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转身出了房,走出几步,望着立于窗角边的赵庚年,此刻他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莫测,却又没有吱声,唯恐让赵嫣然发现他一直都在屋外,我伸手请他先走,旋即紧步跟上。

穿过庭院,绕回会客正厅,赵庚年挥手遣散了厅内的下人,只留我二人独处。

我坐下身,顺手拣了块蜜糕,见赵庚年负手不语,问道:“阁老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么?”

赵庚年微微眯眼,“老臣以为当是公主先说才是。”

我道:“我已说服了令千金,不日便可筹备婚事,此事尚算圆满,回宫交差即可,哪还有什么话想说?”

赵庚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恕老臣糊涂,既然公主所为旨在替太子殿下筹谋笼络,那么单独劝服小女便可,何必引老夫暗中窥听?”

“阁老误会了,本公主今日,并非是为了笼络阁老而来…” 我回望了他一眼,“只是有些困惑为求一解。”

赵庚年道:“公主此言,倒令老臣更加听不明白了。”

我拂了拂袖口沾上的糕点碎屑,“既然阁老希望本宫说的通透点,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一直以来,阁老可知您在我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遥想当年,您与本宫的恩师方良皆受父皇重用,风光无限,从京城到地方不知有多少官员想要攀附你们,阁老您呢结交权贵到结党营私一个也没少沾,如今是党羽遍布天下位极人臣,而恩师方良一心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我扯动嘴角,“本宫曾叹世事不公,曾怨父皇不公,更曾想有朝一日必要扳倒所有赵党,让百官万民看看昭昭日月,天道轮回,想来太子的想法应当是和我不谋而合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听我说:“本宫监国初时,朝中大小一应事务若无阁老首肯,根本办不妥当。我与太子为了对付阁老可谓是费尽心力的明察暗访,笼络人心,栽培能臣,到最后总算是小有所成,纵不能扳倒阁老,也总算是能与您抗衡一二。”

“再到后来,本宫受聂光所害流落民间,太子恐以他一人难以敌得过阁老的势力,只得在匆忙之际寻一个替身蒙骗阁老…”想到这里我笑了笑,“赵阁老,您说好不好笑,太子至今都以为您毫不知情呢。”

我慢慢站起来,道:“本公主回宫之后,对诸多事物都极为陌生,彼时赵阁老提议聂然为赈灾之选,太子唯恐其中有诈,故极力推动韩斐前往。而我近日得知,江浙水患竟是由夏阳侯一手造成,其目的正是为了制造更多的祸端与动乱。如此回想,要是当时真派聂然前往,这灾嘛赈不好朝廷必得降罪,若赈的好,岂非是老子挖坑儿子填土的费劲活?我心中实在疑惑,遂去翻查当时的卷宗,这才发现夏阳侯所打通的脉络、呈上的折子皆是要让聂然进京,未有只言片语提及赈灾——我恍然大悟,原来赵首辅您当日提名聂然,明面上是为了替夏阳侯谋取一个机会,而真正所助之人,是太子殿下,是么?”

这一问,赵庚年眉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我道:“一路助太子辅国以来,我曾觉费解,何以事事不顺却能有所成?拿赈灾的指派人选来说,饶是赵阁老稍有阻滞,最终不还是同意让韩斐前去了?还有康王谋逆一案,若不是赵首辅的一句‘谋害公主如谋害圣上’,又岂能逼得蒋丰指认康王,让满朝文武俯首称臣?”

赵庚年静静道:“这些只是公主的猜测而已…”

我淡淡一笑道:“一年前在绥阳,我曾与令千金及聂然在一个树林中遭袭,照理说出奇制敌当择弱者而挟之,然而那么多杀手皆只对聂然发难,几乎没有人对我们两位女子下毒手…”

哪怕是我中的那一箭也是自个儿缺心眼自寻死路的去当人肉盾牌。

我与宋郎生也提及过这件事,关于究竟是谁派去刺杀聂然这个问题实在是一筹莫展,毕竟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父皇,可父皇昏迷不醒哪还有法子暗派杀手呢?

