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言点点头,“真巧。”

“确实。”他一字一顿。

白诺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也许是自己原来是这身份,又或许这会是她接近他的一个手段。

程沂哲的表情今天有点古怪,显得很沉默。

因为程沂哲的态度,李晴一直怀疑自己做的菜很不合他胃口。

白诺言却暗自骂自己,失败了,再次看到他,自己内心的不满越发的积多,一层一层,就快将自己压垮了。

她拿着筷子,不太想吃东西。

好像江博远为她夹了几次菜,李晴也夹了一次,连江桑榆也给她夹了菜。

她在想,在别人眼中,她也许更像江桑榆妹妹,江桑榆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姐姐。

她就不喜欢给别人夹菜,感觉很烦。也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夹菜,让她特有直接将那菜夹出碗的冲动,只是冲动,她并没有做出来。

“沂哲,工作很忙吧?”李晴不愿意冷落掉这个未来的女婿。

程沂哲点点头,“还好,能应付。”

江博远也笑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老被父亲天天看着,一心要离开他们的羽翼,自己创造出一片天,哪里能想你这样处理这么重大的决策。”

“时代不同,自然处理方式不同。”程沂哲拿着筷子为江博远夹菜,“伯父,吃点芹菜,能降低高血压。”

江博远笑着点了点头。

江桑榆则坐在程沂哲身边小家碧玉的笑。

白诺言揉了揉自己还发着抖的脚,自己是不是很像一个小丑,真的很像。

这一幕,让她内心燃着一团熊熊的烈火。

程沂哲可以不喜欢自己,可那个人为何要是江桑榆。

她宁肯,眼睁睁看着程沂哲娶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而不是一个让她每次想起都嫉妒不已的女人。

这感觉太难受了。

可他们都笑着,愉快的谈着话。

程沂哲低垂着眉,偶尔抬头,十足的谦和;江博远笑中带着慈祥,对程沂哲十分满意;李晴坐在一边,欣喜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以及那个即将成为一家人的男人。

多余的那个,始终是她白诺言。

她的手指捏在桌脚上,指甲泛白。

为什么,她只能是多余的哪个?

她抬头,程沂哲没有看她。

江桑榆在低头和程沂哲说着悄悄话,江博远和李晴对视了一下一脸心满意足。

她的眸子转了转,心中洋溢着说不出的悲愤,可发泄不出来。

她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看着外面已经几近天黑,她难受了,那就留下来,大家一起难受吧。

她体内的毁灭因子,终于在这一刻发挥出了作用。

她得不到程沂哲,那江桑榆你也别幸福了。

第六十五季

吃过饭,白诺言站在外面的院子里,不坐下,只是看着远处暗蓝色的天空。这一瞬,是夜色昏黑前的划分线,天地呈现出蓝黑交替,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穿透出亚混色的光,树子不停的摇摆,像是黑暗深处出来放风的鬼魅,充满了奇异的色彩。那树子抖啊抖啊抖,在天边色彩完全黑暗后呈现出森黑,夜色终于来了。

白诺言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漆黑,无论是多深的夜,总能够看到事物的某种形态,即使看不完全。只是人们总喜欢将白天和黑夜分得那么清楚,就像她以为窗外的景色里一定包含着路灯,但大多屋子的窗外没有路灯,总是会习以为常,总是会将自己的想法普及到各个角落,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

她站了一会儿,直到身后出现了脚步声。

她嘴角扬起一丝预料之中的笑,她如今出现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程沂哲面前。他一定很惊讶,一定猜测着自己的目的,只是无论是哪一种目的,她都得贴上心机的标签。

他会来找她,她从屋子里出来那一刻就知道,她故意给他创造了一个他们可以单独谈话的机会,他不会不把握。

尤其是她在饭桌上一副勉为其难的答应江博远愿意住在这里,李晴不是特别愿意,但江博远太想和她建立父女之间的和谐关系。或许又是因为江博远和江桑榆之间的关系太好,所以那个男人总以为和她白诺言也能如此,世界上的事哪里都能这么的圆满。

