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天那媒婆的话却令皇帝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姑娘呀,你可是有福了,东胡同桥边的萧家可是个名门望族呀,你这一嫁过去,可是一辈子不愁吃穿了。”萧家?

“那萧家在哪儿?”皇帝冰冷的声音犹如北极沉覆多年的积雪。

“在西门东胡同的桥边。”李得胜道,“皇上饶命,奴才也是逼不得已的,废后对奴才一家子有恩,奴才奴才…”未等李得胜说完,皇帝便冷声道:“朕,不会杀你,但朕已然容不下你。”李得胜一怔,突然跪拜,颤抖地道:“奴才谢皇上饶命之恩。”“滚。”“是。”李得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御天殿。

夜,已然更深了。

红烛泪然,窗外风声依旧,冰冷丝丝,但屋内却温暖如春,喜气洋洋。

新娘子端庄地坐在床沿,不敢稍动,大红头巾盖住了她的容颜,无法瞧见她此时的模样。

须王慎的额上流下几滴汗珠,努力地冲破着被定住的穴位,暗自咒骂,该死的战善,竟然敢点住他的穴道,强迫他跟这女人拜堂成亲。

终于,穴位被冲开,须王慎辗转了一下已僵坐了一个下午的酸疼身体,便欲走出门去,刚走到门口,回过神来望了新娘子一眼,暗皱了皱眉,便再次走到床边,拿起喜棒子挑开了新娘头上的喜帕。

这张脸,貌美如花,足以倾城倾国,杏子眼温情脉脉,悬胆般的瑶鼻,樱桃小嘴儿,看着实令人心弦荡漾,不过,须王慎只是对着他咧嘴一笑,道:“你长得很漂亮。”张佟儿脸上一红。

须王慎眼珠一转,道:“我们来喝酒。”说完,将匏瓜弄成两半,在各自的瓜上倒了酒,一杯递给张佟儿。

“来,干杯。”说完,也不顾张佟儿的愕然,先一干为净。

“王爷,这交杯酒不是这样喝的。”张佟儿娇羞万分地轻语。

“那种繁文缛节在本王这儿没必要遵守,你还不快喝?”“是。”张佟儿小口地喝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头,道,“苦的?”“这酒不苦,苦的是匏瓜。”须王慎指了指手中的匏瓜,在心底暗道:真是幼稚的女人,连这个也不懂。

“噢。”张佟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可为什么要把这苦的匏瓜来盛酒呢?”须王慎狭眼目光一闪,突然道:“别管这个,我们来划拳。”“划,划拳?”张佟儿眨眨双眼,有些无措地道,“妾身不会。”“连这个也不会?你也真是的,”须王慎不满地看了张佟儿一眼,道,“这种游戏连三岁的孩子都会。”张佟儿听着低下了头,喃喃地道:“王爷,今夜是…”未等张佟儿说完,须王慎的眼珠又是一转,道:“不会我教你呀。”“唔。”“你看准了啊,这个手势是八,这是九,这是六,这是五,这是…记住了吗?”张佟儿点点头。

“那好吧,我们开始啰,输的人要喝酒的哦。”喝酒?张佟儿刚想拒绝,便听得须王慎道:“六六顺哪,呀,你没出手,你输了哦,喝酒。”“王爷,我不。”“嗯?你想甩赖呀?本王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了。”须王慎不耐地道。

“妾身喝就是了。”见着须王慎脸上的怒气,张佟儿万分委屈地道。

“好了,再来。”一见张佟儿喝了一口匏瓜中的酒,须王慎又道。

于是,在经过了几个回合后,张佟儿终于不支倒地,醉倒在了床上。

望着眼前自己连碰都未碰过的酒,须王慎朝张佟儿做了一个鬼脸,便愉悦地朝五官的寝宫走去,哎,一天不见了,他好想五官呀。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纸窗的缝隙调皮的探进了房内,照在了相依偎着的二人身上。

五官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突然窜进眼内的强光令她一时不太适应,转了个身子,想继续自己的美梦时,一张纯真如孩童般的睡脸不期然地映入了她的眼中。

