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肯当时就将魂晶还我,我有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境地?”薛重释的手指指甲很长,轻轻地掐进左澜颈上的皮肤里,一阵尖锐地刺痛,他目光平静极了,“你不是御座家族的人,不知道十御座的手段,那枚魂晶与我原本是生死相关,却被你握在手中,我坠入地缝,修为一降到底,燃了血契才出来的。”

血契……

左澜也很平静,不过袖子笼着手,手中却已经握着重锋了,他并非是引颈受戮之人,薛重释如果真的要杀他了,他自然也不会客气,只是这个时候,还没必要跟他撕破脸。说到底,左澜还是觉得自己的确是愧于薛重释,毕竟当时……

薛重释坠入地缝时候的眼神,他至今都还记得,每每忆及,都带着几分钻心的感觉。

“那你现在……”

“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也许我以后就没机会说了。”薛重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慢慢地放开了左澜,这里是一个房间,洗月楼的客房,他随手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桌边,看着手心的魂晶,声音缓慢,“十御座家族,历史悠久,为了保证家族的强大,每一代必须出一些强者,可是并非每一代都有天才,谁知道哪一代是什么样子呢?所以,就有了一种特殊的人,特殊的契约。”

左澜听着他说,忽然之间想起了在秘境的天坑里的时候,崇遇对自己说的,薛家每一代都有一个叫做薛重释的人,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这个“薛重释”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

现在自己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似乎就要将这一切揭开。

十御座这十个家族已经很久没有变动过了,虽然说是每隔几十年举行御座会,可是十御座家族却具有惊人的稳定性,每一届御座会的结果其实都是那样,向来没有人能够将十御座之一拉下来,御座会的意义逐渐成为了十御座家族内部的排名,以及他们发布御座任务的平台和契机。

为什么御座家族具有这样惊人的稳定性?这一点,薛重释了解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曾经看到我的身体是小孩子,那不是因为天生侏儒,而是因为我身上有血契,以一种特殊的力量压制身体的成长,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薛家的血契力量,是以长不大为前提,其他家族的各有花样,血契是和神灵签订的契约。我们从神灵那里获得超常的力量,就要被神灵剥夺一些东西,将自己所有奉献。”

“签订血契之后,我的身体并非完全属于自己,魂力和身体之间的连接之物就是魂晶。魂力并非完全属于自己,身体和修为是割裂开的,而你——拿走了我的魂晶。”

薛重释的手指指了左澜一下,嘴唇边浮起几分笑,有些苦涩。他似乎是疲惫了,竟然就在左澜的面前,开始了那诡异的变化。

原本左澜看到的薛重释现在不是那十一二岁的孩子模样,而是十七八的少年,跟他年纪差不多,可是这个时候,他的面部轮廓忽然就变得柔和起来,身形渐渐地缩小一些,竟然又变成了左澜最初所见的那个薛重释。

其实面貌的变化并不大,只是细节的变化引起了整体的变化,也没觉得矮了多少,整个人立刻就变小了许多。

左澜看着他,然后薛重释说道:“我现在刚刚与血契强行分离不久,不能一直维持正常的状态。”

“……”左澜坐在他的对面,对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很骇人听闻。

他道:“也就是说,其实每个御座家族都存在血契,御座家族的人用惨重的代价从神灵那里获取超常的力量,这种血契的力量来得很稳定,所以每一代都会有人,而且为了家族,这些血契是固定的,而御座薛六,固定的血契承受者就是——每一代里面叫做薛重释的人吧?”

“一点也没错。”薛重释一变回左澜最熟悉的那个样子,整个人似乎就懈怠了下来,他趴在桌子上,脸颊有些发红,似乎很虚弱,“你肯定觉得这些事情难以想象吧?御座薛六如此,其余的家族也一样。”

每一代都有一个叫做薛重释的人,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他是薛重释,可是薛重释却不完全是他一个。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的悲哀所在了,可是一切都是无法抗拒的,在血契的束缚下,魂晶成为了他最看重的东西,他的所有情绪开始变得古怪,有时候明媚有时候阴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哭还是笑,或者是面无表情。

