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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与薛青青家的构造是一模一样的,因此他对这里异常熟悉。只除了他的屋子更像一个家,而她的则是空空荡荡,家具也少得可怜。

陆嘉川在客厅站了一会儿。他曾来过这里,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虽短,但他也曾留宿在她家。

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一张茶几,一张沙发,一台没交费所以收不到频道的电视机。

卧室当然也去过,除了一只大衣柜、一张双人床,依旧没有别的东西。

但他也仅仅去过这两间屋子,其余的房间据薛青青所说,都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我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没办法,穷嘛,全部的家当加在一起也塞不满这地方。”她的嬉皮笑脸犹在眼前。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即将与她共赴云雨这件事,压根没有余地去多想什么,而今一个人站在她家,才产生了怀疑——既然穷,既然一个人住,既然全部的家当也塞不满这个地方,又为什么要租下这里呢?

他知道薛青青在奶茶店工作,工资必然不高,而这房子的房租一定会占去她工资的大半部分。

为什么要搬进这样一个对她来说太过昂贵的房子?

陆嘉川握着钥匙,那冷冰冰的触感令人头脑清醒。

他走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那是薛青青口中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同样的空间在他家中则是书房的位置。

门是锁起来的。

他从那串钥匙里照出对应的一把,拧开了门。

右手熟稔地按向墙壁,灯泡骤然亮起。

房间不大,如她所说堆了些杂物:密封包装的冬季四件套、还没使用过的扫把和拖布,一提卫生纸,还有些别的洗漱用具。

靠窗的地方有台脱漆的旧梳妆台,看样子是房东留在这里的家具之一。

那是这屋子里唯一整洁干净的地方。

陆嘉川直觉他要的答案也许就在那梳妆台上。

他走近了些,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本书。

因为包了书皮,光是摆在那里并不能看出是什么书。他只是隐隐觉得疑惑,这年头还有成年人会包书皮吗?

随手拿起来翻开一页,他整个人都定格在原地。

《小城畸人》,作者舍伍德?安德森。

像是一个巨大的巧合,又牵引出一系列与之相关的记忆。比如当初他送出同样一本书给周安安时,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又比如前阵子他将同一本书借给张莹然时,薛青青不可置信夺过书质问他的样子。

那时候他因为尴尬,忽略了她的反应。

她是那样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了个什么问题来着?

片刻后,陆嘉川想起来了,她问的是,“你居然把这本书送给她?”

他慢慢地搁下那本书,心中出现了一个洞,风从里面呼呼往外吹,明明是盛夏的夜晚,他却起了一身凉意。

手边还有一只首饰盒,墨蓝色绒面的。

他打开旋钮,咔嗒一声,盒盖自己开了。

盒子分三层,最上一层是零零散散几只耳钉,拉开第二层能看见一条变了色的纯银手链,第三层——

陆嘉川的手在半空中奇异地停顿片刻,才打开第三层。

一条毛衣链静静地躺在其中,透明的玻璃小泡里,一朵精致淡雅的樱花柔柔弱弱绽放着,每一朵花瓣都仿佛带着灵气。

胸口的洞在逐渐扩大,他听见血液也在不知疲倦地奔腾着,浑身的细胞都好像不受控制一般蠢蠢欲动,而奇怪的是,大脑却十分安详,仿佛在此刻停止了转动。

他拿起那条链子,手指有些颤抖。

而链子下发,是搁在梳妆台面上的《小城畸人》。

陆嘉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呼吸急促起来。

片刻后,他扔下链子,似有预感般大步流星回到门口,俯身拉开鞋柜。

偌大的鞋柜里如他所想,并没有几双鞋,那个女人太穷了,穷到每个季节就只有一两双鞋,并且春与秋还共享两双。

他拨弄了一下那几双鞋子,最终在底层的一只崭新的鞋盒里,找到了一双浅粉色的细带小高跟。

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他在商场专柜犹豫半天,最终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导购小姐热情地问他要买什么款式的鞋,不等他答话就开始介绍当季最流行的男款。而他耳根子微红,若无其事地回答说:“有没有女孩子一眼就会喜欢的鞋子?”

在导购小姐挑出来的几双鞋里,他一眼看中了这双。

说不出为什么,他直觉这鞋穿在周安安脚上一定很好看。

陆嘉川慢慢地蹲下身来,在鞋盒里拨弄片刻,找到了那张卡片。

卡片上的自己干净清隽,是他一笔一划用心写下的,上书一行小字:致话唠周安安小姐,这是债务之一。

他看了三遍,几乎将那行小字看到认不出熟悉的字眼来。

最后手一松,纸片轻飘飘落在地上。

为什么属于周安安的一切,都会出现在薛青青的家里?

一件是巧合,两件是巧合,那么这张写有他本人字迹的卡片难道也是巧合吗?

脑海里一时之间浮现出很多念头。

也许她们是朋友,薛青青从周安安那里得知了他这个傻帽冤大头,于是也跑来瞎掺和,凭空闯入他的人生。

也许她们是姐妹,要不然为什么声音身材都那么一致?