后来宋郎生忽然问我:你与聂世子在陈家村那么久,从未出现过什么杀手,为何你约赵嫣然于丛林中,杀手就出现了呢?

“我心中疑惑,遂派人查探刺客来自何处,究竟受雇于谁,”我看向赵庚年,“赵首辅,话止于此你还要瞒着本宫?”

赵庚年混沌的眼中逐渐有些显山露水的意味,“刺杀聂然的确是老臣指使,老臣确是不知殿下当日亦在绥阳,本以为此事办的滴水不漏,连聂光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如今看来,确是小觑殿下了。”

我心虚的笑了一笑,那日刺客除了一身黑衣外毫无特征,时隔一年谁还追查的出线索?

我道:“数年前太子初立之时只不过是个懵懂少年,在朝中无半点威信,而今满朝文武皆心甘情愿的奏请太子登基,这其中若无阁老您推波助澜,本宫是万万不能信的。阁老费了这么多苦心,让太子在忧患之中学会治理朝政,学会平衡诸方势力…”

说到这里我一敛袖,恭恭谨谨的朝赵庚年躬身行礼,“襄仪感念万分。”

赵庚年赶忙回了一礼,“岂敢…这一切原本便是圣上的意思,老臣仅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望公主莫怪老臣欺瞒之罪…”

我稍稍一怔,旋即就想明白了,“父皇既重用阁老,就必有重用的道理。这么说来,起初聂赵两家的联姻,也只是您为了取信于聂光的手段?”

“正是。”

看来,聂家据地为王时父皇就留了个心眼,赵家与聂家的交好,是一早就算计好的。

只可惜,赵嫣然始终都被蒙在鼓里,把真情付诸于聂然的身上。

我叹了叹,“阁老委实不该利用嫣然来达成你的目的,当初不该,如今更是不该。”

赵庚年捻须问:“公主此言又是何意…”

我微微抬眸,“方才阁老问本宫为何要引您听我们的对话,其实有两个用意。第一个用意只是想证明给阁老看,嫣然心有牵挂,说服她并不困难,连本宫都能做到,何以阁老只能任由她绝食消沉呢?您的这场戏,究竟是做给太子看,还是聂光看呢?”

赵庚年浑身一震,在我定定的目光里,竟有些结巴,“老臣、老臣绝无此意…”

我静静的看着他。

他毕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留痕迹的暗助太子,何尝不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他对父皇确实忠心,可他对朝廷未必尽心尽力。

太子提议联姻,他将赵嫣然拒婚的消息散播出去——直到此刻他仍想保持明面上中立的角度,因为他不愿意明目张胆的与聂光为敌。

“您深知太子与聂光这一场纷争在即,却又不愿卷入其中,您不愿让聂光察觉您已倒戈相向,也不愿得罪太子,是以这门婚事您以嫣然为由拖延,是想等到太子登基,一切尘埃落定再做定夺罢?”我凝着他,“很遗憾,从这一刻起,阁老您已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赵庚年疲惫的闭了闭眼,“原来公主劝小女结亲,实则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赵庚年是向着太子爷的…倘若老臣现下提出拒婚,只怕公主亦会将当日刺杀聂世子一事透露给聂光,如此老臣不进则无路可退…”

我淡淡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句话阁老才说过的不是么?”

赵庚年睁开眼,眼中是幽幽的古井无波,“公主的第二个用意,是什么?”