左澜曾经问薛重释要魂晶去看,其实在他考虑之后将魂晶递给左澜的时候,他已经准备下杀手,如果左澜不还或者是出现其他情况的话……

离开了魂晶的薛重释,不过就是个修为微末的普通魂修。

这也是御座薛六敢放他随意走动的原因,因为一旦离开魂晶,没有了血契的制约,他就会从强大变为弱小,那种落差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的。

假若那个时候的左澜知道他身上带着的血契的秘密,他很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他至今还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把魂晶给左澜看,因为那无异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眼中,以前的薛重释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的。

这些事情,是薛重释在回想的,也是左澜能够推测出来的。

遥想当时,自己听到了类似于临沧的声音,说拿住薛重释的魂晶,怕也是那人有预谋的。临沧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左澜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机和谋略,够心狠手辣,能够利用一切。

当时的薛重释,也许握有什么能够制约临沧的东西吧?

很多谜题现在还没解开,不过迟早会解开的。

左澜道:“那你现在……”

“如你所见,血契解开,我整个人成为了最低级的魂徒。”薛重释又讽刺地笑起来,举着那一枚魂晶,注入了一些魂力,然后让它发光发亮,“能够活着从地缝出来,已经是奇迹了,我不想奢求太多。”

“解除了血契,只有修为跌落这个结果吗?”如果仅仅是这样,左澜相信薛重释不会沉寂这么多年,看得出薛重释是天才,可是天才被血契所束缚,展现出来的并非是他真实的天才,血契的力量始终不是他自己的力量,他相信每个修炼的人,只要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都不会愿意接受这种力量。

暂时,也许是权宜之计,然而长久,那就是贪婪者和弱者才会有的想法了。

薛重释对他的敏锐似乎报以了赞叹的一眼,然后顺着他的问就答道:“接触血契的人,自动被逐出家族,日后若是遇到族中之人,只有被追杀的命,你现在还能看到我在这里,就是因为我还没有那个实力和胆气再出现在中原第一魂院地区。”

中原第一魂院地区,是魂术公会总部所在,也是第一魂院所在之地,更是十御座所在之地,御座每个家族的总部几乎都在那里,除此之外,魂皇殿也在中原区。

御座薛六,自然也在那里。

中原区是整个大陆的中心,也是整个大陆高手最多的地方,更是各种势力交汇的场所,错综纵横,鱼龙混杂。御座薛六的主要势力和本家也是在中原区,薛重释现在解除了血契,成为了叛徒,如果不想死,自然是不会去中原第一魂院地区的。

不过这有个前提——

“你是因为我才被迫解除了血契的,根本不是你自愿,这样也算是叛徒吗?”如果薛重释和御座薛六的人说清楚,也会被算作叛徒?这样的话,御座薛六未免太不讲道理。

似乎早就想到了左澜会这么问,薛重释道:“我说自己是被迫的,你会相信吗?那个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魂士,甚至还没达到魂师的境界,凭什么能够迫我解除血契?更何况,坠入地缝里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我自己接触的血契,我不想死,也不想成为御座薛六的傀儡。”

最后一句话才是他最真实的目的吧?

左澜也觉得讽刺了,他笑道:“你解除血契,是因为自己不想在御座薛六待下去,可是一进来,你却说‘拜我所赐’。”

“如果不是你拿走了我的魂晶,我不可能沦落到如今的境界。试想你在修为全失的状态下,又身陷绝境,是愿意到死也被血契控制,还是在死之前解脱?”薛重释的眼底,似乎有隐约的几分血光,“只是,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是神灵,也无法消除所有的背叛者。”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沉,那年轻青涩的脸庞上似乎还有没有消去的稚嫩,然而——这话说得一点也不稚嫩。

左澜只觉得违和了一些,毕竟之前看到过薛重释的真身,再看到这小孩子的身体,灵魂和身体的不对等给予了眼前这人矛盾的气质,不过却显得有些混乱,左澜总是会错以为自己在跟一个小孩子对话,可是小孩子却用着老气横秋的口气。

神灵,背叛者。

左澜一直觉得魂大陆的神灵只是传说中的东西,甚至比魂圣还要虚无缥缈,因为他知道在历史上,魂圣是存在过的,可是神灵却从未在任何纪实性的史书中出现。神灵的出现,往往是在一些神怪的手记之中才能看到。

魂大陆似乎每个人都信奉神灵,也有人喜欢把神灵挂在嘴边,可是左澜觉得相信神灵真的存在的人一定不是多数。

可是在这个时候,薛重释用这样郑重的口气说出来,竟然像是真的一样。

薛重释自比为背叛者,而神灵是应该轻而易举地消灭背叛者的。

“我相信你对地缝下面的世界很感兴趣。”薛重释忽然之间又说了一句话,像是叹息一般说了这么一句。

左澜心中一动,却没有说话了,只是看着薛重释。

薛重释忽然问道:“你知道影大陆吗?”

