓人吗?为什么变成认亲戚和谈婚论嫁了?

百里瑾宸闻言,点头,寡薄的唇畔吐出两个字:“一定。”

澹台凰默默的在心里为百里如烟点了一根蜡,事情太明显了,百里如烟想整治自家老哥的事情被看穿,于是被百里瑾宸反戈一击!

要不是这闷*上次想诓骗自己误会君惊澜,她今日也不会这般简单的猜到他内心的企图。百里家的男人啊,腹黑啊腹黑……

这边大舅子和妹夫来了个喜相逢,得到百里瑾宸首肯的楚长风,心情大好,至于那小丫头骗他的账,准备回去之后再一笔一笔的算,现下暂且搁下,所以他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敛眸看向楚玉璃,叹息着称呼了一声:“二皇兄!”

一阵风扬起,楚玉璃掩唇,轻咳了声,方才微微笑道:“你确定,你要拿我?”

“长风不敢冒犯,而且二皇兄的兵马,也早就守在百米之外了不是么?”楚长风十分淡然的回话,刚毅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却有淡淡的敬意。

是对兄长的敬意,也是对强者的敬意!

他早已料到了自己若是能安然离开雪山,父皇和母后定然不容,便早就做了部署。这样一分心思也谋划,他怎能不敬?

而楚长风对军事的敏锐度,他若是认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严格说来,也就只有漠北的澹台戟,能跟他比上一比。如今明知道进入冰山,就会面临楚玉璃的反包围,最终却还是这样做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楚长风是故意的!

故意假装不知道外面有楚玉璃的人,故意入山被人反包围,目的就是为了给楚皇和楚皇后看——不是我不听你们的命令来抓楚玉璃,而是我根本就斗不过,这不,我刚刚进来就被人反包围了!斗不过啊,没办法,抓不来人啊,所以谁能抓到,你们派谁来抓吧!

楚玉璃浅笑,温声道:“多谢!”

楚长风不甚在意的摇头:“母后想给的东西,长风不想要!但如今,长风却必须和二皇兄说清楚一事,皇位如何,谁胜谁败,长风都并不在乎,但有长风在,任何人休想动母后分毫!”

楚长风高声说着,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澹台凰是可以理解他的,楚皇后和才楚玉璃之间再多的不愉快,也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而对于楚长风来说,楚皇后还是好母亲,所以他便趁着今日,对楚玉璃表达自己的态度。

楚玉璃听了这话,容色没什么变化,不说自己承诺不会对楚皇后如何,也不说旁的话,只微笑道:“本宫明白了!”

也只是明白了,没有其他的承诺。

楚长风却明白,楚玉璃的心中会有衡量,一抬手,示意自己手下的人让开一条路,让他们通过!

侍卫们尽管很郁闷,但也还是很自觉的让开……一大清早吃了早餐就在这里守着了,他们容易吗他们?最后白守一场!可惜他们是士兵,只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人会考虑他们的感受。抱头哭……

楚玉璃微微颔首,便带着一众人离开冰山,往山脚下的竹屋而去。现下,百里瑾宸需要地方,给君惊澜治伤。

澹台凰焦急的等着,而楚玉璃看着她的发,浅淡眸流露出淡淡的心疼。可澹台凰本人没有这方面自觉,看楚玉璃一直盯着自己的头发,只以为八成是自己现下的形象看起来太奇怪,以至于楚玉璃一时之间不能接受。白毛女,一般人都是不能接受的!

笑了声,道:“没事的,或者百里瑾宸有办法拯救,没办法也无所谓,白发也挺酷的!”

挺酷是什么意思,楚玉璃不明白,但是她并不在乎自己发色的事情,楚玉璃却是明白了,便也淡淡敛了眸,没再多话。

等了好一会儿,约莫两个多时辰,百里瑾宸才算是收了针。

澹台凰赶紧上前:“他没事吧?”

“没死,也差不多了。身上的骨头裂开七处,肋骨也断了两根,全是假死之后被莫邪打出来的。他需要修养,一个月之内不能动武。否则骨头都会散架。”若非是身体底子好,早就没命了。

修养就说明最后是能好,澹台凰放心的输了一口气。而这会儿,百里瑾宸又睨了她一眼那满头的发,淡薄道:“你的头发,现下已经变白了的,我没办法,但我有办法保证你接下来长出来的是黑发。”

澹台凰嘴角一抽,瞬间明白。就是说,她必须等着的新一轮的黑发长出来,然后将白发剪掉?也就是说,她要保持几年纯白发和半白发,一直到新的头发长出来?

这会儿她心中不由得抑郁起来,早知道这妖孽没事儿,她至于崩溃到这种境地吗?这下好了,白崩溃了一场。

但聊胜于无了,总比一直当白毛女好!于是点头:“那好,那就多谢你了!”

“至于你现下的头发,可以暂且染黑。”百里瑾宸又补充。

澹台凰嘴角一抽:“为毛不一次性说完?”害她白纠结一场!

她这一问,百里瑾宸便不答话了。只丢给她一枚药丸,随后带着无出门,预备帮她染发,澹台凰选择了先染发,没守着君惊澜,以免等他醒了看见自己的头发心疼。

而楚玉璃,则陷入了一种矛盾与悖论之中。已然准备出手,可长风的意思很明白,若是他与母后为敌,长风不会袖手旁观。与父母兵戎相见,于他来说,选择已经是极难,还加上亲弟弟。更是难上加难!

这般纠结,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一直到了夜间,澹台凰的头发才算是收拾好了,除了浑身上下有股药香味,便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回来之后,看楚玉璃一副为难的模样,她也没问,直觉就知道是楚长风的原因令他为难了!

而这样一个要不要跟父母作对,还跟亲弟弟作对的问题,困扰了楚玉璃五天。而这一天,从皇城传来消息,终于让他不再纠结了!

——楚皇后为了逼迫楚长风争位,竟将百里如烟设计给抓了!

抓了不说,听说还用了刑,打了一顿板子,以起到威胁恐吓楚长风的作用。也是因为她并不知道百里如烟的身份,才会动手!

这下好了,不仅仅激怒了楚长风,百里瑾宸听闻这个消息,也冷哼了声之后走了。到现下楚玉璃还没动手,皇后的母家就被自己最爱的小儿子,带兵团团包围了,要问出自己心上人的下落,并彻底与皇后翻了脸,表示楚玉璃不论如何对付他们,他都不会再插手。

私自动用兵马,自然令楚皇大怒!找到了要惩治楚长风的理由,楚长风用尽办法也没问出心上人的下落,更不愿参与皇位之争兄弟相残,愤怒之下又被楚皇逼迫,各方压力,使得他隐约之中已经有了带兵支持楚玉璃谋反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