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帝即将跟上黑影之时,蓦然停住了身影,突然回转,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影,“修立,是你?”

树影婆娑之下,应修立修长的身影斜靠在白花树干上,双手抱胸,狭长的双眼笑望着自己的兄长。

“你来做什么?”皇帝的眼底出现戒备。

“实现我的承诺。”应修立淡淡的道。

“承诺?”皇帝微愣。

“我对你说过,‘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如果你没有善待陌寒,我便会率暗门众人与朝廷开战。’你不会忘了吧?”

“不错,你是说过,但这一年,朕不止善待陌寒,也爱上了她,如你所愿了,你走吧。”应修立的出现让皇帝心头掠过丝阴影与不安。

应修立挑眉,缓慢的道:“看来,对于臣弟的出现,皇兄很不欢迎呀。”

“修立,现在的你我已不再是当初的你我,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宫里了。”以前的事他不想再多想,就当是过眼云烟,当放下一切回望过去时,他除了感到满心疲惫别无其它,现在他与陌寒很安稳,也不想再被人打扰,皇帝望向应修立深黑看不透的眸子。

应修立狭长的睫帘一眨,侧颜的轮廓有一半露在了月光底下,“皇兄,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你必须知道的事。”

“什么事?”

“你可知道宇儿为何会变得如此荒淫不堪,与以前判若二人?”

皇帝皱起了眉。

“那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应修立嘴角扬起了一道冰冷的笑弧,走至皇帝的面前,与他直视,“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朕,不想知道。”

“是不想知道,还是已知晓了什么呢?皇兄?”

皇帝脸色一沉。

“况且,他可是你儿子,你如此疏忽他对得起死去的皇嫂吗?”

“修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今夜前来,只是想让你知道宇儿爱上的那个不该爱女人####字。”应修立的目光在这一刻陡然变森,如被冰封。

应修立邪肆的语气令皇帝心中一紧,却是淡淡的道:“每个人年轻之时自然会有心动暗许的人,宇儿也不会例外,你走吧。”说完,皇帝转身离去。

“若宇儿跟这个女人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皇帝走动的步子一顿,身子在下一刻变得僵硬,但也只是一瞬间,毅然而去。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陌寒,而且曾引诱宇儿在落霜宫里过了一夜。”

望着皇帝顿住的身影,应修立眼底的冰冷更浓了,轻慢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刺一点点的刺进了皇帝的胸口,“你若不信,可去问陌寒,我想,她一想起此事,怕是睡不好觉吧。”

皇帝转过了身,面上已被月色蒙上了一层寒霜。

未央湖上已起了风,掠过白花林,簌簌有声,二个同样修长的身影就这么互相冰冷的凝视着。

“宫里的任何事哪瞒得了你,宇儿的突然转变,你真不知原因吗?”应修立走出了阴影,全身沐浴在月光之下,长眉微挑:“或许就是知道了,才对宇儿的转变不理不睬吧?”

皇帝的双手已紧握成拳,俊朗的面色在月光之下毫无血色,硬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应修立噙了丝笑意,目光却是深不可测。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树影婆娑,月光斑驳而下,却清晰的照出了皇帝脸上的神情,目光冰寒如铁,脸色阴沉吓人,全身僵硬如石。

“哪句?”

“你今夜想告诉我的话。”

应修立望向了深远的夜空,语声轻缓:“你现在所爱的女人曾引诱你儿子上床,并且翻云覆雨了一夜,就在三年前。”说完,侧目望着皇帝,脸上笑意温洵。

一阵风吹过,白花如细雨淅淅而下,撒满了半空。

月光已是当空。

眨了眨微涩的双眼,皇帝吐出三字:“我不信。”

“何不去求证?”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陌寒是我的。”

“她根本不会爱上你。”

“得不到她的心,亦要得到她的身。”

“为什么给我一年的时间?”