影大陆?

怎么话题突然之间转到这个上面去了?

不对,等等,之前他们说的话题是——地缝下面的世界!

“你难道到了影大陆?”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传说,没有心魔的人,是永远也无法达到影大陆的,即便是他在天渊徘徊千载。”

影大陆,无心魔之人不可达到之地。

因为他的话,左澜很久没有说话。

魂大陆,天渊,影大陆——身处在魂大陆的左澜,对于未知的影大陆,自然是无比的好奇。

可是薛重释的话,让他的好奇忽然之间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心魔。

那一瞬间,他大脑里很多的猜测,可是在看了薛重释很久之后,始终觉得他过于淡然,竟然忍住了没问。

他想了很久,终于问出了最现实的一个问题:“那你现在怎么办?”

失去了家族的庇护,甚至还面临追杀什么的,随时处于危险之中,更麻烦的是如今修为微末,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薛重释轻描淡写地说道。

左澜一愣:“什么意思?”

“你来洗月楼,只是来参加拍卖会?”薛重释问道。

左澜摇头:“我是……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来的。”

至于是什么特殊的事情,那就只有左澜自己知道了,不过薛重释不是普通人,最近跨地区贸易被十御座和九大魂院等势力垄断,禁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不知道。

“在这个时候,你来到这里,这所谓的特殊的事情,就算跟这场拍卖会没有多大的关系,最后还是要落到跨地区贸易的事情上来。”

这个时候,左澜的表情隐约变了那么一点。薛重释的目的似乎……

“以前我在御座薛六的时候,我看到关于左家跨地区贸易的一些资料,这一次——左家的跨地区贸易直接被逼入了绝境,你在这个时候来到九城,时机太巧,我在看到你的时候才有这个打算的。”

“什么打算?”

“如果你已经在打跨地区贸易主意的话,我想参与。”薛重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已经带了几分懒洋洋的味道。

左澜这个时候忽然想把这家伙一巴掌拍死,他怀疑这个家伙是会读心术的,顿时咬牙道:“你想怎么参与?你莫怪我说话难听,你落到如今的境地,虽然的确是有我的错,可是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自己也这样说,你没有实力,我凭什么和你合作。”

是啊,是他告诉左澜,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可是那个时候,薛重释不想跟左澜讲这样冷酷的法则。然而,左澜给他的是无限的冷酷。

已经是过去的是非,他不想再说太多,只是揉着自己的眉心,伸手一翻,抓了一把魂晶在手掌之中,“我现在没有强大的实力,只有花不完的魂晶。”

……

…………

………………

土豪去死!

左澜直接被薛重释给震惊了!

土豪!薛土豪!!!

他刚刚那手一翻,抓出来一把魂晶,全是天品!!擦了个去的,据左澜目测,那一把应该有七八颗,全是天品中阶!这一把是多少?七八千万魂晶!!!

你妹!左澜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是土豪,可是也不过有四千万魂晶,然而刚刚薛重释那轻描淡写的一翻手,竟然就是七八千万!!!要不要人活了?!尼玛的自己以为自己是土豪,可实际上,跟真正的土豪比起来他还是个穷逼!

薛土豪,你敢不敢在牛逼一点?

