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只是那份雀跃,似乎也曾这样,只是经过了这么久远的时间,再回头想起,却只剩下了一句话:此情可待成追忆…

沈母这一病,就没再起来,她昏迷了一天,大雨一直在下,大夫找了好几个,都说她是怒火攻心,梗住了心窍,方大夫也过来给她施行了针灸,疏通血脉,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她这才醒过来。

苏家本来就有事,赶上妙语要订婚,她挣扎着到底是起了来,一会儿也没多呆,就离开了沈家,苏少遥原本是又跪了她的床前,她走了之后也没再起来。

沈少卿看着他心烦,叫了两个人直接将他打晕了,送了回去,是打定主意不管他家的事情。避暑山庄还未建好,少君不时要去看看,偶尔他在家时候,颜想必定是要和他住的,这引起了沈三强烈的不满,整日纠缠她。

颜想无法,只得叫沈少卿出面,其实他也不满,只作为家主,只能隐匿在心。他重新制定了共妻的方案,上中下旬一人占上一个,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的公平。

苏母的身子一日竟不如一日了,大夫看了多少个,就是虚弱得不能起身,急得苏妙语直哭,苏少遥也再没时间过沈家来叨扰,颜想过府探望了两次,沈家兄弟也只当不知,到了晚上才过来打探母亲的消息。

她一人讲了一遍,又故意加重了婆母的病情描述,引得他们担忧不已。

可让他们去登苏家的大门,又都不愿前往,只有沈少璃表示想去看看,被沈二一瞪,顿时又没有了声音。

次日一早,早早就有人带来了消息,据说苏少遥为了母亲的病请来了高僧做法,沈少卿再也坐不住了,如若不是大病既往,怎能去请高僧,他也顾不得不登苏门的誓言,带了两个弟弟和颜想,坐了车赶紧去探病。

苏家小厮都屏着气息不敢大声说话,苏少遥前两日被雨淋着也脸色不好,不时还咳嗽几声,看模样也十分的憔悴。

苏母的确是虚弱的很,但好在一直清醒,高僧做了法事,沈家三兄弟到了床前,她精神状态也不大好,苏妙语在旁边红着眼睛,依偎着与母亲一起。

苏母看着床前几个子女,也是精神恍惚,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年模样,沈苏二人还都是少年,彼时天真烂漫,哪有一丝烦恼?

“少卿,”她抬眸,对他扯出一丝笑容来:“我知道你心中恼我,这些年来一直怨恨娘离开沈家,离开你们,所以也对少遥不亲,可他毕竟是你的弟弟,如果娘不在了,苏家你必须要担在肩头。”

沈少卿不语,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苏母当年任性,一辈子都是要强的人,见他如此模样,更是叫了苏妙语和少遥齐齐跪了长子面前:“还不谢过你们大哥?”

苏家兄妹齐声谢过,沈少卿刚一动唇,苏母剧烈的咳嗽起来,期间又对他嘱托无数,沈少卿心乱如麻,只觉得透不过气来,转身出了屋子。

颜想赶紧跟上,他脚步飞快,到了外面胸口起伏得还很厉害。

她也觉得沉闷得很,这两家恩怨,都起源于当年一段情爱,结果两家挚友,却是两败俱伤,一死一走,如今是阴阳两隔。

沈少卿回头看见她一脸的愁云,知道她的担心,伸手轻拍了她的脸:“我没事,别担心。”

颜想默默拉了他的手,安慰着他,也不知该怎么劝慰一番。

夫妻二人并肩而立,看着苏家后园里面的花团锦簇,不知所措…

正是惆怅,忽听一声阿弥陀佛,齐齐转过身来。

一个普通僧人模样的男人,合掌对他们轻轻躬了躬身。

颜想自然是不认识的,可沈少卿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他虽然穿着最普通的僧衣,却也掩不住当年的风流姿态,这个人,正是远走出家的苏父。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

苏父坦然以对,上下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少卿长大了,果然和大哥很像。”

沈少卿还未言语,他又说道:“老僧法号三戒,师傅说我应当戒掉红尘贪痴,可惜这么多年始终不能介怀。”

“你怎么在这?”

“你娘病重,少遥早叫人去寻了我,我不便出寺庙,这才做了法事,过来一见,师傅说可以趁此机会了断红尘世俗当中的一切一切。”

他几乎的震惊地看着这个几乎等同于杀父仇人的人,不知该如何面对,只是淡漠的看着他,脑中嗡嗡作响。

苏父道:“我见了你母亲,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你们兄弟相认,互相扶持,所以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将真相告诉你们,这个秘密,你母亲非要带到地下去见你父亲的,现在由我来告诉你。”

沈少卿怔住:“秘密?”

苏父点头:“其实你大可不必对少遥那般冷漠,他真的是你同父同母的兄弟。”

沈大立即皱眉:“这不可能!”

