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听了他这句话,不悦的心情才稍好了几分。

想起来自己晕倒之前的种种,顿时也没心情在在意这种抱不抱的小细节,靠在马车上,冷声询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此刻已经天黑,明日一早,便会到目的地,夜魅姑娘可以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北辰奕冷沉着语调,应了一声。

说完,他回眸扫了一眼马车内侧的貂裘。

将它拿起,递给夜魅,沉声道:“天寒,夜魅姑娘披上吧。”

现在已经是冬天,夜间的确很冷。

夜魅盯着他手里的那件貂裘,白玉一样的长指将貂裘拎着,貂裘之上泛着光泽,能轻易看出价值不菲。尊贵的手,拿着尊贵的貂裘,就这么充满关心的地给她……

她只感觉到,黄鼠狼给鸡拜年,猫给老鼠送礼,没安好心!

她冷着一张脸,看着北辰奕。北辰奕心里当然明白,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并不好,他也无意辩解。只沉声道:“夜魅姑娘即便对本王不满,也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这倒是句实话。

夜魅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貂裘,二话不说就将自己裹起来,靠在马车上闭目休息。

来了月事,纵然她不会跟自己的几个姐妹们那样会痛经,但精神状态也的确不比往日。

更何况这段时间也的确很累,她这会儿只想休息一下。

至于北辰奕……

自己刚刚晕倒,对方也没有对自己不利,所以睡一下就更不用担心了。

见她在自己眼前,毫无防备的睡去,那张偌大的貂裘之中,裹着一张小脸。在貂裘的修饰之下,那面色多了几分红润,少了几分冷艳,北辰奕静静的盯着她,竟然有些失神。

这样柔和的颜色,在她的身上,怕是很难看到吧。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收回了眸光,也闭上眼。靠在马车的另一端休息,不管是现在柔和的她,还是平常冷艳的她,除了她这张脸,依旧是丝毫不像阿曦。

或许,只是他苛求了。

早就被他的私心害死的人,怎么会活过来?

或许,是他自己这些年太苦,太自责,所以那样希望阿曦没死,这样他心中的痛,心中的负罪,就会减轻一些。可……这怎么可能?

当初,阿曦的尸身,是他亲手埋的。

马车里头,安静下来……

马车外头,清歌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车帘下垂,他不能看见里头的景象,却是很担心,王爷这样下去,是否会出事。

事实上,从这个夜魅姑娘出现,王爷棋盘上的很多布局,便已经都变了。

大漠王与赫连皓月,正在营帐之中对坐。大漠王扫向赫连皓月:“本王这几日已经想过了,跟北辰奕合作,是可以的!北辰奕不日之前,让人给了本王一封密信,说这几日便会逼得夜魅离开边城,暗线传回来消息,他果然是做到了。而且听说……”

“听说夜魅身边最大的助力之一,九魂,已经命悬一线。并且北辰皇朝不少人想杀他,布局到这个地步,应当不是演戏。所以大汗认为,北辰奕值得信任?”赫连皓月接了下去。

大漠王点头,看向赫连皓月:“不错,本王的确这样想!爱卿认为呢?”

“末将也这样认为!”赫连皓月点头,并冷声道,“北辰奕跟北辰皇帝的关系,绝对不好。他没必要一心一意为皇帝做事,所以末将一开始就相信北辰奕。只是此人诡计多端,故而末将认为需要留个心眼而已!”

大漠王连连点头:“你说的是!那本王传令,让鸠摩诃过来,一同商议此事?”

“末将不赞同!”赫连皓月立即起身,躬身道,“大汗,末将知道您很信任鸠摩将军,但是大汗是否质疑过,鸠摩诃将军已经出家过。当以慈悲为怀,不愿见杀戮。可为何在这一场战争之中,他一直主战?”

“这……”大漠王顿时愣了一下,是啊,按理鸠摩诃不应该赞同继续打下去。

☆、235 北辰奕与宗政曦初见之地!

