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便有两个白衣人齐齐从他身后走出了去,未想,还不等走到红衣女子跟前,便听耳边一声堪称“惊天动地”的高亢女音响起,充满了惊慌——

“天呐,宫依圣女出门竟然不穿衣服!”

一声呐喊之后,所有人的反应便是先一怔,而后条件反射地看向自己的身后或周围。

宫依圣女裸奔显然是不大可能的事,但是,所有人的反应似乎都比大脑先快一步。就连林筱白乍一听这令惊雷般的话语,也是同所有人一般四处张望。

然下一刻,她便感到手腕处一松,而后自己的手被什么人抓过,拉起就跑。

此时能跑她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当她抬头看向解救自己的人时,发出一声喜悦的惊呼——

“飞雪!”

“抓住她们!”身后是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是!”整齐的应答响起,然而片刻之后,却又充满了犹豫——

“大人,她们跑的那里…”

“大人,那是少主所划的禁地。”

“大人,我们不能进去。”

“少主的禁地。”黑袍人看着二人的方向,眯了眯双眸,“去把少主请来,她们便插翅难飞了。”

第二十八章 蛊毒难解

“飞雪,他们就在外头,我们来这间屋子做什么。”二人跑进木屋后,飞雪直接将门掩上,也不落锁,林筱白不由的好奇。

难不成这间屋子有什么机关暗道么?

“这是依然的禁地,那些人应该没胆子进来。”飞雪斜了她一眼,径自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却没想到提起水壶来,里面却是空的。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依然最喜欢喝茶,无论住在什么地方茶叶都是必备的,可这茶壶里却是空的,甚至蒙上了一层灰,看来,他并不常来这个地方。

林筱白站在门口望了她一会儿,只见她面色平常与平时无异,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还不知道那件事情。

自己,要不要跟她说呢?

“飞雪,你见着纳兰依然了没有?”

“见着了。”飞雪应着,抬眸看她,“怎么了?还有,为什么你会被雨族的人擒住?”

“别提了,都怪那个冒牌货!”林筱白顿时眉毛拧起,“我说怎么一开始看着就那么奇怪呢,原来不仅是个冒牌货,连智商也不是同一个等级的,那家伙在我们被追上之后,拿下了斗篷,那一干白雨卫自然是拿他没办法了,本来他是要一路护着我的,可中途收到了一人的消息似乎是很紧急,他面色立马变了,于是他叫了一人带我去找你,没想到中途又遇上一个黑袍人,死活说我是入侵者,要把我押去烧了。你说那冒牌货怎么那么笨,明知道我身份特殊,却还中途离开。”

看着她一脸愤色,飞雪不禁失笑,“没事就好,也许时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也怪不得人家把你忘了。”

“是么?”林筱白冷哼一声,“我觉得他是在报复你抽了他一巴掌,你本人不在,他迁怒于我。”

飞雪:“…”

她倒是觉得纳兰依然的人不会这么没气度。

......

幽静的花栏小道之后,最高的一座白色阁楼里,有修长的身影倚窗而立。

房内,白衣男子正坐在桌边品茗,眸子轻抬扫过窗边的人,“你的法子,风险太大。”

目光一转,望向床上与自己打扮无异的男子,他轻叹一声,“近期发作越来越频繁了。”

“若我没记错,他二十一岁的生辰快到了。”窗边那人望了过来,声线温和而优雅,“还有四年。”

“我现在不知道给他解寒毒对还是不对了。”沈梦生摇了摇头,“血蛊与主人一体,寿命只有十年,而寒毒可以覆盖血蛊,中寒毒者活不过八年,我应该在第八年给他解毒的,可是他不愿,不然,他可以续命到二十八岁。”

“寒毒需饮血缓解,蛊毒也是饮血缓解,但这二者不同的便是,寒毒影响功力,发作起来可使人虚脱无力。蛊毒不影响,相反还具有提增之效,他那么骄傲的人,哪里肯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沈梦生闻言,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除我们三个以外,没有。”

“星寒和画眉也不知道?”

“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沈梦生揉了揉额头,“那两个人精,我们不说,他们未必不晓得,但这件事情,有两个人必须得瞒着。”

窗那头低笑一声,“你是说飞雪和纳兰千羽?”