“我要陌寒彻底的对你死心。”

良久。

“修立,我是你的亲兄长。”

“从父皇将我送至暗门,我便已割弃了亲情,你应该知道暗门的规矩。”

似有万般酸楚在心中翻涌,皇帝闭上了眼,转身离去。

“皇兄,如果你想要暗门,我双手奉上。”应修立开口。

皇帝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

东宫。

“双言,去给我拿壶酒吧。”应天宇望着头顶明月。

“殿下,喝酒伤身,这么晚了,还是早些安置吧。”双言从屏风上拿过披衣给太子披上。

“想喝酒了,去拿吧。”应天宇淡淡的道。

双言有些无奈,只得道:“是。”

她快生了吧?对着明月,应天宇苦笑,他心爱女人的儿子以后就要叫他哥哥了,想到这儿,心里涌上苦涩。

“天宇。”

突如袭来的声音让应天宇微怔,转头,当见到寝宫门口那道明黄的身影时,身形一僵,忙上前跪礼:“儿臣见过父皇。”

第五十三章 明了(上)

“起来吧,这么晚了还没睡?”皇帝坐至一旁的椅子上,望着高度已如他这般的儿子,略显苍白的俊颜上有抹空蒙。

“是,这么晚了,父皇怎么来儿臣这里了?”心底有些讶异,毕竟父皇已有三年未踏进东宫了,应天宇望了眼寝宫门外,并未见一个奴才,心底越发疑惑。

“朕想来看看你,便来了,宇儿,这三年,父皇疏忽你了,你可怪父皇?”

“儿臣不敢。”

“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是。”

望着眼前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孔,想起应修立对自己所说的话,皇帝的面孔越发的苍白。

“父皇,你怎么了?”察觉到了皇帝的异常,应天宇眼底浮出担忧。

“朕没事,宇儿,你也不小了,”皇帝淡淡一笑,“三年前,朕曾想给你立个王妃,但你没一个看上的,现在,也是时候了,不管看没看上,总要选一个的。”

应天宇微愣,半晌才道:“父皇,儿臣还不想成亲。”

“不想?为什么不想?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儿臣并没有喜欢的人。”想起心底一直思念的人,应天宇心中一涩。

“你是大应得太子,迟早是要成亲的,再这样下去,就算父皇不说,天下百姓也会责怪,明天,朕将会下旨,赐户部尚书之女为太子妃。”皇帝的目光变得深沉。

“父皇,儿臣真的还不想成亲。”

“不想,为什么不想呢?”

应天宇身子一僵。

“告诉朕,为什么不想成婚?”冷望着儿子眼底那抹落寂,皇帝心中一沉。

面对于皇帝的逼视,应天宇一怔。

“还是,你心里想着朕的女人,一心只想娶她,嗯?”皇帝冷幽的道。

应天宇猛的抬头,却望进了一双阴蛰般的双眸里。

“告诉朕,三年前,你和陌寒做了什么?”皇帝紧握的双拳已然指尖发白。

“父皇,儿臣不懂父皇在说什么。”皇帝突然的发问,使得应天宇全身陡然冒出了冷汗,却佯装镇定的道,三年前?想起那一夜…

“不懂?宇儿,你是想让朕把陌寒叫来你面前面质吗?”

应天宇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儿子眼底出现的既不是慌乱,也不是镇定,而是满满的担忧,他在担忧什么?皇帝的心越发的下沉,不,他不信,不信陌寒会那样待他,不信儿子会与妻子做下这样悖伦的事。

“父皇,您想让她跟儿臣对质什么?”陌寒是绝不会将那夜的事情说出来的,然而父皇脸上那份伤心欲绝却令应天宇的心忐忑起来。

“有人向朕告了密,三年前,在落霜宫,你与陌寒做下了苟且之事。”皇帝一字一字道来,字字发硬,冷如寒冰。

应天宇蓦然下跪,“父皇,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儿臣的母后呀,而且,您不是不知道儿子对废后的厌恶之情。”

皇帝只是冷冷的凝望着自己,应天宇恨恨的道:“父皇,儿臣##样的人您还不明白吗?儿臣不知道废后为何要如此冤枉儿臣,但儿臣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是吗?可陌寒都已向朕说出来了。”皇帝苍白的面色一凝,眼底闪过犹豫,修立爱陌寒,为了得到陌寒他或许是在骗自己,但嘴上依然道:“朕已将她交由了刑部,也下了旨,废除你太子之位,秋后处斩。”