赫连皓月继续道:“末将不敢说鸠摩诃将军,一定是有异心。但是他既然如此,便是有异状,大汗不得不防!”

大漠王听完,沉默了片刻。

最终点点头:“既然爱卿这样说,那便暂且不告知鸠摩诃。爱卿负责与北辰奕联络便是!”

“谢大汗信任!”赫连皓月立即点头,并道,“北辰奕的意思,是打算让边城大乱,我们便会有机会!”

大漠王冷嗤了一声:“如今即便夜魅不在边城,可换了北辰邪焱亲自防守边城,他有不世根基在身,我们轻易依旧不敢妄进。但,只要他们城内一乱,这边城,就是本王的了!”

“大汗圣明!末将想,这么一点事情,北辰奕定然能办到!”赫连皓月立即开口评价,内心之中,他是非常看好北辰奕的实力的。

大漠王点头:“嗯,本王也很期待!”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商议之间,帐篷之外有一名侍卫,在后头偷听。听完之后,便转身而去……

京城之中,夏侯谌的府邸。

唯世匆忙走进了夏侯谌的房间,开口道:“王爷,好消息!”

夏侯谌正盯着自己面前的棋盘,神色凝重。

见着唯世这样匆忙的走进来,他头也不回,便冷声道:“静待,本王在观棋!”

唯世顿时沉默了,不敢再出声。

他心中清楚,自家王爷一向将打败北辰奕为目标,这时候既然是在观棋,那么……应该就是在推断北辰奕的布局,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打断王爷,定然会扰乱王爷的思路。

夏侯谌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声道:“本王真是不明白,如果这一步是北辰奕推动,他为何眼下却没有任何动作!”

“啊?”唯世愣了一下,不明其意。

夏侯谌回眸扫了他一眼,面色很沉:“九魂被设计,夜魅离开边城。如果这是北辰奕的布局,那么按理说,只要牵制住北辰邪焱一个人,便足以动作。北辰奕现在的身体,纵然不能与北辰邪焱动武,但北辰邪焱需要保护九魂,这算是软肋,所以……”

唯世开口探问:“所以,王爷认为,这时候应该是北辰奕出手的最佳时期。但是北辰奕却没出手,这并不符合常理?”

夏侯谌点头,轻笑了一声,回头看向唯世:“不错!”

他虽然是在笑,但是那笑意,丝毫不达眼底,显然,他眼下的心情非常恶劣。想要击败自己的敌人,那么就要非常了解自己的敌人,可眼下,他连北辰奕为什么会如此,都推测不出来。

想打败北辰奕,谈何容易?

唯世开口道:“说实话,这个问题要是昨天您问属下,属下心里也是一头雾水,但是今天……也许这幅画能给您答案!”

他说话之间,便将一幅图,递给夏侯谌。

夏侯谌展开画卷,看着画上面的人,顿时一愣,有些不敢置信,抬头看向唯世:“你是指这就是……”

唯世点点头:“属下原本以为想找到宗政曦的画像很难,但没想到却是出奇的顺利。属下找到的是一位民间的画师,说当年宗政曦出皇宫游玩的时候,在路边画师摊子上,让人画了一幅画,就是您手上这一副!”

夏侯谌看了看这画的纸质,还有墨迹,的确不是新画,应该是几年之前的。

他抬头问:“那既然是这样,这画怎么会……”

“听说画师刚刚画完,宗政曦就遭到了刺杀,画师都险些被牵累。宗政曦窜逃而去,没来得及带走这幅画,于是就留在画师手中。不知画师怎么听说了消息,说是奕王在找这幅画,愿以千金求之,所以就暗中来了京城,正巧就被属下遇见了!”