男人也不急,慢慢说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说一次。当年我与你娘你爹三个人都是青梅竹马,原本和她两情相悦,可你爹一心爱慕先一步求了婚事,圣旨一下,八抬大轿你娘就进了沈家的大门。

我心灰意冷,一直未娶。

可惜你爹多疑,总怀疑你娘和我藕断丝连,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他们越吵越是生分,越闹动静越大,少遥出生之后,因他长得好看天生风流,你爹更是多心。

当初,沈少璃出生之后,我以为我这辈子与你娘却是无缘了,可没想到一次偶遇你娘,被你爹追杀了三条街,你娘回去之后又是吵闹不休,她脾气不好,也不知怎么的就吵翻了,还带着少遥投奔了我。

如若当年,我少一分痴心,也不会将你娘留下。

可惜当时年轻,甚至是欣喜若狂的,后来我们成亲,你娘成了苏夫人,你爹一气之下病重,拖拖拉拉那几年,等他最后死在我面前,我方知懊悔。

你当你娘不后悔吗?

她一直不肯说出少遥的事情,不过是还置着那一口气,到现在还和你爹恼着。

你当她无情吗?

我看破红尘才明白,她情根深种而不自知。

少卿,叔叔这次是真的走了,弟弟妹妹就交给你了。

三戒告辞了。”

语毕,他转身就走,沈少卿已经震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他想要叫住苏父,却不曾想一眼瞧见苏少遥就站在不远处,想必也是将刚才那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四目相对,他以为苏少遥至少应该是欣喜的,可是,他的眼中只有痛苦。

苏少遥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我算什么?那我到底算什么啊?”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

正是这时候,屋里面咣当一声,也不知什么翻了去,一个小厮破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夫人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如戏,何时圆满…

第97章正文完结

第九十七章

苏母去的时候几乎震惊了所有人,她七窍流血,竟然是中毒而死。

她身边的老嬷嬷这才说实话,原来她早就有服食砒霜的习惯,只不过是每次一小点,长年累月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本来一世情缘,牵挂儿女,如今全都交给了沈少卿,只对颜想说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趁她不注意又吃了一点,这就去了。

沈少卿悲痛不已,在苏妙语的哭声当中给娘亲风风光光的下葬了。

按照母亲生前的要求,去皇陵陪伴了祖父,既不入沈家,也没去苏家,如若苏少遥真的是苏家子,可能他承受的舆论会觉得理所当然,可这么多年的委屈,那些不甘全都随着母亲的故去而消散了。

多少人都在观望着,甚至笑称颜想平白多得了个好生俊俏的夫君,她听闻后颇为紧张,可再三试探,沈少卿都向她保证,不会让她为难。

苏少遥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兄弟既没有相认,也没有疏远,偶尔遇见,甚至也还好好的打声招呼,因为母亲的故去,苏妙语的婚事也暂时放了一边。

颜想得空的时候,最喜欢看大戏,戏台上面戏如人生,戏台下面人生如戏,儿女在侧,夫君和睦,亲人安康,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那天,风和日丽,苏少遥派人通知了颜想,说他在湖边等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对她说。秋日的阳关,映在湖面上面,波光微动,看起来金闪闪的好看。

颜想一向和他保持距离,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坐了马车,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湖边,苏少遥一叶孤舟,请她上船。

船上有一矮桌,上面酒菜备齐,可惜他自斟自饮,菜也是残渣剩饭,她款款落座,苏少遥挥着匕首将缆绳割断,随即给她倒酒,小船顿时随波逐流。

颜想回头,岸上马车依旧,可惜三两步也上不了岸。

苏少遥挥袖将矮桌上面的东西全都拂去湖中,唯剩两壶好酒,他一手支头,酒色微醺的模样。

她规整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放在一边,动也不动。

“怎么?”他笑,眼底都是笑意:“还怕我会对你下药不成?”

“不是,”颜想对他笑道:“你不是那种人。”

“哦呵呵,”苏少遥笑得更甚:“你怎知我不是那种人?真是可笑。”

“…”她不想和他玩文字游戏,只开门见山问道:“你叫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嗯,”他示意她随意,自己举杯入口,一仰而尽:“就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关于大海的另一边,不过我得先给你讲一讲我小时候的事情。”

颜想对大海的另一边很是好奇,她也只是好奇而已。

所以,她对他心怀戒备,苏少遥也不管她啰啰嗦嗦的开始讲他儿时与哥哥弟弟的故事,其中也有一些是他从前画下的,也有一些是颜想所不知道的,他沉浸在回忆当中不能自拔,徐徐道来。

她百般无聊的时候,也喝了点酒,苏少遥兴致很高,偶尔说起沈三的糗事,最是开怀。不知不觉的,颜想的眼皮就睁不开了,她脸色微红,有些不甘心,可心中再明白,自己是着了他的道,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一手没扶住,就倒在了船上。

男子眼看着她栽倒,一手扶住了,他单臂抱着,另只手又给自己斟了酒。

天边飘过来一朵白云,苏少遥举酒相邀,随后扔在湖中。

小船早已经飘远了,他低头看着颜想娇俏的脸,继而失笑:“我的确是去了大海的那一边,可惜正逢海上贼人,差点就不能逃脱,这条命都是勉强留下的,所以我还没来得急去看你说的那个世界,人生苦短,只活着才能有一切。”

颜想早已经昏迷过去,不能回答他了。

苏少遥笑着笑着竟又流了泪:“我原本以为,我就是沈家的耻辱,可原来竟也不是那样,这世道对错是非到底谁又说的清楚?”