五官眨眨眼,脸上荡开笑纹,伸出手指点了点须王慎如刀削般坚挺的鼻尖,再移至他的眉,眼,脸庞,最后手指停留在他的唇上。

第107节:第二十五章 暴风雨前的一晚(3)

在每天清晨,在她醒来的第一瞬间,须王慎的俊总会令五官的视线不由得驻足,或许是因为他太过阴柔的脸线,也或许是他突然睁开眼时露出的淘气如孩童般的笑容。

“看够了没?”此时,须王慎睁开了眼,如五官预料的那般,咧嘴一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没看够。”五官也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道,“不过,这会儿,得起床了。”“我还没睡够呢。”须王慎打了个哈欠,昨夜他被点了穴,为了解开这穴,可把他折腾得累死。

突然,五官一声惊呼,道:“王爷,昨夜不是你的新婚之夜吗?你,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当五官刚起身看到散落在一旁的新郞喜袍时,才恍然想起昨夜不正是须王慎的大婚吗?俗语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须王爷倒好,放着貌美的新娘不要,倒是跑到她这个姨太的身边来了,不过,五官在心里偷笑:话虽如此说着,可自己的心里怎么如此快乐呀?

“你又装,偷乐的模样我可是看到了哦。”须王慎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五官的身边,抱住她,道,“五官,我这一辈子,只要你就好了。”五官眼珠一转,笑眯成了一条线,道:“王爷说的可是真的?”“当然。”“有何为证?”“有何为证?”须王慎抿嘴一想,便从身上解下了一块碧绿通圆的玉配,挂在了五官的脖子上,“给你。”“这是什么?”五官将这玉佩拿在手上看着,只觉眼熟得很,打量了半晌,才道,“这不是六年前我在奴洗宫的那个晚上从你怀中摸出来过的那玉佩么?”想起二人小时候的相处方式,须王慎和五官不禁相视一笑。

“这块玉是我刚出生时,父皇送给我的礼物。”说到这儿,须王慎脸色一黯,又道,“就在我刚生下那年,父皇便退位云游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见过他的模样。”“王爷,别伤心了,先王只是云游而已,终会回来的。”五官边安慰着须王慎,边把玉佩放进衣襟内,藏得妥妥当当的。

“这可是我最珍爱的玉佩,你就不会稍微推拖一下?”须王慎挑眉望着五官藏玉的动作,那宝贝的模样令他窝心。

“不要,这可是王爷说要对我好的保证。”五官穿上外衣,又帮着须王慎穿上白月蓝边锦袍,系上淡蓝色的绸丝腰带。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能对你一辈子好?”须王慎万分委屈地望着五官,但眼中却柔情似水。

五官对着须王慎微微一笑,随意地道:“信,当然信了。”“才怪。”须王慎望着五官折叠被褥的身影,喃喃地道。

这么多年的相处,自小青梅竹马,他怎会不知道五官的性格,看着好相处,和善,实则心中多疑,猜忌,她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的热度,一切端看形势发展而做出相应的举动,她对别人的防备坚固如石,是没人能够打破的,一直以来她总在自我保护着,不让任何人伤害着自己,她自卑,她也自强,她是高傲的,同时却也卑微如蝼蚁。

六年前,当他在白花林中游玩,无意间听到了五官与皇帝的对话时,看着这个长得平凡的宫女,他不屑,甚至厌恶,那种贪婪,却假装清高的眼神他看得太多了,明明很想当上妃子,却假装自己不想,皇宫里多的便是这种女人。

然而,当皇上当时对着她说“滚——”字时,他在五官的眼中见到了一种孤傲的光芒,就是这种光芒使着他一路跟着五官走出了白花林,甚至鬼使神差地出声吓她,当他骂她丑时,五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却倔强地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转身离去,也就在那时,他产生出了一种想保护她的想法。

为了想吸引她的注意,才九岁的他拿了一只特大的菜青虫想去吓她,哪知却让自己跌落假山,伤了脚,那时她对他的凶狠令他咬牙切齿,然而,她对自己的关心却也让他在怔忡之际,心毫不保留地为她敞开了窗口。

