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峰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慢慢地说:“我缺了一个贤内助,你来做骆夫人吧!”

平静之极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我饿了,你帮我拿点吃的”一样稀松平常。

谢锦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平淡的语调,就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像…她心里也不想拒绝。

谢锦望着骆青峰的双眼,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从那双眼里看到自己,往日里总是雾蒙蒙没睡醒一般的眼睛,此刻熠熠生辉,清澈如水,衬着如水墨晕染出来的浓眉,如雅致韵味的古风画作,铺面而来的浓厚墨香,吸引人不错眼地沉浸欣赏。

谢锦突然灿烂一笑,映衬着身后灯火辉煌,明艳动人。

“好啊!”

谢锦永远都是这样果断决绝,在事业巅峰之时,毫不犹豫地退出,安心做骆青峰的贤内助,在银幕上创下辉煌后,又在幕后给了娱乐圈一个不可企及的神话。

谢锦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和骆青峰一内一外,为了骆家基业,为了一双儿女,携手共进,相伴到老。

若是能和你一起白头,即便平淡如水地度过此生,我亦愿意和你约定,奈何桥畔三生石,缘定无悔。

可这世上哪有如此完满的幸福。

谢锦对着镜子细细描画眉形,精致的妆容一如以往明丽夺目。

谢锦勾起完美的笑容,推开病房的门,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声说:“响言乖,和姐姐一起出去玩会儿,妈妈有话要跟爸爸说!”

少女初成的骆轻语红着眼,拉起弟弟的手,哽咽着说:“爸,我带弟弟回家等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带我们去威尼斯…”

骆青峰脸色一片灰败,勉强笑起来,温柔地答应:“好。”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环境中,监护仪器的声音更加清晰,一下下如针般刺入心里。

谢锦坐在床边,俯下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病了那么久,身体早就被掏空了,骆青峰的胸膛不再像以往那样坚实宽厚,隔着衣服甚至能感受到凸出的肋骨,硌得谢锦心疼不已,却依然让她觉得内心一片安定。

即便瘦骨嶙峋,虚弱地坐不起来,他依然是她全部的力量源泉…

骆青峰想抬起手臂摸摸她,使了半天劲儿依然没能成功,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锦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气场强大的娱乐女王此刻像个娇憨的少女,撒娇地蹭着稍显冰凉的掌心。

骆青峰温柔地笑着,眼中带着无尽的不舍与担忧,缓缓地说:“阿锦,我不能再陪着你了…对不起,响言还小,你要继续费心了。”

谢锦假意嗔了他一眼,笑着说:“我们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哪里需要我费心!”

骆青峰喘了片刻继续道:“荣耀…给响言,你要好好帮他保住骆家…”

谢锦心里一酸,轻轻点头:“我会的,你留下来的东西,不会败在我手里!”

骆青峰咳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轻语、轻语…”

谢锦拍着他的后背,强忍着满心的悲恸,笑着哽咽道:“轻语已经长大了。”

骆青峰躺在病床上,刚刚剧烈的咳嗽让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脸颊不正常地潮红,虚弱地笑了笑,语气平静中带着浓浓的遗憾:“是啊,轻语是大姑娘了…可是我却不能给她送嫁了…”

谢锦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大力捏住,从未有过的绝望铺天盖地涌来,痛得她几乎窒息。

骆青峰本已涣散的双眼蓦地亮了起来,带着让人心惊的光芒,直直望着前面,枯瘦的手爆发出这一生最后的全部力量,紧紧地抓着谢锦,嘶哑着高声喊道:“阿锦,阿锦,那天你瞪着双眼,倔强不屈,我就再也忘不了你…”

谢锦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嘴角依然挂着耀眼的笑容,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骆青峰聚集起最后的力气,急促地说:“阿锦,下辈子、下辈子…”

骆青峰的手颓然一松,眼中再无一丝光彩。

心电监护刺耳的滴声惊心动魄,谢锦却仿若未闻,无动于衷地伏在骆青峰毫无起伏的胸前。

谢锦静静地看着他,骆青峰的嘴角挂着温柔幸福的笑容,再也不会喊她的名字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锦颤抖地伸出手,覆在他的眼上,缓缓凑近,吻上渐渐失去温度的唇。

谢锦贴着他冰冷的唇,微微一笑,泪水朔朔往下掉,轻柔的嗓音满含坚定:“下辈子,我还做你一个人的阿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