江桑榆面上是欢迎,李晴不置可否,江博远那是真心愿意。

白诺言真觉得那一刻很爽快,看到了面前的人因为自己呈现出这么多不同的面色。

她没有回头,脚步声也停了,那个人已经走到她身边。

她在心里暗自数着,她就是不主动开口,她在想他会什么时候忍不住开口询问她。

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她和江桑榆究竟是什么关系。

问她出现在这里带着什么目的。

甚至于会问她在这里是不是想要伤害江桑榆。

又或者,程沂哲会要求她离他们远一点,不要打扰他们的美好生活。

猛的一声,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叫了一声,她心一惊,却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他什么都没有问,她立即转过头看他,只见他魅惑着脸眼睛斜斜的看她。

没有吃惊,没有不屑,没有高兴或者难过。

她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是他太过会掩饰还是真觉得一切无所谓,她不清楚。

她觉得自己腿有些发麻了,只好蹲□拍了拍自己的腿。真的很难得,这一刻还能看到萤火虫,她应该愉悦,可全身的细胞却紧致绷直,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的随意,让她更为的不爽。

凭什么,这个时候,紧张的还是她自己。

她咬咬牙,让自己放松一下,忍不住还是主动开口,脸上带着笑,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伪装得如此好,“不好奇我怎么就变成了江桑榆的姐姐?”

程沂哲低声闷哼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这才漫不经心开口,“如果是别人,我或许会好奇。但对象变成了不走寻常路的你,那什么都变得平常了,也就不值得去好奇了。”

她愣了愣,那就是发生在她身上,无论什么事,都会让人觉得平常了。

这样的评价,她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现实真是个能挫伤人激情的混蛋。

她转身走到他面前,笑颜如盛开的蔷薇,用手拉了拉他衬衣的领子。这样的笑和这样的动作,显得十分的暧昧,“你这么平和,是不是觉得玩了姐姐,再来玩妹妹,显得特别刺激?”

她最后尾音向上翘了翘,十足的暧昧。

程沂哲轻笑了下,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看着某个十分任性的孩子,等着她自己不再任性就好,连教训就是在浪费时间。

她思考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才站在他面前,得到的却是他如此的轻视。

她的内心那血液又开始翻腾了。

别怪她,虽然他也没有什么错,可她就是不爽了。

如果按照对错原则来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没绝对,那就自己给自己划一个指标出来,以自己为标准。

“不说话,代表默认。”

她将手绕在他的脖子上,还不停的向他吐气。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现在可真呈兴奋状态了。

程沂哲挺了挺身,“你现在玩小孩子的幼稚游戏,不觉得已经晚了?”

她笑得更欢了,假装叹了一口气,“我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怎么不问呢!问了我就告诉你。”

她的目光灼灼,程沂哲内心怀疑了一小下,目光微微眯着,十分配合,“那白小姐和否告知在下你所谓的秘密为何?”

她笑出了声,“江桑榆正向这边走来,而且已经看到了我们。”

程沂哲目光一凝,还真向另一边看去,果然,江桑榆正迈着步子向这边走来。

白诺言玩着抱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双手抱得更紧。

他该如何解释?

应该首先打掉自己的手?

她笑了,“你要怎么跟你现在的女友解释你和曾经的情人的关系?”

程沂哲收回目光,“该解释的人,不该是你吗?”

白诺言耸了耸肩,将手放下来,“我去告诉江桑榆,我们没有关系,你猜,她会不会信?”

程沂哲瞪她一眼,没有开口。

白诺言笑了笑,“我说真的。”

程沂哲还没打算开口,白诺言已经沿着路走回,刚好在路上碰到江桑榆。江桑榆抬头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者刚才确实做了点让对方不好的事,白诺言感觉到江桑榆看过来的眼神多了点别的东西。

江桑榆立在她面前,脚下是白色的石板路,在夜色中也没能感染。

江桑榆不开口,这让白诺言想到江桑榆和程沂哲还是有共同之处,都等着自己开口。

那她就幸不辱命,“程总正等着你。”

江桑榆还是看着她。

“刚才我试探过了,你猜猜你那程总是属于坐怀不乱型还是衣冠禽兽型?”