他看着她,又低了三分,目光就落在她的唇上:“现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与你春风一度,将自己真的变成沈家人,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非要争这一席之地,也有胜算。还有一条,那就是放我自己一条生路,谁也不做,肆意人生一辈子潇潇洒洒。”

男子一指点在她的眉间:“你说呢?”

颜想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头很晕,黄昏时候,晚霞映着水面,金灿灿的仍是那般动人。她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自己衣衫完好,动作之间,身上盖着的那件男人的外衫掉落开来,苏少遥早已经不知踪影。

头很疼,身上还软绵绵的难受,说不清是个感觉,铃声由远至近,她恍惚站起,看见自家的马车行了过来…

紫玉公主再嫁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听闻那状元郎在大殿上面跪了一天一夜,皇帝震怒之余,将女儿远嫁去了边疆,老百姓们还都观望着那公主的孩子,可说也奇怪,一点风声都没有,孩子竟然没有了。

沈家保下来罗成,这当初的状元郎也是一家的破败,在郊外教起了学生,听说他收养了几个孩子,若不是有人资助,怕也是难以生活。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公主以死相逼,不去边疆,可皇帝是铁了心发配她远走,竟然派了不少人看着她,将她送走。

颜正就是其中的一个,他身负重任,不辞千里将公主送走,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因为苏母突然病故,他与苏家的婚事也拖了下来。

如若平时,苏妙语巴不得成天黏糊着他,他有一丁点的消息,就会跑到颜家的大门口来,这小姑娘怎么说也不恼,嬉皮笑脸的有时候还没个正经。

这么想着,走过街角,颜正微微松了口气。

她不在。

到了颜家门口,他却又停住了脚步,颜正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好似听见少女奔跑的脚步声。随即转身,正看见她飞奔而来,这么说来,自从她母亲故去之后,还未曾见过,苏妙语跑得气喘吁吁,见他抬脚要进大门,顿时叫了一声。

“颜正!”

颜想落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却也站住了。

苏妙语眼圈红了,多日不见,心底那些委屈一下全都涌上了心头,她也是跑得傻了,离他三五步远就是不动了,站在那里哭。

“你怎么才回来?我娘走了,我大哥也走了,都不管我了,你也不管我了…”

“呃…”他难得的露出一点点笑意来:“别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大哥随着你娘去的。”

混蛋颜正!

这个时候她哪里有心情调侃,小姑娘瞪了他一眼,眼泪都掉落在裙摆的上面,就冲了过来,她跑得很快,冲力很大,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甚至将他撞得后退了一步,退出了大门槛子。

颜正颇为无奈的看着她的发顶,少女却只顾着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眼泪都落在他的衣襟上面,哭得很是大声。

他以为她定然会求他,说婚事。

他以为她至少会让他陪着她,安抚着,可小姑娘头也不抬,却是说道:“颜正我想好了,我要为我娘守三年重孝,婚事也等三年之后再说。我娘最常说的话就是,强扭的瓜不甜,以前我不相信,我真心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想和你每日都在一起,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要为我自己负责,也要为你负责。”

颜正怔了怔,她的脸就贴在他的想胸前,甚至是将他抱得很紧很紧,勒得他腰板流直。

小姑娘将泪水都落在他的前胸上面:“所以,这三年你看着我,也给我一个证明我自己的机会好吗?”

他嘴唇微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看见院子里面的小厮探头探脑的张望,才想起来两个人这样不好看,顿时开口道:“你放开我。”

苏妙语抱着他不松手:“你答应我我就放开你!”

明明就是微微一用力就能挣脱,可是他却只是对那小厮使了个走开的眼色,微微叹了口气。

她生怕他会拒绝,柔了声音嗔道:“好嘛?如若你还不喜欢我,我定不会再纠缠你。”

颜正不说话,少女略显落寞,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自己,甚至是讨厌自己的聒噪,这时候唯一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她轻轻松开了手,推开他一些,站了他的面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喃喃自语。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怎么知道你以后也不会喜欢我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的真心是真是假呢?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

她试图说服他,可他目光淡漠,似乎无关他事。

苏妙语说不下去了,她只觉得呼吸困难,举步维艰,刚要转身离去,却一下被颜正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疑惑的看着他,他突然用力,一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面,稳稳的就按在了自己的肩头上面。

或许是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小姑娘表情太过于悲伤,或许是因为她较弱的样子像极了某个人,反正不知是因为什么,他鬼使神差的就拥住了她。

苏妙语惊喜的惊呼出声,可刚想抬头,却又被他按住了。

颜正看着天边的云,半晌说道:“好,我试试,三年之后如果你还这样喜欢我,就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回馈读者,番外会在专栏公开放送,所以到此为止,正文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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