我向前走了几步,又顿住,缓缓开口道:“第二个用意…比较单纯,只不过是阁老能够看到您的女儿嫣然,哪怕她用情至深,能为了聂然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可她更能为您、为了你们家族安危放弃自己的信念和人生。其实呢…本宫私心里是打算等此次风波过去后想办法让太子取消婚事,毕竟太子要娶嫣然,目的本是能获得阁老的力量与帮助,若阁老能尽全力帮太子赢过这一仗,那么联姻不联姻于太子而言,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我顿了顿,“可只怕到时坚持联姻的,会是阁老您…”

赵庚年久久未言。

这个父皇最为重视的内阁之首,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有太多千丝万缕罄竹难书。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势越大,忧患越多。

即便他豁出所有帮了太子,他也未必能够守住如今的权势。

联姻,是最直接也是最稳妥的手段。

赵庚年的身影在光影衬托下显得颇为萧索,他伸手捂上额头,哑着嗓子道:“天底下岂有不疼惜自己子女之父母…”

此一言后,他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直到我离开赵府,我都不确定赵庚年究竟有没有把我所说的放在心上。

我逼的他不得不公然站在太子这方,已是强人所难了,若还要他放弃联姻,想想是有点不大可能。

哎,也唯有期盼嫣然的眼泪能激的他父爱泛滥了,否则待到那时,还得另想法子帮赵嫣然逃婚。

我头疼的揉了揉额穴。

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性让嫣然移情到太子弟弟身上。

我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聂然的脸与景宴的脸后,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色已暗,一个愣神间马车穿过宫门,两旁宫灯一晃而过,素月清辉洒落红墙高瓦。

再过几日便是祭天大典,对许多人来说,成败皆在此一举。

宋郎生说他有赢的把握,我相信他。

我想,待除掉风离,解除眼下危机后,也是时候与宋郎生离开皇城,彻底放手了。

将赵首辅彻底拉入我方阵营,这应当是我能为太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有赵庚年在,哪怕聂光起兵谋反,太子也有足够能力应对。

长乐殿的积雪布满院落,我踏上去发出咯吱声,引得里头的人听见动静,匆匆迎了出来。

“公主,太子殿下方临,正在厅内等公主回来。”

我这才想起临走前邀太子来我殿内共进晚膳,遂吩咐传膳,然后径直迈步上阶,进入厅中。

景宴坐在乌木椅子上,一见我进来,便走上前来,也不顾我一身外头带来的仆仆寒气,拉着我的手道:“皇姐,你可回来了,去了这么久景宴担心得很,赵首辅可有难为你?”

感受到他手心的热度,我怔了一怔,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木椅旁的高案,案上空空如也,景宴顺着我的目光扫去,“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这长乐殿的侍女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来了也没人上来奉茶,来人——”

景宴笑了笑,“她们自然是上过茶的,只不过景宴寻思着这天寒地冻的喝茶倒不如喝酒来的畅快,便命御膳房选了一坛好酒煮来吃…”

这时,宫女近上前来表示晚膳与煮酒都已备好,请我们移至偏厅。

“说的正是,”我抿唇一笑,“整巧早上翻箱之时寻出了套父皇赐给我的青铜杯,那可是件极妙的古物,今夜雅兴正浓,好酒配好器,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当一盘盘色味皆全的美食一股脑摊在饭桌前,我顿觉饥肠辘辘,景宴亦是食指大动,笑嘻嘻道:“还是皇姐疼我,备的都是我爱吃的。”

我夹起牛肉津津有味的嚼起来,“反正皇姐无肉不欢,有肉吃心情就会很好。”

景宴一边动筷,一边问道:“皇姐还未说今日去赵府,究竟如何了?”

我神秘的一笑,“你猜?”

“皇姐…”

“赵嫣然妥协了。”我举杯轻嘬了一口梅酒,“赵首辅嘛…倒也不是特别情愿的样子,碍于这婚事是太子提出的,他也不好驳回,不过太子不必过忧,只要嫣然愿嫁,这婚事便成功大半。”

景宴闻言一喜,“皇姐说的可是真的?”

“皇姐几时诓过你?”