他处处想办法想和她接近,然而,到最后总是弄巧成拙,当她在他的面前承认他是个势利的女人时,他一时气愤难忍,离她而去,出于一种王爷的骄傲,从此,他便不再理她,可天知道他其实天天都在想着她,时时想着这个贪婪却又隐隐散发着傲骨的宫女。

直到三年后,她从奴洗宫送衣服来须景宫时,他们相遇了,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他心跳得如脱了缰绳的马儿,欣喜若狂得无法表达,也就在那时,他突然明白,他已爱上了这个长相平凡,贪慕虚荣的宫女,三年来的相思在这一瞬间泛滥成灾。

他一直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她,她对宫女奴才们都很好,常常笑容满面打着招呼,嘘寒问暖,但其实她只是用这样的手段笼络人心好方便她差遣,她是一个充满心计的女人,他本该厌恶的,但奇怪的是,他越是观察着她,心便越会受她的吸引。

自己慢慢地接近她,对她好,无私的,毫无保留奉献着他的关怀,慢慢地,她接纳了他,但他也知道,她的心其实对他还是有着一层外衣,并没有全部的坦诚,这一层隔阂来自于他的身份——王爷。她不信任任何一个权势,尽管她爱权势。

须王慎深深明白,五官会嫁给他,一半来源于他对她的好,但最大的因素是因为自己有一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能给她一个安稳生存下去的环境。

想到这儿,须王慎只觉有些受伤,但他认了,谁让他爱着她呢,爱她,便会不会计较她嫁他的原因,既然五官能嫁给自己,代表在她心里,他还是很优秀的,想到这儿,须王慎自负地一笑,至于五官的心防,他有的是时间让她卸下。

五官不明白爱,是因为她对别人的心防设得太多,而迷失了爱的能力,她不懂如何去爱人,但须王慎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让五官敞开心扉懂爱。

“王爷,在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入神。”五官收拾好了房中的一切,却见须王慎在一旁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眼神,软绵绵的,令五官只觉心口又无端地漏跳了一拍。

“五官。”须王慎叫道。

“嗯?”“五官。”须王慎又咧嘴叫道。

“嗯?”正梳着妆的五官转头奇怪地看了须王慎一眼。

第108节:第二十五章 暴风雨前的一晚(4)

须王慎细长的双眸一闪,走到五官的身边,拿起桌上的钗子轻轻插入了五官的青丝中,温柔地道:“我们生个孩子吧。”五官一怔,抬头望着须王慎。

见五官未说话,须王慎弯下腰,俯看着五官,狭长的目中闪着一种动人的光芒,不是孩子气的调皮,而是含蓄,内敛,却又闪动着一种激情和渴望。

二人的视线就这么对视着,直到一阵敲门声急促地响起,五官才回过了视线,应声道:“进来。”丫头夏儿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当见着须王慎在这里时,先是一怔,一时竟忘了行礼,只是傻傻地呆站在一旁。

“夏儿,怎么了?”夏儿虽然才十四岁,但并不是一个鲁莽而不懂规矩的丫头,五官看着夏儿的不同寻常,轻声询问。

夏儿回过神来,忙行了礼:“奴婢见过王爷,官主子,”行完礼,夏儿又看了眼须王慎,道,“官主子,王妃朝这里来了,您是否准备一下。”就在夏儿话音刚落,五官连话都未说出口之际,便听得门外传来了几声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明媚的身影进入了五官的房间。

“王爷。”当张佟儿一进房见到须王慎时,温柔地行了一礼,便把目光停在了五官的身上。

五官正欲起身行礼时,须王慎拉过了她的手,对着张佟儿咧嘴一笑,道:“你来得刚好,来,本王给你介绍一下本王在半个月前所纳的二姨太,五官。”“二姨太?”张佟儿怔忡地看着五官,神色有些复杂,脸色更是一黯。

