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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走在大街上面,昂首挺胸,仿佛她肚子里面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一样。他想起年少的时候,沈少璃胖嘟嘟的很是有趣,那个蠢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和玩,大哥年纪轻轻就被封为京城第一公子,每次出门伙伴们都无比艳羡。

沈少卿未成年时候,多少媒人都踩过门槛,他曾问过,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彼时大哥曾笑着拍他的肩膀,说少遥喜欢什么样的,大哥就喜欢什么样的。

他以为这就是一生,一生有兄有弟,可是后来,他成了多余的人,成了沈家的耻辱,两家形同陌路,再不能回到从前…

街上人来人往,苏少遥一眼瞥见推车吆喝着的卖栗子的,大步走了过去。

留文走了第三天的时候,颜想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难捱起来,除了这个姓苏的每天例行过来报道,自以为是的照顾她,别的并无半点变化。

她一早起来喝了点清汤,吃了半个馒头,苏少遥再不问留文去了哪里,天天过来围前围后的转悠,颜想不厌其烦,偏偏这个人还没皮没脸,你怎么说他都不恼。她索性也不管他了,打定主意等颜正来了,好与沈家的苏家的都断绝关系,离得远远的。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客栈的楼下人就多了起来,她躺了半日浑身难受,也下楼去喝茶。客人们几乎是满座的,苏少遥提前扔了银子,给她占了个角落的地儿,店小二给上了茶和干果,这就坐了一会儿。

也就是坐了这么一会儿,忽听不知哪一桌的人在闲聊,说起了多宝县城的玉矿,颜想本来是没怎么注意听,可不时就有只言片语地传过来,什么塌方,什么掌柜的,什么的二公子之类的。她手一抖,茶碗就掉了地上去,清脆的一声碎了开来。

苏少遥顿时说道:“没事,碎碎平安,孩子就当听个响。”

她无心与他分辨孩子的事,更是竖起了耳朵听,只听那桌人又道:“听说也就三两天的事情,那沈家的二公子给埋了里面,连个尸首都没寻着呢!”

颜想登时站了起来,店小二在她脚下收拾着茶碗的碎片,苏少遥虚扶了她一把:“别动,小心扎到脚。”

她急忙唤道:“那位大哥,我怎么听你说什么多宝县的玉矿呢,我丈夫在那矿上做事,出了什么事情啊!”

那人热心答道:“我也是听说的,这两日多宝一直下大雨,那玉矿不知怎么的就塌了,听说沈家的二公子连着做工的,不少人都埋了里面,尸首都没找到呢!”

她脑袋嗡的一声,正是这时候,苏少遥一眼瞥见窗外有官兵行队而来,他赶紧架起了颜想,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随即上楼,还叫店小二给干果端了楼上来。

颜想脑中嗡嗡作响,恨不得身上长一对翅膀能飞到多宝县去,按道理说,这镇子距离玉矿不是特别的远,可她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不等到那,人就得散架了。可是少君竟然…

迷迷糊糊被苏少遥扶了床边坐下,刚觉得有点头晕,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店小二送干果进来了,他还回头说着话,屋内顿时进来了两个衙役。

“你看我没骗你吧,这屋里住的是对夫妻,人家夫人这两日有了身子难受着呢!”

“嗯…”

苏少遥远背对着门口,一手扶着颜想的双脚正给她拖鞋,颜想打起些精神来,对那店小二喝道:“这都什么人!我夫妻二人正经的住店,还要搜查搜查不成!”

那两个衙役见她穿着不凡,也不敢答言赶紧就出去了。

店小二放下干果也连忙出去了,苏少遥松了口气,回头将房门关严:“怎么突然帮我呢?我还想着要是被人认出来就捎带上你,一起回去见沈少卿呢!”

颜想却无心玩笑,看着他正色说道:“苏少遥,我帮你遮掩身份,你也帮我做件事情吧。”

她脸色郑重,弄得他也怔了怔:“什么事?”

“送我去多宝县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沈少君即将出场,那么沈少卿还远吗?

琴瑟和鸣

第七十九章

“停车!”

车夫吁的一声,苏少遥立即从车里跳了出来,他一掀车帘,颜想虚弱地靠了一边,伸手架住直接搀下了车。她依了他的身上,捂着唇下了车,就再没忍住,蹲着草丛边上就吐了出来。这一坐车,胃里就翻江倒海,像是连苦胆都吐出来一样。

他拍着她的后背,皱眉道:“这生孩子的人都这样?那还不得折腾死人了?”

颜想蹲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将所有的东西都吐净了之后,这才接过水袋含了一口水漱口:“还得多远?”

苏少遥不答反问:“你真的相信沈二会在玉矿出事?不怕是谣言?”