“你明白就好。”沈梦生淡淡回应。

“这两个人…”窗子那头一改温和的语气,嗤笑道,“一个就只会妨碍他,占据他的心神,另一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真是让人讨厌的紧。”

沈梦生闻言,轻挑眉毛,“他最在意的两人偏偏是你看得最不顺眼的两人,罢了,你说的方法,我会考虑一下,只是,你可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窗户那头的人道了一句,而后转过了身,望向天际的方向,薄唇间逸出一句轻语,轻的让人几乎听不见便随着空气消逝——

“只要他好就行…”

“飞雪。”花海间的小屋内,飘出一句半死不活的声音。

“别叫唤了,饿的又不是你一个人。”飞雪坐在桌边,随意地翻着书,“实在撑得不住的话,随便翻几本,据说看书可以暂时忘记饥饿。”

“这些个混蛋,怎么盯着这里都不走。”林筱白的眼睛透过门缝望着屋子外十来米远的三五个白衣人,他们已经在那里站上许久了,她盼望着他们早点离开便可以出去寻吃的,可谁知这些人死盯着她们所在的这间屋子,不给她们任何出去的几机会。

“别想了,你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就会被白雨卫擒住。”飞雪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好笑。

“纳兰依然把你留在这里,怎么也忘记了吩咐人送吃得来。”林筱白冷哼了一句,踩着大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飞雪漫不经心道。

林筱白抬眸望了她一会儿,忽的道了一句:“飞雪,纳兰依然对你究竟有多好?”

飞雪翻书的手一顿,不解地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林筱白撇了撇嘴,状似不经意道,“如果真的关心你,怎么会想不到你来这里寻他又累又饿,竟把你丢在一边忙他自己的事去了,真是不懂一点体贴。”

“…”飞雪看着她,无言。

一顿饭而已,她至于怪他吗?

她不眠不休的来找他,相信他也知道。而他之前所表现的的情绪,分明就是有急事,这些她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小白的口气,除了不悦,还有一丝…埋怨?

飞雪有些不明白林筱白为何忽然对他有了偏见。

“小白,你为什么…”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得一声‘吱呀——’木门被人缓缓地推开——

屋内二人的交谈被打断,纷纷望向门口。

暖阳斜斜地洒进房内,一道修长而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逆着光,黑发散落于一身雪衣,长身玉立,好似无比清淡,却又有着那样强烈的存在感。

纳兰依然看了眼房内的二人,缓缓步入,将手上的装着饭菜托盘搁到了桌子上,而后走到飞雪身边,朝她伸出手,“走,跟我去见圣王和王夫。”

末了,又看了林筱白一眼,“你留在这里吃。”

林筱白望着桌上的餐盘怔了一下,而后木讷地应了一声。

纳兰依然不再看她,握紧了掌心里那一只纤细的手,拉着身后的人走出木屋。

第二十九章 饭桌上的尴尬

二人一路走出了小木屋,飞雪随意的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之前的那些白衣人已经不在了,想来是被纳兰依然打发走了。

“你的急事处理完了?”飞雪看着前方的背影道。

纳兰依然轻轻‘嗯’了一声。

“依然,我这应当算是擅闯雨族吧?”跟着他的步子走,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若是圣王怪罪我,那该如何?”

“她没有怪罪你。”纳兰依然道,“怪罪又如何,我不怪你,其他人也不能奈你何。”

听着他状似不屑的口气,她无声地笑了笑。

一路走过的所有的建筑与房屋几乎都是白色的,这让她忍不住开口询问,“雨族人很喜欢白色?”

“白色在这里,是圣洁的颜色,而莲花在这里,是圣洁的象征。而雨族人的信仰,是鹰。”纳兰依然说的漫不经心,用一种好似是局外人的口气来述说着,仿佛他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鹰?就是千雪宫的那只赤凌?”飞雪忽的想起了那只神气凛然,气的林筱白多次跳脚的鹰。

“嗯,在雨族里,可以驾驭鹰的人都会受到尊敬。”

“原来如此。”

二人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飞雪所问的纳兰依然都很有耐心地回答,直到她问出了小木屋的那张画像——

“那画上的人是谁?”

其实她心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但是,她却想听他说给她听。

纳兰依然静默了许久,步子却没有停顿,直到飞雪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道,“我父亲。”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可飞雪心中却莫名地伤感。

“我十五岁那年,逝世了。”纳兰依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以后,我会告诉你。”

以后。

又是以后。

纳兰依然是这样,画眉也是这样。她觉得他是在逃避,却不想戳穿他。

飞雪一路被纳兰依然牵着走,之后的一段时间完全是在神游,直到纳兰依然停了下来,耳边传来一声久违的女音,她才回过神——

“飞雪,好久不见。”