那一瞬间,左澜真的想直接给薛重释跪了。

他几乎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左澜最爱的东西——怕也只有魂晶了。

薛重释一下就捏住了左澜的死穴。

而且,左澜现在的确是很缺钱,跨地区贸易的问题不是那么一点钱能够解决的,如果自己背后还有稳定的财源的话……

就这么一想,左澜脑子里就又宽泛了起来,他盯着薛重释半天,再次觉得这家伙可爱了起来。

他强忍住扑过去的欲望,伸手握拳,按在自己的嘴唇边,假正经地咳嗽了一声,瞥了他手中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回到薛重释的脸上去,“你……是真的想要跟我合作?”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大肥羊——不对,是送来门来的土豪——吗?不狠狠地宰一刀,实在是对不起左澜这雁过拔毛的德性啊。

薛重释又打了个呵欠,面无表情,两颊红润,“你不必怀疑我的诚意,我并非没有考虑过和其他人合作,可是那些人太聪明也太危险,想来想去,你最合适,如果你没有动杀了我抢魂晶的念头的话,我们的合作可以在这个时候就先定下来。”

“……”左澜嘴角抽搐,没有动过杀了他抢魂晶的念头吗?其实……他刚刚一直是这么想的啊……

不过薛重释都明说了,自己是不可能自讨没趣的,他掩饰性地看了一眼别处,“能够合作当然是很好的……”

他本来还想说其他的,要跟薛重释好好谈一谈接下来的合作事项,可是薛重释却摇头。

“你背我去拍卖会上看看吧,我很困,走不动了。”

他淡淡说道,双臂抱在一起放在桌上,脑袋枕着手臂,眼皮一点一点地搭着。

左澜:“……”

不是,那个……这个话题是不是转得太快了?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别人背?好吧,现在的薛重释看上去的确就是个孩子,可是左澜从来没把这个家伙当成是孩子看待好吗?

“你背不背?”薛重释继续面无表情。

……

在蹲下去背人的时候,左澜暗暗地想着,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他不是因为看薛重释这个家伙太可怜才背他的,他是为了薛重释数不清的魂晶去背的。

当他背着似乎已经睡过去的薛重释回到楼上的时候,左秋看着他背着的人,眼底划过了几分惊讶,不过出于礼貌没有多问,可是看着左澜的眼神明显也古怪了几分。

左澜破罐子破摔,也不去想左秋是不是把薛重释当做了自己的私生子,他只是走到了柜台前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黑戒,然后立刻从贵宾通道进入了拍卖场。

披着斗篷坐在安静的拍卖场上,左澜将薛重释放下来,刚刚伸手碰到他的脸,就听他说道:“我没睡着,不过现在不想睁眼,别随意拍我的脸。”

薛重释坐在他的身边,也披着斗篷,不过这个时候似乎是嫌座位太硬,竟然伸手一抱左澜的腰,然后自己躺了下来,将自己的脑袋放到了左澜的腿上,继续睡。

左澜只能黑线,竭力无视旁边左秋奇怪的目光,深呼吸,强忍住拍死薛重释的冲动,看着即将开始的拍卖会,不断地告诉自己:老子可是要成为土豪的男人!这点困难只是考验,不算什么!

☆、第四十六章红眼病

河市,整个魂大陆最神秘的的地下黑市拍卖会。

左澜置身会场,感受也就更加深刻。

此刻本来是大白天,然而整个会场却用特质的不透光的蓝布将四周遮了起来,整个会场上也就暗了下来,不过还是能够看到人影,至于人的脸,依旧是隐藏在斗篷后面。

左澜坐在贵宾席上,他伸出自己的手,慢慢地拽住那枚黑戒,心里却无比平静。

整个会场上大约是有百多人,左澜所在的这贵宾席位置很突出,一个环形的阶梯会场,他们这一个位置却像是主席台一样突出来,显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这样突出来的平台不止一个,在四周不同的位置都有,细细一数,一共是十一个。

靠着下方的位置有四个,高一点的位置有七个,左澜就在上面七个中的一个,因为所处的位置比较高,所以视野比较好,一眼看过去,另外那些平台上也是像小包厢一样竖着格挡的屏风的,以防别人的视线一下过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十一个贵宾席,此刻有其中八个是关闭着门的,应该是有人,另外的三个一个在左澜的正对面,一个是在左边,还有一个在下面的位置,都开着门,有绿斗篷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来。

左秋其实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不怎么厉害的少族长,竟然有手段能够弄到贵宾席,他刚刚只是看到左澜将手掌伸出去而已,大约是那戒指有什么秘密吧?

其实在九城负责处这边的总部接到消息的时候,其他的两位负责人对左澜都很不屑,左秋那个时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可是在看到现在这个左澜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左亦左闻两人这次怕是要栽。

正在出神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左澜忽然压低了声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秋先生管账的时间很长吗?”