唯世说着,也是觉得他们运气好,并小心地看了夏侯谌一眼:“所以,王爷,属下花钱了,而且花了不少。这是唯一一幅图,属下不敢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钱都是从账房出来的,千金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他要说一声。

夏侯谌摆手,不甚在意:“这倒无妨,只是……本王没想到,宗政曦竟然跟那个夜魅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说起夜魅,夏侯谌就想起来,当日自己在边城的楼上,看见那个女人出手教训青楼的那群人。

按理说,若非是北辰邪焱和北辰翔对她都有兴趣,这样的女人,他夏侯谌也不想放过。

眼下……

他嗤笑了一声:“所以,北辰奕如今的反常,都是因为这个夜魅吗?准确说,是因为夜魅这张,与宗政曦一模一样的脸?”

“属下猜测,也是这样!”唯世很快的应了一声。

夏侯谌扫了他一眼,复又询问:“本王之前让你们查那个女人的身份,你们查到了吗?”

这话一出,唯世的面上浮现出一副为难:“王爷,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她第一次出现,便是在山间跟北辰邪焱相遇,其他真是半点痕迹没留下。并且,属下还无意间探查到有好几拨人,都在查她的身份,想来都是一无所获!”

夏侯谌点头:“本王知道了,继续查!”

“是!”唯世点头,又问,“那王爷,您是准备……”

夏侯谌轻嗤了一声,将画像扔至一边:“准备么……既然知道了夜魅跟宗政曦长得一模一样,这样一个机会,本王当然会好好运用!”

翌日,天色大明。

宗政皇朝旧址。

郊外。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此地。夜魅这时候,也睡醒了。北辰奕凝眸看着她,沉声开口:“夜魅姑娘,这是北辰奕邀你所走的,最后一地!”

夜魅盯着北辰奕,坐在原地没有动作。

昨日自己已经露出那么大的破绽,今日在未做好思想准备之前,她不敢贸然下车,怕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时间无法控制情绪,再次被北辰奕看出端倪。

她冷声问了一句:“不知这是何地?”

北辰奕盯着她的脸,坦然回答:“这是北辰奕,与宗政曦,初识的地方。”

夜魅一愣。

咬紧了牙关,心下已经有了足够准备,开口道:“虽然不知道宗政曦是谁,但奕王既然说了是最后一地,那就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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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反正我也不在意你冷!

她面色冷淡,完全就是一副有什么事儿,快点处理完,她不想再继续随他浪费时间的模样。

北辰奕没说话,率先掀开车帘下车。

他形容尊贵无匹,下车的姿态,也透着皇者的气度。

夜魅盯着他的背影,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绝对不能露馅,一点儿都不能露馅。她修复的部分记忆之中,是没有北辰奕的,所以与他初遇的地方,或许是想起有关北辰奕的关键。

也或许是她记忆的关键,那么,就更要小心了。

北辰奕下车之后,见夜魅并未动,悦耳的嗓音便也响起:“夜魅姑娘是行动不便吗?可要北辰奕搀扶?”

“身体不适是真的,但是搀扶就不必了!”夜魅说完,自己伸出手,扶着马车的车厢,举步下车。

她其实并没那么难受,只是这时候显得虚弱一点,一会儿就算万一真有异样,也能掩盖过去。

这时候夜魅的内心也开始庆幸,从前跟老大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每次来姨妈,都假装自己难受的不行,还装作一副随时昏倒的样子,逃避干活,每个月都能这样清闲几天。

现在这伪装的本事,正派上用场了。

下车之后,夜魅抬眼一看,四面是青葱的草地,这一次意外的,夜魅倒没感应到什么。

北辰奕看了她一眼,旋即眼神扫向不远处的小道,沉声道:“夜魅姑娘,随本王走走吧!”

夜魅心中有疑,不是很明白这一次,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没感应到。

听他这么一说,她也没反驳,点了点头:“奕王带路吧!”

她话音落下,北辰奕便转身,走出两步,他放缓了脚步,稍稍等了她一步。两人便并肩了,行走于草丛之上。

夜魅的身上,依旧裹着昨夜那件貂裘。早上寒气也重,北辰奕竟在寒风中,咳嗽了一声。

然而,夜魅只回头看了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有半点要把自己身上的貂裘,递给他的意思。

她也冷。

北辰奕见着她古怪的眼神,倒沉声笑了:“夜魅姑娘不必在意,北辰奕是男人,身体自然会比夜魅姑娘好几分。”

他话音落下,夜魅理所当然的点头,冷声开口:“我本来也不在意。”

北辰奕:“……”

清歌:“……!”

