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这态度很好。”

孟津维笑笑,也不再提这个,“你这次好像认真了不少。”

“我以前也认真来着,只是你们都没发现。”

“谁让你认真得不明显?”

“谁让你们一个个近视得严重,都不能发现细节。”

白诺言的确很认真,难得的听着舞蹈老师的说辞,注意每一个细节。她是个怕疼的人,摔了好几次也没吭声,脚好几个地方都摩擦严重,伤的地方倒不疼,遇到汗水,那猛的疼痛让她真想尖叫。

无论做什么,都得付出代价。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很多时候,不希望自己太过在意太过追求某些东西。

这一次,她只想为自己而认真。

放下真的很难,离开也真的很难。

她想到看《任季节随意思念》里面女主说过的一句话:你以为我做不到是不是,我做得到的,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很久而已,我说我会放下就会放下,只是你们都不肯相信我而已。

最终,那个女孩说到做到,真就放弃了那个她从小一直喜欢的人。

白诺言很是恍惚,恍惚到孟津维又陪了她一个下午也没有察觉到。

到了晚上,看到孟津维后,也只是很平常的吃饭,然后他送她回家。

她很疲惫,闭上眼睛都能睡着。

孟津维从后视镜中看她,“你看上去不正常。”

白诺言睁开眼,笑得莫名其妙,“怎么才算正常?”

沉默许久,僵硬许久,打破这窒息,“程沂哲和江桑榆过两天订婚。”

白诺言看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看什么珍奇玩意儿,“我应该哭…应该闹,至少也应该伤心欲断肠,这样才看起来正常那么一点?”

孟津维低头一笑,“不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他们的订婚,你应该出席。”

“所以?”

“愿意当我女伴吗?”

“我能说我那天很忙吗?”

“当然。”

“你可以勉强我的。”

“你不是很忙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会将那对准新人的仪式拍下来,转达给你。”

“谢了。”白诺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闭上眼睛,看上去是真的累极了。

为什么不放过她,她都快要忘记这回事了,总有人来提醒她。

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世界上的人都怎么了。

孟津维的车刚开走,她还没走两步,就又碰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全世界都要来和她作对。

“言言。”江博远撑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看样子他已经等了很久。

她蹙了下眉,真的很想直接倒在床上,美美的睡一觉。

可她又做不出来,和这个老人撕破脸皮,“爸。”

江博远向着孟津维离开的方向看了眼,“那好像是孟家小子。”

白诺言不想打破江博远心中现在“也许孟津维和言言的关系不一般”的想法,只想快快走开,“爸,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有话快说来着。

江博远咳嗽了下,“上次是你阿姨性子太急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用了。”不对不会再联系的人,道歉或者感激之类的空话,最好能少则少。

江博远看到白诺言这样子,显得有些无力,“言言,我不知道你心里难受。”

那为何还要来让她继续难受。

她抿进了唇,没有说话。

“要知道,你和桑榆都是我的女儿,手心和手背,都不愿意受到伤害。”江博远叹了叹,抓住白诺言的手,“你永远都是我的乖女儿。”

白诺言咬咬牙,“其实我并不乖。”这话说出口,又太尴尬,“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

她真的只想睡觉,程沂哲和江桑榆也可以滚一边去。

“桑榆订婚,我希望你出席。”

白诺言笑了,还希望她出席,这要求真够新颖。

“为什么?”

“我会在那天当众宣布你是我江博远的女儿,永远都是江家的一份子。”

她蹙了蹙眉,这身份,我一点都不介意。

“可我并不怎么在乎。”

江博远摇摇头,“孩子,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请你也给爸爸一个可以补偿的机会。”

“怎么补偿?”