她叹气,站起身来:“其实我不大相信,他一向疯狂,总爱拿自己引我入局,所以才要偷偷的去,我看上一眼好放心。”

他斜眼,扶着她走回车边:“我是半分都不相信,沈二那就是个人精儿,从小不声不气的主意最多,好好的是个套,你总要顾及一□子,我看还是别去了,怕你受不住。”

她爬上马车,回头对他苦笑:“可万一他若是真出事了呢?我最后为他做回傻事,也好安心。”

他白了她一眼,无奈只得上车。

一路行来,颜想越发的虚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挨到多久,一天比一天虚弱,昏昏沉沉的有时候三两天都不吃一点东西,苏少遥很是守信,对她照顾有加,虽然走得不快,可也一直往多宝而去。

天气逐渐凉了起来,他给她置办了衣裳,等真的到多宝的那天,孩子已经两个多月大了。颜想廋得厉害,两个人一进县里就住了下来。她颠簸数日,只觉浑身酸痛,就连小腹都隐隐作痛,硬是挺到客栈才吱了一声,苏少遥连忙给请了大夫。

她催着他去打听沈少君的事情,他无奈,只得让药童照看着她,自己披了个薄披风将人裹住,问了沈家的住处,趁着夜色前去拜访。

苏少遥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不多一会儿,沈家小厮迎了出来,他随着走进书房,里面一人青衫儒雅,眉清目秀是端坐在堂,正是沈少君。

他让坐,苏少遥只看着他笑:“我就说么,你这必定是局,偏偏她不信,生怕你有事不能见最后一面,真是可笑。”

沈少君也起身,对他抱拳:“多谢这一路护送,其实你们的马车刚进省里我就知道了。”

他更是笑,解开披风扔在地上:“你不知道,你以为你现在去见她她会原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每次都能轻易的原谅你?那是不可能的,我是局外人看得清清楚楚,沈少君,你信不信,这会儿你要出现在她面前,她对你的那最后一点念想,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外有人敲门:“二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沈少君犹豫片刻,让他等一会儿:“原本我打算将你捆着送回京城的,你明白吗?”

苏少遥双手递上:“随你,我送她过来,也是闲极无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快过生辰了吧,你二人相见,她若是翻脸离你而去,到时候就算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看怎么样?”

沈少君怔怔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想起幼时记忆。

他与别人打架打不过,回来要告诉大哥,他就是这副模样,那时候,他还叫做沈少遥,一脸嫌弃地骂他不争气,然后说你去告诉大哥吧,到时候他只会教训你。

然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去寻了人给他报仇,给人家打得满脸花,大哥知道了让他罚跪祠堂…那时候是几岁的事情了?

他走近了些,犹豫地看着他:“苏少遥,我能相信你吗?”

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累了,不想再逗你们玩了,仅此而已。”

他双手还举在面前,沈少君伸手拍下,看着他目光灼灼:“我爹是怎么死的我现在还记得,所以你们苏家是欠了沈家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苏少遥脸上笑容顿失,这些年心里的苦一下涌了上来,他伸手捡起披风来,半晌才道:“那也是我爹。”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木然。

沈少君顿时眯眼:“以前的事情是非对错我不想再计较了,现在你告诉我,颜想一路上并不露面,总是请了大夫来,她到底是怎么了?倘若以诚相待,我便相信你。”

他看着他,苏少遥叹气:“她负气合离,现在还不肯回头,等合适的机会让你见到她,你就知道她怎么了,或许是个惊喜也说不定。现在不光你们沈家在找她,据我所知,颜正也到了多宝,我先来见你还不足以表明我的诚意么?”

那老大夫给颜想开了点药,她昏昏沉沉的喝了些,肚子越来越疼,越来越疼,犹如刀绞,犹如骨裂,她一直等到苏少遥回来,看着他还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清明。

她让大夫和药童出去,给他叫到床边来,只双手抚着肚子缓解疼痛。

“谢谢你送我过来,少君怎么样?是不是又骗我了?其实好好的是吧?”

“没有,”他一口咬定:“我没见到他,玉矿好像是真的出事了。”

“…”

颜想眼前一黑,差点就此晕过去,可她这般忽然也松了口气,就好像对沈家最后一点留恋也泯灭掉了一样。伸手拉住了苏少遥,她咬紧牙龈,断断续续说道:“我跟你说个秘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现在跟前也没有别人,就全靠你了。看样子这孩子要保不住了,我真怕我受不住就这样睡过去…”

苏少遥轻轻安抚着她:“没事,刚才大夫说给你针灸那两针就是保胎的,孩子和你都不会有事。”

他坐在床边,伸臂将她揽在怀里,余光当中能见身后一抹袍角缓缓走近。

颜想闭着眼睛,犹自说道:“我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惜这抹游魂就落了这身子上面,直到现在还不能把真正的融合,一经历刻骨的疼必然要死一回…”

她断断续续地交待着自己的事,从一开始,到后来,源源本本将那些被钉进棺椁的恐惧都一股脑的说了。

颜想好像做了个梦,她的少君,如若初见,他笑颜依旧,轻轻抱着她温言细语,他肌肤温热,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她恼他,说他不该引她入京,说他不该让她入沈家。

她迷迷糊糊地抱怨,说再不回沈家。

他说好。

她以为自己也死了,哭泣不休,他的怀抱是那般温暖,说什么都答应她。

她问他从此就两个人了好不好,他说好,再不离开她。

像真的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想从梦靥当中醒了过来,她下意识摸向再无痛感的肚子,一下坐了起来。许是听见她的动静了,留文赶紧过来了。

“二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孩子呢?”她看着他,声音已经克制不住地尖锐了起来:“孩子呢?”

“孩子没事,”留文连忙扶着她让她躺好:“二小姐别急,孩子好着呢!”

她好好躺下,四处打量了一下,又突然想起自己的处境来:“我这是,回京城了?睡了这么久?”

留文笑,随即拿过帕子给她擦脸:“二小姐是睡糊涂了吧,这是在多宝咱自己的家啊,咱们大公子可是找了你好多日呢,现在没事了,总算接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