也许……

他可以找到很多的解释,每一个都科学又合情合理。

可潜意识里,他却摈弃了这些合乎情理的原因,慢慢地找到了另外一丝头绪。

他还记得第一次阴差阳错与她发生关系那夜,她泪光模糊地望着他,轻声问出一句:“如果我说,我早就爱上你了,你信不信?”

他说不信。

而她是怎么做的?

她轻飘飘地笑了,如同开玩笑一般又问:“那要是我说,其实我就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只是变了一张脸,你信不信?”

他曾以为她在开玩笑,还因此大发雷霆。

可这一刻,陆嘉川蹲在鞋柜前,头脑似乎遭到重击。若那个女人就在他眼前,再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他会如何作答?

他也许再也无法像当日那样轻而易举对她说出那三个字:“不好笑。”

曾经忽略的无数细节在这一刹那重返眼前。

他记起了在大礼堂的后台,那个陌生男人一把拉住薛青青的手,笃定地叫她周笙笙。

他记起了第二女人周安安来到他家时,对着那两只周笙笙抓的小狗公仔问个没完,感兴趣程度超出想象。

他记起了不论是周笙笙还是周安安,都习惯了不顾他人目光,在大街上想笑就笑,毫无形象。

他记起了如今的薛青青也是这样。

还有什么?

他浑身发抖地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还有她的过肩摔,每一个动作都与周笙笙一模一样。

还有儿童病房里的四个孩子,那样笃定地对他说:“刚才周姐姐来过。”

还有她的声音她的姿态她的神情她的一切。

……

陆嘉川握着手里的钥匙,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他艰难地喘着气,仿佛溺水的人,又仿佛脱离了水的鱼。

要从哪里下手?

他需要真相,哪怕真相就摆在眼前,他却觉得除非自己疯了,否则绝对不能往那个方向揣测。

大礼堂后台那个男人认识她对吧?

想到这里,陆嘉川霍地转过身,飞快地朝自己家中走去,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最后他从茶几下面的一堆广告单里找出了那天大礼堂的节目演出单,在他与薛青青的节目之前是个魔术表演,表演者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飞快地搜寻着那些小字。

定格。

小男孩叫做郑南风。

陆嘉川像是不知疲惫的机械一般,又拨通了刘承东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老三的未婚妻是警察吧?”

刘承东一愣:“干啥?”

“把她电话给我。”

“艹,你是不是人啊,兄弟的女人都敢乱动主意?我真是小看——”

“刘承东。”他一字一句打断那头的人,语气前所未有的焦虑,“把她电话给我。”

刘承东听出他口气不对,不再贫嘴,只说:“我怎么可能有老三女人的电话?你等我下,我给老三打个电话,就说你有事要拜托他女人帮忙。”

“谢谢。”

两个一丝不苟的字眼一说出来,刘承东就知道陆嘉川是来真的了。

两分钟后,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抵达陆嘉川的收件箱,刘承东说:这是老三的电话。

他没有丝毫迟疑,拨通了那个号码,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单刀直入:“老三,我想请你老婆帮我找个人。”

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问他要找谁。

陆嘉川握紧了手机,一字一顿:“郑南风。关耳郑,南方的风。”

他要一鼓作气找到真相。

他不愿意有任何猜测,任何臆想。

只要涉及到那个念头,他就会觉得自己疯了,因为正常人哪里会有那样的想法?

可他焦躁不已,坐立难安,只好马不停蹄朝真相一路狂奔。

从隔壁的小学找到郑南风,到随郑南风见到他姐姐郑西谊,最后站在了医院的走廊里,陆嘉川觉得这一切都荒唐的要命。

他从医院来,最后竟然又回到了医院去。

兜兜转转,就好像又来到最初的起点。

这一切花去陆嘉川两天时间。

两天内,他没有再尝试着给薛青青打电话,亦没有再回复过信息。他甚至彻夜难眠,一遍一遍回想着他与她曾有过的交集。

两天后,陆嘉川狼狈地站在雪白一片的病房里,胡子拉碴,眼睛下方淤青浓重。

可那个背影还是一如既往笔直挺拔,像是一株白杨。

郑西谊俯身对床上的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慢慢地抬头朝他看过来,明明满脸是伤,却用一种奇异又轻松的笑容望着他。

陆嘉川开门见山:“你是郑寻?”

男人笑言:“我是。”

“你认识周笙笙?”

“再熟悉不过。”

他一顿,眼神微沉,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那你认识周安安吗?又认不认得薛青青?”

郑寻躺在病床上,慢慢地直起腰来,因为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被郑西谊手忙脚乱地又给按了回去。

他抬手阻止郑西谊,费力地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看向陆嘉川。

“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像是有人在心口插了把刀,又像是有人抽走了早已横在那里的利器,陆嘉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

是释怀,是如释重负。

是震惊,是难以置信。

是愠怒,是不可原谅。

是顿悟,是终于明白。

他的眼前如同放映幻灯片一样,飞快地闪过一幕又一幕,从周笙笙到周安安,从周安安到薛青青。

老天爷像是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