“我和你阿姨商量过了,桑榆婚后会搬出去住,所以你可以住进来,到时候我们应该会住得比较愉快。”

白诺言心脏扯了扯,潜台词就是她不能去和程沂哲纠缠半分,对方可以怜悯的给她江家人的身份。

真大方啊,她应该开怀才是,毕竟有机会当千金小姐了。

真可笑啊。

怎么这么可笑的事就会发生在她身上。

“好,我会出席他们的订婚典礼。”至于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可,她现在难受了,那能不能让有些人陪着她难受下?

江博远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意。

白诺言在江博远走了后,睡意少了很多,拿出手机,拨打了孟津维的号码。

“怎么了?”孟津维显得诧异。

白诺言看着乌黑无月光星光的天空,“我突然想起我那天好像没事,我当你女伴吧!”

第七十四季

华灯初上,公路两旁的路灯闪出淡黄色的光,行人在光晕下形成一个个相似的轮廓。外面滑过无数辆车,牌子最前方代表省简称的字体各不相同。前几天出现了一个报道,在大学报道处停着无数来自外省的车,从车的省市来算,开到本市,光油费就会花几千。那一排又一排的高级车,像展览似的停在大学校门口,学校里面的车位早已经被沾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在念高中的时候就曾听过,某某市重点只要到了周五下午,校门前就会停着无数来接孩子的车,交通因此严重拥堵,不少车甚至停在一些破巷子里。

每一次,白诺言听到这样的消息,心口就下意识的紧一下。父母接孩子回家,这样平常的报道,总会让她感叹,她从来都是自己去学校报道,从来都是放假后自己回家,从来没有谁会送她去学校,也不会有人在校门口等着她回家。

可人和人,本就不该来比。

她在转移话题,通过一个足以让自己伤心的事,转淡另一个让自己压抑的事实。

前方堵了车,白诺言这时长长的感叹了下,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你妹妹高考成绩怎么样?”

“还好。”孟津维注视着前方,如果是出了交通事故,就不知会堵多久了。

还好,只堵了一小会儿。

白诺言不想自己安静下来,这样会胡思乱想,“你怎么穿这身衣服?”

她带着埋怨看着他一身黑,男人的衣服说白了也就那几个颜色,自然比不上女服装的千色万颜。

孟津维斜斜的看她一眼,“那你怎么穿这身衣服?”

他当然知晓,她在抱怨他们今天没有默契,穿得一点不搭调,可她将过错放在了他身上。

白诺言一愣,转过身,不理会他了。

到了酒店门口,白诺言挽上孟津维的手臂,小鸟依人般对着孟津维娇笑。

她不太喜欢一切繁重的礼数,在看到孟津维将请帖放到门卫似的的人手上时,眼里闪过一丝轻笑。有钱人的作风就是如此,排场大,庸俗有加,能让你第一眼都知道,这是有钱人,啧啧。

她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路的时候刻意挺着胸,微微抬头,这样的她显得更为精神。

来此宴会的人,多半都是上流社会,再丑的人西装革履一套,也会像那回事,气质这东西还真得靠衣装。

白诺言随着孟津维走了一圈,听着他和不同的人打招呼。不同的语言,不同的神色,不同的姿态,都显示着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人果然都是现实的生活,懂得讨好对自己有利的人,疏远对自己不利的人。

“商场上的人是不是都是些变色龙?”白诺言看着这些一副交谈甚好的人,实在想不通怎么能笑得出来。

对一个等同于陌生人笑,得多痛苦。

“就跟女人看到不同类型的帅哥一个心情。”

“这能一样吗?”