“五官见过王妃。”依礼,五官给张佟儿行了大礼,却在低头的瞬间,见到了张佟儿轻微颤抖的手,心中微奇。

“起来吧。”张佟儿声音轻柔。

“谢王妃。”“王爷,昨夜妾身失礼了?”张佟儿看着须王慎,轻微地行了一礼,脸色有些难看,但却无损她温暖如春风般的声音。

“没事儿,还有事吗?没事便下去吧。”须王慎走过来扶起张佟儿,抿嘴微笑。

见须王慎亲扶自己,张佟儿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然而,在她抬头的瞬间,须王慎已然放开了她走到了五官的身边。

张佟儿一怔,微微苦笑,道:“是,妾身告退。”说完,又望了五官,眼中有着一抹受伤,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看着张佟儿离去的美丽身影,五官淡然地道:“王爷,你娶了个好王妃。”这女人没有官家千金的跋扈与蛮横,而是温柔如春水,端看她望着自己的那几眼,五官便知道,这女人并不难难相处,不知为何,五官心中突觉苦涩,一股前所未有的怅然浮上心头,一时间不禁盯着房门出了神,心中仿佛被落下了什么东西般,总觉怪异。

“可我喜欢的是你呀。”须王慎在五官的脸上偷了一吻,嘿嘿一笑。

五官转头看着须王慎,心中却并没有因为须王的话而变得愉悦,怔然半晌,突然道:“王爷,你既娶了她,为何不珍惜她呢?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你也不能故意去刺伤她呀。”说完这话,五官一怔,一时之间,被自己所说的话给吓着了,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五官并不知道须王爷对待张佟儿的态度引起了她心中的惶恐,这么漂亮的一个王妃,须王爷为何会不珍惜,为何不爱她,而要来爱自己呢?男人多薄情,五官在怕,须王慎对一个美人也如此,那对她岂不是更会无情?

须王慎扬眉,握过五官的手,坦然地道:“娶她是因为形势,个中也涉及朝廷关系,伤她是因为你,我若不伤她,我伤的人便是你了,我的心无法同时去爱两个人,我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但我爱的人,想要疼惜呵护一辈子的人是你,五官。”须王慎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五官眨眨眼,一时之间只觉脑袋空空,鼻子微酸,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然下意识地抱住了须王慎,轻喃:“王爷!”须王慎回抱着五官,满足地一叹。

昨夜儿还是狂风大作,雷雨不停,今天儿却已是个大晴天,阳光四射,晨清气爽。

“王爷,要早去早回呀。”在须王府的大门里,五官目送着须王慎上朝,心中竟萌生出一股不舍之情。

“我下了朝就回来。”须王慎点了点五官的小鼻,便坐上了轿子。

众轿夫抬着轿子朝着大道往皇宫方向而去。

直到轿子变成一个小点,五官才转过身,回王府,然而,却在她转过身之际,突觉身体一冷,出于直觉,五官朝须王府外的官道望去,皱了皱眉,是她的错觉吗?自出了须王府,她总觉得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目光,阴森得令她不自在,但此时,一大清早的,官道上并没有几个人,五官看了几眼,对着自己摇摇头,是她多心了吧。

“关门。”五官对着门丁道。

“是。”咔的一声,朱红大门被关上。

就在须王府大门被关上的瞬间,在须王府斜对面的万春酒楼二楼,纸窗被推开,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无法置信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双眼,布满了血丝,且寒森如冰潭。

万春酒楼二楼。

“皇上,她…”战善看着走进须王府里的五官,突然朝面无表情的皇帝下跪,道,“臣该死,半个月来一直没有查出她其实是在须王府,请皇上责罚。”“起来。”皇帝漠然地道。

“是。”战善起身,突然双眸微张,惊道,“皇上,你的手?”几滴鲜血从皇帝的手掌心滴落,但皇帝似乎并未察觉,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须王府那朱红色的大门,久久,他闭上了眼,道:“带她回宫。”“是。”战善愕然地看着皇帝死灰的表情,突然明白,皇帝心中的女人不是琴安,更不是秀丽,而是五官,一个奴才,他震惊。

五官朝刚探出半个头的太阳伸了伸懒腰,便朝湖泊中的亭子走去,她要去练字,自己的名字,她已然写得很溜了,这几天,她正在书写着须王爷的名字,“慎”这个字可真难写,想起这几天艰苦的写字过程,五官呵呵一笑,不过,幸好也已练得像模像样了。

就在五官刚踏进湖中白桥之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五官姑娘。”五官转头,却在见到一旁一个侍卫时,皱了皱眉头,暗忖:这侍卫也太大胆了吧,竟敢直呼她的名字,难道他不知道她可是这王府里的二姨太吗?