那啥,不管怎么样,夜魅身上那件貂裘是王爷的吧?她这么一点不感恩就算了,还说出这么无情的一句话来呢?

仿佛已经也明白清歌在心里想着什么。

夜魅回头扫了这主仆一眼,冷声开口:“按理我这时候都快到边城了,若非是王爷将我拦截在此地,我也不用在这里受冻。王爷将貂裘给我,只能补偿我精神损失十分之一二,指望夜魅感激,是不可能的。”

无非就是,因为这件貂裘,不那么怨恨罢了。

北辰奕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她根本不在意他的身体,实在是有些……伤人了。

他幽幽一叹,沉声道:“本王明白!”

夜魅收回了眼神,继续随同他往前走。却在走到一处坑洼之地,脚险些崴了,她顿时愣了一下。

就在此刻,一个场景,飞快的在她脑海之中闪回。

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正在逃命,后头是黑衣人在追杀。就是在这个坑洼之地,她摔了一跤。

夜魅霍然偏头,她看见了北辰奕的那张脸。

在看向北辰奕的同时,又是一个片段在他脑海中闪回。她摔倒在地,北辰奕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即将殒命之时,拔刀救了她一命,接着,画面清晰起来,是北辰奕救她的过程。

夜魅顿时愣了一下。

心中浮现出一股奇异的荒谬感,怎么可能?北辰奕曾经是她的救命恩人?那要是这样……为什么此刻随着这些记忆一点一点的恢复,原本就很讨厌北辰奕的她,潜意识里,却更加不喜这个人?

“夜魅姑娘看什么?”

她的眼神,以及她忽然顿住的脚步,让北辰奕回头,看了她一眼,询问的语气依旧很沉,听不出多少关心,却能感受到不少试探。

夜魅盯着他,嗤笑了一声:“我只是好奇,如同奕王这样的精算之人,为何会有闲心来这里散步。奕王到底是在为我找所谓的过去,还是在回味自己的过去?”

当自己快要露出破绽的时候,以退为进当然是最好的手法。

不想被北辰奕看出什么,那么就先行出击,探问北辰奕的过去,这也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她这一句话出来,北辰奕倒愣了一下,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偏头看向此地的风景。低沉悦耳的声线,缓缓响起:“相信夜魅姑娘到这时候,应该清楚,北辰奕将你当成了一个人!”

夜魅冷嗤了一声:“需要到这个时候吗?那日在奕王的房间,你忽然说出的那一句,我到底是谁派来的,就足够证明我的身份,在奕王的心中,是不单纯的。”

北辰奕轻笑,沉声道:“夜魅姑娘的确够聪明,那不知夜魅姑娘是否能猜到,北辰奕将你当做了何人?”

“怕是奕王的故人!”说着,夜魅偏头看了一眼北辰奕的侧颜,补充了一句,“或许不仅仅是故人,还是非常重要的人。”

北辰奕的眼神,看向远方,悦耳的声响起:“是本王心爱的女人,也是本王心中唯一的奕王妃。”

他这话一出,夜魅顿时愣了一下。

心头忽然蔓延起一股古怪的情绪,就像是多年酿的烈酒,穿透胃部一样难受。这绝不是心痛的感觉,却是一种复杂,而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绪。

只是片刻呆愣之后,夜魅便回过神,轻嗤了一声:“奕王殿下倒是坦诚,那不知道奕王为何会认为,我会是那名女子?”

其实,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而北辰奕的话,也很快地验证了她的猜想。他沉声道:“因为夜魅姑娘,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果然!

夜魅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所以奕王殿下怀疑我是她?才有了这两日这些试探?”

她已经明白,她可能就是北辰奕口中的人。

但,她心中更清楚,她跟北辰奕的关系,绝对不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