江桑榆还是看着她。

白诺言耸耸肩,“看来你是不想知道答案了,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走了两步,江桑榆的声音传过来,“我始终当你是姐姐。”

白诺言一愣,却并未做任何停留,她难不成还要感动的得痛哭流涕。

江桑榆顿了顿,这才提起自己有点沉重的步子向程沂哲走去,她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一个身影,五官都看不太清楚。这会儿,她特别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心里也不知道想要他出现什么表情。

江桑榆终于走到了他身边,他回过头对她笑笑。

保姆有事请假回家去了,刚才江桑榆一直和李晴抢着要洗碗,这才让他出来走走。

这会儿,天空挂着几颗星星,但有点暗,不太像应该散步的天气。

“那是我姐。”她突然这样开口,目光中带着某些坚定的情绪。

“你姐很有趣。”程沂哲轻描淡写。

江桑榆打量了程沂哲的表情,心中叹了叹,最后才平淡的开口,“我姐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我,所以她总喜欢抢走我喜欢的东西,无论她喜欢不喜欢,哪怕是她抢过去之后直接丢弃,她也不希望那样事物会属于我。”

程沂哲眸子闪了闪,“是吗?”

江桑榆目光坚定,“是,如果我够喜欢的话。”

这样的喜欢里,不止包含着事物,还有,人。

程沂哲也看向她,“也许,很多时候得出的结论只是我们猜测的罢了,与事情的真相往往背道而驰。”

她心尖一跳,却只是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有着分歧,江桑榆以为白诺言的靠近是因为她,而程沂哲则认为与江桑榆毫无关系。

也许,他们的想法统一一下就是最正确的了。

“天色不早了。”程沂哲淡淡的笑。

她点点头,“我送你。”

他们一起并肩走在小路上,程沂哲也选择了比较安全的话题,“今天那玉米炒青椒是你炒的吧?”

“你怎么吃出来的?”

“味道清淡些,味精味儿少。”

“嘴可真毒。”

他笑了下,心里却想着,果真是两个妈生的,连做菜的风格都南辕北辙,一个几乎不放味精,一个将味精当盐来用。

直到程沂哲上了车,江桑榆才挥挥手。

江桑榆一直站在那里,直到程沂哲的车消失在她视线里。

她站了一会儿,转身,抬头。

在别墅的二楼阳台,白诺言站在那里。

江桑榆只能看到白诺言站在那里,没有躲自己看向她的眼神,可她看不太清楚白诺言的表情。

而白诺言却对她招招手。

江桑榆抿了抿嘴。

这样的感觉,又出现了。

就像当年,孟津维在自己面前不停的问着关于白诺言的所有事,不停的打听着白诺言的去向。甚至约自己出去,也只是借这个让自己将白诺言带出去。

那样的感觉太难受,也很微妙。

她是对白诺言有着不同寻常的感觉,也愿意同她分享很多东西,可这很多东西里面不包含爱情。

她知道,在白诺言身上也有着吸引别人的地方,比如最简单的有趣,相信很多人都会喜欢一个有趣的人。而她自己好像只是个无趣的人,她总是在很多时候羡慕着白诺言,能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但这一次,她也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不问结果的好好努力,为自己而奋斗。

让自己不为没有争取而后悔,而且,感情的事,从来都只是爱与不爱,没有让与不让。

当年,她输得一败涂地,不是因为白诺言,是因为孟津维从来都没给过自己任何机会。

这一次,她江桑榆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事情和人,她从来都分得清清楚楚。

江桑榆抬头,仔细看着白诺言,她今天穿着一件袖口比较大的体恤,看起来很是清凉。

她也向白诺言招招手。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写了下一章,觉得字数少了点,就又在加情节,放着没有保存,结果电脑突然关闭了。我写的那一章,渣都没剩下。而且好像电脑还有问题,排热不出去,很烫,我都担心它会不会突然就关闭了。想起来好难过啊,我最不喜欢写重复文。中午发生的事情,我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以前写《莫不知璃心》的时候发生过类似的事,我缓了三天,这次我要缓几天…

番外之白诺言

从小,我就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也希望自己能够与众不同。

我喜欢贾宝玉出生便携玉而生的奇异,也喜欢看电视里演的某位王子出生屋顶就光芒万丈,前者代表着这个婴儿一定际遇奇特,后者代表这个王子一定就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了。我喜欢这些带着预兆的故事,无论过程如何,我都相信他们的结果必定美好,只是美好的定义越发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