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去哪呢?”

  “回学校呀。”

  “行,早点回去吧。”顾长熙点点头,不再多说,便朝前走去。

  我松了一口气。

  顾长熙走了两步,忽然又折返回来,“我也正准备回学校,要不我送你吧?”

  “不不不……”我连说三声“不”,立马又停住,这样的拒绝毕竟太□太伤人,忙堆起一脸笑,道,“哪让您破财伤神地送我回去呢,您别客气,别客气……”

  我习惯性地捋捋耳边的发,忽然发现头上空空如也,想起来时的帽子落在沙发上,顾不得顾长熙,朝他摆摆手,“顾老师,我帽子落家里了,先走一步。”

  十九楼很快就到了。

  家里的门虚掩着,有温馨的灯光泄到走廊上。我伸手正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

  “老程,你是不是又给她钱了?”

  “我说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她都是一个成年人了,头脑健康四肢健全,有书读有学上,不缺吃不缺穿,你干嘛老还给她钱呢?”

  “就算你是她爸爸,但是多多不是你儿子了?他那么聪明那么懂事,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你儿子想想啊,他要上中学、上大学、上研究生,要成家要立业,哪样不花钱啊?不说远的了,就说多多现在学钢琴,下次课换八级的练习曲,学费也得跟着涨了,一次课两百,一个月就将近一千,钱花花地都着走了,虽说心疼,但这也是该花的钱啊。可你倒好,出手倒也大方,我说你干嘛执意要送她呢?那信封里装的可是多多好几个月的学费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给她钱,老程我提醒你,你可只有多多这一个儿子。”

  ……

  “行了,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我的手顿在空中,半蜷着的手捏成了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还是垂了下来。

  我站在门口,知道父亲就站在门里,而我们之前,隔得又真正只是这一道门么?

  我打开包,将个从未打开过的信封取出,放在门口,敲了敲门。

  来不及等电梯,我从十二楼顺着楼梯,一路狂奔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包养我吧,收藏我吧~!(打滚中……)

☆、6

  从一楼出去的时候,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刚出小区,忽然路边一辆小车闪了下车灯,有人冲我鸣笛。

  我眯起眼睛,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人,正是顾长熙。

  他居然没走。

  “顾老师?”我有点惊讶。

  “走吧,等你呢。”他朝我扬了扬下巴。

  我也无心推迟,索性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顾长熙拉手刹的时候看我了一眼,忽然笑了,问:“你帽子呢?”

  我愣了一下,看向窗外,敷衍了一句,“不要了。”

  “其实刚刚我也是忘了东西。”

  “哦。什么?”我勉强配合。

  他指了指方向盘下,打趣道,“车钥匙,不过却不敢不要。”

  一点都不好笑。

  见我不答话,他从镜面一扫,似乎注意到什么,又道:“刚刚见你从里面出来是气喘吁吁的,怎么了?”

  想到刚刚的事,心里又有些难以释怀,我换了个坐姿,看着窗外的街灯一盏一盏往后移动,恹恹地答了一句:“锻炼身体。”

  他侧脸看了我一下,再没说什么。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抬手开了车里的CD机。

  轻柔的女声缓缓流淌出来,唱着不知名的外国歌曲。歌声如丝,我渐渐被吸引,心中的难受和烦闷也渐渐被抚平。

  一抬头,顾长熙听得也些出神。

  我悄悄打量起他来。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支在窗缘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不是头一次见他,但不管是大雨那夜,还是上课之时,都没有认真看过眼前这人。

  他的发髻很高,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

  眉毛很浓,或许武侠里的长眉入鬓,说的就是这样。

  眉骨有点高,有点欧洲人的感觉。

  眼睛是双眼皮,睫毛不算翘,但很长。眼下有卧蚕,据说这样的眼睛,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

  鼻子异常挺拔。

  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有一个淡淡的酒窝。

  平心而论,顾长熙应该算是长相不错的人。但也没有三头六臂,不知为何会将那帮女生迷得神魂颠倒,特别是我一想到之前的际遇和悲催的论文,心里就更提不起气来。

  我忽然想到一提到他就两眼桃花的张欣,不知如果她坐在这里,会作何反应。

  是会还是尖叫道晕倒,如狼似虎地扑上去。

  我忍不住嘴角微扬,轻轻笑了一下。

  没想到被他发现了。

  “在想什么?”他问。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实话,临时找个话题:“顾老师是B市本地人?”