飞雪淡淡地抬眸,看着白色阁楼前,朝她浅笑着打招呼的白衣女子。

如初见一般,依旧是那绣着朵朵白莲的衣裙,出尘脱俗,眉如墨画。只是,这一次见到她,她那如瀑的乌发被盘起了一部分,而在盘在发上的,是一个鹰制的银冠。

飞雪见过凤冠,龙冠,紫金冠,白玉冠,却从没见过鹰冠。

那是拢着翅膀的银色小鹰,镶嵌在层层叠叠的银圈里,小巧而精致,没有帝王那种沉重与庄严,却有着特别的高贵,配合着主人的风华,当真无愧圣王之名。

“圣王,别来无恙。”她笑着回应。

纳兰千羽看着她的笑颜,淡雅而不失礼数,却带着一股子漠然,没有了初见之时的局促与明媚,好似与她无故之间拉远了距离。

纳兰千羽心中有数,面上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们两个应该都没有用过午膳,陪我一起用可好?”

飞雪不语,等着纳兰依然的反应。

“好啊。”纳兰依然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看着纳兰千羽转过身,也拉着飞雪走了进去。

可这一走进屋子,看见里头的人,他的眸子当即冷沉了下来,“我们与你吃饭,带着她做什么?”

飞雪闻声抬眸望去,看着那此刻正端坐在餐桌边的碧衣女子,不由得挑了挑眉。

传说中的情敌啊…

难道接下来她们要上演互相夹菜冷嘲热讽争风吃醋的戏码?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好玩了。

“我本来就是邀请你们一块来的,宫依提前到了而已,怎么你很介意她与我们同席么?”纳兰千羽似乎也没料到纳兰依然的反应,她分明记得自己之前还听宫依说少主对她态度有所转变,温和了许多。

宫依不像个敢在她面前扯谎的人,如此一来,问题是出在依然身上了?

纳兰千羽暗自叹气,这么多年他喜怒无常的性子还是没有变,对待人总是忽冷忽热忽近忽远,他身边的人,似乎只有一个例外。

“少主,我…”宫依看着纳兰依然,似乎也有些意外。

明明前几天,他还轻声细语的…怎么转眼,又变成这态度了。

心思一转,水眸落在他身后的女子上,与他们相互交握的手上,心道肯定又是这外族女子搞的鬼,没准在他面前瞎说了些什么,害得他又对自己横眉竖眼的。

“依然,无所谓了,吃个饭而已。”飞雪见着当下的情形,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依然?

宫依有些呆愣地看着飞雪,竟是没有想到在雨族之内除了圣王与王夫还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但是圣王和少主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么一来她都没理由挑刺了。

纳兰依然听闻飞雪的话,握着她的手一个拧紧,指甲摁进她手心里。

我…靠!

飞雪暗自咬牙,这厮太小心眼了。不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情敌么,她都没介意,他介意什么。

不过如此一来纳兰依然道倒也没再说什么,拉着她便落座了,白玉制的桌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以坐上八九个人,四个人坐,明显是空落了点,纳兰依然便道:“怎么不见流霜叔叔?”

“他…还有些事没忙完,我已经让人去请了。”纳兰千羽说着,坐到了离他隔着一个椅子的座位,也许知道他不愿意亲近自己,她也不想惹他不高兴,而且这距离,也不妨碍夹菜。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常带飞雪来千羽阁吃饭。”纳兰千羽说着,将已经剥了皮的虾夹进他碗里。

纳兰依然看着碗里的虾,没有开口,而此时,除了他之外的三人,也等待着他的反应。

纳兰千羽是期待,宫依则是在猜想着他喜欢吃什么,而飞雪…心情是最复杂的。

片刻之后,纳兰依然拿起筷子,将那只虾夹起,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夹到了飞雪的碗里。

“我不喜欢吃这个。”

飞雪:“…”

“依然,你不是喜欢吃这个的么?”纳兰千羽似是不解地看着他。

她记得,她打听过的。

同一时间,飞雪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刚才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她明白了。

水煮虾,红焖鹿肉,糖醋排骨…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纳兰依然可是一点也不喜欢。

相反,他很讨厌海鲜,他不喜欢吃肉。

而这些,纳兰千羽都不知道。

“你派人打听我的喜好,却不知道,千雪宫的饮食一向都是以飞雪的喜好为准的么?”纳兰依然看着纳兰千羽,浅笑道,“今日这满桌的菜,都是她喜欢的。”

纳兰千羽的筷子顿住,看着纳兰依然唇角的笑,视线往上,望进他寒凉的凤眸里,无言以对。

而飞雪此刻,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苦涩,只替他觉得难过。作为娘亲,竟连他的喜好…一点都不知道。

他不喜欢海鲜,冷星寒,画眉,冰凌,清风清雨,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纳兰千羽竟然不知道。也许依然从小,就被忽视的很彻底。

此刻饭桌上的气氛,有一丝莫名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