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心刁难她。

但是她每次看见我就像看见老虎,而她则眼圈红红的,活像一只兔子。我这人宽宏大量,索性尽量避免在她面前出现。

我来了葵水。

当初来的时候,没有几个宫女愿意跟来送死,于是我大手一挥,一个婢女都没带。

结果现在痛得满床打滚,还将床上弄得到处是血。

顾惜然是这里唯一的女人,理所当然,这照顾我的差事落到了她身上。

我无心为难她,只是她做事不利索,不是打翻盆子就是掉了汤碗,搞得我烦不胜烦。我挥了挥手:“我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伺候了!”

大概是我语气很不耐烦,顾惜然哭了。

她刚嘤嘤地抽泣了两声,王辰安就冲了进来。“宝珠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

可笑,我欺着谁呢?

我这人脾气算好,别人骂我,我顶多背后捅他一刀!我最恨的就是别人冤枉我,想当初师傅冤枉我撕了他春宫图,结果我把他所有珍藏全找出来撕了个稀巴烂。

我将盆子一摔!

“来人啊!把这个女人拉出去杖责五十大板!”

有一个士兵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安安稳稳地杵在门口。

王辰安揽着顾惜然走了出去。

没人理我,连床铺都没人替我更换,我抱着膝盖坐了半宿,忽然很想哭。

若是当初没有进宫,我现在早已经名动江湖,跟喜欢的男子劫富济贫,做一对神雕侠侣。最多算上师傅,当个南夏三杰!

5

王辰安那个蠢货,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大军攻打敌方要塞,结果西齐包围了我们的营地。

“把宝珠公主交出来,给你们留个全尸!”西齐的人在外面吼。

“公主,快逃!”顾惜然忽然冲了进来,她拉着我的手一脸惊慌地道。

我们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团团围住。

是西齐的士兵。

“公主在这里!”领头那人高喊道。

他们本来将我们包围住,此时自动让开了一个缺口。一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我们眼前。他的脸上带着银色面具,我想了想,这就是西齐最凶狠的少年将军,人称血修罗。

人家才是真正的少年将军,仅仅十六岁,跟我同样的年纪。

他手中长矛一挥,挑掉了顾惜然的帽子。

西齐士兵齐齐哗然。其中一个道:“原来是调了包,我们险些弄错了。”

我:…

他们以为我和顾惜然换了装束,顾惜然才是公主。

顾惜然顿时瑟瑟发抖起来。“我不是,我不是…”她头左右摇摆,长发随风飘扬,当真赏心悦目。

我叹了口气。

父皇大约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王辰安也绝对不是我相公。

唯一爱我的师傅,当年也因为一幅字画将我拱手送了人。

我没有什么亲人。

没人爱我,我也没爱的人。

我一昂头,大声道:“我才是南夏宝珠公主!”

顾惜然一脸愕然地看着我,包括旁边那些被俘的士兵同样抬起了头。

我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你们要抓的是我!放了他们!”

这都是屁话。刚刚他们在外面吼的是,交出公主,留你们全尸。现在我站出来兴许还不会死,留下来的这些,却是铁定必死无疑,师傅从小就教育我要能屈能伸,而我早已青出于蓝。

而就在此时,天空中陡然炸开了一道红光。

与此同时,所有南夏将士包括顾惜然都趴到了地上,唯有我愣在当场。

“有毒烟!”血修罗厉声道。

我迷糊地望了一眼四周,那些西齐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软了下去。

血修罗顺势将我掳上了马!他策马狂奔,逃了出去。

我捶胸顿足,恨不得自戳双目。

他将我死死地按在马背上。

我微微扬起头,看到身后烟尘滚滚,南夏将士追了上来。领先那人骑一匹汗血宝马,正是王辰安。

我觉得他只是做做样子,毕竟我是公主,还是他的妻子。

就在此时,血修罗猛地转身,弯弓搭箭,竟然射中了王辰安。

我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这是不是搞颠倒了…

难道不应该是追兵射箭将他斩于马下么?他中了毒烟竟然还勇猛如斯?我打了个颤。

“怎么,心疼了?”他闷哼一声道。

“没有,你刚刚拿的长矛,我只是好奇你的弓箭藏在哪里的!”

血修罗:…

6

我被掳到了西齐军营地。

血修罗中了毒,大夫找不出解毒之法,最后想出了个歹毒的办法。

他们要放我的血。

当时我与他一道站着,既然他中毒而我无事,自然说明我事先服用了解药,没准血液还能解毒。

其实他们猜对了一半。

我的血液确实可以解毒,却不是因为事先服了解药。

那红光应该是信号,所以其余人能够马上做出反应,然而没人告诉我,他们不管我死活。

当年我跟随师傅走南闯北偷鸡摸狗,误食了一枚避毒丹。

至于为什么说是误食,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东西价值黄金万两。我一直后悔不已。

不过自那以后,我师傅就当起了江湖郎中,专治各种中毒。小毒放血一勺,大毒放血一碗。

那大夫拿了把大刀在我面前比划,我瞄了一眼床上的血修罗。

他此时面具已经摘下,脸色蜡黄,头冒虚汗。姑且算个中等毒吧…

我从头上摸了个朱钗拿到手中。

一个将士吼道:“别让她自杀!”