第109节:第二十五章 暴风雨前的一晚(5)

“官姑娘,真的是你吗?”浓眉大眼的侍卫一见五官看自己的,兴奋地走到她的面前,道,“真的是你啊?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自上次他带着贤王爷来找她,他只觉得她眼熟得很,回家想了想,突然想起,她不正是官姑娘吗?

五官迷惑地望着这侍卫,看他的表情仿佛认识自己似的,不觉纳闷。

“你不认识我了?是我啊。”侍卫指着自己的鼻子,爽朗地笑道。

“我们认识吗?”五官退了一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拒绝,这侍卫似乎太过热情了。

“呵呵,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啊。”侍卫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看着五官漠然的模样,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

五官皱皱眉头。

“我是屁头呀,你真认不出我来了呀?”侍卫见五官望着自己半晌,不禁有些失望地道。

“屁头?”五官一怔,仔细搜索着记忆,半晌,她突然睁大了眼,叫道,“你是屁头?”那个飘红院里当着龟奴的屁头?

“是啊,不过我现在不叫屁头了,我叫李木,呵呵。”李木不好意思地笑笑。

扑——五官轻笑出声,望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憨厚的小子,还真看不出来,他会是以前那个逼良为娼的小龟奴呀,能在六年后在王爷府上遇见熟人,五官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道:“可你怎么来到王府里当侍卫了呀?”“六年前,飘红院被官府封后,我一时无处所去,便去当兵了,后来被战将军看上,又调回来在须王爷府上当起了侍卫来。”李木笑道,随即神色一正,道,“五官,你现在是须王爷的二姨太了哦,好厉害,那我以后可得叫你官主子了,昨晚,我都不敢认你呢。”“呵呵!”五官一听李木的话,不禁笑起来,为李木的爽直,也直言不讳地道,“屁头,哦,不,是李木,李木,以后我会提拔你的。”“谢谢官主子。”李木喜上眉梢,并不拒绝,更不觉得难堪,仿佛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二人的对话仿如回到了幼年时,当时的李木笨得可以,常被别的龟奴们欺负得哭,那时,五官便走到大出自己好多岁的李木面前,强势地道:“哭什么,以后不许哭,只要你跟在我的身边,我便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谢,谢谢官姑娘。”李木擦干了眼泪,受伤的心奇异地在这个比她小好多岁的小姑娘面前得到了安稳。

想起小时候,李木不禁偷望了五官一眼,不禁感叹,那时,他小小的心还暗恋了五官好多年呢。

“那属下先走了。”李木恭敬地道。?

“好。”五官点点头,又道,“李木,你在须王府里负责哪一带的呀?”“属下是王爷的亲侍,昨夜儿王爷大婚,便留下值勤,这会就要回去了。”“回去?回哪里去?”王爷的亲侍不都是住在王府的吗?五官纳闷。

“唔,”李木脸一红,道,“不瞒官主子,属下已然成亲五年,孩子也两岁了,所以王爷特准属下跟妻儿住在一起。”“你成亲了?”五官惊愕,不禁莞尔一笑,自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李木也有二十几了,不成亲那才怪。

“是啊。”李木憨厚地点点头。

“那你去吧。”“是,属下告退。”李木朝五官行了礼,便匆匆离去,显得很是焦急,看来他是急于要回家陪自个的老婆了。

“性子可真一点也没变。”看着李木的离去,五官亦单纯地一笑,就在她欲转身之际,突然,颈上一麻,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六章 灰色的旋涡(1)