“当然能,女人喜欢帅哥的心情就跟商人看到能从别人口袋里骗钱的感受一样。”

这比喻,白诺言啧啧两声,想到最近最火的《画皮》,这电影证明了一个男人如果不在乎女人的外貌,除非他瞎了。多深刻的电影啊,让女人认清了事实,当然有不在乎女人外貌的男人存在,可惜是瞎子。

女人肯定没有男人那么重外貌,如果对方够有钱,多实在。

孟津维拉了拉白诺言的手,示意她像另一边看过去。

江桑榆穿着一身白,小家碧玉的站在程沂哲旁边,他们带着相同弧度的笑,拿着酒,不时的向迎面而来的人笑着说着。

程沂哲的笑带着淡淡的疏离,分不清他是心情好还是坏。

江桑榆带着得体的笑,站在程沂哲身边,竟然没有被忽视感,有着属于她的专属气场。

那一对,成为今天的焦点,在众人眼中,也是最合适的一对。

家世,外貌,学历,一切都相符合。

甚至有网友开着玩笑,通过程沂哲和江桑榆的结合,又相信爱情了。

白诺言本能的有些想退缩,因为那一对正向着这边靠拢。孟津维握紧她的手,不让她逃离。

她抿紧唇,想着自己能不能假装扬起微笑的弧度,笑并不难,谁不会伪装自己。

可她无比的压抑,脸也格外僵硬。

“言言。”

白诺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辈子,从未如此感激江博远来到自己的身边。

“爸。”她的心凝了凝。

江博远看了一眼孟津维,神色里带着意味深长。

“伯父,你好。”孟津维淡然一笑,不讨好不谄媚。

江博远点点头。

白诺言本能的不喜江博远这样打量孟津维,好像他们是被捉到的一对有奸情的男女。

“爸,关于那件事,我们谈谈。”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只是想借机躲避那一对,原来她真是一只乌龟,在紧要关头,只想躲着。

江博远点点头,对孟津维善意的笑笑。

白诺言和江博远走到一处人少的地,她看着脚尖,只想离开那里,出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感觉,太让人压抑了,她难受。

“言言,我知道你心理难受,可你看现在,桑榆和沂哲已经在一起了,而且他们感情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固执下去,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为难,要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啊。”

白诺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觉得我有什么竞争能力吗?”

即使他认可她的身份,她能洗脱私生女的身份吗?别人会将她看成与江桑榆一样的江家大小姐吗,不会,她们一出生就注定不同。

“言言,你在我心中和桑榆是同等重要。”

她受不起这重要,“话说到这份上,我的想法就是我不在乎你江家的名声,你也不用承认我的身份。就像以前一样就好,你也不用对我感到亏欠,你以为对我的好,会成为我的束缚,想必你也不希望借着对我的爱让我恨你吧?”

如此诚实的话,让江博远愣了许久,握着拐杖的手抖了抖,“你还是在恨我。”

她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

另一边,李晴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白诺言叹了叹,“你回去吧,想必他们需要你。”

在订婚礼上,双方父母一定会出席,李晴是来找他的吧。

江博远看了她许久,还是向李晴走去。

白诺言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的,能笑得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有自虐倾向,在想了N久究竟要不要进去,究竟要不要去看那一对幸福的笑,要不要看这些人对他们那美好的祝福,要不要看到自己的卑微。

最终还是选择折磨自己。

她就要进去,就要看着那一对如何在她眼里幸福。

心被狠狠的撕扯着,程沂哲和江桑榆被推向了最高处,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一对丽人。

她有一种错觉,程沂哲现在嘴角有着一抹苦笑,而江桑榆却是真心实意的笑。

多美好的一对。

台下这么多人,没有谁会怀疑他们不幸福。这么多年走来,程沂哲痴心以对,江桑榆善良美好,从不会有人去反对。

多美好,真是美好极了。

白诺言抿着唇,心口剧烈的起伏着。

那一对太完美了,她喜欢不完美的事物。

她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自虐够了,那就用这仅剩下的勇气,虐一虐别人。

她走到对面的那一栋高大的建筑,听说这建筑修好的时候被称为本市最著名的夜景台,号称能看到全市最美的夜景。

电梯,让她很快到达顶楼。

再走一层,便能够登上顶峰。

她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就像每一次深夜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一下一下,一次一次,规则中带着永不停息。

顶楼,风很大很大。

夜色格外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