我身手不凡,脚步虚晃一下,便从他们手底挣脱,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在手上划了一道。

他们俱都目瞪口呆。

我招呼那大夫拿碗来接住,眼看血液满了碗底,就从长裙上扯下块布条,将伤口利索缠上。

那大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朝他笑了一下,“相信我,够解毒了!”

7

说起来,西齐跟南夏这一场仗,倒是王辰安挑起来的。

上次来南夏的使者,是西齐的九皇女。九皇女自诩才华横溢巾帼不让须眉,女扮男装跑来当什么狗屁使者,结果挑衅不成反倒输得里子面子都没了,回去跟皇帝一哭诉,天天闹着投湖,人家爹爹就发兵南下了。

人比人,气死人。

听到这里,我再次肯定了,我不是什么公主。

此时恐怕父皇已经宣布,宝珠公主身娇体弱,在出征途中病死了。想到此处,我心微微疼了一下。

“其实我不是宝珠公主,你放了我吧!”我哀求血修罗。

他眉毛一挑,“不是?”

“自然…”我微微耸肩,“一国公主会像我这样粗鄙?”我伸出手,将掌心放到他眼前,“你看,有这么深的刀痕,指腹全是粗茧。其实当日我只是想掩护公主,那个一头青丝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宝珠公主!”

他沉默不语。

我另一只手偷偷掐了一下大腿。

“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当时情势所迫,我护主心切…”我拼了老命挤出几滴辛酸泪。

“宝珠公主,少时流落民间,性纯朴,通音律,尤擅武…”他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我瞧那日那女子身子羸弱,不像是会武功,倒是你身手不凡,手上有厚茧,应是长年习武所至。”

我猛地缩回手,一时哭笑不得,索性就地打滚撒泼:“你抓我干嘛,我爹爹不疼姥姥不爱,嫁个男人也不喜欢我,你若是想用我威胁南夏,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不如放了我,我回去就给你供个长生牌位,日日为你烧香祈福。”

“你这么可怜?”

“当然!”我嚯地一下站起来,将手扔到他面前,“你看,这是新伤,新婚之夜我那驸马嫌我无颜不肯碰我,还将我割伤!”

他忽然笑了一下。

我一时摸不透他心思,故而默不作声细细打量。

“既然如此,我娶你为妻好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其实你身上也有可取之处,譬如说这双眼睛,倒是机灵动人。”

那是自然,我挺了一下胸脯,从小就偷鸡摸狗,眼睛肯定比别人机灵些,否则被抓到不被打折了腿。

哎呀,我想什么呢!

“你说你要娶我?为什么?”

“真话还是假话?”

我没有吭声,他哑然失笑,片刻之后继续道:“假话是我喜欢你,真话是我身中慢性剧毒。”

我:…

假的够假,真的可怕。

我乃堂堂南夏公主,怎么能被人当猪圈养。

养猪是为了吃肉,养我是为了喝血。

我再次抵死不从…

他没有为难我,好吃好喝的把我供着,我好不习惯。

8

这场仗打起来算是莫名其妙了。

结束得更稀奇古怪。

西齐跟南夏和亲了…

西齐七皇子将迎娶南夏盛安公主,而南夏莫王爷会娶西奇那个九皇女。

我有点儿纳闷,南夏何时有了个盛安公主了?

我摸着下巴苦苦思索,血修罗等不及了,用手戳了一下我脑门:“你在想什么?”

“盛安公主?你确定你没听错?”

他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我没说话,这时候,我自然不会蠢得去问盛安公主是何方神圣。

“你脸色不好!”我为了转移话题,故作关心地问。

“当然!”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七皇子!”他恶狠狠地道。

天上掉个公主要娶,会让人这么厌恶?我有点儿理解为何王辰安会讨厌我了,特别是在他还有意中人的情况下。

我可没有棒打鸳鸯的嗜好,他若是好好跟我说,我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成全他们,可惜他置我生死不顾,此番回去,我定要好好的拆一拆他们。

“战事已停,你可以回去了!”

本来,我还在思考回去之后的报复,可是此刻他提出来,我倒有点儿犹豫。

“怎么,舍不得我?”他狡黠一笑,忽然走到我身前,“若是宝珠公主倾慕于我,我定会禀明父皇,让他成全我们。”

我白了他一眼,“回去也没劲,都没人关心我的死活!”

“噢?”他略一挑眉,“虽说是和亲,南夏皇帝倒也让了一个城池给西齐。据说是为了宝珠公主的安危…”

我愣住了。

“还觉得你父皇不爱你?”

我搓了搓袖子,“可是还是不想回去,看到王辰安我就想吐,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血修罗微微一笑,“此话怎讲?”

我愤而拍桌!“上次那毒烟信号,都没人告诉我,害得我被生擒,他不爱我就算了,还不管我死活!亏我当初还救过他,简直是狼心狗肺!”

“公主救过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