“父皇,儿臣冤枉啊。”陌寒不会说的,他了解陌寒,这样的事就算是打死了她,也是不会说的,而她,不管陌寒是否说了出来,也绝不能承认这样的事,他一承认无疑是置陌寒于死地,应天宇朝皇帝叩头,他宁可自己死。

皇帝苍白的面色似有了一丝血色,就在他欲扶起应天宇之际,门口突听‘哐啷~’一声,便见双言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全身微颤,叩头道:“皇上,您饶了太子殿下吧,这一切都不能怪殿下呀,殿下那时还小,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废后为了报复,才引诱了殿下,一切都是废后的错呀,求你饶了殿下吧。”

“双言?”应天宇一声大喝。

双言一怔。

“你说什么?”皇帝直视着双言泪意朦胧的眸子,竭力平淡的开口。

“奴婢,奴婢…”

“废后为了报复,才引诱了殿下,是吗?”烛影摇曳,照映在了皇帝白得吓人的脸上。

“父皇,这不是真的,你听儿臣说,”应天宇心底慌乱起来。

“皇上,奴婢,奴婢…”意识到自己似说了一句打死也不能说的话,双言的面色比起皇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皇帝一冷断喝,一手突然勒住了双言的脖颈。

“咳咳~~~皇,咳~~”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应天宇全身僵硬如石,竟无法动弹。

“你若再不说,朕此刻马上就废了太子。”‘碰~’一声,皇帝将双言摔在了地上,立时,双言吐出了口鲜血。

门外的奴才们听到了寝宫内的响声,都慌张的跑了进来,当见到屋内发生的一切时,都吓得怔在当。

“来人。”皇帝怒喝。

“奴,奴才在。”

“叫御林军的人围住东宫,还愣着做什么。”

“是。”

皇帝的断喝使得那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奴才忙匆匆前去叫御林军。

双言只觉寒意似从四面八方涌来,全身忍不住微颤,不,殿下不能有事,不能。

当目光触上了父皇如霜雪般清冽的目光时,应天宇闭上了眼。

“皇上,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呀,不关殿下的事。”双言爬至皇帝的脚边,哭求道。

“双言,你在胡说什么?”应天宇一声冷喝。

“皇上,这真的不关殿下的事,一切都是废后的错呀,殿下那是才十五岁而已,若不是废后引诱殿下犯错,皇上,殿下是无辜的,您就饶了他吧。”知道是自己讲错了话才导致了这个局面,双言心底恨不得以死谢罪。

第五十三章 明了(下)

“都滚出去。”皇帝突然朝寝宫外所有的奴才怒喝道。

奴才们都没见过皇帝发如此大的火,心底恐惧万分,纷纷退了出去。

“臣见过皇上,”当朝的御林军总领战幕匆匆赶至东宫,见到皇帝铁青的脸以及僵硬如石的太子,心中便觉事态有些严重,跪道:“不知道皇上召见御林军为何事?”

“将太子应天宇关押天牢。”

“皇上?”战幕不解的望了太子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皇帝的额上已是青筋直爆。

双言似被突如其来所发生的事给震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父皇。”应天宇望向盛怒中的皇帝,目光死寂,“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请您善待她吧。”

‘啪——’

皇帝突然出手打向了应天宇,力道之强,使得应天宇跌至了二米之外,猛的吐出了口鲜血。

‘哐啷’一声,皇帝蓦然又拔出了战幕腰上所佩带的剑,刺向应天宇。

“皇上息怒。”战幕见状,忙从一旁御林军身上拿过剑挡住了皇帝刺向太子的一招,跪道:“皇上,殿下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认识中的太子,一向斯文有礼,近三年来虽沉迷于酒色,却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今天皇帝大打出手,并且满脸的杀意,令战幕心中一惊。

“父皇,儿臣自知犯下了滔天大罪,甘愿领死,只愿父皇能饶了她。”应天宇擦去了嘴角的血渍,目光死寂,下跪。

饶了她?她是谁?战幕望向愣在一旁的双言,暗附:太子口中所想护的女子是这个宫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