  “算是吧,老家是这里的。”

  “怪不得。”

  “怎么?”

  “您说话的口音有点像南方人,分不清L和N。”

  “怎么?”显然他自己没有注意到这点。

  “我的‘宁’是N,是鼻音,而您有次叫我的时候,发的是L的音,听起来有点像‘程玲’。”

  “哦?”他稍微一愣,继而淡淡一笑,“这倒真还没有太在意。以后我注意点。”

  他谦虚的态度弄得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搞得像在给他提意见。

  “名字不过代号而已,”我表现得很大度,“而且一般我们也不会太在意这些,这并不会妨碍您对知识的输出,一看您火爆的课堂就知道。”

  他莞尔一笑。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再接再厉继续道:“据我所知,很多其他专业的同学都悄悄来旁听。”

  “是么?”他从后视镜里扫了我一眼,“跨专业的同学也能听懂?”

  “当然能!”我乘胜追击,“建筑本来就是静止的音乐,是美的象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您的课堂浅显易懂,深入浅出,通俗而生动,活泼又不失水准,简单却不乏高雅,但凡来上你的课的同学,无一不被您的个人魅力深深折服!”

  听到我最后那句话,顾长熙笑着转过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那一眼到底是对我的赞许还是什么,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确定,他内心深处还是很满意的。

  “程宁,我发现你文采还不错。”

  “哪里,顾老师您过奖了。”我谦让道。

  “我一般都实话实说,而且你还有一个优点。”

  “什么?”

  “反应灵敏。”

  “没有吧……”我有些害羞。

  “一般反应灵敏的人文思应该也灵敏,再加上你不错的文采,”顾长熙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道,“所以,我很期待你的那篇论文。”

  诶?我看着慢慢转动的方向盘,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怎么又扯到论文了?

  我还不知道如何接话,又听见他道:“我买了几本书,其中有一本是关于天坛的专著,还有一本上有篇论文是探讨中国建筑与文化之间的关系,对你的论文比较有借鉴价值,周一上午我在办公室,你来取一下。”

  一听这话,我心里便犯了愁,周一上午本来已经和白白她们说好去唱KTV,非节假日,又是上午,团购的活动,连唱5小时每人平均才10块。KTV是离学校稍微有点远,但是周一上午大家都没课,中午那里还提供免费午餐,本来多好的一件事儿啊,又被搅黄了。

  我踌躇道:“顾老师,我……”

  “我很少借人书,特别是新书,”顾长熙一边看着车窗外,寻找靠边停车的位置,一边慢慢说,“怎么,不想要?”

  说完还眼梢微挑,看我一眼。

  到嘴边的话,只好吞了下去。

  我心里无语地哀叹几声,万般不情愿,可嘴上还得感激涕零道:“好的,谢谢老师。”

  回到学校刚过九点,宿舍楼下正是热闹的十分。

  如今的大学校园已经比较开放,男女之间谈情说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我妈最初送我来学校的时候,看着这一对对牵手搂腰的情侣,面色不佳地转过头来,总结道:“我看你们学校谈恋爱的人挺多的。”

  言下之意似乎很不满这风气,还略带对我有点警告。

  我心里无不悲哀的想,这都什么年代了,早恋的机会都没有了,难道真的要等到黄昏恋吗?

  当然,大部分人都不会有我妈这般古老的思想,比如我们宿舍楼下的这群荷尔蒙喷溅的同学。

  一般来说,不通过调查访问,只要看晚上女生宿舍下的情况,就能大体知道这栋楼住得是哪个年级的学生。若是楼下的男女同学告别时期期艾艾,依依不舍,但最多只有礼貌性地拥抱,那么这栋楼住的同学是大一的新生。若是楼下的男女同学告别时会躲到比较阴暗的角落,隐蔽地做一些发人联想的事情,那么这栋楼极大可能住的是大二的同学,他们还有一丝害羞。若是楼下的男女同学在灯光下肆无忌惮地拥抱在一起,大方热情地进行吻别,甚至不惜牺牲自我为路过的人展示法式长吻,那么这栋楼基本上都是大三及其以上女同学的闺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