景宴将美酒一口饮尽,“弟弟在此谢过皇姐了。”

酒过三巡,夜色愈浓。

景宴不胜酒力,已呈微醺之态,道要早些回去歇息。

我起身相送,忽又想起一事,让他且等片刻,转回寝房执起桌案上的那柄青铜剑,回过头递给他,景宴略略回神,诧道:“这剑…”

我笑道:“这是皇姐赠予你的秋水剑,预祝你祭天顺利,早登大统。”

他眸光微微一闪,点头致谢道:“盛情难却,弟弟这就却之不恭了。”

景宴方走出几步,我脚下一软,险些就要站立不稳。

身边侍奉的宫女见状一惊,“公…”

“嘘——”我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倒还算机灵,连忙捂住嘴唇,将我扶住。

我觉得自己好似被浇了一桶冷水,浑身上下都被冻住,心中乱成一片。

从我一进到长乐殿时,一切都变得那么诡异。

景宴自幼体弱多病,连秋凉之季都会捧着个暖手炉,可这样寒冷的冬日,厅中熏炉未开,他也未随携他常持的暖手炉,握住我的手却是热的。

撇开这一点不提,素来三杯就倒的太子居然主动邀我饮酒,半坛醇酒饮入腹中,他居然能面不改色;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当我提及自己无肉不欢之时,他未见疑虑——宫中谁人不知,幼只爱吃鱼,不喜吃肉。

而那柄大皇兄的剑,乃景宴自幼就十分向往的凌霄之剑,意为龙腾九霄,我唤它为秋水,他不仅没察觉出半分不妥,那眼神更如初见此剑一般。

我恐惧的一时难以呼吸。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这个太子殿下,是假的。

第五十二章

我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真正的太子因常年浅眠,就寝时总会命人在熏笼中点燃苍术和艾叶等草药,久而久之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药香;我记得傍晚离开皇宫之前所见到的景宴身上就有这种熟悉的味道。

可方才的这个太子近到我身旁,我却连一丝气味都闻不出来。

哪怕再荒谬,再不敢相信,太子被人掉包之事还是发生在眼前了。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

这个假扮太子之人不论谈吐,言行都足以假乱真,为了不让我起疑,他专程赴约,说明今日黄昏他听到了我在东宫与景宴的对话;看来,是有人早有预谋的在景宴身边观察了一段时日,寻隙替换之。

那么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东宫侍奉太子的太监之一。

只不过,此人尚且露出了几处破绽,在太子身边所呆的时间应该不长。

这般想来,寸步不离景宴的成公公今日怎么不见人影?难道说,幕后主使担忧成公公会识破,所以已经暗中将他除掉了?

我心跳如雷,明知越是此等时节越不可乱了手脚,偏生我的手脚不听使唤的乱颤,颤的一旁的宫女都看得心慌,楚楚可怜的美目逼出的泪花,“公、公主,您可别吓唬奴婢啊,今夜这天是冷了些,可也不至抖成筛子吧,奴婢这就去加些炭火…”

“…”

我瞥了一眼屋外时不时偷往里瞄的宫女们,料到这当中应该混入监视我的,若火急火燎的去搬救兵,必有人闻风而阻挠。

要想拆穿一个假太子不难,难的是真太子势必在他们手中,稍有差池,景宴可就性命堪忧了。

却不知这假太子是何人派来的?此举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太子人又在何处?

我深知当务之急是要将这消息告之宋郎生与赵庚年,过两日就是祭天大典,已经没有时间从长计议,迟一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念及于此我披上貂裘外袍,宫女们皆疑道:“殿下,这夜都深了,雪还未停呢,您要出去怎不备好轿辗?”

“不必了,太子殿下匆匆而回拉下了要物,本宫去趟东宫就回。”我淡淡道:“你们不必跟着了。”

我自然没有欺骗她们。

与其鬼鬼祟祟乔装溜走,倒不如堂而皇之地去东宫,襄仪公主要去东宫找太子如此平常之事谁人会疑?不疑则不必通风报信。

东宫离长乐殿不过是百步之遥,我人一出现在东宫门外,守宫的禁军便认了出来,齐齐抱拳行礼道:“属下参见公主。”

我略略转眸,冷然问:“怎么今夜人都在外边守着?”