阳光从枝叶间穿过,洒落细碎的光影,浓密的树群则绕着未央湖形成了一道自然的绿色屏障,然而,就在这道屏障深处,光与影的交融亦只是幽幽灰暗。

陌寒轻轻地摘下一片白花,仰望着已被枝叶遮得密实的天空,漠然地道:“后面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是,娘娘,奴才已然依着娘娘的吩咐安排妥当了,另外,皇上这会儿恐怕已然将五官给弄进了皇宫。”三步之远的李得胜恭敬地道。

“你,可怪我?”陌寒转头,向来清冷的脸上竟多了份离愁。

“娘娘对奴才的家人有再世之恩,奴才又怎敢怪娘娘。”这是李得胜的真心话,如果他怪,又怎会帮着苏娘娘设计当今的皇帝,苏娘娘早就料到以皇帝的聪慧是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来的,所以,才让他说出了五官在须王府里的那番猜测,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个皇宫总管也已当到了头。

“呵呵,小胜子,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奴才,”顿了顿,陌寒又道,“宫中本就是个是非地,你也不年轻了,离开了也是件好事,回了老家好好地过余下的日子吧。”

“是,奴才谢娘娘的成全。”李得胜跪在地上,朝陌寒叩了三个响头,便如来时般,悄悄地退隐于白花林中。

望着李得胜已然消失的身影,陌寒望着四周围的空旷,缓缓地闭上了眼,轻风掠过她及腰的秀发,吹起了她月白的长裙,竟是如此的孤独。

莲步微移,陌寒缓慢地走到了未央湖旁,满空的骄阳使她的双眼微眯,望着依旧清澈能见底的未央湖,陌寒淡然地道:“晴柔,爱人被夺的恨与痛,你的儿子,现在尝到了。”说完,嘴角上扬,竟是那么的冷艳和绝情。

燕子归巢,嗖的几声,优美的飞翔于夜幕的皇宫上空,落入了不知明的角落,告示着一天的结束。

执灯宫女已悄然地点上了烛火,在皇宫的各个廷廊,宫道支上了琉玉烛笼,夜,开始了!

五官缓缓地睁开了眼,突然映入眼帘的明黄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望着床顶,那深色的明黄是如此的熟悉,令她的记忆在此刻显得呆滞,明黄的颜色,是龙的颜色,是天子的御用颜色,怎么出现在须王府呢?

“真疼。”五官坐了起来,颈上的酸疼令她疼痛出声,“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痛呢?”有些迷糊,但五官却利索地下了床,当她见到屋内熟悉的一桌一椅时,身体僵硬,突然间失笑,轻喃,“这不是皇宫的御天殿吗?我怎么会梦到这里?”

仿佛一个老友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旧朋,五官缓步走到御案旁,轻手抚摸着案上的朱笔,龙砚,阁台,以及叠得老高的奏折,喃喃自语:“三年了,我在这里为奴为婢,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不过,现在好了,终于离开了,苦日子到头了。”

想到这里,五官幸福地一笑,突然,她的身体一僵,就在她不小心碰到阁台削尖的一角时,刺痛从手指传来,五官眨眨眼,轻皱着眉,茫然地看着那被刺痛的手指,盯着那手指尖半晌,五官的脸开始逐渐苍白,做梦,也会感觉到痛吗?

身体打了个冷战,当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梦境时,出于直觉,五官感受到一道冰冷却愤怒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徘徊,毫不迟疑的,五官转头。

窗,半开着。

春风,伴随着冬天的残冷从窗外吹进,强势地与这满室的温暖相融。

窗旁,明黄的身影倚着窗栏站立着,他,没有束发,肆意地任凭黑发随风飘荡,黝黑深如冰潭的眸子是锐利的,但却只是盯着五官出神,他斯文依旧,俊美依旧,一如从前,温文儒雅,玉树临风,可奇异的,他的气息竟是如此的死寂,一种空洞。

当五官在转头的一瞬间,他锐利的目光动了动,空气亦开始有些波动,但他身形依旧未动,只是盯着五官微张的双眼中透出的惶恐,以及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心,竟是苦涩,一种欲哭而无泪的苦涩,散蔓全身。

第二十六章 灰色的旋涡(2)

她嫁人了,乌黑如墨的青丝已被挽起,露出了她洁白而又美丽的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