左秋一听到“账”字就觉得心惊胆战,今天左亦左闻两个人做的那本假账,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如果不是左澜说要来看拍卖会,只怕那账目立时就会被发下有问题,左亦左闻虽然是让左秋在帮着做假账,可是左秋却并不尽心尽力,其中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如今左澜问起他管账的时间,似乎……

他答道:“从本家出来三年,都负责这边的账务。时间算不上是短。”

薛重释眼睫毛长长地,搭在下眼睑,安静地闭着眼,左澜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问道:“那么秋先生对我们左家这些生意的账目一定是很清楚的了吧?想必随便问问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澜少说笑了,相比起亦老板和闻老板,我只是个新来的,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左秋只是看似很谦虚地这样回答说。

不过左澜却觉得这人很识趣,一下就知道他说话的重点在哪里了。左秋分明是觉得左澜是要追究账目的事情,暗示自己不过是个打杂的,很多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虽然左澜是比左秋要小一些,可是因为身份和修为上的差别,左秋敬他怕他是应该的,然而左秋平日里也并非不傲气,现在对左澜这般恭敬,其实也是因为看到了左澜的实力。

嫡系能够派下左澜来接这个烂摊子,必然是不简单的,而且左澜刚刚消失的那一会儿竟然又背回来一个孩子,虽然不认识这人,不过那孩子看人的眼神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不是一般地冷淡。这个孩子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早已经厌烦了左亦左闻两人的做派,换个新的掌舵者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

所以在左澜的面前,他一点也没有为左亦左闻两人遮掩的意思。

左澜也是发现了这点,所以觉得分外有趣。

“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懂得比我多的,回头看账本的时候还要秋先生多帮帮忙,我一看到账簿就晕。说起来,左亦左闻两个人的年纪也够大了。”

是时候回去养老了。

左澜说完这句话就没说了,眼角余光从左秋的脸上扫过,接着淡淡地弯唇,回头看会场的时候,那三个特殊的贵宾席的位置已经有了人,左澜对面那个席位上,一个人披着黑斗篷进去了,左澜忽然之间觉得那身影有些淡淡的熟悉感觉,虽然披着斗篷,可是隐约还是看得出身形来。

他拽住了自己衣袍的袖子,冷不防地一低头,竟然看到薛重释睁着眼正在看他。

他问道:“你不是困了吗?”

“这里太吵,睡不着。”薛重释又坐了起来。

左澜汗了一小下,“刚刚说话吵到你了?”

薛重释摇头,他扭头看了左澜一眼,“你听不到?”

左澜觉得奇怪,“听到什么?”

于是薛重释一笑,伸手示意他低头,左澜依言而行,接着薛重释伸出自己的手,一枚魂晶在他掌心中闪光,接着他的手指结了一个印,落在了左澜的耳朵上。

就在那一瞬间,左澜愣了一下,原本安静的会场,忽然就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不过很杂,有的像是风吹过,有的像是电波在空中乱窜,他只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整个脑袋都涨起来,薛重释看他觉得难受了,又一个手指头摁过来,解释道:“这里的人都在用通讯珠交流,有的是在跟场内的人说,有的是在跟很远的地方交流。”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一旁的左秋,他大约是知道左澜的想法的,这左秋能够被左澜带过来一起参加拍卖会,怕是左澜对这个人有不一样的心思,他没必要避讳这些,更何况本也不是什么忌讳的话题,这种探听别人通讯的秘术虽然少见,但是也不算惊世骇俗。他只是能知道哪些人在使用通讯珠而已,别的一概不能探知。

左澜没有想到薛重释修为跌落至魂徒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惊讶过后却是一笑:“要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好了。”

“等你成为了魂圣,也许就可以了。听说魂皇能够听到一部分低级通讯珠的内容。”薛重释淡淡道。

魂皇,魂圣,这两个境界,左澜一笑,“这么说来,崇遇上次拿出来的那些通讯珠也可能被偷听?”

“如果他拿出来的是真的高级货,大概是没人能够偷听的。”不过……薛重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一闪,接着说了一句话,“整个大陆一大半通讯珠都是御座崇一制作的,如果要在通讯珠里做什么手脚,一般人大概也是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