其中一名禁军领头答道:“禀公主,太子殿下一回便说要歇息,令所有人都在外院巡逻,不得打扰。”

我点了点头,“太子方才在长乐殿同本宫用膳,遗下要物,故本宫亲自送来,既然太子要休息,你们也不必再去麻烦通传了,本宫直接进去便是。”

两位禁军领头互相交换了眼神,反正我不经通传直接去找太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不敢阻挠,忙给我让我一条道来:“公主请。”

从东宫殿外入内院,一路畅通无阻,离太子寝宫愈近,所见的太监与宫女就越少,我估摸着多半是假太子心中有鬼,遂才屏退众人。

待穿廊而过,远远便望见屋内亮着灯,有两个人的剪影映在雕窗之上,一个看去应该是那假太子,另一个则着太监服饰。奇就奇在那太监坐着,太子反倒站着,他微微颔首,不时在同那太监说着话,需得近到窗沿石墙下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四处张望了一圈,虽说周围暂时没什么人,要是沿着长廊走,一拐弯很容易就会被屋中的人察觉;原本那窗沿外是对着一片花圃,踩着草或倒还好,可这几日落雪纷飞的,地面早已积了一层雪,靴子踩在上头嘎吱作响,但凡屋中的人不聋,都听得到脚步声。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长靴,稍一思虑,便即绕转到寝宫朝北的后侧方,那面窗户被几棵苍松所挡,即使有人从里边看也未必看得到人影。

我轻手轻脚的跨过木栏杆,将脱下绒毛长靴藏到长廊底下,继而弯低了腰,极缓极缓的踩入雪地中。

雪水渗过袜子,冰寒刺骨,每迈出一步都要配合着阵阵风声,不过短短的十步之遥,恍然耗了大半体力,到最后浑身僵得发战,我心中暗暗嘀咕,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诸如关节风湿之类的。

好容易靠到石墙,刚挪出两步,就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公主当真没发现什么?”

脑中嗡的一声鸣响——这个声音,果然是风离!

“这几日我在太子身边伺候着,同公主所说也俱是按公子的吩咐做的…我看她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察觉出不妥…”此人说起话来,尽管声音与景宴极像,但却低沉许多,听他的意思他应当是混入东宫乔装成太监,或者压根就是新来的太监。

“她的样子?”风离冷笑一声,“公主最擅长的就是将计就计,在险境之中随机应变,天大的事压着她都能不动声色,凭你就能瞧得出什么倪端?”

听到风离如此评价,而此时此刻我正在做他口中所做之事,都不知究竟是谁料事如神。

假太子连连称是,“既然太子已成功送出宫去,接下来公子要我做些什么?”

风离漠然道:“你留在东宫当这个太子,切不可露出马脚,两日后的祭天大典,百官皆会出席,此次祭天皆由太子心腹操持,到时候你在‘迎帝神’时会发现错处,继而小事化大,大发雷霆,命人当场处决负责的御史及太常令;如此,百官必会齐齐劝谏太子继续完成仪式,你就借题发挥,将挺身说话的官员都就拿下,以犯上论处,直待所有人都噤声再继续祭天。”

假太子迟疑道:“如此…我不就得罪了满朝百官?”

“错了。”风离道:“得罪百官的不是你,我要的,就是萧景宴尽失人心。”

我微微皱了皱眉,只听风离的声音徐徐飘荡:“还有,你必须在两日之内找出前朝兵符究竟藏在何处…”

“可我在太子的书房、寝宫都翻了个遍,根本没看到什么兵符,连当朝的虎符、玉玺不见踪影…”

风离道:“实在找不到,就从襄仪公主身上下手了。”

假太子问:“襄仪公主怎么可能会告知于我?我去问她,只怕她反起疑心。”

风离笑了笑,“起疑心又如何?她已中了软骨散,两个时辰之后她会渐渐感到手脚无力,失声失语…对了,方才她可有动过那酒?”

假太子得意道:“她饮下好几盏,只怕都不需两个时辰她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呢。”